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变天(七)
“呜呜呜!”沉闷的牛角号打破了黎明的平静,一队队的士兵结成方阵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一步步向殇郡的城墙逼近,仗打到了今天,已经没有了试探的必要,所以这第一波攻击,卫军就直接投入了一千的兵力。
而在高高的城头上,一队队的兵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城墙,太史亨再次亲自上阵,与王斌各自防守着自己的防区,城墙后方的阴凉处,陆大带着几十名神色彪悍的汉子正坐在那里休息,战斗才刚刚开始,暂时还用不到他们。
听着城头上渐渐响起的喊杀声,陆大轻松的伸了伸懒腰,旁边一名熊一样的汉子挤了过来,闷声问道:“陆头,这太史亨倒是没骗咱们,他手下的兵士也算得上是精锐,按照常理来说,他是完全守得住殇郡的,看他现在的处境,就算咱们不过来,他也得拼命的防守。既然来与不来都一样,将军怎么还是派咱们过来了?”
陆大哼了一声,笑骂道:“将军的想法岂是我等能猜测的,将军怎么说,咱就怎么做,费那脑子作甚!你还是多合计合计一会怎么保住性命吧!”
不再理会嘟嘟囔囔的部下,陆大重新依靠在城墙根上,抬头望天,天上的云朵渐渐连成了一片,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向前方飞驰。
章邯是章守信的本家族弟,也是沭阳郡实际的带兵统领,昨日他忽然借到族兄的密令,让他带着三千精锐秘密离开了沭阳郡。日夜兼程,务必在两日之内赶到下马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章邯还是坚决执行了章守信的命令。迅速的点齐兵马离开了沭阳郡。
下马沟,地如其名,是典型的两山夹一沟,沟底道路崎岖,马不能行,平日里都是些赤脚行商从这里经过,再就少有人烟。章邯所部风风火火的急行军,总算在规定时间内赶到了地方。
从怀里抽出临行前给的锦囊,章邯一口气读了下去。越读心越惊,自己这位族兄是怎么了,难道要造反不成!他竟然要自己在这里截杀青云郡的郡兵!
说实话,选在这里截杀。成功的机会极大。因为这里是青云郡到殇郡最近的一条路,加上这里是青云郡的地界,青云郡兵万万不会想到这里竟然会有伏兵。所以拿下这一仗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换了一名领兵的将领,那么章守信的命令怕是会被打个折扣,在情况不明的时候,人都会本能的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章邯不会,沭阳郡人那种团结排外的意识非常浓厚,加上章家在沭阳是第一大族。对自己这位族兄的命令,章家人都会无条件的服从。所以章邯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安排兵士隐蔽,静待青云郡兵的到来。
而在青云郡,新晋郡守宋文在接到姬无忧发的调兵令,第一时间就组织起了五千人的队伍,命心腹将领宋凯统领,火速驰援殇郡前线。宋文对这次能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十分看重,所以反复叮嘱宋凯,一定要快,哪怕跑得没了战力,也得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姬将军的营中!
宋凯自然明白郡守的心思,既然要快,那就只能走下马沟!
如果换做平日,大军开拔,那斥候哨骑自然是远远的撒出去,可是这次却不能让自己步步为营的稳妥前进,为了保证最快的速度,宋凯将士兵组织到了一起,成建制的集体跑步前进。
快!再快!面对下马沟内高过膝盖的茅草,宋凯连停一停的打算都没有,麾下兵士就这么轰隆隆的开进了下马沟。
很快的,狭长的地形将青云郡兵挤成了一字长蛇,长时间的急行军耗尽了军士们的体力,沟底凉风习习,绿树成荫,青云郡兵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享受着这难得的阴凉,整个队伍的速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宋凯对军士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急行军确实辛苦,所以适当的抚恤也是应有之意,再说出了下马沟,离殇郡就只有半日的距离,时间上看肯定是充足的,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将兵士的体力全部耗尽。
宋凯牵着马走在队伍的中间,凉风拂过,带走一身暑气,那舒服的感觉让宋凯忍不住哼出了声,清风透体过,再品鸟雀鸣,一壶美酒,三五好友,在这里纳凉游戏岂不快哉!宋凯一边走一边想,嘴角渐渐上翘,仿佛已经过上了那逍遥自在的日子。
可是越往前走,宋凯就越感觉到哪里不对,周围围绕着的都是粗粗的喘息声和沉重的脚步声,除了这些,周围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悸。
鸟雀!周围竟然连一只鸟雀都没有!
宋凯终于想到哪里不对,自己大队人马经过,必然会惊起鸟雀无数,可是如今部队已经进入了大半,天空中却连一只鸟雀都没有!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两侧山上密林中有伏兵!他们的存在,让那些鸟雀根本就不敢回来!
“警戒!警戒!”
凄厉的喊声让谷内的士兵们一愣,紧接着弩箭的破空声将这些青云郡兵彻底的打蒙,毫无防备的军士被成片的割倒,有的人想向前加速冲出去,有的人想要退回到谷口,有的人凶悍的向山坡发起了冲锋,还有的人拖过同伴的尸体就地躲藏。
根本没有什么像样的抵抗,从战斗开始,青云郡兵就乱成了一团!
其实也不是说青云郡兵战力不行,而是没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士兵们仅凭个人勇武,各自为战,失败就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而他们的指挥者宋凯,此刻正躺在冰冷的血水之中,牵着战马的他,成了最显眼的靶子,两侧山上近八成的弩箭都射向了他,附近的亲卫也跟着倒霉,只一轮,横飞的弩箭就将宋凯周围清出了一大片的空白地带,等到密集的弩箭肆虐过后,宋凯周围无一活口,就连那匹战马,也被射成了刺猬!(未完待续。)
ps: 发个小通知,因为老赢的工作开始进入繁忙的阶段,出差加班要多了起来,所以更新的时间做一下调整,从明天开始,早晨8点半更新第一章,晚上8点半更新第二章,这几天老赢不在沈阳,会奔波在路上,手机码字可能会让错字率上升,老赢会尽量克服,尽量保证按时更新,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变天(八)
魏国大梁,安厘王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的在桌子上跳动,在他的手旁边不远处放着一份情报,里面的内容他已经反复看了很多遍,可是多疑的性子让他纠结于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卫国朝堂震荡,姬重扶持公子康即位,并自封为监国,这件事他已经确认过,为此他还暗自高兴了很久,并且准备再次兴兵伐卫,可是今天送到的这份情报却让他又犹豫了起来。
“赢广尽起玉盘山大营的兵马,回濮阳勤王,如今桂陵郡空虚无比,防御形同虚设。”
脑海中不断模拟着出兵的可行性,可是越想越不对劲,往往一个念头刚刚诞生,紧接着就被七八个其他的念头给批的体无完肤。这两份情报单独出现的时候,安厘王还能比较理智的进行考量,可是一旦连起来看,就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诱杀的陷阱。
出兵?还是不出兵?
安厘王满脑袋浆糊,越想越乱,就在心浮气躁的时候,后面忽然伸出一双小手,轻轻地替他捏起了肩膀。
感受着肩膀上传来的阵阵酸爽,安厘王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伸手将身后的人儿拉到身前,笑问道:“你都贵为龙阳君了,怎么还做这些侍女的活。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不疼你了。你也是,怎么不多睡会?”
葨治娇俏的白了他一眼,噘着嘴道:“那些侍女懂得什么,力道也拿捏的不好。哪有这么伺候人的!还是我亲自来,大王才能舒心。还有啊,我不想做什么龙阳君。只想陪在大王身边,能天天看到你就好。”
安厘王笑着将他搂入怀中,劝解道:“你以为孤的赏赐是想不要就能不要的么,和你接触的越久,就越能感觉到你的才华,让你做个乐监着实委屈了你,你还是站在台面上替孤分忧吧。”
葨治微微一笑。答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帮到你,我就开心。对了。刚才见你愁眉不展的样子,是遇到什么为难事了么?”
安厘王长长的叹了口气,将桌上的情报推到葨治身前,说道:“这是信陵君门客搜集到的情报。你先看看。喏。这是前不久送来的,你再把这两份结合起来看看。”
葨治刚一看到玉盘山三个字,心中就忍不住一跳,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惊,面色如常的看了起来,安厘王也不打扰,笑眯眯地望着葨治的侧颜,他忽然惊奇的发现。当葨治认真的时候却是另外一种美,这种美让他无比的迷醉。他需要一个有能力助手,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国事上,显然,在他眼中,葨治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反复读了两遍,葨治这才放下手中的竹简,安厘王伸手替葨治按了按太阳穴,笑着问道:“这下你知道孤为什么苦恼了吧。”
葨治点点头,说道:“这事确实难办,首先,我们可以断定,这第一份情报肯定是真的,卫国大变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不过这第二份我却觉得只有九分真。”
“唔?”安厘王一下子被吊起了胃口,第二份情报他反复看了多变,却始终拿捏不定,因为他怎么看,这份情报都是真实的,可是直觉却告诉自己这里没那么简单,当听到葨治说出九分一假的话,安厘王下意识的认为这才是这份情报的真面目。
“那赢广肯定会动,因为不管是回去勤王,还是向新王效忠,他都得去一趟濮阳,但这桂陵郡是他的根本,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带出大部分的兵马,如果他的根基有失,他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除了被人剿灭别无他途。赢广此人久经战阵,不会出现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我断定,玉盘山必定是外松内紧,我们看到的肯定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另外,还有一点,也让我怀疑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原本听到葨治洋洋洒洒说了这么多,安厘王已经够惊奇的了,听到后面竟然还有其他的线索,这让他不得不对葨治刮目相看。
“还有什么?”
“如果魏国出兵,谁会获得最大的好处?”
“你是说......无忌?”
“不错!”葨治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只要魏国动兵,无忌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插手军务,到时候无论玉盘山能不能攻下,这支派到前线的军队肯定都不在属于大王了,无忌手下能人极多,他要向军中安插人手实在是方便的很。如果再让他掌控了军权......我听说他与大将军乐羊关系匪浅。”
“这些情报都是无忌提供的。”安厘王痛苦地揉了揉头,自己的这个兄弟实在让自己伤透了脑筋,杀?杀不得!用?不放心!可有的时候像这些情报的搜集,还偏偏离不开他,这就让安厘王十分的难受,他是个疑心病很重,权利欲极大的人,超出控制的东西很容易让他没有安全感,而无忌的存在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我准备单独建立一个情报系统,以便能够制约无忌,组织的名称就叫毒刺,葨治,我想让你过来帮我!”
听了安厘王的话,葨治嫣然一笑,说道:“你这说的哪里话,帮你不就是帮我自己么,只是我什么经验都没有,你到时候别埋怨我就好。”
“不会!不会!”安厘王见葨治答应了,心中也是高兴得紧,他太在意葨治的感受,如果葨治拒绝,他肯定不会勉强的,如今他能够信任的人不多,葨治则是其中的一个,将这个组织交到葨治手中,他也能够放心。
“好啦,好啦,看你的样子,真是丑死了,天色不早,还是早点歇息吧。”
同样认为赢广不可能倾巢而出的还有青云郡的郡守宋文,在宋凯带走了五千兵后,宋文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宋凯能不能在主子面前立功,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支足有七千人的部队已经悄悄摸到了郡城附近。
当城门被夺,桂陵郡兵杀入的时候,怒极反笑的宋文毫不犹豫的带兵反杀出去,想要将入侵之敌尽数斩杀,可是当他带着士兵落入到赢广的包围圈的时候,宋文的第一直觉竟然是这桂陵郡哪里来的这么多兵!桂陵郡不用守城了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变天(九)
哪来的这么多兵!如果桂陵郡唱了出空城计,自然就有了这么多兵!不过,赢广也不是胡乱行险的人,他既然敢倾巢而出,那自然是留了后手,只有确保魏国不来趁火打劫,他才能集中兵力拿下青云郡。
而这后手自然就是妘淑与葨治,她们一个与王后交好,一个可以直接影响到安厘王,再加上有信陵君这个天生拉仇恨的靶子在,很容易的就让安厘王将注意力集中到国内。进而错过了吞并桂陵郡的最佳时机!
宋文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
仓促遇袭,加上对对方实力估计错误,让宋文并没有第一时间组织起足够的兵力进行反击,在他眼中,桂陵郡兵就算杀入城中,也是兵力有限,最多也就制造混乱,想要吞下青云郡则绝无可能!错误的判断给了赢广分而击之的机会,等到宋文发现对方兵力远超自己预计的时候,想要整合军队却是晚了。
“郡守,挡不住了,赶紧突围吧!再不走怕是就走不了了!”
牙将宋琦从一开始就护卫在宋文的身边,也因为如此,宋文才在第一轮的箭雨中保住了性命。不过接下来的短兵相接则让他们险象环生!这些桂陵郡兵三人一组,攻守兼备,战力之强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双方刚一接触,青云郡兵直接被放倒了一片。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宋文脸上满是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溅上的。在周围士兵的惨叫声中,宋文面目狰狞如同地狱恶鬼一般,掌中一把大刀机械的挥舞着。在宋琦等亲兵的护卫下,拼命的向城门方向杀去。
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宋文勉强杀出了重围,在拐过几条胡同之后,终于甩掉了追兵,就在众人以为可以顺着城门退走的时候,城门口的一个小小军阵如同一盆凉水。将众人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浇灭。
许彻本是樊篱麾下的禆将,当时分配他来守城门的时候,他还老大的不乐意。眼看众兄弟杀进城内,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自己却得带着麾下在这里吹风,许彻越想火越大。整张马脸拉拉着已经臭了一天了。本以为这次铁定是捞不到什么战功,可是没想到老天这么照顾,一条脱了网的鱼儿忽然就跳到了自己身前,再仔细一瞧,呦呵!还是条大鱼!
这时再看许彻,哪里还有一丝的委屈,亮的吓人的眼中竟然冒出了绿光,看着宋文的眼神就像是憋了十年的壮汉看到了一名绝色。而且还是没穿衣服的那种!
宋文哪里知道自己华丽的铠甲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当看到对面不过百余人。宋文毫不犹豫的下了进攻的命令。
“盾!”
许彻并没有被送到眼前的功劳迷惑了双眼,相反,他迅速的冷静下来,指挥士兵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来势汹汹的亲卫并没有顺利的破开对方的阵型,一面结实的盾墙死死的挡住了他们前进的去路,猛烈的撞击不过是让盾墙微微凹陷,并没有撕开足够大的缺口,但随后桂陵郡兵的犀利反击,让第一批冲上来的亲卫血洒当场。
“刺!”
随着许彻的口令,无数的长矛从盾墙后面伸出,周围顿时响起了一片扑哧扑哧的入肉声,前排的亲卫身子猛的一僵,求生的本能让他们想要远离危险,可是伤口上的剧痛带走了全身的力气,他们只能绝望的撞击着盾墙却无力逃脱。
“收!”
长矛收回,带出无数血花,众亲卫的尸体软软的滑落在地上,汩汩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前进三步!护!”
前排的盾甲兵听命,抬起盾牌,跨过脚下的尸体,大步向前,三步之后停下,盾牌落地,重新形成了一片盾墙,后面的矛手跟进,剩下的士兵则将亲卫的尸体拖到了后方。整个军阵向前紧逼,压缩着宋文最后的空间。
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宋文发出了困兽一般的嘶吼,只有前进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如果等到对方合围,自己则必死无疑!
“宋琦!给我破阵!”
听到宋文的命令,宋琦知道,自己这次必然要交代在这儿,转身向宋文拱了拱手,宋琦大声道:“末将遵命!郡守,保重!”
话一说完,宋琦大喊一声,带着剩余的亲卫,向着盾墙发起了亡命式的攻击。
“扑哧!扑哧!”
刚刚的一幕再次重演,不同的是,这些阵亡的亲卫并没有退缩,后面的人用前人的尸体当做盾牌,趁着矛手攻击的间隙,拼命向盾阵的内部攻击,尤其是宋琦,他先侧身躲过长矛的攒刺,紧接着一翻手腕,竟然紧紧握住了对方的长矛,筋腱跳动,猛一发力,就听见一声怒吼,盾阵后的矛手撒手不及,竟然被生生拽了出来,严谨的阵型顿时被破开了一个缺口!
“杀!”
宋琦抬脚踹飞面前的士兵,战刀护着全身,拼命挤进了对方的阵型,身后亲卫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一下子爆发出了强大的战力,一举冲散了对方的盾墙!
好机会!宋文见状大喜,在剩余亲卫的护卫下沿着宋琦开出的血路向前猛冲,只要冲到城外,性命就算是保住了。
可是此时,冲在最前面的宋琦却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泥沼之中,在最开始斩杀了前面的士兵之后,接下来的攻击竟然未建寸功!对方的士兵每三人形成一个战斗小组,有攻有守,分工明晰,宋琦每一次势在必得的一刀总会被对方的盾牌挡住,或者被长矛拨歪,而躲过一劫的刀手会在同伴的掩护下,向自己猛攻,这种束手束脚的感觉极大的影响了宋琦的发挥,而战力不如自己的亲卫,在这样的攻击下很难保全,几个呼吸间,已经有好几名亲卫命丧当场!
当宋琦拼死搏斗的时候,许彻不声不响的加入了战团,当宋琦见到这个发号施令的裨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感到的只有深深的绝望,他知道,已经力竭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是对方的敌手,青云郡,完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变天(十)
殇郡的战斗依旧惨烈,太史亨的那套盔甲再次承受了一次重击之后,彻底变成了破烂,如今的他,穿着普通士兵的皮甲,带着孟霸和王斌死死守卫着城墙,连日的鏖战让双方损失惨重,甚至陆大带来的那些精锐也折损过半,至于那些普通的士兵,死伤更是不计其数。
反观姬无忧的卫军,他们的损失更大,僵持的战斗极大的影响了士兵们的士气,尤其是那些伤兵痛苦的哀嚎,更增加了兵士们的反战情绪,从这几日软弱无力的攻击上就可见一斑。再拖下去,怕是城内没有拖垮,倒是城外的大营先坚持不住了。
姬无忧再次被请到了前台,无所事事地看着帐内的将领们吵得面红耳赤。
“这殇郡就是个弹丸之地,只要再加把劲,破城就在今日,再看看你们几个,稍遇点挫折就要退兵,要都像你们这样,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一个满脸胡子的武将将身旁的桌子敲的山响,口中唾沫星子横飞,仿佛对那些想要退兵的人非常的不齿,似乎作为军人要么前进,要么死,压根就没有第三种选择。
对面一名青色面孔的将领对大胡子的怒吼嗤之以鼻,直到他喊累了,这才慢悠悠地扣了扣耳朵,开口道:“带兵打仗都想赢,可也得分清情况,现在的兵士士气低落,战力不足平日的一半,让这样的士兵上战场,那就是送死。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不用对方来攻,我们自己就先崩溃了。再说了。撤退也不是什么耻辱的事,只要保存了有生力量,让士兵们好好的休整一下,我们还是可以打回来的嘛。”
“屁!你就是畏战!我要禀明监国治你的罪!”
“什么?!治我的罪!我还要告你不体恤兵士,折损士卒!”
“你....!”
“好啦,好啦,都别吵了。瞧你们一个个的成何体统!还都是统兵大将呢!”
吵的心烦,姬无忧忍不住开口说道:“这有什么难解决的,不就是咱们的士兵需要休整嘛。如此简单的一件事,你们在那里吵吵个什么!青云郡的援兵不是已经在路上了么,等到他们来了,让他们上去打一打。咱们的士兵就地休整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原本闹哄哄的宛如菜市场一般的大帐顿时一静,还在争吵的双方仿佛商量好了一般,集体收声,前后差别之大,甚至让姬无忧以为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将军不愧是监国的儿子,思维之敏捷就不是我等粗人能比的,新来的援兵虽然只是郡兵,但强在士气正盛。用来攻城那是正好,再看城内的残军。他们可是没有援兵的,我们援兵一到,他们士气肯定受到打击,此消彼长,殇郡定能一鼓而下!”
大胡子满脸堆笑,对姬无忧的决定赞不绝口,那一脸精明的模样让人根本就不相信这就是刚才那个满嘴粗口的蛮汉。
“让军士原地休整,可以极大的缓解士兵们的情绪,养精蓄锐之后,便可以重新投入到战场,将军爱兵如子,当为我辈楷模!”
青脸将领也一改刚才的态度,变脸之快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真正的面孔,再看帐中的其他将领,竟是统一了口径,无条件的支持,仿佛姬无忧真的做出了什么英明的决定一般。
表面上看一团和气,实质上却涵盖了太多的东西,第一,姬重将姬无忧安排到军中,实际上就是来镀金的,上场杀敌他是万万不做的,那能做的也就是出出谋,划划策,但这些将领们也不好将这些弯弯绕做的太明显,只好煞费苦心的做出一道选择题,拟出三个选项,其中两人各选择一个错误答案,将唯一的一个正确答案留给了姬无忧,而姬无忧也不负众望,顺利的做出了一个只要稍有领兵常识的将领都能做出的答案。而这第二点则就是这些将领们的私心了,一场本以为是摧枯拉朽的战斗被打成了一锅粥,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总得有人来承担这个责任,而姬无忧的身份背景就成了最好的黑锅人选,因为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哪怕把手头上的兵力全部葬送到这儿,回去之后也就顶多训斥两句,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这也是这些将领将姬无忧搬到台前的目的所在。
所以,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就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中定了下来,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等来的不是援军,而是催命的阎罗。
在下马沟侥幸逃脱的士兵日夜兼程的赶回到了青云郡,哪成想青云郡早已易手,这些幸运儿一头扎到了赢广的陷阱,最终没能逃脱成为俘虏的命运。而于此同时,典军带领三千郡兵全速前进,与章邯合兵一处,打着青云郡的旗号,向殇郡进发。
殇郡郡守府内,太史亨毫不在意的光着膀子,让两名亲兵帮着包裹伤口,一边的陆大盘坐在榻上,正端着太史亨的茶壶对嘴喝,虽然两人性格上有些差异,而且分属不同的阵营,但相同的年纪,类似的经历,让他们很快就有了共同话题,再加上一起在城头上搏杀的经历,让原本陌生的两个人,熟络的如同多年好友一般。
“看来你们家将军是不管你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他这是要把你丢在这儿等死啊,哈哈!”
太史亨用力拉了拉绷带,见包扎的结实,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对着陆大笑道:“你干脆就别走了,过几天跟着我突围算了!对了,你看我这亲兵的手艺如何,我估摸着过几天你也能享受到这个待遇。”
陆****测测的瞟了他一眼,笑骂道:“老子天生不受刀剑的待见,兵器遇到我都绕着走,就算你被剁成肉馅,也伤不到咱半根汗毛,你那亲兵的手艺还是自己留着享用就好!至于你说的援兵......”
陆大伸手掏出怀里的密信丢到太史亨的面前,笑眯眯地说道:“看见没,这就是援兵!”(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变天(十一)
这几日的天气如同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火热的太阳还在肆意炫耀自己的光芒,可午时一过,厚重的乌云如同脱缰的马群,铺天盖地而来,就连骄傲的三足金乌也不得不躲避其锋芒!
风起、云涌、电闪、雷鸣!
突如其来的大雨为姬无忧的休战提供了足够的理由,卫军大营内,除了必要的哨位,其余的兵士都躲到了营帐之内,充足的水汽带来了阵阵凉风,休息的士兵们纷纷脱下了甲胄,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风雨渐大,雨点变成了雨线最后又连成雨雾,雾随风动,简陋的哨卡根本无法起到丁点遮挡的作用,箭楼上的哨兵抱着长戈,哆哆嗦嗦的蹲在角落里,湿透了的衣甲肆意的吸取着身上的热量,让那湿冷的毒龙长驱直入,狠狠地噬咬着温热的骨髓。
不会有人来查哨了吧。
心存侥幸的哨兵将目光投向了雨中,却见那天河之水接天连地,稍远点的地方根本就看不分明,这么恶劣的天气,那些当官的是不可能出来自找苦吃的。
稍微安了安心,哨兵缩着头又蹲回了自己的角落。
此时,卫军大营百米之外,陆大、王斌带着殇郡的精锐已经悄悄地摸了上来,风啸雨幕完美的掩盖了行军的异响,以至于营内的哨兵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下降到了极点。
“老陆,你说咱们的援军会准时抵达么?”借着雨声的掩护,王斌悄悄地对陆大说道:“要不咱们不等了。直接这么杀进去算了,看他们的防守稀松平常,咱们成功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不行!”陆大断然拒绝道:“虽然天时对我们有利。可是这并不能完全弥补兵力上的差距,一旦他们反应过来,集结到了一起,到时候败走的就只能是我们。城内最后的精锐已经全都派了过来,这里如果败了,殇郡将再无抵抗之力,这样的结果是我们万万不能承受的。你放心。这次的援兵是典军与章邯统领,沭阳郡兵我不敢说,但咱们桂陵郡兵肯定会在规定的时间内发起攻击。典军是赢将军的心腹大将,他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见陆大说的如此肯定,王斌只好点头同意。这一仗事关殇郡的存亡。王斌虽然想径直进去杀个痛快,但考虑到大局,也只好按捺下心思,默默地等待。
卫军后营,啪叽啪叽的泥水响声终于引起了哨兵的警觉,箭楼上的哨兵疑惑地探出了脑袋,想看清楚雨雾中的情况,却不想身后忽然翻上来一个黑影。轻手轻脚的将匕首探到哨兵的喉咙下面,猛的一划。鲜红的血液如同水柱一般喷射而出,为白茫茫的天地增添了一抹血红。
典军一斧劈开了营门,桂陵郡兵蜂拥而入,没有疯狂,也没有呐喊,所有的士兵用最快的速度围住一顶顶帐篷,刀斧手守在门口,长矛手围在四周,一声令下,长矛对着帐篷开始攒刺,噗呲!噗呲!入肉声与惨呼声骤然响起,长矛拔起带飞的血柱溅满帐篷,仿佛顽童拿着画笔在白布上胡乱的涂抹!侥幸未死的卫兵狼狈的冲出帐篷,尚未明白过劲,就被刀斧手尽数砍倒在地。
章邯跟在后面看的浑身发冷,桂陵郡兵分工明确,兵士们三三两两的组成小组,杀戮的效率极高,只要被他们围住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可能。再看看自家的郡兵,更像是一群武装起来的农夫,这么明显的差距让章邯有些不忿,仿佛要证明什么一样,章邯大喊一声,带着沭阳郡兵加入了战团。
仓促遇袭,后营的卫兵根本就来不及抵挡,加上天气恶劣看不清敌人多少,又遇上典军这个杀神锐不可当,凡是挡在他面前的敌兵,无不一斧撂倒,几名亲兵紧随其后,看那架势竟然直奔中军而去。
听闻后军遇袭,姬无忧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倒是麾下的将领迅速集结中军,准备反杀出去,可就在这时,前营大乱的消息传了过来,殇郡派出仅存的精锐袭营!
时间算的刚刚好。
这些带兵多年的将领在这里面明显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原本应该按时抵达的青云郡援兵迟迟未到,而在理应青云郡兵出现的方向上,猛地杀出了另一支队伍,并且毫不犹豫的对大营发起了攻击,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青云郡兵怕是来不了了。
天上的雨幕成了对方最好的掩护,胡乱杀在一处的士兵根本就不知道来袭的敌人数量,前后夹击之下,防守的将领立刻做出了最佳的选择,带着中军的精锐保护姬无忧突围!营寨距离最近的山林不过十余里,只要冲出重围杀入林中,自己一行人就算是安全了。
想到这,几名将领对视一眼,不由分说架住姬无忧就向外跑去。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姬无忧吓的大叫,竟然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只想躲在一个安全的角落不动,他才不想出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乱兵!
大胡子将领胡乱的扯下斗篷将姬无忧裹住,青色面孔的将领冷着脸,打了一声呼哨,中军的亲卫营立刻开动,保护着众人斜刺着杀了出去,等到典军杀到中军的时候,姬无忧的亲卫营早就去的远了,摸了摸还带着温度的坐榻,典军一脚踢翻了旁边几案!
“他奶奶的,姬无忧那小子属狐狸的!溜的到快!”
失去了系统组织的卫军很快就溃败了,逃兵接二连三的出现,大大加速了溃败的速度,当陆大与典军回合的时候,营寨内已经没有了成建制的军队,无数卫兵丢掉武器,跪在了地上,在冰冷的雨幕中瑟瑟发抖。
殇郡一役,以姬重的失败告终,姬重不但失去了数万大军,而且还丢掉了青云郡,让殇郡、沭阳、青云、桂陵四郡连成了一片,这次战斗彻底宣告了姬重在军事上的失败,也让卫国开始进入了裂土对峙的过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裂土而治(一)
沭阳郡城,离日落还有一个多时辰,可章守信的郡守府早早就关了府门,不仅如此,府门口新增了两名卫士,一队队的士兵不停的在府邸周围不停的巡视,至于那些看不见的暗哨就更多了。
当然,章守信也不是没事闲的,才将自家府邸弄成这样,是因为今日在这里,他要在这里见两个人,两个能影响到自己生活轨迹的人。
花厅旁边的一间小小密室内,雕花的屏风严严实实的挡在了窗前,完全杜绝了有人偷窥的可能,不仅如此,密室周围的屋顶上隐藏着弓手,院子内排列着士兵,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得是密不透风。
与外面的紧张相比,密室内倒是松懈了许多,几盆绽放的兰花随意的搭在花架之上,清新淡雅的香气充斥屋内,颇有点香而不腻的味道。离花架不远,上好的檀木家具被摆放在固定的位置,从整体效果上看,是既便于使用,又不会占用太大的空间,可见这也是精心设计过的。
小巧的案几上摆放着几杯香茗,章守信笑眯眯地坐在案几后面说道:“寒舍简陋,没有什么好招待的,弄了点粗茶,让二位先解解渴。”
赢广与太史亨无奈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了茶杯,望着茶杯内的一口水,赢广哀叹道:“这么点水,润润嘴还差不多,解渴还是得换个大杯。”
一旁的太史亨也点了点头,对着章守信说道:“你这老小子忒不爽利。今天把我俩叫过来,不会是看你在这显弄你的茶叶吧?”
章守信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说。咱也算是个斯文人,喝茶讲究的是品,哪能像他们那样当做白水来喝!
“你们俩少来!这茶叶有多珍贵你们知道不?太史老头,就你刚才那一口,至少也得一两银子!还有,不是我请你来的,是赢广这小子要借我的地方来安排你的!”
“噗!”
正端着茶壶对嘴吹的太史亨。一口气没上来,顿时把嘴里的茶水喷出去老远,瞪着一对牛眼。指着比手指头大不了多少的茶杯问道:“就这么点,你说多少钱?!”
“一两!”
“我得个乖乖!老章,还是你会享受!想当年,老子先是陪着卫灵出生入死。后来又独镇一方。御守边疆,怎么说也算是显赫一方,就算这样,我也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贵的东西啊!了不得!了不得!”
“二位老哥,先打住,打住!”赢广无奈的插话道:“章老哥几代都在这沭阳做郡守,可谓根深蒂固,底蕴深厚。享受一些也属正常。而太史老哥,您是武将。这大半生都是在战场厮杀中度过,没享受过这些也是正常。不过今天来,咱们不是谈论这些事,而是要商量商量咱们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怎么走?”章守信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不慌不忙地接过话头:“我的要求比较简单,只要保证我沭阳郡的独立性就成了,你别来打我,我也不去打你,你好我好大家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不就行了么!”
“太史老哥,你的意思呢?”
“我?!”太史亨放下手中的茶壶,闷声说道:“殇郡一役,我已经与卫国王庭彻底撕破了脸,除了和他打下去之外,我没有别的路可走。要么推翻他,要么被他杀,如此而已。不过,依我之见,老章,你享福的日子怕是到头了,赢小子忽悠你出兵的时候,就已经把你绑在了他的战车上,现在不是你打不打卫国的问题,是人家会不会过来打你!”
再看章守信,却是一把抢过茶壶,仿佛没有听到太史亨的话一般,美滋滋地将自己的茶杯倒满,慢慢的品了起来。
“二位老哥,还请听我一言。”
赢广整了整衣服,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只可惜,对面的两位的年纪都与他的父亲差不多,根本就没人在乎一个小子的态度,俩人一人端着一个茶杯喝的不亦乐乎。
赢广无奈只好自顾自的说道:“卫王如今已经退位,公子康虽然即位,但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就是个傀儡,真正的大权已经完全落到了姬重的手中,这次征讨殇郡的士兵都是姬重的嫡系,殇郡之败可以说是三万嫡系损失殆尽。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那姬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用不了多久定然卷土重来,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应该是积极备战,而不是见好就收。”
“我们已经占据了卫国的半壁江山,姬重那老小子拿什么跟我们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应该开始准备和我们谈判了。”章守信仿佛根本不着急一般,老神在在的说道。
“谈个屁,不过是分化离间,各个击破罢了。”太史亨不屑地说道,看那样子,似乎早就看穿了所谓谈判的本质。
赢广忽然觉得自己有点想多了,眼前的这两位,一个是在沭阳屹立百年的老牌家族,一个是沙场征战半生的宿将,他们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都多,合则两利,分则两败,这么简单的事他们怎么可能看不通透,公孙泽这小子只是考虑了计策上的可行性,却没有考虑到人生阅历这一方面,自己倒是白操心。
其实也不怪他,他年岁和自己差不多,人生阅历总是差了些,要是事事都算无遗策,那他可就真是个怪物了。
想通了这个道理,赢广自然就放松了下来,学着章守信的样子慢悠悠的品起了茶水。
章守信亲自添了一遍水,见两人都不再说话,这才开口道:“与姬重的一战不可避免,而赢小子那里,吕氏暂时是借不上力的,所以后勤这块,还是交给我吧,我沭阳郡盛产粮食,可保大军衣食无忧。另外统军这块,太史老头经验丰富,你也可以多听取一下他的建议。刚才太史老头有句话说的对,当咱们出兵的时候,就已经绑定到了一起,如今只有互相扶持着才好。”
赢广万万没有想到暴发户一样的章守信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让他早早准备好的腹稿根本就没用上,憋了半天,赢广这才吭吭唧唧的挤出一句:“既然三言两语就能定下来的事,你在外面摆出那么大的阵仗干嘛......”
章守信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有钱!乐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裂土而治(二)
或许姬重现在没有做好再启战端的准备,又或许在他的心中,赢广等人不过是小打小闹,肯定成不了大事,所以赢广预想之中的打击并没有如期而至,远在濮阳的姬重仿佛咽下了这口恶气,不声不响地偃旗息鼓了。
可有的时候,越是平静,里面所蕴含的危险就越大,那些浮在水面上的鳄鱼并不可怕,只有隐藏在看似安全的水面下的鳄鱼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不知道那双冷冰冰的眼睛到底躲藏在什么地方。所以赢广在大肆扩军备战的同时,暗影所属也加大了针对濮阳的渗透,希望从那些蛛丝马迹之中查探到姬重的真正想法。
暴雨过后,空气之中凝裹了大量的水汽,微风扶动,那种凉爽的感觉让行路之人十分的舒服,只可惜好景不长,当火辣辣的日头再次发威,那些凝聚未散的水汽迅速升温,让整片大地仿佛笼罩在了蒸笼之中!
吕不韦焦急地坐在车内,不停摇晃的蒲扇丝毫没有安抚下内心的烦躁,而那带起来的热风不停的逼出体内的水分,很快就将那件上好的绸衣弄的如同水洗一般。
“老吕叔,距离青云郡还有多远?”
似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那股燥热,吕不韦一边用力的扇着蒲扇,一边略有些急躁的问道。
老吕叔用手搭了个凉棚,抬头辨了辨方向,这才开口答道:“还有小半日的行程,天黑之前肯定能赶到青云郡城。不韦啊。你也别心急,你嬴大哥这不是已经开始集结兵力了么,如今敖烈、樊篱等人都已经向着青云郡开拔。桂陵郡就剩下公孙泽这个文官留守,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已经正式与卫国王室决裂了,剩下的就只有生死之战。”
“可是前阵子,不是听说濮阳派出了使者,要求两方坐下来谈判么。你说嬴大哥能不能趁此机会将我吕氏一族要回来!”
老吕叔犹豫了一下,慢慢地摇了摇头:“姬重这人苦心孤诣夺得了王权,他是不会容忍大半的国土分裂出去的。我担心和谈不过是个拖延时间的幌子,等他准备成熟,就会马上翻脸。所以想要靠谈判要回族长。只怕希望不大啊。”
吕不韦有些失望的靠在车厢上,聪明如他,怎么会想不到这种可能,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让自己相信罢了。如今话从老吕叔的口中说了出来更是将那最后的希冀湮灭。吕不韦就觉得心里仿佛丢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难受得紧。
“如果姬重敢动我吕氏一丝一毫!我吕不韦定要灭他满门!”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吕不韦重重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姬重总共派出了三波使者,每波使者的境遇虽不相同,结果却都一样,沭阳郡的使者最幸运,他们一到沭阳就受到了最好的款待,吃喝玩乐样样俱全。沭阳官方对他们的要求是无不满足,但只有一点除外。那就是拜见郡守,章守信忽然在这几天多灾多难起来,不是偶然风寒,就是脾胃不适,最过分的竟然出门崴了脚,对于那些濮阳来的使者,我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就是不和你见面,让那些使者有劲无处使,偏偏还挑不出什么毛病。
最倒霉的是派去殇郡的使者,殇郡刚刚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当地百姓对濮阳方面十分的不满,认为是他们无端端的开启战争,致使百姓遭殃,所以这一路的使者不但没有地方进行补给,甚至沿途还会受到百姓的骚扰。好不容易赶到殇郡城下想要进城,郡守太史亨只是趴在墙头上看了一眼,就让兵士下去缴了那些护送卫兵的武装,然后丢下三个字:“谈个屁!”气的那使者当场中风,一行人灰溜溜的退了回去。
唯一正常点的就是去青云郡的这波人,赢广一方面笑眯眯的和你谈,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另一方面,则明目仗胆的集结士兵。望着青云郡城内每天都增加的部队,那使者眼睛就一个劲的抽动,生怕哪天赢广忽然翻脸,将自己一行人全都扣下。就在这样的忐忑之中,吕不韦主仆二人终于赶到了青云郡城。
似乎是觉得自己做的是无用功,又似乎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三郡的使者忽然陆续告辞返回了濮阳,行走之匆忙甚至连仪仗都落在了驿馆。这一异动引起了赢广的警觉,他一方面加紧完善城防,另一方面扩大了斥候巡查的范围,紧张的气息笼罩在整座郡城之上,这让刚刚安顿下来的吕不韦更加的不安,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环绕。
使者退走的第三日,濮阳的暗影送来了准确的情报,姬重尽起三郡之兵,加上濮阳城卫,内军,总共集结了近十万人,兵分三路,呼啸而来!
左路军由大将乐颐统领,马步军两万,围困殇郡;右路军由大将乐封统领,马步军两万,围困沭阳郡。这两路人马都是只围不攻,目的就是要切断两郡对青云郡的支援,而中路大军六万,以大将军乐羊为主将,携带攻城器械无数,直逼青云郡而来,在地形上看,青云郡正好是链接殇郡与沭阳郡的节点,只要攻下青云郡,就可以将殇郡与沭阳郡分隔开,到时候兵分两路,一路取殇郡,一路取桂陵郡,最后合围沭阳郡,那时候沭阳郡断了援军,只能困守,到时候是揉是捏还不是姬重说了算。
而在大军开拔之前,姬重又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罗列了一系列的罪状,将公子吉一系的骨干进行公审,而吕雄也为他的最后一笔失败的投资付出了代价——吕氏一族蛊惑公子吉谋反,罪不可赦,族中嫡系尽诛,所有财产充公,其余旁支作为敢死军送到军前听用,其族长吕雄最大恶极,被判凌迟,即刻执行!
尚且蒙在鼓中的吕不韦忽然一个劲的犯困,浑浑噩噩之间,自己仿佛忽然回到了濮阳祖祠,信步上前,只见祖祠内烟雾缭绕人影瞳瞳,看不分明,为首一人手举过肩,带着无数族人似乎在祭拜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裂土而治(三)
茫然间,吕不韦似乎被人推到了蒲团上,然后便十分自然的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之前,眼前的迷雾渐渐消散,只见周围跪着的都是自己的叔叔、堂兄弟,前面主持的赫然就是自己的父亲。
吕不韦有点迷糊,似乎自己忘记了什么,努力的摇了摇头,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这难道是新年祭祖不成?可是祭祖这么大的事,自己的那些兄弟怎么穿的如此寒酸,就连一向古板的二叔也是披了件破破烂烂的袍子,这就让吕不韦十分的不解,要知道,小的时候自己淘气,祭祖的时候故意弄歪了自己的小帽,当时二叔可是丝毫没有顾忌父亲的脸面,狠狠的在自己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在二叔的眼中,祭祖是一件神圣的大事,不可有丝毫的逾越,只是今天......
来不及细想,只见吕雄转过身来,对着堂下的自家兄弟深深施了一礼。
“吾吕雄,自接任族长之位以来,一路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懈怠,所求者无外乎将吕氏一族发扬光大,只可惜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还连累众兄弟受苦,落得如今田地乃是吾之过错,吕雄在此给各位兄弟赔礼了!”
吕不韦闻言大惊,心想这得犯了何等大过,需得在祖宗灵前认错!有心替父亲辩解几句,却忽然发现口不能言,身子也僵住不动,只能眼睁睁的在旁边看着。
跪在身边的二叔忽然抬起了头,惨白的脸色中泛出阵阵紫青。用力拽了拽护住脖子的衣领,二叔开口说道:“大哥,此事也怪不得你。毕竟你的初衷是为了振兴吕氏,此事若成,我吕氏一族不但必将成为顶级豪阀,而且还会名留青史,当初你召集众兄弟商议,兄弟们也是同意了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大哥你商场鏖战无往不胜,却最终在倒在了政争之中,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当你做出决定的那天,兄弟们已经有了今日的觉悟,所以,你也就不必自责了。再说了。我们吕氏不还有不韦在么,只要留的一丝血脉,我吕氏一族必将重新崛起!”
“是啊,大家都没有怪过你,族长你就不必自责了!”
“时也命也,咱们享受过风光,此生也是无悔了,哈哈!”
身后的族人七嘴八舌的接过话茬。可口中说出的话语,却让吕不韦胆寒。吕不韦就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梁骨蹭蹭上涌,头皮阵阵发麻,头脑中失去的那部分记忆若隐若现,仿佛要告诉自己什么!
“不韦!”
吕不韦忽然一惊,只见自己的父亲,娘亲,二叔,二婶,甚至那些不允许进入祠堂的姐姐、妹妹忽然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身边,原本跪着的那些族人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跪在祠堂中间!
“不韦,为父的时间不多了,今日对你说的话,你务必牢记在心。第一,吾吕氏一族以商贾起家,低买高卖乃是准则,但万万不可目光短视,为眼前之利而放弃原则,你需谨记!”
“谨记!”
站在父亲身边的那些亲人,忽然面色呆滞起来,空洞木然地重复着父亲刚才所说的话,仿佛怕吕不韦忘记一般!
“第二,一法通则百法通,王侯将相亦可做为货物,须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万不可心痛那些小钱,凡是谋定而后动,不得急功近利,陷得太深,收放自如才是境界,切记!切记!”
“切记!切记!”
“第三,此间事了,你立刻赶往赵国,接手那里的产业,万不可出现丝毫闪失,送你四字:奇货可居!”
“奇货可居!”
吕不韦感觉自己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脑海深处的记忆破开了重重束缚,喷涌而出!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记忆恢复,眼前的景象竟然也随之变化起来。
二叔、二婶的衣衫更加的破烂,腐朽的衣领雪片般的飞落,露出了两位长辈脖子上的一道红线,鲜血沿着窄窄的缝隙流淌,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再看自己的娘亲和姐妹,她们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道白绫,无形的力道正在慢慢地合拢,那白绫也越来越紧,娘亲那慈祥的面孔渐渐变成了紫色,污血顺着七窍不停的流淌,可她的目光还停留在吕不韦的身上,似不舍、似惋惜、又似希冀。
吕雄的白衫出现了道道的血痕,刀片大小的血肉开始一片片的分离,转眼间吕雄就变成了一个血人,他的表情痛苦不堪,想要嘶吼却又被人扼住了咽喉,黑色的眼仁早就不见,惨白的瞳孔中流出两道血泪,就在这时,所有人的脖子都拧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使得他们的脸都能直直的对着吕不韦!
“奇货可居!奇货可居!”
吕不韦的记忆已经完全恢复,自己的家族已经全部陷落在了濮阳,除了老吕叔和自己,就再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他们都被姬重下到了大狱之中,生死不知!自己殚精竭虑,每日想的就是如何救出族人,哪成想今日父亲忽然将自己召唤至吕氏宗祠,这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吕不韦忽然觉得自己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喉咙中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猛地睁开了双眼,用力之猛竟然将眼角撕开了两道伤痕,眼泪裹着鲜血止不住的流淌。
老吕叔听到了喊声,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箭步便窜到了屋内,见吕不韦整个人呆呆愣愣,脸上还有两道血泪,不由得大惊失色道:“不韦啊,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得跟老吕叔说啊!”
“嬴大哥?嬴大哥在哪里!”吕不韦仿佛回过神来,满面惨然的问道。
“我在这儿!”赢广面色沉重的走了进来,心中却有些奇怪,自己过来是想把濮阳传来的消息告诉他,顺便再安慰他一下,所以来的时候并没有和谁打过招呼,可刚进院,就听到吕不韦的惨呼,老吕叔顾不得自己,几下就掠进屋去,自己听得分明,老吕叔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已经到了,可是他怎么一醒过来,第一个就要见自己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裂土而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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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不韦的表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对于突如其来的噩耗,他倒是像早有准备一般,没有表现出太多的震惊,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号,吕不韦只是默默地收拾着东西,为自己的远行做着准备。
卫国与赵国接壤,要是往常,自然是直接穿过濮阳然后继续向北进入赵境,只是如今双方交战,这条路却是行不通了。吕不韦拒绝了赢广让他等一等的建议,决定与老吕叔先入齐国,再从齐国转道去赵国,只是这么一来,路途远了不说,风险也大大的增加。
赢广见吕不韦主意已定,也不好勉强,于是调了一队兵士过来,又多多准备盘缠,亲自将他们送到殇郡。
“不韦,此行前去赵国,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力有不逮,需急流勇退,万不可逞强。”郡城外,赢广拉住吕不韦的胳膊,反复的叮嘱道。吕不韦的阅历虽然比同龄人要多得多,但那毕竟都是在吕雄的羽翼之下,就算犯了错也有机会改正。可是如今不同,吕氏一族元气大伤,赵国的产业情况不明,虽然有着老吕叔帮着掌舵,但作为吕氏新的族长,吕不韦的年纪成了硬伤,他能不能收拢赵国的产业仍不可知,前途多险阻,叫赢广怎能放心的下。
吕不韦有些麻木的点点头。低声说道:“嬴大哥但且放心,如今吕氏只剩下我一人,我是万万不会行险的。这一次取道齐国,路途虽然远了些,但总比偷过濮阳要安全的多,加上老吕叔和大哥的兵甲,平安抵达赵国的问题不大。”
见吕不韦虽然有些颓废,但思维还很清晰,赢广也就放下心来。转过身,将一份盘缠递到老吕叔的手中,嘱咐道:“老吕叔。不韦毕竟年轻,猛然经历了这些,怕是一时半会想不通,这一路上还得辛苦老吕叔多多费心。”
“份内之事。分内之事。”老吕叔也有点唏嘘。自己看着一步步成长的吕家就这么一下子塌了,他心中也不好受,如果不是有不韦在,他真想潜入濮阳,手刃了姬重!不过现在这也只能是个想法,相比之下,保护吕不韦的安全,助他重振吕氏才是大事。
交代了许久。总是要分别的,赢广拍了拍吕不韦的肩膀。让他进了车厢,又转身对着老吕叔拱了拱手,这才让兵士们护送着马车前行,车轮滚动,马车摇摇晃晃地消失在了晨雾之中,蹄声渐远,终于不见。
赢广收拾心情,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即将开始青云郡之战,乐羊的六万大军已经开拔,不日就将兵临城下,这一仗沭阳郡和殇郡都无力为自己提供支援,所以能靠的就只有自己,敖烈、樊篱已经早早赶到了青云,使城内防守的兵力达到了两万人,依靠青云的坚城,守住的可能性极高。
不过既然有樊篱在,死守倒是落了下成,趁着乐羊大军未到,樊篱率先出城,开始在紧挨着城墙根的地方扎营,一道道的拒马杂乱无章的摆放在前沿,后面则是一条宽宽的壕沟,壕沟的对面是一道陡峭的土坡,上面用石块摆成了一个个箭垛,而在土坡的后面则是一片平地,看上去与寻常的土地没什么不同。
一切就绪,樊篱安排了一千军士驻扎在这里,静等卫国大军到来。
卫国先锋要离率麾下三千兵马率先来到青云郡城,望着延伸到城外的防守,要离在不知虚实的情况下,并没有仓促发起进攻,而是先将两千兵士结成军阵防止对方突袭,另外一千人则在后方扎营。
半日后,乐羊大军陆续赶到,在要离所立营寨的基础上,一座座营帐快速的立了起来,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中军帐内,乐羊高坐在上首,其余将领分立左右,先锋要离跨步出列,拱手说道:“大将军,据我部观察,前方的土坡是青云郡守军的第一道防线,沿着土坡每百米有一个通道,顺着通道我们可以直接看到后方的城墙,所以初步估计,土坡后方应当没有什么其他的防御措施。不过,这也只是推测,具体的只有打一打之后,才能最终确定。”
乐羊点了点头,环视着帐下诸将说道:“这赢广不声不响的弄了这么大的盘子,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殇郡之战的教训就在眼前,谁要是起了轻视的心思,那只会死的很惨,诸位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将领,我不想凯旋的时候少了那么一两人,你们都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好!”乐羊语气转缓,慢慢地说道:“今日暂且休息一日,明日一早,要离第一个出兵,我给你半天时间,给我平了前方的土坡!午时过后,我们的云梯必须搭上青云郡的城头!”
“末将领命!”
“司马苏!”
“末将在!”
“命你部就地取材,全力打造楼车,我给你一天时间,后天清晨,我要在营内见到三十台楼车,能不能完成!”
“末将领命!”
“其余诸将,守好各自防区,麾下兵士不得随意走动,不得肆意喧哗,不得畏战不前!违者军法从事!”
“喏!”
城头上,望着对面军营里不停穿梭的兵士,赢广长长叹了口气,乐羊这个人赢广特意让暗影调查过,他是凭借军功,一步一步做到大将军的位置上的,可以说,在贵族遍地的朝堂上,他这个大将军是没有掺杂一丝的水分,完全靠自己打出来的。这样的沙场宿将十分难缠,常用的那些攻守之道,人家都是门儿清,一点一点的对拼,自己的人手又不够,可以预料得到,这仗怕是难打了。
“老赢,你叹什么气啊。”
不知什么时候,典军走到了赢广的身旁,见赢广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便忍不住问道。
赢广指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火光,转身对典军说道:“大军压境啊,我又不是敖烈那样的粗坯,能不愁么。”
“哈哈哈!”典军裂开大嘴,用手剔了剔牙上的肉丝,笑着说道:“你就别在这儿逗闷子了,这一路走来,咱们怕过谁!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等吞掉了这六万大军,我倒要看看姬重还有什么绝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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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裂土而治(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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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当太阳揉着惺忪的双眼慢慢地爬上了地平线,刚刚发出淡红色的光芒,凭借着不太明亮的亮光,青云郡城的战斗已经打响,也许是感受到了将军拿下前沿阵地的决心,双方的拼杀从一开始就进入到了白热化。
“进!”
正面的战场上,盾牌组成的铁甲方阵一步步的向土坡靠近,而在那些通道口处,一队队的士兵正在集结,这些人都是轻装上阵,当土坡上的战斗吸引了足够的火力的时候,他们就会发起冲锋,力求在最快的时间内通过通道,包抄到土坡后方,截断土坡上方守军的退路。
身高体壮的乔六就是其中一支冲锋队的队正,多次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积攒了足够多的经验,现在,他要靠着他的经验,尽可能多的保存麾下兄弟们的性命。
“一会听到冲锋的命令,都给我把步子甩开,看见见面的通道没有,正面的弟兄用他们的命吸引住敌军的火力,我们要做的,就是用最快的速度通过那条通道,只要通过了那里,就是我们大展身手的时候!别说我没提醒,如果谁稀囊软蛋当了逃兵,就算侥幸活着回去,可也逃不过军法处的一刀!”
一名年长的老兵接过话头,说道:“六子。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都是跟了你多年的兄弟,谁能干出那么没卵的事!待会弟兄们都快点跑。越快通过就越安全!”
乔六赞许的点点头,自己是这一队的长官,不得不说一些大面上的话,而老兵的话完全是从保存自身的角度出发,自然比自己的话更能让士兵们接受。
此时的土坡正面,盾阵在通过壕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出现了防守的空档。石头后面的弓手抓住机会倾泻着羽箭,但是,大部分的羽箭都会被盾牌挡住。只有一少部分通过了缝隙,狠狠地钻入士兵的身体。
“噗嗤!噗嗤!”
盾阵内不时传出一阵痛呼,一个士兵倒下就会立刻露出一段防守的空白,而且由于斜坡的缘故。倒地的士兵会带倒更多的人。冷箭不时飞过,重点照顾的就是这些倒地的士兵。
缩了一圈的盾阵进入到了沟底,防守的漏洞瞬间被跟进的士兵补齐,在他们的后方,十几名士兵永远的留在了那里,他们之中直接死于弓箭之下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只是受伤倒地,并不致命。随后的践踏才是结束他们生命的罪魁祸首。
对这些意料之中的损耗要离并不在意,冷静的挥手。让自家弓手向前压进到沟边,用一轮轮的抛射压制对方弓手的射击,为下面的步兵减轻压力。
“擂鼓!冲锋!”
“咚咚咚咚。”
一阵阵的鼓声如同催命的音符,重重的敲击在了士兵们的心头,战前的紧张情绪早就已经累积到了极限,忽然有了这么一个宣泄的出口,士兵们涨红着脸,嚎叫着冲向了前方的通道。
乔六提着长矛一马当先,双开两条长腿直奔通道而去!后面的士兵伏低了身子紧紧跟随,整个队伍如同箭矢一般,越跑越快!
通道两旁的土坡上,弓手忽然掉转了方向,弓弦响处,一支支羽箭带着夺命的破音穿梭在这支队伍的周围。不时的有人中箭倒地,飞溅的血花刺激了周围士兵的敏感神经,他们低着头,不管不顾的向前飞奔,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所有人只能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上天,祈祷老天的眷顾。
乔六的运气还是十分的好,尽管他冲在最前面,对着他的羽箭也最多,但神奇的是,所有的羽箭都是擦着他的身子飞过,而那些跟着他的士兵不时的被羽箭射中,周围的面孔也是换了一批又一批,直到冲到通道内,乔六竟然连油皮都没有刮破。
“快!快!快!”
乔六站在狭窄的通道内,拼命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将头顶上的羽箭纷纷拨落,借着他的掩护,随后跟进的士兵一头扎进通道内,头也不抬的向前突进。
涌入到通道内的士兵越来越多,头顶上的弓手无奈的停止了攻击,他们已经无法阻止蜂拥而至的士兵通过这条通道,与其徒劳的进行攻击,还不如集中力量对付土坡正面的盾阵。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通道的失守,因为他们只是这条通道的第一道防御,而第二道防御才是真正的杀招。
见头顶上羽箭停歇,乔六不由得大喜,看来自己的对策是正确的,虽然也折损了一些人手,但却远远低于自己的预期,再看前方的士兵,他们马上就要达到通道的尽头,只要冲出去,就可以切断土坡上守军的退路,甚至反杀上去也是可能!
“弟兄们!再加把劲!”
乔六大声的喊着,为周围的士兵鼓劲,可就在这个时候,渐渐升高的太阳将自己的光芒洒满了对面的城头,城头上明晃晃的亮光刚巧在乔六脸上扫过,那冰冷的光芒不但刺痛了乔六的双眼,而且如同盘在身上的毒蛇一般,让他透体生寒!
城防弩!那是正对着通道的城防弩!
“闪开!快闪开!”
周围的士兵疑惑的望着乔六,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间发起疯来,手脚并用,拼命的推搡着周围的士兵。士兵们不明所以,只能纷纷避让,聚集的倒是更紧密了些。
“完了!”听到熟悉的嗡嗡声,乔六大脑里一片空白,长期在战场上形成的敏感性,让他的身体下意识的做出了规避动作,可是周围的士兵依旧茫然,服从命令的本能让他们继续向前推进,直到长长的弩箭穿透他们的身体,将他们像腊肉一样穿成一串,这些士兵才如梦初醒,纷纷躲避,只不过在这狭窄的通道内他们又能躲到哪去?
城防弩发出的弩箭势大力沉,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抵挡,士兵们发出绝望的叫喊,妄想退出通道,可是那些倒毙的尸体成了他们脚下的阻碍,他们不但要注意脚下,还要提防头顶上的弓手的冷箭,逃命的速度可想而知。
当最后一个人倒在了通道的入口处,狰狞的弓弩终于停止了呼啸,乔六趴在地上,对面躺着冲锋前接话的那名老兵,只见他怒睁着双眼,似不甘,似愤怒,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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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裂土而治(六)
第一波的攻击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抢入通道内的五百余名士兵,受到了城防弩的集中打击,长长的弩箭破开了他们身上的护甲,将他们生生钉死在了地上,十余个血色通道之中,活着回来的士兵不足二十。
要离面色不变,并没有因为第一次进攻的失利而有些许的波动,在他看来,战死沙场是属于军人的荣耀,四百八十多名士兵用他们的生命试探出来对方的防守陷阱,避免了后续部队的伤亡,那他们的死就是有价值的。
稍微调整了下攻击的次序,要离迅速的组织起第二次进攻。
一排盾甲兵大步向前,很快就推进到了壕沟的边缘,他们斜撑着大盾,形成了一面盾墙,后面的弓手在盾牌的掩护下进行抛射,对对面土坡上的弓手形成压制。其余的士兵顶着盾牌,从盾墙预留的缝隙中鱼贯而出。
这回轮到土坡上的守军难受了,下到壕沟之内的敌军并没有结成阵势,而是直接用散兵阵型快速发起突击,防守的弓手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就无法造成有效的杀伤,再加上对面羽箭的压制,让防守的压力大增,很多弓手只能勉强向进攻的敌军发动攻击,可结果却是没有造成有效的杀伤,自己却不小心被落下的羽箭命中,失去了战斗能力。
“鸣金!让士兵们退下来吧。”樊篱观察了许久,忽然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
“铛铛铛!”
听到城头上的铜锣声,土坡上的守军忽然发力。将作为掩体用的巨石推了下去。石块翻滚带起了一溜烟尘,仿佛一头怪兽疯狂的扑向了下方的卫国士兵,那些士兵惊呼着纷纷左右躲避。可是总会有些躲避不及的被巨石击中。
“咣当!”
一名卫兵绝望地架起手中的盾牌,妄图能够在盾牌的保护下侥幸逃生,可是现实总是残酷的,纯铜打造的盾牌只是稍稍延缓了一下巨石的去势,下一秒直接就是盾碎人飞的下场,巨石带着鲜血继续滚落,直到冲入沟底。去势减缓,这才慢慢地停了下来。
短暂的停顿过后,幸存下来的士兵继续发起了攻击。不过所有人不再是低着头猛冲,而是放缓了步伐,警惕地观察着上方,只要看到有落石的苗头。立刻就在第一时间进行躲避。只是现在的土坡上方一片寂静。除了周围粗粗的喘息声,整个战场上竟然没有了其他的声响。
第一个攀登到土坡顶端的士兵,小心的探出头去,想要看看坡后面的情况,哪知道刚露出脑袋,就听见对面忽然传来嗖嗖嗖的破空声,这名士兵反应极快,缩头的同时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盾牌之下。接着就感觉盾牌一阵抖动,箭矢落在盾牌上噼啪作响。原来土坡的坡顶,已经笼在了城头箭矢的攻击范围内。
只是那匆匆的一瞥,已经让他看清了坡后面的情形,所有的守军已经撤到了城中,他甚至还看到了最后面的十几个人拖着一个个空荡荡的袋子一头钻进了城门。
将军的命令是晌午之前拿下土坡,所以登上坡顶的士兵并没有继续追杀,而是退出了城头弓弩的射击范围,同时后方传来了要离的最新军令,要士兵们就地休整,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好!不愧是我的先锋将军!拿下了土坡,青云郡城就直接暴露在了我们面前。要离的先锋军先退到后方休整,付赞,你带你的人上,在土坡上取土,将壕沟填出几条路出来,然后把取土的位置扩大,大到能容一辆楼车通过!另外,你小子不许偷懒!原有的那些通道不准使用,对面的城防弩都瞄着那里呢。那些玩意威力虽大,但旋转角度小,而且一旦固定就不能移动,只要让开正面,那些弩箭对我们楼车的威胁就会大大降低,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要是办砸了差事,我就要你的脑袋,明白了吗!”
“将军放心,铺个路而已,我又不是第一次干这活了,天黑之前,保证修出几条通道出来,绝不影响第二天的进攻!”
听到付赞的保证,乐羊满意的点了点头,楼车还得一天才能全部组装完成,明日倒是可以让步兵上去试试水,看看城头的防守强度,要是能试探出城防的漏洞那就更好了。
与此同时,在青云郡城的郡守府内,赢广召集诸将也正在商议着明日防守上的一些细节,由于前期有了充分的准备,城内的防守器械以及粮草辎重一应俱全,而且路飞的辎重队每七日就在桂陵郡与青云郡之间往返一次,大大增加了青云郡的持续防守能力,有了持续补给的这个优势,赢广等人对守住青云郡那是信心十足。
“老赢,虽然现在后勤畅通,但我们也得多加防范,万一粮道被断,我们真的只能困守在郡城之中了。”典军想得则要更多一些,虽然沭阳、青云、殇郡连为一体,但是沭阳、殇郡方面都有卫军对峙,这样一来,对方就完全可以派出一支轻骑,大摇大摆的穿过这两郡的防区,包抄到青云郡的后方,进而切断粮道,如果对方兵力充足,甚至可以进逼桂陵郡,如此一来,己方的压力必然大大增加,一个不慎就是城破人亡的下场。
“典军说的不错,当乐羊发现无法在正面击破我们的时候,他肯定会绕到我们的后方去断我们的粮道,不过他能派出的兵力肯定不多,首先,他不会从乐颐和乐封那里调兵,因为他在那里布置的兵力勉强和沭阳、殇郡维持一个对峙的局面,如果抽调,两位老哥肯定会主动出击,吃掉他剩下的兵马。所以,要包抄我们的后路,他只能在本部人马中抽调,但是大规模的调动又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眼睛,那么他就只能暗中派出少量的人马,兜个圈子绕到我们的后方。”
赢广停了停,嘴角忽然微微上翘,转过头对典军说道:“老典,我们有个老兄弟就要赶回来了,你倒是猜猜他是谁?”(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裂土而治(七)
乐羊制定的第二日进攻计划,没有持续到下午就被宣告破产,原因很简单,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再次登上土坡顶端的时候,对面空地上明晃晃的反光直接打消了他们继续前进的念头。
就在那片平整的土地上,无数的蒺藜隐藏在草丛之中,如果不是天空上烈日的帮助,让那些藏身阴影之中的利器折射出光芒,这些茫然无知的士兵肯定一脚就踩了上去。可以想象一下,当高大的楼车行进在这样一条路上,下面推车的士兵忽然被蒺藜戳穿了双脚,那么这些失去动力的庞然大物就变成了一个个固定的靶子,城头上的守军可以调整好弓弩,好整以暇的集中火力点名,然后彻底的瓦解对方的攻势。
这些层出不穷的小伎俩并不能阻止大军的前进,甚至不会造成太大的伤亡,可就是这些小伎俩,让乐羊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他不得不分出士兵去处理这样、那样的琐事,因为如果不去处理这些细小的琐事,那就极有可能被对方利用形成优势,然后再一步步的将优势扩大成为胜势,进而影响到整个战局。
就在城外的卫军紧张调动的同时,青云郡守军也没有闲着,城内的军器坊将青铜铸造的檑木运抵到城墙,几十名大匠正在紧张的进行绞索的安装,这种檑木比原木的更加沉重,杀伤力也更大,甚至连云梯也可以砸断,但是它的缺点也同样明显。那就是重量太沉,原本配备的两名士兵根本就无法将它重新吊起,必须得加派一人才行。所以。那些大匠一边安装,一边向旁边的士兵解释它的使用方式,以便让操作它的士兵尽快的形成战力。
与青云郡的紧张气氛相比,桂陵郡就显得平静了许多,百姓们并没有受到战火的袭扰,仍旧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蜿蜒曲折的汾河河水依旧在静静地流淌,而就在河边不远的树丛中。一座小小的哨楼隐蔽在绿荫之中,赤着上身的哨兵斜靠在立柱上,目光则远远地投向了汾河的尽头。
忽然间。一个小小的黑点猛地跳到了地平线上,瞭望的人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发现不了这么细小的变化,哨兵揉了揉眼睛。凝神仔细观望。只见连续不断的黑点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汾河的尽头,很快就连成了一条黑线,哨兵恍然大悟,那是船!数量非常多的船!哨兵飞快的滑下哨楼,跳上早就准备好的战马,飞快的向郡城的方向跑去。
清漆面的大船破开重重波浪,借着水势飞快向前,吴哲坐在船头。心情到现在还没有平静。想当初赢广让他打通与月氏的商路,自己当时只是认为他想要赚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直到今天,吴哲才猛然发现,事情似乎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银钱只是打通商路的一个目的,而另一个目的则是借兵!
封庄在第一次接到赢广的手书之后,就开始大力建造船只,这些船虽然都是按照商船的用途制作,但规格却完全超过了普通的商船,船舱的底部除了船员的生活区外,还有一大片的牲畜区,平日里里面关着的都是些牛羊,而在战时,里面圈着的却是战马!
月氏是靠着骑兵起家,他们的铁骑战力不凡,赢广在月氏做质子府家将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早在封庄勾引到了木乌图的时候,赢广就打起了月氏铁骑的主意。封庄这几年混在月氏,其实就办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原有月氏骑兵的基础上,训练出了一支自己掌控的骑兵,这支骑兵人数虽然不多,只有一千五百骑,但是个个都掌握了骑兵作战的精髓,算得上真正的精锐。所以,当封庄接到赢广的求援信后,立刻命令手下骑兵集结,并同时禀告了月氏头人妘翼,在妘翼的支持下,封庄点起麾下精骑,随吴哲乘船前往桂陵郡!
“老吴,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封庄钻出船舱,见吴哲在船头摆了个骚包的造型吹风,顿时就觉得十分不爽,要说耍贱当初军中属他第一,如今多了这么个竞争的胖子,怎么能让封庄心里平衡!
“船头风硬,你就算想展示下你丰满的身姿,怎么也得换个方向吧,你说说这风头一紧,直接将你那肥大的袍子勒出了棱角,你看你一圈一圈的像个面团似的,一个老爷们弄得那么珠圆玉润的干啥!”
看来封庄在月氏呆了几年颇有长进的,以前不过是耍贱,现在还多了条毒舌。
只是吴哲没心思和他逗闷子,在他临走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卫国肯定会兴兵报复,如今过了这么久,想来战斗应该已经打响了。江上行舟,消息的来源奇缺,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打成了什么样子,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自己一行人越快到达越好。
“封庄,你别嘚瑟,如今将军手下人才济济,武将更是新收了几人,他们个个的战力都不比你差!我看你是在月氏享福久了,没了当初的心气,早晚得沦落!”被封庄磨叽的实在难以忍受,吴哲终于开始了反击:“你说说你现在哪有个将军的样子,上战场竟然还带了条狗,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狗?”封庄忽然笑了起来,用手指点了点底舱,笑着对吴哲说道:“你老小子到底个什么眼神,那可不是什么狗,而是一头狼!那是咱们当初在斗兽场赢的战利品!另外劝告你一句,千万别在它面前说它的坏话,那畜生精明着呢!”
正说话间,青狼迈着步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摇摇晃晃的商船让青狼十分的不适,它更喜欢在宽广的草原上飞奔,不过应该是快到了,刚在船底,它就听到了远处岸边的嘈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它来到了甲板上想要去瞧瞧,顺便再透个气。
吴哲与封庄十分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刚没说几句,就见前面的渡口上出现了一队队的士兵,看服饰应该都是桂陵郡的郡兵。吴哲转过身,笑着对封庄说道:“虽然和你吵吵了一路,但我还是要对你说一句——欢迎回家。”(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裂土而治(八)
虽然遇到了意料之中的抵抗,但是楼车还是顺利的靠上了青云郡的城头,乐羊满意的点点头,看来采用的战略是正确的,有的时候战略的选择不是靠死背兵书,这里面更多靠的是实战的经验,一个正确的战略可以加快进攻的节奏,减少士兵的伤亡,而同样一个战略,换在另一个地点,就可能将无数的士兵推入死亡的深渊。
随着卫军的蹬城,城头上的战斗强度猛地增大起来,无数的士兵顺着楼车向上攀爬,眼看就要和最先登顶的士兵合在一处,可就在这个时候,城头上忽然响起了强弩的呼啸!
“嗖嗖嗖嗖!”
楼车顶端的卫兵被成片的割倒,侥幸跳到城头上的士兵也没能逃脱被围杀的命运,一个个被长矛挑着,丢下了城墙。在每一个楼车的出口处,都围拢着三层强弩兵,弩箭仿佛不要钱的一般,拼命的对着楼车的平台倾泻,提着盾牌的士兵被震的手臂生疼,蹲在地上只能勉强保住自身,至于那些没有盾牌的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弩箭撕裂自己的身体,然后摇晃着一头栽下了楼车。
就在城头上的攻击被遏制住的同时,青云郡城的城门忽然开启,两支步兵一左一右的杀向了城墙两侧,打头的武将不是别人,正是典军和敖烈!
“哈哈,卫国的小崽子们,看你们哪里走!”
敖烈发出一声兴奋的嚎叫,挥舞着青铜锏就杀入了战团。楼车下的卫兵调转方向,想要趁机抢入城门,哪成想敖烈将长锏一横。一个横扫千军,直接将面前的卫兵扫倒一片。脚下不停,敖烈掌中长锏或砸或挑,径直奔着楼车而去,沿途卫军纷纷涌来,却没有敖烈一合之敌,就见一团青影将敖烈护住。将密集的卫军被生生破开了条血肉胡同,再看敖烈身后,全都是被砸的七扭八歪的卫兵尸体!
楼车的基座是用厚重的原木支撑。青铜长锏砸上去只不过是增添了几道伤痕,虽然木屑横飞,却没有伤及根本。敖烈后退两步,左手抓过一名卫兵当做肉盾。右手轮圆了长锏。吐气开声!
“哈!”
敖烈的这一下却是学聪明了,他没有硬碰硬的去破开结实的原木,而是凿在了构件的连接处,果然,连接处比基座要脆弱的多,几下之后,整座楼车都发出了痛苦的吱纽声,上面的平台摇摇欲坠。那些攀爬在上面的士兵立足不稳,噗通噗通摔到一地。如同滚地葫芦一般。
敖烈丢掉已经破烂的如同麻袋一样的尸体,偷眼瞧想典军一头,哪成想典军的武器犀利,已经破坏了两座楼车,现在正奔向了第三座。
“将军,要离请战!”
看着青云郡兵在城下肆意砍杀,要离顿时就红了眼睛,这也太目中无人了,竟然敢这么大开着城门杀出来,当真以为咱们这些人是泥捏的不成!
乐羊站前高台上,仔细的观察了一阵,最终摇了摇头,下令道:“鸣金收兵!”
“将军!”
要离诧异的望着乐羊,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主将会放弃这么好的进攻机会。只要给自己三千兵,不!只要让自己带着自己剩下的兵马,自己就能够抢了他们的城门!
乐羊摆了摆手,示意要离退下,其实不是他不想突击,而是不能,城门正对着的就是土坡中段的通道,那里是城防弩最为集中的地方,先不说己方的士兵能不能冲破弩箭的封锁,就算冲过去了,他们也破不开城门口的圆阵,率先出城的两名武将并没有突出的太远,在各自破坏了三台楼车之后,他们就回到了城门口的圆阵之中,那里就像一台石碾,将妄图接近的士兵碾的粉碎。
去就是送死,这波攻击已经没了士气,退兵保存实力是最佳的选择。为将者最忌冲动,乐羊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能够稳坐多年的大将军,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
清脆的钟鸣响彻战场,卫国士兵听闻后,便迅速的脱离了战斗,与此同时,青云郡城上,也响起金鸣,典军、敖烈两人,收拢了士兵,这才一步步退回到了城内。至于那些残存的楼车也未能幸免,一罐罐的火油淋在上面,将高大的楼车点成了一支支火把,浓烟滚滚升腾,仿佛是一张张扭曲的笑脸,在对着败退的卫军狂笑!
望着垂头丧气的副将,乐羊倒是平静的很,一军主将不能轻易将自己的喜好挂在脸上,这样很容易影响到麾下将领的情绪,进而感染到全军。虽然情绪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不能否认它的存在,有的时候情绪甚至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败,所谓的哀兵必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好啦,不过是遇到点挫折,看你们一个个都成了什么样子!”
预想中的严厉训斥并没有到来,这让下面的众将悄悄松了口气,可是这却让众人的心中更加的憋屈,楼车都上去了,竟然未能全功,下面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没想到啊,对方的弩箭竟然可以敞开了射,难道他们的弩箭不花钱么!”乐羊并没有在意手下将领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说道:“他们肆无顾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没有切断他们的补给,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他们为什么这么奢侈。”
“将军,他们的补给来自于桂陵郡,我们受到地形的限制,如果想要切断他们的补给就必须绕路过去。”
要离也恢复了冷静,接着乐羊的话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恩!不错!”乐羊赞许的点点头,笑着对要离说道:“我给你三千骑兵,你火速赶往沭阳郡,章守信那老家伙仗着地形险要只守不攻,你正好借着乐封大军的掩护,偷入到桂陵郡内,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切断他们对青云郡的所有补给,同时将桂陵郡内所有的一切全部破坏掉,我要让他处处烽烟,救之不及!”
“要离领命!”(未完待续。)
ps: 到了单位重新写的,晚上那章老赢可能会稍晚,但肯定会发,绝不断更!
第二百四十章 裂土而治(九)
与青云和殇郡相比,章守信过得就惬意的多,沭阳郡凭借着地利,没有费多大的劲,就将乐封的大军死死挡在了城外,人家也不是不给你机会,你想要进攻么?好呀,先爬半天山再说吧。
不过这乐封也是个妙人,见沭阳郡易守难攻,所以那些寻常的攻城器械他根本就没造,只是安排士兵们将郡城围住了事。
两者相安无事了半个多月,这两天乐封忽然抽风了一般,忽然命令自己的士兵一批一批的向着山顶上的城墙发动冲击,如果要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一场,章守信自然是求之不得,凭借着地利,他用不了多少损耗就可以完全将乐封的大军吃下,可是实际情况是,当这些士兵冲锋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就偃旗息鼓,不但停下了脚步,有的甚至还扫扫地上的落叶原地休息起来,如此折腾了几次,不但守城的懈怠,攻城的更加懈怠,一个个懒洋洋的,连口号都没有了。
“乐封这孙子干什么呢!这到底是玩的什么套路!”章邯蹲在城头,将自己的头盔戳在一边,手里拿着一片巨大的树叶不断的扇着风,对乐封的把戏他是彻底无语了,根本就没有目的嘛!难道为了做做样子给乐羊看?没道理呀!
“章将军!章将军!”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喊声,听声音还挺着急的,于是章邯站起身子,回头一瞧,差点没让那张忽然出现的僵尸脸吓到。
“墨翟。你不好好打探消息,跑到城头上面来做什么?”
墨翟是暗影在沭阳郡的负责人,主要就是做一些刺探军情。传递消息的工作,因为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所以被熟悉的人戏称为僵尸脸,而且这墨翟最爱干的事就是报忧不报喜,只要看见他,那就准没好事!
“没事,只是过来确认一下。”一身黑衣的墨翟并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挥手让自己的手下奔上城头顺着固定好的绳索飞快的溜到了城墙之下。
“你让你的人下去是做什么?”章邯有些疑惑,自己很确定没有敌人接近过城头,但敌人不接近。不代表外面就是安全的,下去的人有很大的机会遭遇到敌人的散兵。
墨翟僵着脸,用死板的声音说道:“最近几天莫名其妙的攻击让我很是不安,我总感觉对方似乎在刻意掩饰些什么。总靠脑袋猜也不是个办法。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最快捷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想下去抓些人来问?”章邯禁不住哈哈笑道:“下面都是些小兵,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能知道些什么?至于知道原因的人都在山下的大营中,就凭你手下的那几个人,肯定是进不去的!我看你呀,定是要白费力气了。”
“是不是白费力气,现在还言之过早,等抓了人上来才知道。”
墨翟没有在意章邯的打趣。其实自己对这个直性子的武将没什么恶感,索性就由得他说去。至于能不能问出些情报,这就需要专业的人来做了。
很快,城墙下面传来几声鸟叫,先前被收起来绳索重新抛到了城下,不多时,便拉上来三个还在不断扭动的袋子,墨翟探出头去,仔细点了下人数,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派出去的手下不缺一人,尽数回来。
为了抓紧时间,墨翟并没有走出太远,直接将审讯安排在城楼内进行,章邯对墨翟的手段很是好奇,加上他也想知道乐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也没用墨翟邀请,自己早早就跑了进来,坐在一边旁听。
四狗子被从袋子里倒出来的时候还在浑身发抖,自己不过是走的慢了点,哪成想直接被捂着嘴拖进了草丛,当时那冰凉的匕首就卡在自己脖子上,那丝丝的寒气吓得自己差点尿了裤子。等再次见到亮光的时候已经是在一间屋子内,一个长着僵尸脸的家伙冷冰冰的望着自己,仿佛是在看一块晾在砧板上的肉。不远的角落里坐着另外一个人,看那服饰应该是这里的守将。
“看清楚了么,看清楚就准备好回答问题,记住,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机会,你的同伴在另外的房间中接受询问,一旦我发现你说的与他们说的不符,你就没有必要再说话了。听明白了吗!”
墨翟阴测测的话让屋内的温度迅速降低,四狗子打了个哆嗦,连忙点头,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让这僵尸脸起了杀念。
“最近你们有没有人员的调动?”
四狗子连忙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小的只知道自己周围的情况,没见到有部队调动,不过前几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倒是听到了几声马嘶。因为夜里很静,所以我听的很清楚。”
“马嘶?当时你的营帐在什么位置?”墨翟板着脸继续问道。
“回上官,小人隶属前军,营帐自然是扎在了前营。”四狗子渐渐平复了心情,说话也流利了许多,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和我一起的老九是辎重营的,昨日吃饭的时候,他说营中的草料不够,他们小队最近要去调集一批草料过来。”
“这几日攻城的都是那些部队?”
听到这个问题,四狗子可以说是张口就来:“都是我们前营的兄弟,来之前我们的队正就说了,都是佯攻,只要跑到半山腰就可以撤退,轮换的弟兄们也都接到了同样的命令。”
“明日还攻不攻城?”
“这个小的是真不知道,刚才撤退的时候,只是听到了回营的命令,至于明天如何,小的并未听说。”
听完四狗子的话,墨翟点点头,示意手下将他带出去,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四狗子忽然惨叫起来:“将军!将军!我说的都是实话,千万不要杀我啊,千万不要杀我啊!”
没有理会四狗子的喊叫,章邯走到墨翟跟前,兴致勃勃的问道:“怎么样,我就说吧,问一个小兵,你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的!”
墨翟翻了翻眼睛,就那么僵着脸,冷冰冰的说道:“刚刚一队两千多人的骑兵在你的防区经过,你竟然毫不知情,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混到现在这个位置的。”
“你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裂土而治(十)
“首先,对面的乐封手下都是步兵,只有将领才会配备战马,所以贮存的草料不会太多,够那些战马一月所需也就行了,可是准备的那些草料仅仅两日便宣布告罄,这就意味着有一支骑兵非常快的到达了乐封的军中,通过草料的消耗我们可以进行简单的换算,不难得出,这支骑兵的人数。”
墨翟快步走下城头,一边走一边对章邯说道:“而今日,他们进攻的烈度比往日低了许多,另外时辰尚早,士兵们早早就接到了回营的命令,这说明他们佯攻的任务已经完成,没有必要再出来演戏,可见那支骑兵已经离开了。”
墨翟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问道:“你说说看,从咱们防区通过的骑兵能去哪里?”
“能去哪里?”章邯脑子转的极快,略一思索,脸色忽然就变的惨白。
“桂陵郡!这些骑兵要去桂陵郡!”
自从青云郡的战斗打响,路飞就一直非常非常的忙碌,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蜜蜂,飞到这头再飞回到那头,根本就没有一刻得闲,好在桂陵郡有公孙泽掌控全局,粮草军械筹备的井井有条,路飞回到桂陵郡后直接负责运送,着实让他轻松了不少。
如同往常一样,路飞核对过运送物资的数量,便准备启程,不过这次的运送与以往却是不同,物资里面竟然大部分都是强弩、弩箭一类,粮草只占了一小部分。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路飞始终把控着自己的底线,那就是不该问的不问。物资清点无误之后。三声鼓响,路飞带着护卫队和民夫踏上了通往青云郡的官道。
炽烈的骄阳肆意的挥洒着自己的光辉,长长的官道在阳光的照射下泛出淡淡的白光,干燥的泥土随着车轮的转动飞起,细细的土沫粘在周围士兵们的胳膊上、脸上结成了一块块小小的土痂。
路飞咽了咽吐沫,用手打着凉棚向前眺望,口中还不住的替那些民夫鼓劲。
“过了前面的坡。就到了桉树林,大家伙都再加把劲!等到了那里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的天气,热的要死!”
“统领。统领!”
护卫队长卢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他,这才靠在路飞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统领。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早先派出去的斥候,没了踪迹,我便又派出去一队,可是到了现在都没有一个人回来。”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路飞猛地打了个激灵,将卢汉拉倒一边匆忙问道:“最后一拨人你已经派出去多久了?”
“有大半个时辰了。”
“快,传令,原地扎营休息!将所有板车围在外围,民夫聚拢在中间。所有弓弩卸车,让部队做好战斗准备!”
“喏!”
突如其来的命令。让辎重车队一阵混乱,顺风顺水的运送了这么多趟,早就让这些押送人员产生了懈怠,好在长期训练的惯性还在,虽然乱了一点,但众人还是很快收缩在了阵型之内做好了防御。
“卢汉!你多派几人回桂陵郡求援!马上!”
“所有士兵分成三列,一列一列的射出弩箭,射出之后立刻上弦!不得延误!”
“为所有民夫发放武器,不求杀敌,只求自保,在这大平原上,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逃只能是死,战还有一线生机,让他们自己合计着办!”
一条条的命令从路飞的口中发出并得到执行,整个军阵迅速运转起来,由一头温顺的绵羊,渐渐变成了一头狰狞的怪兽。
躲在桉树林中的要离十分的郁闷,他万万没想到这名辎重营的统领竟然如此谨慎,在自己的地盘上竟然就远远的放出了斥候,为了保证自己的隐蔽性,不得已,要离只能截杀了那批斥候,可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批的斥候如期而至,要离只能继续截杀,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已经显现出来,迟迟不归的斥候引起了对方的警觉,辎重队伍竟然原地止步,并做出了防御。原本要离还心存侥幸,想要继续隐藏,只要拖的时间够长,那支在烈日下的辎重队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火辣辣的日头会帮助自己耗尽他们的体力,到时候对付这样一群疲兵则容易的多。可是当看到他们竟然向桂陵郡方向派出了信使的时候,要离就知道自己的以逸待劳之计落到了空处,自己必须出击。
“上马!冲阵!”
桉树林内,密密麻麻的骑兵缓缓走到外面的空地上列队,统一的盔甲和高高飘扬的战旗都表露了他们的身份。
路飞面色阴沉的站在车阵之中,外圈的板车上堆满了粮草,虽然可以阻隔步兵的攻击,但却无法阻拦骑兵的飞跃,自己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些有限的护粮士兵,尽管给民夫发放了武器,可是民夫毕竟是民夫,他们的战力是指望不上的。
这是自己指挥的第一场战斗,想来也会是最后一场吧。
来不及多想,对面骑兵整队完毕,高大的战马缓缓地跑动起来,随着距离的接近,战马的速度越来越快,车阵后面的士兵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马上骑士的面孔。
“射!”
路飞撕裂的声音响彻天空,用力之猛甚至让他的面孔都发生了扭曲。
箭矢飞起,乌泱泱的如同密集的蜂群,铺天盖地的迎向了冲锋而来的骑兵,冲在中间部位的要离大吃一惊,他万没想到这些普通的护粮士兵竟然配备了如此多的弓弩,淬不及防下,前排冲锋的骑士首当其冲,纷纷中箭落马,完整的阵型被生生撕裂出了一个缺口。
“加速!冲上去!快!快!”
趁着弩箭施放的间隙,要离大声催促着周围的士兵,只要越过阻碍的车阵,战斗的节奏就会落入到自己的手中,唯一能够和自己抗衡的不过是那些护粮士兵,至于那些武装民夫,不过是些待宰羔羊罢了。
想到这里,伏在马背上的要离刚要直起身子鼓舞下士兵,对面传来的破空声吓得他将刚刚抬起的身子又压在了马背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