第七十六章 急转直下
听到格鲁木的话,赢广并不着急,反而慢条斯理的踱了几步,理了理思绪这才开口:“结不结盟暂且放在一边,我先说说这楚国为什么冒充羌族来到月氏王城吧。首先可以确定一点,楚国没有和月氏结盟的意思,他之所以过来完全就是为了破坏。”
见格鲁木并没有反对,赢广继续说道:“我相信羌族真的派出了使者,任谁知道自己的敌人来游说自己的盟友都不会无动于衷,那么真正的羌族使团在哪呢?我想为了稳妥,冒充秦国使团将羌族使者灭口是个不错的选择,甚至还可以放一两个活口回去,这样一来就算被识破,也有暴怒的羌人随后而来,无论怎样,这个黑锅我们秦人都背定了。”
“就算如此我也没有觉得与秦国结盟对月氏有什么好处。”格鲁木冷冷的说道:“我只记得在榆中城下你让我月氏勇士流尽了鲜血,如果你还不能说服我,我不介意将你送到羌族以换来羌族的友谊。”
话一说完,众多卫士将矛尖对准了赢广等人,刚才季离在众人眼皮底下轻易脱身让庭卫颜面尽失,这会只要赢广等人稍有异动,众卫士就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赢广并不急躁,丝毫没将周围的卫士放在眼中,依旧不急不缓的说道:“先不提楚国是否已暗中与羌族结盟,这羌族一统草原的野心路人皆知,与他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既然如此,头人为何不选择与对草原无意的秦国结盟呢?”
格鲁木摇了摇头,俯视着赢广说道:“秦使是明白人,我也相信你说的是事实,但是你就准备空口白牙的用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说服我么?如果真如你所言,我想羌族的大军已经在前往我王城的路上了,我又凭什么用月氏勇士的鲜血保护你们不受羌族的威胁,就凭你的一句话么?”
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格鲁木望着赢广的眼睛,平静的说道:“最后一次机会,秦国的使者请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赢广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昭王派自己出使分明就是想借刀杀人,怎么可能给自己足够的筹码,如果信口雌黄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揭穿吧。前有狼后有虎,两边是悬崖,自己倒底是走上了一条绝路,小田儿有蒙冲老侯爷罩着,想来不会有事,小墨儿以前与季离交过手,要不是她悄悄递给自己布条揭露了季离的身份,自己才不认识这个长的如此深刻的奇葩,所以这季离都能逃出去,小墨应该也没问题。
想到这儿,赢广暗暗打了一个手势,示意突围,墨印脸色大变,这是让自己走的意思,难道他不准备走了么?芳心大乱,不知如何抉择,这个冤家怎能如此狠心,竟然让自己独生!罢了罢了,要死就死在一处吧。墨印暗自提气,准备一旦发难就带着赢广直冲宫门!
就在这时,黄云忽然咳嗽了两声慢吞吞的走到前面,对格鲁木施了一礼,用那独有的阴郁嗓音说道:“老奴乃是昭王身边近侍,老奴临来前大王曾有交代,只要月氏愿与我大秦结盟,大秦愿派一王子入月氏为质,另愿迎娶妘淑公主为我大秦太子妃,月氏王族也可以娶大秦任意公主为妻!”说完从怀内取出一封绢旨交给了格鲁木的内侍。
此话一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赢广整个人都懵了,秦王嫁公主他管不着,秦王子为质他也管不着,可是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妘淑,现在秦王要把妘淑嫁给自己的儿子,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小娃娃,愤怒、悲伤、无助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变成了昭王那充满嘲笑的面孔,在嘲笑赢广的不自量力,嘲笑赢广的痴心妄想,嘲笑赢广的实力弱小。
格鲁木反复思量了很久,这才开口说道:“请秦国使臣去驿馆休息,明日商定两国结盟事宜,另外秦国公主、王子抵达之日就是妘淑出嫁之时。”
“万万不可!”赢广急忙喊道,没想到另有一人和自己一同出声。赢广回过头去,见一名年轻人急急的站了出来,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旁边的苏依大急,一巴掌打在了年轻人的脸上,大怒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还不给我出去!”
那年轻人倔强的昂起脸,红色的指痕清晰可见,任苏依如何拖拽就是不动,目光死死的看着高台上的格鲁木,悲愤的说道:“小臣不敢多言,只求头人收回妘淑出嫁的旨意!”言罢以头触地,砰砰作响,转眼间额头已然青紫,淡淡的血色迸出,沾在洁白的石板上犹如鲜花怒放一般。苏依一下子跪在年轻人身边,大声说道:“犬子无理,还请头人赎罪。”
格鲁木长叹一声,挥手让他二人起身,望着苏宇晏说道:“宇晏,你对妘淑的情义你父亲已经对我说过,不过昭王的信上说的清楚,迎娶妘淑公主。国家之间无戏言,既然决定就要做到,况且秦国遣子为质,可以说显示了最大的诚意。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退下吧。”
见赢广还要说些什么,格鲁木抬手打断了他,说道:“我刚看了秦王的绢书,赢统领你就不用回秦国了,就在这里等待质子的到来,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秦使而是质子家将,一会我会安排一下质子府的府邸,你带着你的人直接去那里吧。看在淑儿的面子上提醒你一句,不要想着反抗,黄大监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好了,都退下吧。”
回到驿馆,赢广呆呆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自己设想过所有的结果,却万万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蒙田变成了送婚使,黄云变成了太子府内监,墨麟营的兵权被上交,自己的嫡系跟着自己倒霉,都成了质子家臣,自此不得诏不得返还。
父亲的仇还未报,妘淑也要嫁做人妇,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赢广忽然间觉得老天一直在玩弄自己,让自己在死人堆中捡回一条命,就是为了把自己的心血一朝粉碎在自己面前!然后狂笑着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脸上火辣辣的疼,赢广猛地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墨印那愤怒的面孔。
第七十七章 炼心
“醒醒!你还有大仇未报,你还有母亲在咸阳苦守,你现在怎能如此颓废!”墨印眼中含着泪,一下一下抽打着赢广,可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弱。蒙田不忍再看,退出了门外,墨印伏在赢广耳边小声说道:“你还有暗影,你还有我!”
舀了些凉水冲了冲脸,冰冷的寒意熄灭了头脑中的烈火,赢广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能乱,情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掌控,现在必须在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理清思路,才能做出有针对性的应对方案。
“昭王老谋深算,不管你此行如何表现,结局都已注定,困死在月氏已经是你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墨印首先开口说道。
赢广用力的挤压着额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道:“不错,现在黄云他们在哪?”
“黄云有王命在身,蒙田等人身不由己,除墨麟营旧部,其余人等都受黄云节制,现在人应该都在前厅。听说质子府的府址已定,王庭内侍已到了驿馆。”墨印默默的答道。
赢广苦笑道:“那我们就别不识趣了,估计也没人会来请我们。”
与墨印来到院中,见王庭的内侍已经等了有一会了,赢广拱手道:“收拾了一下杂物,有劳内官久候。”
那内侍倒也知趣,并没有因为赢广的失势而表现出丁点的不耐,拱手还了一礼,恭声说道:“倒是不急,只是质子府仓促选定,尚未打扫,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赢广心中苦笑:“自己终于也是将军了,只是没想到这殊荣不是凭战功获得,倒是借了这质子的福泽。”
回身拍了拍蒙田的肩膀,用眼神制止了他要说的话,朗声说道:“你我兄弟自此一别不知何日还能相见,我家中的老娘还要托兄弟多多照顾。”
蒙田重重的点了点头:“大哥放心,只要有我蒙氏在一天,定当护得老夫人周全。”
赢广笑道:“你说话,我信。”回头又看向了黄云,就见那黄云还是一副死人脸,事到如今倒是少了些顾忌,赢广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想来我是回不了秦国了,也许某一天我赢某的脑袋还得用来祭旗,虽然你我彼此利用,但你出手两次,我赢广记在心里。”说完竟然对着黄云施了一礼。
老太监黄云可能也没想到到了最后赢广会这样对他,犹豫了一下,黄云用他那经典的阴测测的声音说道:“将军过誉了,都是替大王办事,维护秦国的颜面是老奴的本分,多说一句,来月氏为质的应该是小王子异人,其母夏姬也会同行,主辱臣死,老奴就不多说了。”
赢广没想到竟然在黄云这里有了意外收获,再施一礼,黄云侧身避过,显然不愿再与自己沾染因果,赢广回身向秦国人众一一拱手,转身带着典军、墨印等人出了驿馆,径自随月氏内侍去了质子府。
这大秦质子府坐落在月氏王城的一角,占地不大,里面杂草丛生,想来是荒芜已久,内侍将赢广等人带到此处,就回王庭复命去了。
两扇掉了漆的木门勉强的挂在门框上,封庄用力一推,梁上腐朽的木渣夹着灰尘落了一身,墨印捂着口鼻,替赢广打扫着落在身上的土沫,典军率先走了进去,其余墨麟营的老卒将赢广护在了中心,月氏态度不明,多加小心总没错。
顺着石板小径走到院中,靠院墙处有一口水井,常年无人使用,井台上已经布满了青苔的尸体,院中花圃内满是枯草,中间还夹杂着不少脆嫩的新芽,星星点点倒是为这无人的小院填了不少绿意。前厅大门已经损毁,窗棱也斜斜的挂在框上,窗沿下的蛛网上挂着灰尘、枯草,少了蜘蛛的修补,蛛网上的破洞就如同一张大嘴,正在无声的嘲笑。
典军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闷声说道:“前后都看了,没有埋伏,只是房子破旧的厉害,没法住人。”
墨印在旁边嫣然一笑,说道:“破败点好,让人不容易注意到我们,再说能够让人把我们遗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幸事。”说完还朝赢广挤了挤眼睛,活在阴影之中,想来这才是墨印习惯的生活吧,季离就是太高调,墨印认得他,他却不认识摘掉了面具的墨印。
赢广把人都集中到了一起,说道:“等接到质子,我们就要在这里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从今天起,除墨印之外,所有人尽量少出门,保护好质子的安全,黄云最后一句话说的明白,主辱臣死,想来会有很多麻烦找上门来,我们必须提前准备。”
典军咧着嘴笑道:“老赢放心,有我和封庄在,些许杂碎我们料理了就是,咱秦人什么时候吃过亏!”
“有信心是好事。”赢广接过话头,说道:“但也要凡事小心,少了秦国的支持,我们靠的只有自己。”
众人郑重称是,就要分头打扫庭院,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墨印警觉的挡在了赢广身前,典军与封庄各带了一队人提着刀,顺着墙根伏在了大门两侧,刚到一处人生地不熟的质子府落脚,竟然就有客来访,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赢广清了清嗓子,问道:“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了一个低低的声音:“在下苏宇晏。有要事相商。”
赢广点了点头,典军用刀挑开了门栓,只见外面进来一名年轻人,面貌与苏依有四分相似,身上没有草原人的粗犷,却多了些关中人的英气,看来苏依的小老婆应该不是草原人。摘下白色的罩头,苏宇晏脸上的手印仍清晰可见,苏依怕儿子冲撞头人获罪,下手是真狠一点都没留手,可谓爱之深责之切。
“不知苏公子来我这儿所为何事。”
“赢将军何苦明知故问。”苏宇晏红着眼问道:“你既然能抢回妘淑一次,肯定就能抢第二次,妘淑出嫁有重兵保护,我手下兵微将寡,难以成事。我知道你对她用情极深,也不愿她嫁与秦国太子,只要我们合兵一处,就有成功的希望,到时候妘淑不论选择谁,对方都不能反悔。都说你赢广重情重义,此次可敢于我联手么!”
典军谨慎的守住了门口,封庄带着几个身手好的老卒翻到了墙外,赢广看着急红了眼的苏宇晏说道:“你的心情我懂,可是我不能去。”
第七十八章 为了妘淑
“哈哈哈哈哈”苏宇晏忽然怪笑起来,竖起一根手指不停的指点着赢广,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事情一般。
墨印大怒,就要上前给这个狂徒一点教训,刚一动就被赢广拉住,墨印一愣,手臂上传来颤抖的感觉证明了赢广心中并不如面上一样平静。与心爱的人硬生生的分离,如果换做自己恐怕早就如那暮色中的飞蛾一般,义无反顾的冲入熊熊烈火之中了。
苏宇晏像一条要努力越过龙门的鱼,冒着被发现的危险,满怀希望的跳了过去,谁知道对面竟然是一片沙漠,努力挣扎了几下,就只能张大了嘴,剧烈的呼吸着,心中满是希望破灭的悲凉。
赢广等他喘息平稳了一些才开口说道:“上一次能在羌族队伍中成功抢走妘淑,得利于三个条件,第一是羌族自大,以为自己是草原上的雄鹰没有什么天敌,这才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第二是我有大秦作为支持,边境上有足够多的援军接应,这才能保证我们成功的逃过羌族骑兵的追杀。第三当时洗车之中并不是妘淑,而是我身边的高手假扮而成,当时我们突袭羌族迎亲队伍,反应过来的羌族骑兵层层阻拦并没有让我们成功的杀到喜车旁边,是我的人从喜车之中反向杀出与我们汇合,这才得手。”
见苏宇晏平静了下来,赢广接着说道:“而此次不同,首先月氏这次早有准备,李代桃僵之计不可再用。其次月氏专门派出了送亲的大军,哨骑更是无数,草原上无甚遮挡,根本无法埋伏,想要突袭完全不可能,更何况喜车之中还有黄云这样的高手坐镇。最后就算侥幸得手,面对无尽的追兵,我们能去哪,去大秦还是回月氏,难道你想要去羌族么?”
“所以你才不去。”苏宇晏嘶哑着嗓子问道。
“我带来的都是我的生死兄弟,为了我,哪怕明知凶险,他们也会慨然赴死。”赢广看着绝望的苏宇晏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是十死无生,我不能让他们为了一件注定失败的行动白白送死。”
“不!”苏宇晏倔强的抬起头,直直的盯着赢广:“也许你说的对,可是我不服,我会带着我的卫队独自行动,只要你不要走漏风声就好,我与你不一样,为了妘淑,哪怕是死,我也义无反顾!你就是个懦夫!”
转过身,苏宇晏重新戴上罩头,再也不看赢广一眼,径自离开了质子府。封庄等人关好门,重新回到了院中,墨印开口说道:“妘淑在你心中有多重我最清楚,从现在开始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我不许你独自去做那危险之事!”
赢广苦笑道:“你多虑了。那苏宇晏可以去,因为他是月氏宰祀的独子,就算失败了死的也是他的亲卫,至于他,顶多打几板子闭门思过也就是了。而我们不同,只要被查出有任何一人参与,我们所有人都会和那些亲卫一个下场。诸位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老人了,送死的事我赢广还做不到。”
见赢广并没有被苏宇晏激红了眼,还能够有条理的进行分析,墨印长出了一口气,如今已在劣势,实在是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好了,大家都散了吧,收拾一下质子府,记住,今天什么人都没有来过。”
紧闭大门的质子府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也许当质子到达的时候会引起一些波澜,但用不了多久又会边做一潭死水,这里注定是个无人关注的角落,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青春、命运荒废在这儿,尤其是一位带着幼子的母亲。
甘泉宫外,一位年轻的美妇正抱着一名幼儿跪在门口哭诉。
“太后,求您开恩,不要让贱妾带着异人入月氏为质,异人才满周岁,在那荒芜之地必定凶多吉少,太后,我求求你,求求你。”
夏姬泪如雨下,跪在殿外不停叩首,地上早已血迹斑斑,异人似乎也感觉到了母亲的绝望,小嘴咧了咧,也大声的哭了起来,门口的内侍互相望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垂下眼角,继续的无动于衷。
不知过了多久,异人的哭声越来越弱,夏姬连忙止住泪水,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却是哭的乏累,孩子张着小嘴打了个哈欠,抿抿嘴,沉沉的睡去了。望着粉雕玉琢的儿子,夏姬心中更苦,都怪自己不得大王宠爱,倒是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儿子刚满周岁粉嘟嘟的可爱的紧,哪想晴天霹雳,小小年纪竟然要送到月氏为质,这是要他去死啊。
想到此处心中更苦,夏姬捂着嘴,努力的不哭出声响,却是怕惊醒了怀中的孩子。
正在这时,宫门开启,宣后的贴身姑姑走了出来,叹了口气,扶起了虚弱的夏姬,轻声道:“美人还是回去吧,太后说了,这是大王的旨意,她也不能更改,以前大王多少还能听听太后的意见,可是最近不知道怎么,似乎与太后疏远了些,不过不打紧,一会姑姑再去问问,你还是回宫去吧,总这么跪着哭坏身子就麻烦了,幼子还小,无论为质还是在这宫中,没了你的庇护,他的路会难太多。”
夏姬福了一礼,不甘的问道:“姑姑,此事难道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么。”
无奈点了点头,姑姑低声说道:“除非大王更改主意,不过从这几日的情形看,难。美人还是早做出行的准备吧,既然事不可违,还是准备周全些才好。”
夏姬咬了咬牙,紧了紧怀中孩子的裹布,眼中泪水涟涟却没再苦求什么,对着姑姑微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甘泉宫。
甘泉宫内,宣后睁开了微闭的双眼,见姑姑进来,便点了点头,问道:“那痴儿想通了?”
姑姑答道:“夏美人已经回去准备行程了。”犹豫了一下,姑姑接着说道:“太后,大王这几日倒是来的少了。”
宣后冷笑道:“那个范睢上蹿下跳的如同小丑,难道真以为那些把戏能逃的过本后的双眼?这么多年,鬼魅魍魉本后见得多了!”
第七十九章 掌权者的游戏
今日早朝可谓是捷报频传,先是大秦与月氏成功结盟,太子要迎娶妘淑公主为妻,其后又收到白起的战报,韩国畏惧强秦便联合魏国以御秦军,结果白起不负众望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杀主将犀武,俘虏魏军主将主帅公孙喜并处决,占领伊阙及五座城池。白起风头一时无二。
“......臣见韩魏两国互相观望,皆不愿率先出击,故派疑兵钳制联军的主力韩军,另派我大秦主力猛攻战力较弱的魏军......魏军无备,仓促应战,迅即惨败,韩军侧翼尽露。而韩军得知其侧翼魏军被瞬间击溃,顿时军心不稳,士兵哗变,犀武无能,控制不住颓势,被我大秦将士左右夹攻溃败而逃,我军趁势追击,全歼韩魏联军二十四万人......魏、韩两国派出使者割地求和!”
合上战报,昭王忍不住大笑,左右文武无不面带笑颜,范睢恭贺道:“恭喜大王、贺喜大王,伊阙之战尽显我大秦虎狼雄风,韩国主力尽丧,自此再无力与我大秦抗衡。只要吞并了韩国,魏国必然不能久存,赵国被匈奴犯境,楚国胸无大志,我大秦大事可期!”
“好!好!”昭王大喜,自从重用范睢,秦国可谓处处得利,范睢大才,难得能想孤所想,这样的人用着才顺手。
目光扫过前排的魏冉,也不知道母后和他谈了些什么,这大秦的丞相又病怏怏的上朝了,与以往不同的是,嘘寒问暖的文官们少了好多,多是礼貌的打了一声招呼就不再靠近,一个个的眼观鼻,鼻观心,肃穆得很。直到范睢进殿,这些人的脸上才挂满笑容,说说天气,聊聊家常,端的热情无比。
这就是权力的魅力,孤王给你的才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要多想,手伸的太长,没好处。
朝堂上一片歌功颂德,昭王听得差不多就摆手示意了一下,众人这才安静下来,昨天魏冉连续两次称病请辞,求回封地休养,当时的回复只有俩字,不准。今日再请辞一次,索性就准了是了,面子里子都要顾忌。
果然,魏冉躬身出列,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说道:“老臣魏冉,身体违和,已不堪大王驱使,特此请辞,请大王让老臣回封地休养去吧。”
昭王正色道:“既然丞相执意如此,孤也不好强人所难,丞相就在封地好好休养,调理好身子在入朝吧,孤王还是需要丞相的辅佐的。”
范睢眼角闪过一丝喜色,魏冉请辞,丞相位置必然需要递补,自己苦心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么,如今自己在朝中如日中天,谁还能与自己挣夺不成。想到这儿,眼睛不禁向与自己交好的几人瞟了过去,见都嘴角含笑,对自己默默点头,当下心中大定,这丞相之位必将落入我范睢之手!
昭王安慰了魏冉几句,话锋一转,果然提到了这丞相人选上来。
“丞相之位不可久悬,诸位可有推荐?”
“启禀大王,臣有人选。”昭王话音刚落,中大夫司马尚抢先一步出列,拱手答道。
范睢心中一愣,这司马尚为人中正,并未有明显的派系痕迹,加上他的位置并不是什么要害部门,所以当初的魏冉也好,现在的范睢也罢,谁都没拿这个老实人当一回事,谁知道今天却第一个开言,倒是蹊跷,只是不知要推荐的会是谁?
昭王面色不变,温言道:“司马所荐何人?”
司马尚恭言道:“臣以为客卿寿烛为人正直稳重,为大秦辛勤多年,勤勤恳恳且无任何过失,丞相之位乃是大王左膀右臂,万万出不得差错,故臣以为,寿烛可为丞相。”
“恩。”昭王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诸位,还有推荐么?”
范睢低垂着眼睛,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昭王的表情,虽然昭王一直都很肃然,可是刚刚露出的那一丝满意的神色却敲响了范睢心中的警钟。将手放在身后,暗暗做了个手势,原本打算进言的言官硬生生收住了要迈出的腿,面色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声。
范睢调整了下表情,起身出列道:“臣也认为寿烛此人办事牢靠,是可托付之人,丞相之位当之无愧。”
“哈哈哈哈。”昭王大笑,对范睢的表现非常满意,开口说道:“既然范卿也这么认为,那肯定不会出错,就让那寿烛为相吧。”
安排妥当,见再无他事,就让众臣退朝。刚走到偏殿,就见宣后的贴身姑姑在旁边候着,昭王笑着问道:“姑姑在此等候,可是有事?”
那姑姑恭声答道:“奴婢在此等候大王,是因为妘淑公主不日将到大秦,而夏姬母子也需要安排,所以太后想请大王过去一趟。”
“也好,想来也有些时日没去看望母后,现在就过去吧。”昭王笑着答道,妘淑就要成为太子妃,想到赢广知道这个消息时候的表情,昭王的心情就格外的好,天下只能是自己的天下,给人希望再将希望毁灭是权力掌控者的特权,现在这个游戏刚刚开始,赢广不过是自己游戏的调剂而已,也仅此而已,帝王的心思,没人懂,也没人敢懂。
起风了,有点凉,好在风还不大,夹带的点点寒意已经伤不到人的皮肤,可是在没什么遮挡的草原上,狂风开始呼号,抽打的人睁不看眼。
妘淑再次坐上了喜车,面上看不出悲喜,她是聪明人,也许早早得就知道了身为王女的下场,既然注定要像货物一样送来送去,那就想想怎样才能让自己更有价值,只有有价值的货物,才能赢得市场,才能给自己挣得一条活路。
怜惜的看了巧儿一眼,苦了这丫头,随着自己到处奔波,没享到什么福,这不,现在正依着车壁睡得正香,连车外鬼怪般的风吼都没有听到,睡就睡吧,嘴里偏偏还不停的碎碎念道,你这丫头想谁不好,偏偏一遍遍的念他的名字。
侧过身子,让自己躺的舒服些,赢广是懂自己的,就像自己了解他一样,所以巧儿的念想注定是奢望,赢广不会来救自己的。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怒吼,接着就传来了疯狂的厮杀声,车帘外人影瞳瞳,刺鼻的血腥味顺着窗缝传了进来,巧儿激动的跳了起来,拉着自己说赢广这个死人到底还是来救咱们了,拽着自己的衣袖就要趴在窗缝向外看,边看还边奇怪,为什么那些人发疯一般的冲向那辆最大的车,难道他们不知道公主是在这辆小车上么。
苏宇晏率领众家将在狂风的掩护下突袭送亲的车队,每个人都浑身浴血,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还是异常顺利的冲到了巨大的喜车旁边,妘淑,我这就带你走!
第八十章 悲情的苏宇晏
众家将围住了喜车,拼死抵挡着同胞的利刃,秦国的护卫远远的在旁边冷眼观望并不出手,只有不开眼的冲到近前的敌人才会被一枪戮倒,渐渐的战场上就形成了一副奇怪的画面,白衣白甲的月氏人在互相残杀,最外侧的黑甲秦军已经合围,像看斗兽一样冷冷旁观。
蒙田摇了摇头,这苏宇晏也算是人才,却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竟然衣甲鲜明的前来抢人,难道怕别人不知道这事儿是你做的么?忠心的家将被一个个的砍倒,尽了死力才冲到喜车旁边,可惜,苏宇晏注定是个悲剧,只是不知道你费劲心力抢一名老太监回去作甚。
“妘淑,我来救你了,再忍忍,我马上就带你走!”苏宇晏在两名贴身护卫的拼杀下,终于接近了喜车,双目充血的他沉浸在与妘淑相见的喜悦之中,根本就没注意到周围越来越少的手下和贴身侍卫死灰般的脸色,已经被团团包围,就算抢到公主又能如何,他们已经没有能力再冲出去了。
巨大的喜车之中寂静无声,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苏宇晏那痴情的呼喊。
就在苏宇晏在刀光剑影中费力爬上喜车的时候,一只干巴巴的手撩开了喜车的门帘,黄云那张皱巴巴的脸出现在了苏宇晏惊诧的瞳孔之中。
“老奴马上就要升为太子府内监,苏公子如此厚爱,老奴还当不起。”老太监黄云脸上带着笑,就像一朵生生挤开的菊花,口中说着话,手下却是利索,几个起落,那些还在殊死抵抗的相府家将就被尽数击倒,就连最厉害的那两名贴身侍卫也没能接下黄云一招,直接被那只干枯的老手拧断了脖子。至此,苏宇晏的家将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苏宇晏呆呆的站在喜车之上,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就是一个陷阱!赢广一定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的!心中的恨意在升腾,自己从小就和妘淑一起长大,自己又是如此的优秀凭什么就比不过只与妘淑见过几次面的赢广!自己是月氏堂堂宰祀的公子,他赢广不过是一个贱婢所出的庶子,自己哪里不比他强!妘淑凭什么对自己如兄长,那一颦一笑却对他绽放!
嫉妒、仇恨种种感情交织在一起,当妘淑在距离不远的一辆小马车中出现的时候彻底爆发。苏宇晏像一头受伤的孤狼,嚎叫着冲向了妘淑,才走两步,后颈一痛,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
负责送亲的月氏将领走到黄云的身边,恭敬却又生硬的说道:“苏宇晏冲撞秦使确实不该,可是他是我月氏宰祀独子,还请上官将他交给我们。”
黄云插着手,看都不看脚下的苏宇晏一眼,低垂着眼眉说道:“你应该庆幸我们两国刚刚结盟,别说一名宰祀的儿子,就算来的是王子,敢冲撞我大秦的太子妃,老奴也是见一个杀一个,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给足你们月氏面子了。”说完,也不管那将领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径自走到妘淑身边,恭敬的施了一礼,开口说道:“惊扰到了太子妃,是老奴的失误,好在贼人已经被擒。还请太子妃安心,只要老奴在,没人能动太子妃丝毫。”
妘淑安静的点了点头,端庄而不失优雅的答道:“有劳内监了,巧儿,扶我进去休息。”
黄云直到妘淑进了马车才抬起头,转身重新回到了巨大的喜车上,车身上的血迹早已擦拭干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蒙田挥挥手,全副武装的秦国侍卫将小马车护在中间,跟随着月氏人群中的巨大喜车缓缓前进。至于苏宇晏已经由月氏将领派人送回王城。
月氏王城内的质子府已经修葺一新,虽然仍是简陋,但已经足够遮风挡雨。众人安顿下来,墨印就乔装了一下出了府门。
有了以前住四方苑的经历,赢广对墨印单独行动并不担心,暗影在月氏王城有些产业,而且因为此行凶险,墨印更是提前调集了一批好手,虽然暂时没有用到,可是短时间内也离不开这里,索性让他们潜伏下来,总有用到的一天。
果然,没过多久,墨印和一个带着罩头的男人提着食盒回到了质子府,关上府门,众人落座,那人摘掉罩头恭敬的对赢广施了一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四方苑的老板胡十四。
赢广抬手虚托,温言道:“都是兄弟,以后没有外人就不用行礼了。”
胡十四偷眼打量了下墨印,见她并未反对,这才躬身谢道:“属下谢过少爷。”
“我们这次需要在这王城内寻得一丝活路。”赢广开门见山,直接对胡十四说道:“老胡,你在王城经营多年,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胡十四下意识的用手揪住了一根胡子,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回少爷,属下认为既然想在这王城中寻得活路,那就必须借力,月氏的王公大族都是必须要结交的,属下这里倒是有些门路可以见到这些人。只是打铁还需自身硬,小质子刚满周岁,母亲夏姬也不是大王看重之人,在这些王公大族的眼中,他们的分量比一个歌姬多不了多少,想要得到他们的平等对待,太难。”
墨印在旁边接着说道:“尊重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之上,想要得到他们的友谊就必须让他们看到我们的实力,只要得到了他们的认可,再诱之以利,在这月氏王城打开局面就是水到渠成之事。”
赢广点了点头,将手垫在脑后,忽然开口说道:“月氏也是草原民族,崇拜英雄的思想应该是根深蒂固。我大秦以武立国,展示实力无外乎展示武力,虽然我们质子府的主人子幼母弱,可我还是挂着一个将军的头衔,所以对外,我必须强硬、无礼甚至得纨绔!至于展现武力...”
赢广点了点典军和封庄,笑着说道:“有这两个悍将在,我心里就有底,等质子一到,我在墨麟营的老部下也会被遣送过来,我想昭王是不会放弃分化一只先锋强军的机会的,墨麟营不再是我们的营号,甚至有一天这个营号可能会被当成炮灰彻底的消失...”
见话题有些沉闷,墨印笑着打断了赢广的话:“说这些作甚,有一帮老兄弟陪着你遭罪,你还不知足,再说下去饭食都凉了。”
“吃饭!吃饭!”
第八十一章 质子入城
碧草蓝天,蝶舞燕鸣,在那天地交界的地方出现了一支长长的车队,就如同大海中的尖头帆船,分开了草海,直直的向着月氏王城而来。
时隔一月,秦国的质子车队终于来到了月氏王城,开路的将领一脸的精干,并没有因为马上就要抵达王城而有所松懈,斥候小队来回穿梭,一只野兔被惊出了草丛,拼了命的向前狂奔。
许斯邪将手挡在额前,远远的眺望着那白色的雄城,隐隐约约的可以听到低沉的牛角号声,一队队迎接的人马早早的候在了城门之外,巨大的王族仪仗就算隔着十几里路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总算是到了。
赢广做为质子府的家将就站在队伍的前端,旁边不远处就是面色蜡黄的苏依,自从苏宇晏被送回来之后,苏依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当天就自行鞭挞三十,然后光着膀子赤着脚步行到王庭门外,直直的跪在那听候头人发落,据说后背上的鲜血滴滴落落的洒满了宰祀府到王庭的道路。直到慌忙跑出来的王庭内侍说头人不再追究,这才心气一松,一头栽倒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当天晚上就犯了高烧,断断续续总是不好,折腾的只剩下了半条命。要不是今天是秦国遣子为质的大日子,这个被伤病摧毁了雄壮身板的老头子是万万不会露面的。
大秦车队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打头将领的面孔,几月不见,许斯邪这小子愈发的成熟干练了,张朝、卫东两人一左一右护卫这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挂着代表王族的徽章,里面坐的是夏姬和她的幼子。充当质子护卫的秦军一个个的全副武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煞气,这些人全部都是墨麟营的精悍老卒。
望着越来越近的车队,赢广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人数超编了。这是秦王一股脑的把自己在墨麟营的嫡系全部打发过来,而且还是全副武装,就算是人挨人,人挤人,那座小小的质子府也装不下近千名的精锐悍卒!这已经不是护卫的规格,这就是一只小型的军队!格鲁木是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城市内有这么一只精锐的队伍的。
月氏的护卫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一层层的人墙持着大盾将头人仪仗护卫的严严实实,月氏的达官显贵面带惊色议论纷纷,脚步不自觉的在慢慢退后,将赢广等人独立在了外面,目光中带着鄙视和疑惑。
秦国车队终于停了下来,许斯邪恭敬的站在王子车驾的旁边,门帘挑起,夏姬裹着大氅抱着年幼的质子走下了车驾。对面的护卫纷纷退下,任由夏姬母子走到仪仗跟前。
盈盈拜倒,夏姬低声说道:“秦国质子异人,拜见月氏头人。”
仪仗内传出了格鲁木的声音:“王子不必多礼,质子府已经安排妥当,一会见见你的家将,就随他们去吧。”说完竟不再理会夏姬,就让她那么跪着,巨大的仪仗缓缓的向王庭而去。
夏姬紧紧的闭着嘴,遣子为质这就是示弱的表现,被羞辱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是大秦的质子,格鲁木根本就不会出迎,也不会仅仅是让夏姬跪着这么简单。
待月氏的达官显贵尽数入城,赢广才带着墨印走到夏姬的旁边,低声说道:“主母,可以起来了。”
将手轻轻的搭在墨印的胳膊上,夏姬抱着孩子缓缓起身,目光中尽是绝望,淡淡的说道:“带路。”身后一名十来岁的内侍挎着个包裹跟在夏姬身后,除了他竟再无一名侍女、杂役。
安排侍卫进城,赢广来到许斯邪等人的面前,苦笑道:“本来想给你们一个前程,哪成想反倒连累了你们。”
见到了赢广,许斯邪等人倒是喜形于色,张朝大大咧咧的说:“咱们哥几个没那么多弯弯绕,能跟着将军就成。只是可惜了来不了的那些弟兄。”
卫东也点点头,想到来之前的情形就是满肚子的牢骚:“将军你不知道,新来的将官个个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咱们这些老卒,天天喝五邀六,把咱们嫡系人马打压的够呛,这次更是全都发配出来,如今的墨麟营怕是早就变了味。”
赢广拍了拍卫东的肩膀,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难免,好在咱们兄弟又聚齐了。”回头看见许斯邪还在沉思,便一把将他拽了过来,敲了敲铜盔,问道:“又在犯什么迷糊呢?”
“质子府百十个护卫也就了不得了,我在为剩下的兄弟发愁,将军你没发现,那些月氏军士正虎视眈眈的瞧着我们呢。”许斯邪低低的说道,这么多人肯定是进不了城的。
“让众弟兄在城外扎营,然后向月氏要补给,就说任务完成,补给之后返回咸阳!”赢广想了一阵,开口说道:“先安顿下来再说,回头我去问问墨印,她路子广,肯定有办法。让弟兄们不要生事,守住营地就好。”
质子府内,夏姬望着简陋的房屋黯然神伤,里面最好的一间内宅是自己和孩子的,门窗都重新的修葺过,屋顶上的瓦片也是齐全,看着护卫们住在露天的房子内,夏姬知道,自己的家将把所有的瓦片都用来修质子的住处了。想到临行前侍女、内侍那躲躲闪闪的目光,又看到为了自己住的舒适,宁可露天睡觉也不入后宅一步的粗犷汉子,夏姬心中的坚冰微微的有了一丝裂缝,怀中的异人大声的哭泣,旁边那名叫做墨印的侍女神奇般的拿出一面小鼓,哄得异人张开了小手不停的抓挠。
咸阳也许这辈子是回不去了,眼前这些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亲人。
打开房门,厅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盆不知名的野花,虽然条件不好,可开的却是热烈奔放,那磅礴的生命力如同冬日的暖阳,让在风雨中飘摇的浮萍忽然间就有了依靠。坐在干净的床上,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纱帐,夏姬第一次展开了笑颜。
墨印轻轻的敲了敲门,夏姬抬起头,就见一名家将从墨印的身后走了进来,回来的路上夏姬已经问过墨印,知道他叫赢广。
“赢将军请坐,从今往后,我们母子还要仰仗赢将军庇护。”
赢广连忙施了一礼,说道:“主母还请放心,虽然身在异国,但局势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只要有机会,小王子还是有希望回到秦国的。”
夏姬眼中露出了无限的希冀,她不怕自己受苦,她只担心自己的儿子。
“敢问将军可有良策?”
第八十二章 拍卖风波(上)
当以为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再无希望的时候,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支稻草,绝境中的人只会想到把稻草紧紧抓在手心,而不会冷静的分析这根稻草能不能承载自己的重量。
本以为要老死异乡的夏姬当听到赢广的话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儿子是自己的软肋,只要能让自己的儿子幸福,做母亲的就是粉身碎骨也甘之如饴,同样,当危险降临到孩子身上的时候,这名柔弱的女子就会化身为狂暴的母狼,不让分毫。
“敢问将军可有良策。”
赢广摇了摇头,安慰道:“良策也不是从天而降的,需要对情报分析,整合,然后有针对性的做出反应。主母不必心急,切听末将一一道来。”
示意墨印做好周围的防卫,赢广跪坐在夏姬的下手,见夏姬已经恢复了冷静,这才开口说道:“首先,秦国与月氏刚刚结盟,关系还处在蜜月期,虽然那些王族贵胄不会与我们交好,但也不会故意刁难,所以在两国彻底撕破面皮之前,您和质子都是安全的。其次,我们要给月氏人留下一种印象,那就是大秦夫人贵不可言,小质子身份尊崇,吃穿用度必须都是最好的,我们是来做客,并不是来乞活,该争的必须争,万万不可软弱退缩。至于花销方面,主母不用担心,末将手下还是有些能力,不会短了主母与小主人的开销。”
缓了口气,赢广接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这最后一点,那就是草原崇拜英雄,想要让周围的人接受我们,就必须彰显出我们秦人的武力。在王城的北部,有一座巨大的斗兽场,奴隶、罪犯在那里或与猛兽搏斗,或与同类厮杀以供那些贵族取乐。贵族之间的赌斗有些时候也在那里举行。去那里厮杀,是我们融入贵族圈子的捷径。”
“不行!”恢复了冷静的夏姬很有些杀伐果断的意味,直接就拒绝了赢广的建议。
“我秦人在月氏本来就势单力孤,是万万不能折损的,况且我秦国勇士为了我们母子已经付出了很多,连睡觉的屋子都没有瓦片遮挡,现在又要他们去拼命,你让我心何安!”
赢广暗暗点头,能在后宫中活下来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好相与,单说这收拢人心的手段就不是寻常女子能办到的。不管夏姬真心还是假意,这人情赢广得受着,有道是日久见人心,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赢广恭敬的答道:“主母尚且宽心,府中将士均是末将的袍泽,送死的事咱们万万是不会做的。既然要引人注意,那当然是声势越大越好,损兵折将只会添人笑柄,咱们的机会不多,输不起。”
见赢广这么说,夏姬才放下心来,道:“关于军阵之事,我一妇道人家不便多说,将军自行处置便好。”
交代完毕,赢广看了看周围,有些惭愧:“质子府简陋,末将手下都是粗人,也就整理出这么一间完整屋子,还请主母忍耐些时日,另外奴婢、杂役还要买来一些,一会就让墨印去办吧。”
夏姬点点头,补充道:“先把将士们的住处安顿好,别的不急。”
赢广躬身称是。
月氏人的效率忽然快的出奇,许思邪刚提出补充粮草的要求,不到半天就得到了回应,粮食草料堆成了一座小山,明显比要求的多了许多,在月氏人看来,这样足以堵住秦国人的嘴。许思邪也是痛快人,怀里揣着赢广的密信,也不多待,收拾好粮草辎重,带着秦军就消失在了茫茫的草海之中。
枕头边上少了这么一个隐患,月氏人明显放松了许多,百十个壮汉在王城里不算什么,一个小贵族的家兵都比这个数多,所以,盯着质子府的人陆陆续续的撤掉,剩下的几个人也从暗处走了出来,大摇大摆的靠在质子府墙根底下晒着太阳,对进进出出的杂役视而不见。
墨印带着封庄去了卖奴隶的牙行,主母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不行,得再买几个伶俐的丫头才好。
在牙行的正中间,有一座木头制作的圆形围栏,围栏里面很多神情麻木的奴隶像货物一样被周围的人相看。围栏的周围有几座木头垒成的方台,方台上铺着柔软的兽皮,几名管家模样的人斜靠在背垫上,对着下方的奴隶指指点点,有相中的就随意的挥挥手,身后的护卫就会上前与牙人交谈。
这些都是一些普通的交易,而真正的大宗交易会用拍卖的形式进行,交易的奴隶档次也是大大的提高,有绝美的胡姬,最强壮的武士,甚至还会有一些被灭国家的公主,不管你以前的身份多么高贵,在这拍卖台上,你就只是一件能为别人带来利润的货物。
肥胖的胡商慢慢的走上了拍卖台,沉重的身体压的木台吱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会坍塌一般,胡商却毫不在意,笑眯眯的来到中间,不停的对着周围的人作揖。下面的普通交易逐渐的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中间的拍卖台上。
“尊敬的各位客人,众所期待的拍卖会马上开始,提前透露一下,本次拍卖的货品中可是有几件极品哦,请大家拭目以待吧。”胖胖的胡商充满西域味的官话说的极溜,几句开场白就已经吊起了众人的胃口,不少人明知道购买不起,也不退出,就围在那里看热闹。
墨印望了封庄一眼,见封庄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开人流,走到了围栏的最前面。
第一个上台的是一名强壮的黑奴,铁塔一般的身躯比旁边的胡商足足高了两个头还多,两只手被熟牛筋简单的捆绑了一下,身上并没有其他的束缚,因为买主都是些达官显贵,所以能上拍卖台的货物都是调教好了的,绝对不会出现噬主的情况。
胖胡商踮起脚,用手扒开黑奴的嘴,口中不停的推销着:“大家别看黑奴长得高大,其实岁数还小,不信看看这牙口,正是十几岁的好时候!最难得的是这黑奴是我们从小培养,只会对主人忠心耿耿,哪怕去死也绝不犹豫。底价只要一两黄金,手快有手慢无啊!”
“我家主人正好缺个脚踏,这黑奴身子强壮,更难得的是肩部够宽,主人上下车也能稳当一些,我穆家出一两黄金!”一名脸色泛青的中年人毫不在意的说道。
第八十三章 拍卖风波(中)
“你们穆府家大业大就不要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争了嘛,上次的黑奴都已经被你们收了,这次的还是干脆让给我算了。”一名胖胖的管事低着头抚摸着手上的玉玲珑,口中说的谦虚,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恭敬之色。旁边的家将面带傲色,走到前方大声说道:“我们万军府出黄金二两,黑奴也就值这个价钱,还望各位显贵行个方便。”
一般话说到这个份上,除了仇家没人会故意拆台,况且区区一名黑奴,还不值得撕破脸皮,所以其余各家的掌柜、管事都不再说话,就连那名青脸中年人也不过是冷哼一声不再加价。
胖胖的胡商费劲唇舌也没人理会,只得愁眉苦脸的宣布成交,收益显然没有想象中那么丰厚,因为屠杀一个部落也是需要人手的,况且把一个孩子养大也需要费用,二两黄金的价格除了卖场的抽成,落到手里的并不是很多。
好在这只是第一个,有个暖场的作用就好,胡商重新打起精神又卖力的介绍起来。
不得不说,这里的人口买卖已经形成了规模,且不说各色人种男女幼童,甚至连古希腊的角斗士都有,墨印身为暗影首领,这么些年走南闯北也属实见过了不少,不过这样形式,这样规模的人口买卖,还是头一回见到。
中间过程不必细说,各家的管事挑中了中意之人便纷纷出手,中间虽然有过争执,也不过都是些小的风波,大家都住在一座城内,低头不见抬头见,自家便宜占得差不多也就收手了。
终于等到了压轴货品的出场,各个管事都打起了精神,这个牙行的信誉非常可靠,最后压轴的定是绝品。所以各个主家都有过吩咐,前面的可以酌情退让,而这压轴的货品,则是必须要争的。
只听见铜铃叮铛,一名带着面纱的绝色摇摆着腰肢慢慢的走到了台上,栗色的长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胸前的白纱似乎束缚不住那一双丰满,两个小小的凸点随着呼吸的起伏若隐若现,修长的大腿并的笔直,一看就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最难得的是那如雪的肌肤,甚至比那王庭的白墙还要白上三分。
美人刚一上场,拍卖场上的嘈杂顿时全无,只留下那浓重的喘息声。胖胡商对现在的情况很满意,看样子单单这一次拍卖就足以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溢。
“此女名叫魔姬,据说本是一亡国公主,灭国之后被卖做歌姬,被训练的色艺双绝,乃是房中之尤物,底价黄金百两!”
“公孙府出金二百两!”
“我出三百两!”
刚一开始,财大势大的各家豪门就纷纷出价,这等尤物主家定然喜欢,就算主家老迈,那些长子嫡孙也是有需要的嘛,这样的孝敬恐怕是个男人都不会拒绝,主家一高兴,自己的地位….想到这儿,各个管事都红了眼,宁可自己添钱也要把这尤物收入自己囊中!
转眼间价格就冲破了千两,上涨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直奔五千两而去。
“我出五千两。”正当管事们还要加价的时候,一个傲气十足的声音冷冷的说道,众人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万军府的台子上,一名年轻人端着一碗葡萄酿轻轻的啜着,府上的管事正恭敬的站在后面。
原来这管事知道没人能压得住场子,为了能孝敬好小主人,就直接派人去把小主人请了来,所以这台子上的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万军府的少府主勄都!
众管事都知道这勄都好色如命,如今在场的众人却没有资格再和他抬价,因为就算是顺利夺得了美人,自家的主人也绝不会庇护自己,杀一个奴仆让人泄愤在这些贵族的眼中是十分正常的一件事。
勄都得意的放下手中的玉碗,赞赏的拍了拍管事的肩膀,正要起身离开,就听见场下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我出五千一百两!”
勄都忽然停下了身子,眯缝着眼睛向下望去,就觉得眼前一亮,又一名绝色美人站在围栏边上正对着那胖胖的贱民出价。
那胡商知道勄都的身份,哪里敢接价,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玉碗带着风声直奔自己面前,胡商不敢躲避,生生的挨了一记,碎玉夹着鲜血流了一脸,那胡商战战兢兢的跪在台上,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勄都拍了拍手,色眯眯的问道:“你是何人,敢和我竞价。”
墨印看也不看他一眼,谈谈的说道:“质子府,女官!”
“哈哈哈哈!”勄都仰天狂笑,猛地用手指着墨印的头,狂吼道:“质子府?没听说过,什么东西!”
封庄走到旁边的铁匠铺子,顺手夺过了匠师锻铁用的大锤,斜依在门口望着场中,那匠师想要动手,但看到封庄单手将锤子玩出了花活,就干脆不再出声。
望着咄咄逼人的勄都,墨印淡淡的说道:“现在没听说过没有关系,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说完就不再看勄都那令人生厌的嘴脸,问那胡商道:“还不宣布,你是想死么?”
胡商将头深深的埋在胯间,竟是不敢接话。
勄都哈哈笑道:“价格就是五千两,回头去我府上销账!”说完直接跳下方台,大步向墨印走来。
百十步的距离,勄都身后的壮汉竟是越聚越多,等到墨印身前竟是将墨印围到了当中!勄都围着墨印走了一圈,在墨印身后吸了吸鼻子,淫笑道:“好香的小美人,质子府就是个鸟不拉屎的死地,与其在那老死,不如跟公子我回府,我保证让你享受到神仙般的快乐!”
墨印站定不动,声音没有丝毫的波澜,还是那样淡淡的说道:“我是质子府的人,你确定要与我们质子府为敌么?”
勄都轻佻的用手挑起了墨印的下巴,色眯眯的说道:“你要是我们月氏的宰祀府我还会犹豫犹豫,质子府?在我眼中,他还不如我们月氏的一个贱民!给我带走!”
第八十四章 拍卖风波(下)
“啾儿!”刺耳的鸣叫突然间在人群中响起,一只不知道什么做成的竹哨,像疯了一般刺向了天空,那尖锐的哨音让半个王城的人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勄都不耐烦的将身边的侍卫一脚踹倒,破口骂道:“一个会飞的竹哨有什么好看?赶紧把这小娘子给我带到府上去!”用眼睛瞟了一眼外面拖着锤子大步走来的大汉,勄都撇了撇嘴,做为王城中的纨绔,自己哪年不抢几个良家女行乐,自此第一个正义感爆棚的所谓侠士被自己晾成了人干,这些年敢管自己闲事的傻子就少了好多,只是没想到今天又冒出来一个。
勄都并不急着走,而是微微弯了下腰,后面的侍卫见状连忙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勄都扶着掌柜的胳膊,一屁股坐在了侍卫的背上,顺手接过一碗葡萄酿,竟有滋有味的看起了热闹。
望着比自己整整高出一头的壮汉,两名万军府的打手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在这王城里能让他们退避的人不是没有,但绝不是眼前这个蛮夫。其中一名打手大声骂道:“哪里来的泼才,不认识万军府的服饰么!竟巴巴的赶来送死,放心,落到咱哥俩手中,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哈哈哈哈,呃....”旁边的打手哈哈大笑,还未笑完就觉得自己双脚离开了地面,接着就是猛的一阵窒息,就见那壮汉单手揪着那打手的脖子,生生提了起来。剩下的那人大惊,刚要出手,眼前却飞来了同伴的身躯,俩人重重的撞击在一起,如滚地葫芦般撞入了旁边的牛棚。
“杀人啦!”一个强壮的仆妇大声喊到,顺手一个鸡蛋就抽在了对面一名打手的脸上。在场的人群顿时乱作了一团,买菜的箩筐被一脚踹倒,破菜叶子、臭鸡蛋漫天飞舞,两只被追赶急了的母鸡竟硬生生的飞上了枝头。骚乱还在继续,在周围的小巷中忽然窜出了无数的民众,都抱着头乱跑,在那强壮仆妇的带领下,有意无意的夹带着路人撞向了万军府的人墙。
勄都被府上的护卫围在了中间,外圈的打手勉强维持的队形,对靠近身边的民众大打出手,惨呼声不绝于耳,就在这时就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外圈的打手忽然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那提着大锤的壮汉,已经冲入了人圈,手中大锤飞舞,专门照着打手们的腿上招呼,手下竟无一合之将,片刻之间外圈的打手就倒下了一片,一个个捂着变了形的大腿在那惨嚎。
勄都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没有退缩,自己身边的侍卫都是老爹精挑细选的高手,对付一名蛮夫绰绰有余。只是那些乱跑的百姓实在讨厌,自家的打手都快要被踩到泥里去了。不过那蛮夫确实是一个高手,自家侍卫上去了三个才堪堪将他敌住,不过没关系,自己有的是人,那蛮夫落败只是时间的问题,听说沙漠里的小国有一种活人扒皮的手艺,回头用这个大块头试试也不错。
心中大定,勄都色心又起,两只眼不停的在墨印身上打量,目光仿佛凝聚成了两只大手,肆意的在墨印身上摩挲。加上刚刚买到手的魔姬,想到两人将要同时在自己的身下娇喘求饶,嘿嘿嘿嘿,勄都禁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期待,只是身边的掌柜紧紧的抓着自己,不让自己乱动,一旦脱离了侍卫的保护,来回乱跑的贱民不会介意趁机给自己这个高高在上的贵族一记重击。
“哐哐哐!”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街角传来,勄都擦了擦嘴角,抬眼望去,只见一对黑甲卫士赤手空拳的跑了过来,打头的是一名年轻的将领,想来就是那个什么质子府的将军了,黑乎乎的没什么看头,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大汉不错,黑塔般的体魄,和刚才的那个蛮夫有一拼。
奇怪的是,当这对秦兵出现的时候,大街上四处乱跑的民众忽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掌柜的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连忙将人手聚集到了勄都的身边,就连和封庄战在一处的三名侍卫也都撤了回来。
封庄回到赢广身边,拱了拱手,顺手接过后面老兵递过来的披挂,就那么大大方方的套在了身上,回头向勄都一笑,露出了满嘴白刺刺的大牙。
勄都就是再白痴也知道这是人家在算计他,不由得怒极反笑,他勄都横行王城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吃过这亏,用脚将仍在惨呼的打手踢到一边,身后的侍卫站成了一排,勄都站在前头,顺手拉过墨印,轻佻的握住墨印的一只手轻轻的抚摸,挑衅道:“看上你质子府的女人,是你们的福气,这里是月氏不是大秦,趁本公子心情好,跪下磕头认错,我给你们一条活路。否则...”
这孙子竟然敢摸墨印的手!赢广一股邪火上心头,胸中烈火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但看到墨印稳稳的站在那面无表情,知道她定是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正好如今也正需要一个让质子府高调进入达官显贵视线中的由头,用勄都这个万军府的公子做踏脚石却是正好。
所以听到勄都的话,赢广倒是收敛了怒气,淡淡的问道:“赢广初来乍到,不知道对面是哪家的公子啊。”
“新鲜!”勄都见对方收敛了气焰,知道对方是顾忌自己的背景,胆子就越发的大了起来,对着地面吐了口痰,讥讽的笑道:“不知道我是谁就敢让手下打断我家下人的腿,看来你们质子府也是嚣张的紧嘛。告诉你,在这月氏王城,我们家你惹不起!今天来的所有人,自己把腿打断,再把这小娘子送到我家府上,最后所有人在门口跪上一天,我就大人大量不找你们质子府的麻烦。”
“哎呦。”赢广冷冷一笑,说道:“这位公子年纪不大本事倒是不小,起先只要磕头认错就有活路,现在不但要磕头还要断腿,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格鲁木的哪个儿子。”
“敢直呼头人的名讳!给我掌嘴!”勄都突然翻脸,用手一指赢广,两名张牙舞爪的打手径直的向赢广奔来!
第八十五章 谁更嚣张
如果赢广这么轻易就能被人掌嘴,典军和封庄干脆直接抹脖子算了,万军府的狗腿子在王城内嚣张惯了,怎么也没想到有人敢不给他们主子面子,更没想到的是,人家不但不给面子,一记记响亮的大耳刮子就是那么直接,打在脸上那是啪啪作响。
两个倒霉的打手被典军、封庄揪住了脖领子,蒲扇大的巴掌轮圆了向着脸上招呼,一下两下不算完,正手完了换反手,反正自家将军没开口,俩壮汉毫无顾忌的敞开了打。
勄都脸色黑的都能滴出水来,赢广就那么肆无忌惮的瞅着自己,对万军府的名头毫不在乎,无往不利的虎皮突然失去了震慑的作用,那就只剩下一个保暖的功能,偏偏勄都肾火旺,肝火更旺,有仇不报只这么捂着也不是堂堂月氏纨绔的风格。
嘴唇气的直哆嗦,那赢广似笑非笑的表情成了浇在烈焰上的猛火油,勄都指着赢广嗷的一嗓子,周围的护卫抽出长刀冲了上去。
“给我砍了他!生死不论!”
毕竟是在他国王城,质子府卫士都没带兵器,不过没关系,都是战场上打过滚的老兵油子,再恶劣的情形都遇到过。典军、封庄充当箭头,挥舞着手中的打手迎向了对方的长刀,后面的卫士散开了阵型,三人一组,对上了冲上来的侍卫。就在这时,两侧的高楼上忽然窗洞大开,数不清的桌椅板凳从天而降,重重的砸在万军府的侍卫身上,秦国卫士捡起手边的物件也不吭声,对着倒在地上的侍卫猛轮。
后面一名自认为武功高强的侍卫想要冲破对方的阵型,可刚刚靠近,就被当先一人死命拦住,招招只攻不守,完全一副同归于尽的打法。那侍卫勉强招架了几下,却被剩下的两人狠狠一棍敲中了腿骨,惨呼声刚冲到嗓子眼,一条桌子腿啪的一声抽在了腮帮子上,惨呼被生生的揍成了闷哼,鲜血带着槽牙飞出了老远。
大部分的侍卫被典军和封庄拦住,赢广好整以暇的走到了勄都身前,看着他那被酒色掏空的小身板子嘬了嘬舌头,呸了一声,用下巴点了点墨印,开口说道:“小子,放开我的女人,带着你的人滚,对了,你后面的那个女人我要了。”
虽然勄都的老爹是靠着军功上位,偏偏勄都却不爱习武,天生挂着军府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一个草包,平日里仗着父亲的宠爱在王城里横行,除了那少数的几家,寻常人等还真镇不住他。
嘿嘿怪笑两声,勄都把脸伸到了赢广的面前,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狂笑道:“今天这新鲜事还真多,抢人抢到老子头上,可惜我最爱的就是糟蹋东西,没糟蹋之前谁来求情都没用,看什么看,怎么着,还想打我呀,来来,你打一个我看看,你算什么东西!”
“啪!”话音刚落,勄都那嚣张的笑脸还没来得及收起,赢广一巴掌就呼在了勄都的脸上,光听动静就知道赢广是把吃奶的力气使了个十成十。
勄都就觉得眼前金星闪烁,还没反应过劲来,身旁的掌柜一声尖叫,那声音就像是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你好大的胆!敢打我家公子,你….”
“滚!”赢广懒得和他废话,那小子敢占墨印的便宜,现在赢广杀了他的心都有,这才打了一巴掌,开胃菜都算不上,一个下人蹦出来叽叽歪歪,杀勄都他有所顾忌,但杀一个下人,赢广可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被赢广的杀气所摄,掌柜用手捂住了嘴,惊恐的看着赢广,脚步不停的后退,却不想膝盖弯酸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时勄都才反应过劲来,诧异的看着赢广,大声吼道:“我是万军府的….”
“啪!”又是一个嘴巴。
“我爹是….”
“啪!”这回是反手。
“唔唔,我…”
“啪啪啪!”赢广看他还在那里比比划划,一副天老大,他老二的模样,索性也就不让他说话,嘴巴一个接一个,把一名翩翩公子生生揍成了一个猪头。
“我让你嚣张!我让你嚣张!还敢占小墨便宜,你狂啊,来,你再狂一个我看看!在我们大秦爷们面前装什么大尾巴狼,还敢看?打的轻是不?”
赢广一边碎碎念,一边轮圆了巴掌可劲招呼,眼看勄都脸上没一块好肉这才停手。转过头,发现那些万军府的侍卫已经没有一个站着的了,典军正在那小心翼翼的把那些腿脚利索的人腿打折。
墨印笑眯眯的走到赢广身边,刚才赢广的表现让她很满意,伸手拉过身后的魔姬,墨印笑着说道:“本想买几个丫头,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一个尤物,回去送给你怎么样?”
赢广警惕的退了一步,墨印的小心眼是出了名的,前些日子才和妘淑和好,现在送个美人肯定是没按什么好心。想到妘淑,赢广心中不由得一疼,也不知道她在咸阳过得怎么样。
仿佛猜到了赢广心中所想,墨印在赢广面前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好了,我已经有了计划,这魔姬你安排人手送回质子府,我有大用。”
“你要去哪?”看墨印没有回去的打算,赢广奇怪的问道。
“笨蛋,当然是去买侍女了!”
怕再出什么波折,赢广喊住墨印准备和她一起,走了两步,赢广忽然回过身,走到躺在掌柜身上的勄都旁边,见勄都一个劲的想要后退,赢广歪着脖子笑道:“开始你不是不知道质子府么,记着,老子就是大秦质子府将官赢广,我们大秦从来就不是什么友好的民族,我的就是我的,我看好的也是我的。老子等你来复仇。”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带着墨印、典军等人扬长而去。
勄都浮肿的眼睛中迸射出仇恨的目光,望着那些秦人的背影,勄都冷冷的问道:“我爹什么时候到王城。”
“回禀少府主,老爷去调查出使的羌族使团下落,算算日子,回城也就在这两日。”掌柜小心的答道。
“赢广?哼,再让你多活两天,那个侍女你一定要给我看好了,我要让你把她亲手送到我的床上!我让你看看在这月氏王城内,谁更嚣张!”
第八十六章 勄木
风啸马嘶,低沉的牛角号声唤醒了忙碌中的人们,主干道两侧的货品被迅速的收拾妥当,路上的行人也纷纷进入两旁的店中躲避,所有人都好奇的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竟需要吹响这净街的号角。
暴风骤雨般的马蹄声响起,打头的旗手一手提着马缰,另一只手高举着一面勄字大旗,风驰电掣般的冲过城门,进入城门后速度不减,沿着城门大街,嗒嗒嗒嗒的直奔王庭而去!
后面紧跟着一队骑兵,为首一员全身挂甲的大将,就见那马鞍上架着长槊,侧面吊着雕弓,纯白披风被肩扣扣牢,迎着春风上下起伏。等到打马近前再仔细打量:此人白面长髯,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阴郁,川字眉头透着一股子煞气,左手挽缰轻扶马鞍,右手执鞭自然低垂,无论怎么晃动,手距长槊不过一拳距离。虽然明显心中有事,左右护卫却是目光如电,四处打量,丝毫没有因为进入城中而松懈。
整个骑队训练有素,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铁血气息,堪称月氏骑兵中的精锐。
等到了王庭近前,大门开启,打头大将翻身下马,门口一名卫士接过佩刀,旁边的内侍高声喊道:“万军府府主勄木图求见头人!”唱了名,内侍几步走到勄木图跟前,恭敬的说道:“府主请随我来,头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勄木图点了点头,挥手让亲兵在外等候,自己迈开大步随着内侍进了王庭。
“这次出行,查出些什么?”偏殿的一处密室内,格鲁木与勄木图坐在地台之上,见平日里大军压境仍笑饮狂餐的军中肱骨满脸的愁云,格鲁木知道这定是有了结果。
“头人所料不错,羌族使团一百六十七人无一活口,尸体被抛到了野狼谷的草甸深处,如果没有漫天的乌鸦指引,我们想要找到他们还得费好大功夫。”勄木图用手挤了挤眉心,叹了口气道:“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我们在草丛中找到了被野兽撕得破烂的坤巴,寒冷的天气保住了他的容貌,我不会认错。”
“周围散落着不少秦军的制式兵器,从伤口上来看,也确实是这些兵器造成的致命伤。另外我们在搜寻的过程中碰到了羌族的斥候,月氏王庭的事情引起了羌族的愤怒,他们也在搜寻大王子的下落,不巧,与我们的人遇上了。”
“交手了没有?”格鲁木低沉着声音问道。
勄木图摇了摇头,答道:“虽然羌族人很愤怒,但我们彼此都保持了克制,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我们月氏人下的手。另外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大牢内的羌族王子是假的。”
“现场丢落的秦军兵器八成是栽赃。”格鲁木摸着手中的白色玛瑙珠串,用自信的口气说道:“因为在战场上他们已经得利,与其激怒其中的一个部族,还不如留着他与我们月氏争斗,这样得到的好处会更多,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
勄木图苦笑道:“道理人人都懂,我想羌王诺阿心中更是明镜,可是他们的联姻已经被破坏,战场上又失利。如今秦国派了质子过来,妘淑又成了太子妃,月氏的强大已经不可避免,所以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重新遏制住我们的理由。那就是无论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都只是秦军杀害了羌族的大王子。”
“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格鲁木仿佛猜到了什么,脸色也阴沉了许多。
“羌族调集了五万大军,打着为王子报仇的旗号,已经向我们王城出发。想来用不了几天羌族大军就要兵临城下。”
“哈哈哈。”格鲁木忽然笑了起来,拍了拍勄木图的肩膀,“我们在这头疼什么,这次秦国派来的质子府家将赢广倒是个人才,头疼的应该是他,把他丢出去就好,你刚回城,应该还不知道,你家勄都被这个赢广揍的不轻。”
“一个小小的质子府家将,身在异国还敢如此行径,不得不说,此人胆子到是不小。”勄木图毫不介意的笑了笑,说道:“听头人的意思,如果羌族前来要人,直接就把他送过去充数?”
“他就是当初榆中的守将,让我们两族损兵折将的罪魁祸首,如果他仅仅是一个头脑简单的莽夫,我想他也不会有滋有味的活到现在。所以当我听说他与勄都起了冲突之后,第一感觉就是他是有预谋的。”
“一个丧家之犬而已,从没听说过哪国的质子能在异国活的滋润。”勄木图关注过榆中血战,所以心中对赢广的评价稍微高了一点,可惜如今沦落到了质子府中,虎落平阳注定难以东山再起,送到羌族平息怒火倒也合适。
“估计你儿子在家憋着劲要向你诉苦,去吧,顺便再去质子府走一遭,看看你口中的丧家之犬。”格鲁木意味深长的说道。
“臣,告退!”
偏僻的质子府今天忽然热闹起来,一队队手持战刀的月氏武士将质子府围得水泄不通。勄木图拍了拍马头,翻身跳下战马,顺手将缰绳交给卫士。少府主勄都也跳下了战马,青肿的眼睛里迸出了兴奋的光芒,有自己的老爹在此,赢广还不得乖乖跪地求饶,还有那名小侍女,一会安排人偷偷掳走就是。
门口的两名秦军守卫见一名月氏武将直奔府门而来,后面还跟着前几天将军揍的那名纨绔,便知道这是来者不善,一人转身撤进大门进去报信,另一人横起手臂沉声说道:“此乃大秦质子府,不知这位将军前来何事?”
勄木图一愣,没想到秦国的一名小小守卫也敢挡路,还未说话,旁边的卫士怒声道:“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月氏万军府的府主,凭你一个守卫也敢拦路,赶紧给我滚开!”
守卫却是没动,也没有丝毫的动怒,仍然直直的横着手,淡淡的说道:“这里虽然偏僻,却也是月氏头人赐予我秦国质子的。我们质子代表大秦,您虽然尊贵,等待我们质子召见也不辱没你的身份。”
勄都冷冷的笑道:“好个有骨气的汉子,只是不知道你能硬气多久!给我打进去!”
第八十七章 斗兽场比斗(一)
一名王府侍卫提着战刀冲上了石阶,勄木图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厚重的牛皮刀鞘重重的击在守卫的头上,殷红的鲜血顿时将眼前的景色染成了血红。
守卫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却没有后退,脚下如生根一般,死死的挡在府门之前,鲜血模糊的眼中露出了**裸的嘲讽和讥笑。
王府侍卫大怒,出手再不留情,噼噼啪啪雨点般的重击连续不断的落在守卫的血肉之躯上。守卫不停的闷哼,却不还手,用腰刀支撑着自己的身子斜靠在府门之上,呸的一口血痰吐了那侍卫一脸。
那侍卫是跟随勄木图的老人了,曾经保护着府主在乱军中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火爆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个,要知道堂堂王府侍卫被一个落魄质子的下人羞辱,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知道得怎么嘲笑万军府的无能,今天,这份耻辱必须用鲜血才能洗刷!
噌啷啷抽出战刀,大吼一声,一道匹潋顺着守卫的头顶滑下,眼看着守卫就要命丧当场,质子府门忽然大开,守卫先前就靠在门上支撑身体,如今少了依靠,一头栽进了质子府内,利刃划过胸腹,带出了一条血线,却只是轻伤,险险逃过破腹之灾。
那王府侍卫怎能轻易放过这个唾了自己一脸的仇人,提刀纵身就要上前补上一刀,可惜这份耻辱注定要伴随他一生,侍卫刚窜进府门,紧接着就以更快的速度被踹了出来,白色的衣甲上沾着一个黑色的鞋印,仿佛一张撇着嘴的怪脸在那无声的嘲笑。
这一脚踹的不轻,正好踹在小腹最柔软的位置,那侍卫在地上趴了半天也没缓过气来,一抬眼,一双黑色的战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赢广仿佛没有看到站在中间的勄木图,自顾自的蹲到了趴在地上的侍卫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脸,微笑着问道:“刚才是你动的手吧。”还没等侍卫回答,赢广左手拽起侍卫的脑袋,右手攥起拳头对着侍卫的鼻梁骨就是一拳,就听见咔嚓一声,侍卫的鼻梁骨断裂,整个鼻子平平的塌在了脸上,鼻血长流。
勄都脸皮一抽抽,侍卫那扁扁的鼻子看着都疼,不过这次勄都却学了个乖,并没有马上跳出来报仇,而是悄悄的站在了父亲身后,咬着牙小声说道:“爹,这小子就是赢广,我身上的伤就是他打的。”
勄木图直直的走到赢广身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平静的说道:“质子我见过不少,没有一个不是谨小慎微,夹起尾巴做人。质子府的下人我见的更多,全都是连我月氏贱民都不如的货色,在牙行内,这些人和牲畜是一个价格。如你一般嚣张的也有,他们最后都成了野兽的食物,请你这所谓的大秦将军告诉我,是什么给了你勇气,敢于挑衅我们月氏的贵族。”
回头看了眼勉强站着的质子府守卫,赢广默默的点了点头,不愧是跟着自己的老卒,没一个是卑躬屈膝的软蛋。
拍了拍胸甲,赢广微微一笑,指着身后的秦军说道:“你这问题问的好笑,别人都欺负上门,我们还要强颜欢笑不成,我们大秦只有站着生的鬼,没有跪着生的贼,你的那套威胁把戏还是趁早收起来的好。至于你口中的所谓贵族...”
赢广不屑的摆了摆手,大大咧咧的说道:“我们质子是秦王的骨血,位份与你们的王子相当,贵族再大也不过是个奴才,敢向主子狂吠,我替我们家主子出手教训一下有何不可。”
对于赢广的含沙射影,勄木图却是毫不在意,作为统军大将,没那么容易被激起怒火,还未说话,后面的勄都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赢广的鼻子骂道:“说到底你也不是什么狗屁质子,你不过是质子府的一个奴才,人五人六的吆喝什么,怎么着,我们月氏贵族都低贱,就你们秦人高贵不成!”
赢广眯缝着眼,奴起下巴点了一下勄都,笑道:“怎么着,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吧,以为躲在你老子身后我就奈何不了你么?”
当着人家老爹的面儿威胁他儿子,赢广的无赖行径引起了身后秦军的共鸣,遇强越强才是秦人的本色,一时间叫好声不断。对面的月氏侍卫却脸色发青,只是苦于未得命令,不能妄动,便一个个的把求战的目光投向了勄木图,只要府主下令,愤怒的月氏侍卫会把这名不知死活的秦国将领撕得粉碎。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勄木图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可赢广轻佻眼神的遮掩下,露出的却是越来越浓的凝重,宠辱不惊,胸有城府,是勄木图的最好诠释。墨印挑选了一个好的撒网时机,却没想到撞进来的小鲨鱼后面跟着一只强壮的成年鲨。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勄木图出什么招,赢广都只能接着。
“难怪头人让我来见见你,能让我大军折戟榆中,你倒不是个寻常人。”勄木图无视赢广的嘲讽,自顾自的说道:“你高调的挑起争端,无外乎是想告诉那些露出獠牙的猛兽,你们质子府的妇孺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罢了。不过很可惜,你们羞辱了我的儿子,偏偏我是一名非常护短的老爹,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用我们月氏贵族常用的比斗方式解决我们之间的矛盾,北部的斗兽场内已经很久没有好看的争斗了。”
赢广收起了自己的纨绔模样,正色问道:“还请给个章程,我们大秦爷们接了就是。”
勄木图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明日正午,斗兽场比斗,总共三场,第一场人兽斗,第二场人人斗,至于第三场...”勄木图顿了顿:“第三场,军团斗!你若连胜三场,你我之间恩怨一笔勾销,若是输了任意一场...哼哼,我也不要你们性命,所有殴打我幼子及府中侍卫之人全部断手断脚,你也不能例外。大秦的将军,你可敢接?”
赢广忽然咧嘴大笑,伸出舌头舔了舔白刺刺的虎牙,傲声说道:“些许小事,有何不敢,我们秦人接了!”
第八十八章 斗兽场比斗(二)
见赢广答应的如此痛快,勄木图目露赞许之色,头一次正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年轻人,岁数不过与自己的儿子相仿,身材修长,中等之姿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可偏偏回答的如此大气,让人生不出丝毫怀疑的心思,难道他看不出这赌斗对他大大不利么?
见勄木图露出询问之色,赢广索性大大方方的问道:“有什么要问的直说就好,看你是长辈,我定不会诳你!”
勄木图更是好奇,这秦将不把自己当敌人,也不当做贵族,偏偏只当做长辈,认为回答长辈的问题理所应当,当下也不再犹豫,张嘴问道:“你是聪明人,定然知道这赌斗规则对你们大大的不利,为何答应的如此痛快?”
“其实很简单。其一,你们是主,我们是客,主人定下了规则,客人不准,那就是没了主人面子,反客为主之事我们秦人不屑做。其二,秦人尚武,有挑战才有意思,要是弄得无趣,我们反倒看不起你,吟诗亵妓那是楚人风格,与我们无干。其三,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我们客居在此,不过百十来人,而你们月氏人口足足有几十万,我虽然嚣张却没有无脑到以卵击石的地步,既然躲不过,那就大大方方应下来,更何况输赢尚在两可之间,开口认输可不是我等本色。”
听着赢广在那侃侃而谈,勄木图的心思却是转的飞快,在月氏,他与苏依一文一武,可谓是格鲁木的左膀右臂,头人的心思他们心里明镜一般,这几年大秦国力蒸蒸日上,少年才俊层出不穷,不说那已经崭露头角的白起、王翦,就连一名小小的府将都有如此的胆略。再看看自己的儿子,整日里只知道欺男霸女,文韬武略不甚明了,吃喝嫖赌却样样精通。苏依的儿子更不省心,竟然带着家将想去掠走公主!掰开手指头数数,年轻一辈里竟无一人可以称为领袖。头人空有雄心壮大本族,可惜除了这些老将,就再无可用之人。今日的月氏尚可与秦国订立同盟,可终有一天,日渐衰落的月氏终将成为大秦的囊中之物。
想到此处,心中难免悲凉,见儿子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似乎认定秦人必输,胸口更填烦闷,也不再多说,翻身上马带着侍卫去了。
就这样,在有心人的刻意传播下,质子府与万军府的赌斗一下子传遍了月氏王城的大街小巷,无论是来往的客商还是本土的居民,都在乐此不疲的讨论着输赢,偏僻的大秦质子府成功的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似乎觉得再无监视的必要,最后几个明哨在众人的注视下陆续撤离,至于质子府以后如何,就不是这些小民关注的了。
王城北部的斗兽场已经使用了约两百余年,那时的月氏国力强盛,格鲁木的曾祖曾带兵一路向西,横扫了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一直杀到大漠的边缘才停下脚步。为了纪念自己的武功,格鲁木的曾祖调集无数的奴隶,用条石生生在那平坦的大草原上堆积起一座庞大的斗兽场。两百余年的风侵雨蚀,将当初平整的墙壁侵蚀的坑坑洼洼,但这座集中了无数人心血的庞然大物依然矗立,每逢节日或者比斗,里面依旧是人满为患。
看着赢广等人走进了斗兽场的地下,墨印扶着夏姬走上了王台,格鲁木坐在正中,朝中的达官显贵分坐两侧,看到款款而来的夏姬,格鲁木笑道:“这应该是我与夫人的第二次见面,还请落座。”
夏姬福了一礼,谢道:“还要多谢头人的照料,我代质子谢过头人。”
格鲁木点了点头,望着勄木图说道:“此次是万军府与质子府的赌斗,不论结果如何,两家的恩怨一笔勾销,不知府主意下如何。”
勄木图欠身答道:“全凭头人做主。”
“夫人以为如何?”对勄木图的表现很满意,格鲁木笑着望向了夏姬。
夏姬双手扶膝微微低下头,答道:“小女子一介女流,对外之事从不过问,全由我府中家将做主,他既然接下了赌斗,自然无异议。只不过我秦人心粗,思虑不周在所难免,小女子为了府中众人的性命却不得不拉下脸面来请求一事,还望头人准许。”
见夏姬将话说到这步田地,格鲁木心中暗笑,这夏姬也是个心思活络之人,知道这次赌斗秦人不占便宜,心有所求却偏偏不提,只等到赌斗开始之前才在殿前诉求,看来是料定这满堂的大老爷们不能与一女子计较,只要她的要求不过分,就算是做为当事人的勄木图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开口拒绝。
“讲!”想到此处,格鲁木倒是好奇,这女子会提出什么要求。
听到格鲁木开口,夏姬心下大定,不慌不忙的说道:“我秦人魁梧,斗兽场提供的披挂兵器甚不合手,小女子别无他求,只要让我秦人用自带的披挂兵刃即可。这样一来,我秦人可发挥出全部实力,赌斗也就更有悬念不是?”
格鲁木点点头,这个要求倒是合理,月氏人敬重英雄,就算是敌人,如果表现悍勇也会赢得月氏人的敬重。
“众位可有异议?”
见台下众人并未出声,格鲁木开口说道:“如此,就准许秦国武士持自带的兵器盔甲,第一场是人兽赌斗,这就开始吧。”
旁边的内侍低头称是,走到台前高声喊道:“头人有令,秦国武士可持自带兵器盔甲,第一场人兽赌斗,现在开始!”
周围看台上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低层看台上的月氏贵族纷纷放下手中的美酒,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场中,而在高台上,无数的民众都站在座位上,伸长了脖子,唯恐错过那转瞬即逝的精彩。
铰链响处,包铁的栅栏门缓缓升起,门内黑漆漆的一片似乎空无一物,场内的欢呼声渐渐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那门内的深处,心脏的噗通声如同巨鼓在耳边敲响,剩下的只有粗重的喘息。
栅栏门的另一端,封庄披着重铠,拎着自己的链子锤,大大咧咧的走到场中,刚到中央站定,就闻到对面传来一阵腥臭气。封庄收起心中的懈怠凝神望去,就见那黑漆漆的大门内亮起了一对青红色的光芒!
第八十九章 斗兽场比斗(三)
封庄身子微蹲,脖子后面的汗毛在青红色的眸子注视下渐渐的立了起来,虽然还不知道门内有什么猛兽,但身体的本能催促着双腿想要远离为危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行压制住那种迫人的心悸感,封庄慢慢的移动着步子,双眼紧紧地盯着黝黑的门洞。
沉重的呼吸夹带着野兽特有的腥气,一道灰黑色的巨大身影慢慢的从门内走了出来,封庄的目光猛得一缩,这到底是一头什么怪物!
青灰色的毛发如钢针一般的挺立,青红色的眼中透着嗜血的光芒,微微外呲的獠牙上挂着一滴滴浑浊的唾液,喉咙中的低吼似乎在嘲笑眼前食物的弱小,四只巨大的爪子轻盈的扣动着地面,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这应该是一只青狼,封庄终于确定了眼前怪物的真实身份,只不过与常见的草原青狼不同,这一只足足有一头牛犊大小,狭长的狼脸上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疤,一只耳朵残缺了一半,可见平日里厮杀之惨烈。这已经不是一只单纯的野兽,它是一只经过残酷厮杀,兽性更加凶残的杀戮工具!
封庄慢慢的向后退去,保持着安全距离。要知道狼这种生物,生性狡猾,疑心重,不管它长到多大,本性是不会变的,只要不露出破绽,就能寻得机会将其击毙。
忽然停住了后退的脚步,封庄轻轻的将链子锤摇晃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紧盯着青狼,深深的呼吸控制住了狂跳的心脏,短短的几个动作做完,封庄就感觉浑身像进入了蒸笼,肌肉在不自觉的跳动,热气顺着盔甲的缝隙不断的向外蒸腾。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还是自己杀第一个人的时候,那时候自己埋伏在草丛中,心脏仿佛要从喉咙中蹦出来一样,等再往后就杀人杀到麻木,什么感觉都没有,就像做一件普通的营生一样。
身体本能的危机感不会欺骗自己,如果小瞧这头野兽,自己弄不好就会成了它的饭食。
青狼同样在看着封庄,见到自己还敢和自己对视的人不多,但个个都不那么容易杀死,说不定还会给自己填上几道伤疤,野兽简单的头脑里记不住太多的事,掉头就跑的很容易吃掉,不跑反抗的会让自己疼痛,长期厮杀形成的观点复杂不到哪去。
野兽的耐心好不到哪去,尤其是饥饿的野兽,青狼猛地向前扑出,气势很足,眼睛一直盯着封庄的脖子,仿佛一口就要将它咬断。
这时候谁退谁死,封庄怒吼一声,仗着盔甲的防护径直向青狼冲去。周围的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声声惊呼,这样血腥的场面刺激所有人的神经,在周围人群的带动下,再矜持的人也会甩着衣服狂呼。
鲜血四溅的场面并没有发生,狡猾的青狼不过是在试探,见封庄毫不畏惧的冲了过来,庞大的身子灵巧的向后一跳,反倒拉开了距离,狼眼盯着封庄,竟然有了一丝丝人性色彩,多年的杀戮让它知道面对什么样的敌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显然面前的这个属于最棘手的那种。
高台上的夏姬紧闭双眼,不忍再看,周围传来的叹息声让她本来苍白的脸色更加的毫无血色,墨印在旁边低声说道:“夫人,赢将军既然接了,肯定是有必胜把握,夫人放心看就好。封庄身手不凡,定然无事。”
夏姬微微欠身,轻声对墨印说道:“我哪里见得了这些阵仗,能坚持坐着也是不易,我秦人在月氏势力单薄,只希望赢广他们平安就好。”
墨印心里一暖,悄悄说道:“夫人但请放心,小王子满身贵气,他日定当不凡,只请夫人把这些日子熬下来就好。”
夏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把视线又投到了下面场中,只见封庄与青狼又形成了互相对峙的局面,一人一兽互相转着圈,谁也不率先发动攻击。
不能再僵持下去,封庄心中暗暗琢磨,持续的紧张消耗掉了自己大量的体力,而那青狼却左跳右闪,轻盈依旧,此消彼长之下,时间越久对自己越是不利!
想到这儿,封庄不再犹豫,看准角度,怒吼着冲了上去,手中的链子锤卷着狂风,硕大的锤头猛然飞出,落点略微靠后,一下封死了青狼的退路。
送到嘴边的肉就没有不吃的道理,青狼呲着牙,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声,迎着封庄扑了上去。封庄一侧头,闪过巨大的狼嘴,用肩膀抵住了青狼的下颚,还没发力,就见青狼拼命的扭头,咔吧咔吧的咬合之声清晰的响在耳边。当下不敢小觑,右手的链子锤死死架住了青狼左爪。
那青狼怎肯轻易被控,左爪发力,右爪不停的抓挠,一下子扣住了封庄腰甲的缝隙,尖利的爪尖轻松刺入了封庄的肌肉,好在秦国的制式黑甲比较坚固,甲片虽然已经变形,但还牢牢的锁在扣眼之上,没有被青狼一下拽裂。
腰间的疼痛激发了封庄的凶性,大吼一声,竟不顾伤口,左手一圈,牢牢的夹住了青狼的右爪,腿部发力,生生向前行了两步,把巨大的青狼顶的人立而起。一人一兽站在场地之中,进入了角力的僵局!
月氏贵族哪里见过如此凶悍的人形凶兽,竟然凭借血肉之躯与野兽硬拼,当下叫好声不断,甚至有几家的小姐把自己的头纱丢进场内,只要封庄不死,这些贵族小姐不介意让这个雄壮的汉子做自己的入幕之宾。
可是巨狼嘴下的封庄哪里有心思顾得上这些,自己是有苦说不出。那巨大的狼牙已经在盔甲上擦出一道道白痕,狼嘴中的腥臭气扑鼻,封庄摒着呼吸,脸涨得通红,盔甲下的疙瘩肉已经有了痉挛的趋势。一旦力竭,貌似坚固的盔甲在青狼嘴下比竹片强不了多少,必须得想个办法。
封庄眼珠子乱转,咬着牙合计,既然是狼,弱点也就一样,老话说的好,狼嘛,铜头铁尾豆腐腰,只要能在其腰上来一击重击,八成能重创这个畜生。只是现在自己与其角力,双手对双爪,不敢有丝毫松懈,如果一卸力,估计自己瞬间就得被腥臭的狼嘴咬住。
腰是够不到了,这可如何是好,臂骨传来了阵阵的酸痛,似乎要折了一般,封庄强撑着又扫了狼腰一眼,眼神下瞄,忽然那胯下一物引起了封庄的兴趣。
呦呵,感情您是头公的!
第九十章 斗兽场比斗(四)
只要是公的,要害就都差不多,除非像黄云那样的高手,才能将自己的要害修炼的无人敢碰,那是那个老头心中的痛,谁碰谁死。
其实这么看来变成高手还是很容易的,只要对自己够狠就行了。
封庄是一个迷恋红尘的人,所以他注定成不了高手,这头青狼全凭本能行事,兴致来了根本不考虑环境,所以它只能是野兽。而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走路,两条腿就够了,当一条腿可以撑起全身重量的时候,另一条腿就可以做很多别的事,比如踢对手的要害。
可惜看的不清,稍微歪了一点,封庄全力的一脚紧贴着要害踹到了青狼的跨上,但应该是刮到了一点,脚下传来的感觉给了封庄最直接的感受,紧接着一声不似狼声的惨嚎,彻底证明了封庄的猜测,老封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文明话儿:“虽不中亦不远矣”。
最好离发狂的野兽远些,封庄借着一脚之力,腰部用力一拧,整头青狼被摔了出去,连退数步,封庄收住脚,趁机恢复些力气。
青狼咆哮着,双爪用力的扣着地面,带起了阵阵的烟尘,它想要把眼前的人类撕碎,可是颤抖的后腿根本无法提供它所需要的力量,剧烈的疼痛不得不让它停止了复仇,它需要处理一下伤口。
封庄诧异的看着发了一会彪,然后就抬起一条后腿舔舐伤口的青狼,这动作是那样的熟悉,街头的小狗都会做这样的动作。最令人不解的是,它竟然一边舔,一边盯着封庄,那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神,竟然可以看出它的仇恨!
“这畜生成精了!”封庄喃喃的说道。
抻了抻链子锤上的铰链,缓过气力的封庄准备趁着青狼后腿无力的机会结束这只畜生的生命,被铰链勒死的敌人不少,狼还是头一个。
青狼呲着牙,努力的站起身,低伏下了身子,后腿的无力感和胯间的疼痛让它腰部以下几乎失去了控制,两条腿的狼,哪怕再是凶猛,也不会是一条土狗的对手,更何况它的敌人是一个全副武装的壮汉。
似乎明白了今天的结局,青狼的眸子里仍然充满着愤怒,喉咙里的低嚎却多了很多悲凉,它从小就被抓捕进了斗兽场,充足的食物让它越长越大,血脉中的野性被束缚在笼中,只有来到这个圆场,它才能获得短暂的自由,杀死对手,吃掉他们的血肉,再继续获得那短暂的自由。今天,一切都要结束,壮汉已经转到了自己的身后,失去控制的后腿无法支撑自己灵活的转身,脖子后铰链响动,窒息的感觉很不好,两只前爪拼命的抓蹬,张开嘴想努力的咬到背后的大手,只是一切都是徒劳。
“封庄,停手。”
不知什么时候,赢广走到了场地之中,先叫停了正在铰首的封庄,又摸了摸吐着舌头的青狼,见它未死,这才起身,先躬身对着格鲁木行了一礼,又对着周围达官显贵拱了拱手,最后面向勄木图朗声说道:“不知这场是否可以算是我们秦人胜?”
勄木图看向看台高处的格鲁木,见头人微微点头,便回身说道:“青狼已经失去战力,秦国勇士仍有余力,自然是你们胜。”说完看了旁边的内侍一眼,内侍走到台前,高声唱道:“第一场,人兽斗,秦人胜!”
“哗!”周围看台一片沸腾,“勇士!勇士!”的喊声响彻云霄,封庄大大咧咧的向看台上挥手,引得无数女子的尖叫,更是接到头纱无数。
看着快被头纱缠成粽子的封庄,赢广摇头苦笑,回身走到最大的看台下,对着高台上的勄木图喊道:“勄府主,不知道这青狼是否可以赐予我等。”
勄木图奇怪的问道:“这畜生曾噬人无数,今日败了就难逃一死,普通狼皮虽然不错,可这畜生是个怪胎,一身鬃毛如钢针一般,做不成好皮子,你要它做什么?”
赢广笑道:“质子府新近落成,还缺个护宅的畜生,我看这青狼不错,不知道勄府主能不能帮忙疏通。”
勄木图将目光望向头人,平日里他自是可以做主,不过今日格鲁木在,却是不能随便说话了。
赢广的话格鲁木自是听到,不过所谓护院的鬼话他却是不信的,这青狼乃是狼群中的异种,当时剿灭狼群的时候,那只雄壮的狼王给格鲁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狼王的幼崽自然不会与普通的青狼一样。况且这头青狼自小就野性难训,虽然这些年有所收敛,却仍咬死了好几名喂养它的奴隶,不知道这赢广有何能耐收服这头凶物。
想到此处,格鲁木便开口说道:“既然大秦将军开口,我月氏定然不会拒绝,只不过这青狼性子凶残,还请赢将军不要自误才好。”
“赢广谢过头人!”赢广对着格鲁木和夏姬行了一礼,这才转过身走到了青狼身旁。
青狼的后腿还在颤抖,胯下虽然一片青肿却还没有伤及要害,见赢广想要摸自己,青狼张开嘴空咬了几下,便任由赢广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赢广伏在青狼完好的那只耳朵边上,轻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当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像救下你,也许是在你身上看到了我自己的影子吧。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你能够听懂我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保护好我周围的人,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这头狼族中的王者回到草原的狼群之中。”
青狼微微眯缝着眼睛,嗓子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很享受赢广的抚摸。
赢广笑了笑,拍了拍青狼,让它起身,又回身喊了封庄一声,两人一狼重新回到了场边的等候区域之中。
看到此景,周围看台上所有的月氏人都恭敬的起身,对着场中大声的喝彩,因为在草原上能得到巨狼的认可,足以证明这个人的勇猛和智慧,这在整个草原上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等到再也看不到赢广等人的身影,斗兽场才重新恢复到安静,内侍宣告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二场,人人斗,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