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早就跟你说了，展会是最累的，现在好了，末班车赶不上不说，还要继续加班。”杨凌曦一边抱怨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
方未央耐心地贴着标签，头都没抬起来，冷静地回答道：“但是工资高，三天可以拿到五百，我平时在超市兼职促销，辛苦一天才50，除去午饭跟抽头只能拿到35，所以你知道的。”
杨凌曦也坐下来帮着一起贴标签：“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谁叫我们没有好家世，偏偏读了个三流的学校，学费贵的要死，每个学期能够按时交上学费就不错了，更不要提什么生活费了。”
“你们动作快一点，我还要赶着回家，这里到城西得一个小时呢。”说话的正是所谓的主管张梦，年纪也就20几岁，但是仗着自己资格老，就一个劲地使唤杨凌曦跟方未央，杨凌曦私底下叫她老女人，说是更年期提前的妇女，被方未央白了一眼之后还巴拉巴拉抱怨一大堆。
杨凌曦跟方未央整理好以后，走出会展中心，夜已经深了，杨凌曦说：“要不不要回去吧，反正都没有车了，明天一早还要从学校赶过来。”
“那我们晚上要住哪里呢？”方未央看了一眼手表，指针指向12点。
“要不我们去ktv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个ktv，通宵场只要50，我们一人也就25，总比露宿街头要好。”杨凌曦提议道。
“打车回学校差不多也要50，明天还要早起过来，好吧，你确定吗？”方未央并未否决，而是换算了一下回去得车费及浪费的时间，觉得还不如就睡在ktv的包间里。
等到两个人拐进歌库，发现前台只剩一个服务生，也不知道杨凌曦哪里摸出来一张会员卡，开好包间以后，一个男的服务生带着两个人去包间，走廊里的灯有点昏暗，一路过去包厢里有歌声传出来，嘈杂中还夹杂着筛子的声音，时不时有包厢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个步履蹒跚的人，酒气扑面而来，方未央抓住杨凌曦的手臂，心里有些不安不起来。
杨凌曦其实心里也有点慌，说起来除了跟寝室的人一起通宵唱k过一次，也没在这个点来过ktv。
两个人坐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安慰之前的心乱，先点了好多歌，平时两个人生活也挺拮据，虽然喜欢唱歌，但是也不能经常来。方未央唱了一首王菲的《闷》，然后麦就被杨凌曦霸占，好在方未央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唱歌，忙绿了一天也累了，居然在杨凌曦走调的歌声中睡着。
等到醒过来，屏幕上还在放着歌，而杨凌曦已经睡着了，方未央看了看手表，才2点，还以为睡了很久了，起身出包间想去洗手间。
刚走到拐弯的地方，有个人走过来撞了自己一下，方未央捂着头还没看清楚，也没听见道歉，就看见那人转身留给自己一个背影，侧边的耳朵似乎有颗很闪的耳钻，高高的个子，走路有些晃，好像喝多了。
刚走到包间门口，突然就发现有个黑影在里面晃，未央吓了一跳，想起杨凌曦还在里面，赶紧推门进去，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都翻着自己包，未央赶紧大叫起来，那人一听见响动就赶紧推开未央溜了出去。未央的叫声惊动了走廊尽头的服务生也惊醒了凌曦，服务生赶紧帮着去追，而她赶紧进包厢检查自己的包，看看有没少什么，一边把东西倒出来，一边还让凌曦检查自己的包，结果两个人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少，未央甚至在包里找到多出来一样东西——一只男式钱包，打开一看吓了一跳，虽然没有现金了，但是各种信用卡好多张，杨凌曦眼尖认出来叫出声：“哇，居然有黑卡，我还以为是小说里编的呢。”
“我看看有没有身份证，也不知道那个男的为什么要把钱包塞到我包里，万一是偷来的，我到时候怎么说得清楚。”未央拿着钱包不知道怎么办。
这时候一个服务生走进来：“不好意思，我们没追到那个人，你们有没有什么损失。”
“没有是没有，但是……”
“没有，算了，我们也没丢什么东西。”凌曦按住方未央的手，盖住钱包，打断未央的话。
“那好的，你们继续，为了表示歉意，今天的包厢费免单了。”服务生说完就退出了包厢。
“凌曦，你为什么要拦着我？”未央挣脱开凌曦的手。
“你傻呀，这个钱包一看就很值钱，到时候失主来找，我们再归还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酬劳呢。”凌曦居然打起了小算盘。
未央打开钱包，翻来翻去就是没看到任何关于主人信息的东西。
两个人一闹也没怎么什么睡意了，于是又开始唱歌，一直唱到天亮。也很奇怪，也没有人来找钱包，于是先放在自己的包包里，也没当回事。
展会第二天正好赶上周末，人比第一天多很多，凌曦跟未央忙得不可开交。
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大家只好轮流着吃饭，可是当凌曦过了1个多小时还没回来的时候，未央有些恼火了，以为凌曦躲懒去了。当张梦也回来问起凌曦，未央才知道事情有点不对劲，赶紧打凌曦的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有人接，未央着急了，趁不忙的时候又溜到安全通道给凌曦打电话，终于有人接起来了，不过不是凌曦：“你好，是……方小姐？”
“凌曦呢，这不是凌曦的电话吗？”方未央一听是个陌生的男声，顿时慌乱起来。
“杨小姐很好，我们老大不过请她喝杯茶，听说方小姐拿了一样不该拿的东西，还劳烦方小姐送过来。”对方说话听上去是客客气气，但语气却是那么坚定不容反抗。
“什么东西？”方未央一慌乱想不起来自己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
“一个钱包而已。”对方声音带着笑意。
“对，是有个钱包在我这里，不过不是我拿的，是一个男的塞在我包里的。”经过提醒，未央终于想起来了。
“那麻烦你送到你们昨天唱歌的地方。”对方随即提出了要求。
方未央也没想那么多，就跟张梦撒了个谎说杨凌曦吃坏了拉肚子在医院，自己要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也没等张梦细细盘问跟阻拦，她拿着包就走了出去。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歌库的时候，居然看见杨凌曦好好地在沙发上坐着，看见自己还很开心打招呼啊：“未央，你来啦。”
未央也不管包厢里的其他人，坐下来，扶住杨凌曦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啦，未央，我跟你说，沈先生人很好，说要给我们酬谢。”杨凌曦显得很开心。
未央这才仔细环顾起周围，发现门口站了四个人，对面坐着一个男的，身后站着两个男的，一个光头，一个板寸，凶神恶煞的样子，她赶紧从包里把钱包拿出来扔到桌子上：“钱包还给你，凌曦，我们走。”说着就拉着凌曦要走。
“慢着，方小姐，还没谢谢你们呢。”站在对面板寸头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钱包已经还给你们了，我们不要什么酬谢，让我们走。”方未央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可是他纹丝不动。
“方小姐，其实是还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帮忙。”坐在对面的男人慢悠悠地开了口。
站在未央面前的男人让了开来，未央看清楚对面坐着的男人，轮廓有些眼熟，看到侧耳的耳钉，才想起来自己撞到的那个醉汉。楞了一会，才回问到：“什么事情？”
“阿三，把人带进来。”站在他身边的光头应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光头阿三就用脚把一个男的踹了进来，面目清秀，年纪看去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其实未央一眼就认出来就是把钱包塞进自己包里的男人。
“方小姐，是他做的吧？”
“我看的不太清楚。”未央并不想给自己惹任何麻烦。
“方小姐不要害怕，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对面的男人依旧面无表情淡然地说，似窥视了未央的内心想法。
“是他。现在可以走了吧。”未央点了点头然后拉着凌曦想走，接着听见身后的声音说：“阿三，老规矩。”
原本跪在地上的男子开始求饶：“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凌曦偏偏不知好歹地问了一句：“老规矩是什么，他怕成这样。”
阿三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求饶的人，然后吐出一句话：“砍掉右手。”
未央跟凌曦都倒吸一口气，停下了脚步，凌曦有点被吓坏了，未央转过身说话的瞬间真的很想扇自己一耳光，明知道与自己无关，但是感觉好像是因为自己才会被砍手，所以很认真地说：“沈先生，不是说要酬谢我们两个吗？”
“当然，我沈某说话算数。”沈家明转了转手腕上的手表说。
“那就饶了他。”未央目光如炬直直看着沈家明。
“我劝方小姐少管我们的事情。”光头男人恶狠狠地警告未央。
沈家明朝光头摆了摆手，然后扯着嘴角说：“好，既然方小姐如此要求，那我沈某也不好为难他，不过皮肉之苦总还是要受些的，不然他下次还会犯。”
跪在地上的男人听见方未央为自己求情有些不敢相信，然后又听见沈家明亲口应承下来，知道自己的手算是保住了，赶紧转向给未央磕头：“谢谢方小姐，谢谢。”
“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方未央一开始也并没有想到沈家明会如此爽快答应自己，看到事情解决了只想快点离开。
沈家明点了点头示意，门口的人立即让开，方未央拉着杨凌曦就快离开了。
“大哥，就真的这么放过这小子了？”阿三不敢相信一向规矩森严的大哥会允诺小丫头片子。
“我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吗？”沈家明用余光扫了一眼阿三，阿三立马噤声，“张强，你要好好反省，机会是给你了，能不能够把握看你自己了。”说完起身离开了包厢。
趴在地上自然就是张强，等到脚步声远去了，才起身，也没好好看清楚那位小姐的面容，只是听见阿三称呼她为方小姐，虽然说张强充其量就是个喜欢小偷小摸的混混，但是还是很讲义气的，想着下次再遇见方小姐一定要还恩情。
直到忙完回到学校，未央也没有跟凌曦提起这件事，好像当完全没有发生过，凌曦因为自己害未央一天的活白干，心里已经内疚不已，也不敢主动跟未央提，于是两个就不约而同地选择忘记这件事。
第二章
每月一号未央都会去atm机上看父亲是否准时把生活费打进自己的账户，有时候很准时，有时候会拖很久，未央从来不催，自己平时兼职的钱也能挺过一段时间，只是这个月超市减少了促销员，上个月会展白白扣了一天的工钱不说，张梦还到处跟别人说方未央跟杨凌曦两个小姑娘总是偷懒，做事不牢靠。结果导致两人处处碰壁，一度找不到兼职。她看着卡上的余额，叹了口气，按下按键退卡。
未央刚回到寝室，杨凌曦一脸开心地走进来，悄悄伏在未央耳边说：“刚刚模特队的学姐介绍了一份兼职，周末高新区奠基仪式礼仪，一天三百。”
未央的手里还握着银行卡，然后说：“跟学姐说，我们去。”
未央裸身高有170cm，比凌曦还高上2cm,面试的时候，那个叫琴姐的女人靠在自己的福特车边，上下打量了下两人，然后笑着说：“身高够了，气质也挺好，旗袍我会提供的，你们自己准备黑色的高跟鞋，还有要把头发都盘起来，刘海梳干净，露额淡妆，规矩都知道吧，这个活动比较大，下午我会把人都召集起来彩排一遍，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琴姐，酬劳怎么结算？”方未央最关心的的问题。
琴姐笑了笑说：“明天活动结束就给你们，三百，我一分不会少你们的，但是你们要好好表现才行。”
“好的，那下午我们几点过来。”杨凌曦问道。
“2点吧，高新区的世纪大道知道么，我们在路口集合。”琴姐说完就拉开车门上了车。
“我没有黑色高跟鞋，你有吗？”杨凌曦看着琴姐的福特车开远了才对未央说道。
“你说呢，还有点时间，我们去买一双吧。”未央好像记得附近有个小批发市场，不知道找不找得到。
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市场，然后照着地图标示上了三楼。市场不大，但是很拥挤，一个摊位也就几个平方，有些鞋盒都堆在过道里，有些鞋子都扔在一个大筐里，旁边挂着一张纸片，上面写着：40一双不还价。
两人好不容易在筐底翻到两双黑色的高跟鞋，也就5公分左右的高度，未央觉得还可以接受，但是一看鞋码顿时泄气，一双37一双36，问老板：“有没有38码的纯黑高跟鞋？”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操着本地口音说：“没有了，都在筐里了。”
于是两人只好放弃，继续寻找下一家。
穿过长长的过道，两人皆是一身细汗，迎面走来几个人，未央看见为首的一个人有些眼熟，也没细想，就瞟见他手臂上的龙刺青，便拉住凌曦往边上让一让。
就在两帮人要擦身而过的时候，杨凌曦突然大喊起来：“哎呀，我钱包不见了。”
“怎么会，你好好找找。”未央也着急了，是自己提议来市场找鞋子的，万一因为这样丢了钱包，要内疚死了。
然后看见杨凌曦转身想刚那帮人走过去，抓住走在最后的一个年轻人说：“一定是你，刚走过去的时候，你撞了我一下。”
未央赶紧上前去拉住杨凌曦，小声说：“你确定吗。”
杨凌曦不依不饶就是拉着那个男子不肯让他走，结果前面的几个男人也回过身来，为首的男人看了看未央跟凌曦，然后开口道：“怎么回事?”
“三哥，这妞说我拿了她的钱包。”被凌曦抓着衣服的男子如是说道，一脸无辜。
“这位小姐，你有什么证据吗？”为首的男人便是阿三，他已经认出了方未央，只是在这种场合不便说。
“刚刚就是他撞了我一下，我才发现钱包不见的。”杨凌曦一口咬定。
“我的兄弟我自己最清楚，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要知道按规矩是要砍掉右手的。”阿三故意把“砍掉右手”几个字加强了语气。
方未央这下彻底记起来眼前的人，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说：“我朋友的确丢了钱包，可能是着急了。”
阿三小声地了旁边的几个人几句话，然后对方未央说：“既然是在市场里丢的，我们多少也有些责任，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们找回来，不如你们留个号码给我。找到以后我给你送过去。”
“好，那麻烦你了。”方未央明知应该拒绝，可一看到身边急红眼的杨凌曦，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她也明白对方答应帮忙找回来，总是比干等着强。
杨凌曦看未央答应了，也就不再纠缠，想想可能是自己太咄咄逼人，可能来之前就已经丢了钱包，着急了才会如此揪着眼前的人不放。方未央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然后就跟着凌曦两个人继续去找鞋了。
下午2点两个人总算拎着淘到的黑色高跟鞋到了世纪大道，已经聚集了不少女孩子，个个身材高挑，皮质白皙，模样较好。琴姐拎着lv的包清点人数，然后开始跟大家讲活动的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虽然说是做一天的礼仪，但是未央觉得真应该是算上排练的这天，所有人在大的集装箱里换上旗袍，踩着高跟鞋来回熟悉路线，怎么站，怎么走，一遍又一遍，会场里的工人们也在加紧布置，看着这些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反复彩排。
好不容易结束排练，未央跟凌曦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新鞋磨脚，加上两人并不习惯高跟鞋，脱掉高跟鞋发现后跟都起了水泡。两个人拖着疲惫回到宿舍，匆匆冲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
半夜里未央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未央迷糊着起身从书桌上拿了手机，似乎听见寝室其他人在嘟哝着什么，便走到阳台上接了电话：“喂。”
“方小姐，你好，我是阿三。”听筒里传来了陌生男子的声音。
一阵风吹过来，未央倒是清醒了几分：“有什么事情吗?”
“钱包找到了，是你的朋友掉在一个摊位了。”阿三身处的环境似乎有些嘈杂，但是未央还是听清楚了。
“真的吗？太好了。”未央刚出口就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太大声吵醒其他人。
“你看是我派人给你送去还是你来拿。”阿三问道。
未央想象了一下阿三手臂上的刺青，摇了摇头，然后小声说：“明天我去拿吧，你给我地址。”
“也好，你记下地址……江东路89号轮回酒吧。”阿三报给未央一家酒吧的名字。
“谢谢。”未央也没忘记表示感谢。
“客气。”阿三说完便挂掉了电话。
方未央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走进寝室，躺回到床上。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杨凌曦便推醒未央，一番梳洗之后，化了点淡妆，手里拎着黑色的高跟鞋便出了门。
琴姐早早地就在会场外面等着她们，幸好来得早，居然交通管制，她跟凌曦提前下车整整走了一站路才到。琴姐清点完人数说：“会场还在进行安全检查，你们先好好检查下自己，你刘海梳光，你化点淡妆，你头发盘上去。”
未央这才远远地看见好多警察居然还牵着警犬在检查会场，她帮杨凌曦的头发挽上去，顺便告诉凌曦钱包找到了，做完兼职去拿。
凌曦听见这个好消息很开心，巴不得早点结束。
仪式整整进行了3个小时，直到所有的领导都离开，会场里只剩下工作人员跟礼仪小姐，琴姐一边清点旗袍，一边发钱，她笑着说：“辛苦大家了，以后有机会会多找你们的。”
轮到未央跟凌曦的时候，琴姐说：“你们两个是哪所学校的？”
“w大，怎么了？”凌曦回答道，脑子里满是疑问。
“没什么，下次有兼职还找你们，我挺喜欢你们俩的。”琴姐点出6张100放到未央手里。
“好，谢谢，那再见了。”未央拿着钱，分给凌曦300，然后道别道。
“给，这个还你。”凌曦还记着高跟鞋的钱是未央给的，于是抽出一张递给未央。
未央没有接，用手推了一下：“你把钱放好，不要再丢了，不是次次好运都能找到的。”
“哎呀，未央，我真是爱你。”也不顾街上的行人，杨凌曦就冲过去抱了抱未央。
“你确定是这里吗。”杨凌曦看了看四周，空无一人，寂静。
“对呀，你等等，我打个电话。”方未央从包里拿出手机找到通话记录中的号码回拨，响了好久才有人接起来，一听就是还在睡觉：“谁？”
“您好，我是方未央，昨天您告诉我来轮回拿钱包。”方未央屏住气说道，生怕惹怒对方。
对方停顿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你先坐一会儿。我马上到。”
过了一会从包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随便指着吧台的座位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三哥说马上就到了。”
说着自己顾自己走进吧台整理起来。
“好，谢谢。”未央便拉着凌曦在吧台边坐下。
等了将近20分钟，有几个身影走了进来，只听见吧台里的人喊：“三哥。”
未央连忙站起身回头：“您好。”
凌曦也站起身回头看见阿三，阿三居然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一脸没睡醒的样子，看不出表情。
几个跟着他进来的人看见两个女的又拾起本性：“我说呢，三哥刚睡下怎么就起来了，原来是要来会会美女啊。”“我看着挺清纯的，不会是来面试的吧？”
阿三侧过脸瞪了一眼，几个人便不再说话：“方小姐，这是你朋友的钱包。”说着把玫红色的钱包递给未央。
“谢谢你找回我的钱包。”凌曦抢着接过钱包，也忘记检查钱包，她完全已经被阿三的气场所吸引，见惯了学校里文弱书生，她总觉得这个叫阿三的男人身上有种很特别的味道，是她之前遇到的所有男人所没有的。“我叫杨凌曦。你叫我凌曦好了。”
未央一下懵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不明白为什么凌曦突然对面前的人殷勤起来，感觉自己的眉骨突突在跳，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三哥，大哥在楼上。”吧台的男人突然说道。
“那我就不送了，你们走好。我还有事。”阿三说着就带着人上了楼。
“哎，你们这里招人吗？”杨凌曦转而问吧台里的人。
“杨凌曦，你疯了，走了走了。”未央觉得凌曦的脑子进水了，赶紧拖着凌曦离开了。
阿三推开楼上的包间，看见沈家明合衣在沙发上躺着，前面的监控屏幕依旧亮着：“怎么在这里睡了？”
沈家明依旧闭着眼：“查查场子，最近有些人混进来，借我们的地方散货。”
“好的，你回去休息吧，我知道了，等下找老二给兄弟们开个会。”阿三说道。
沈家明起身拿了车钥匙下楼，走了几步说：“我自己开车，你们后面跟得远一点。”
“是。”跟在他跟面的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沈家明发动车子，从反光镜里看见后面一辆黑色的车果然远远地跟着自己，然后一脚油门下去，车前不远处一个黑影，突然急踩刹车，有个女生模样的人跌倒在自己的车前，然后有一个女生跑过来扶起跌倒的女生。跟在后面的人也停下车，下车跑到前面来看出了什么事情。沈家明下车，走到车头前查看：“你没事吧？”
“你没看到有人吗，人行道都不知道减速？”一个嗔怒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然后抬头狠狠地盯着沈家明。
“你什么人啊，敢对我们老大……”沈家明示意不要说话，然后对着未央说跟跌倒的杨凌曦说：“是我不好，要不这样，去医院检查一下，医药费全部由我承担。”
杨凌曦其实多半是被吓坏了，过马路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一辆车直直冲过来，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回过神来看了眼沈家明：“咦，沈先生。”
沈家明也认出了两个人：“原来是杨小姐跟方小姐。”
“我没事没事。”杨凌曦有些腿软，扶着未央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要不这样吧，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然后我负责把你们送回去。”沈家明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
连他身后的手下们都懵了，老大这是要哪样，不仅要全程陪去医院还要负责送她们回去，一个个面面相觑，但又不敢说话。
“不用去医院了。”杨凌曦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上的灰。
沈家明示意身后的人退回去，然后走回去打开车门：“那我送你们回去吧，w大对吧。”
还没等未央拒绝，杨凌曦这个叛徒立马走过去上了车，还一边招呼未央：“未央，上车吧，我没力气了，想早点回学校。”
未央没有办法只好说：“谢谢。”然后上了车。
一路上无语，倒是沈家明车上居然放着一首陈奕迅的《浮夸》，让未央颇感意外。
“沈先生，又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凌曦显得很高兴，也不知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又？”沈家明从后视镜看见未央双手交握有些紧张。
“我的钱包啊，多亏三哥帮我找到。”凌曦原来早就认出了阿三。
“阿三帮你找钱包，真稀奇，上次我钱包丢了，他直接跟我说换一个不就得了，大惊小怪。”沈家明依旧面无表情。
倒是凌曦咯咯地笑了起来，未央也忍不住回了一句：“我们怎么能够跟您比呢，您应该不会在乎这么点小钱吧，况且也没有任何证件遗失。”
“不过一句玩笑话。”沈家明靠着路边停下车。
未央打开车门，临下车说：“但愿以后没有任何交集。”声音不轻不重，恰好落入沈家明的耳朵里。
杨凌曦下车以后挽住未央：“人家沈先生挺好的，你怎么这样跟人家说话。”
“凌曦，他们这些人不是我们招惹得起的，你也看到了，什么人出门还有一车人跟着的。”未央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自己也算放肆，万一沈家明记仇，自己会不会遭到报复，不过细想一下人家哪会有什么美国时间来收拾一个不过说话放肆点的小丫头呢。
第三章
快临近期末考了，未央不得不暂时放弃兼职，她还寄望于能够拿到奖学金来凑一凑下学期的学费，计划着暑假两个月可以去找份工作攒点钱，反正所谓的家回不回去都一样。
杨凌曦却日益忙起来，整天见不到人，从来不翘课的她居然翘了系主任的课，什么也没对未央说。有次未央隐约听见凌曦在家里打电话：“我知道了，我尽量想想办法，好了，你也不要逼我了。”
未央拿着要晾晒的衣服挡住杨凌曦的去路：“凌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未央，我晚上还要去城西做家教，晚些回来，你自己吃晚饭吧。”说着凌曦推开了未央往外走。
方未央一边帮凌曦整理笔记，一边看了看时间，临近考试周，图书馆延长开放时间，可也快11点了，也不见凌曦回来。管理员来清场了，未央只好整理好资料下楼，回到寝室问了其他人都说凌曦还没回来，未央有些着急，按理说，城西回学校的末班车早就没有了，难道凌曦回不来了？
想着还是起身走到阳台上给凌曦打电话，可是一直没有人接电话。未央一连打了好几个，心有些慌乱了，在阳台上来回踱步，寝室里传来抱怨：“你不睡还让不让别人睡了，要散步去操场啊。”
未央心一横，披了件外套就下了楼，经过楼管阿姨房间的时候，故意放轻了脚步，然后悄悄拿了放在窗台的门禁卡，开了门，站在外面等凌曦。手里握着手机继续给凌曦打电话，终于有人接起来了，未央却觉得更加着急了，只听见凌曦醉醺醺地说：“喂，喂。”
“凌曦你在哪里？”未央急忙问道。
“噢，未央啊，你先睡觉，我过会，过会就回来。”凌曦口齿不清地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未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想了想，从通讯录里翻出了阿三的名字，上次还是凌曦非要帮未央储存下他的号码，说好不容易认识这样的人物。
电话很快被接通：“您好，我是方未央。”自报家门让对方沉默了一会。
“有什么事吗？”阿三显然没想到方未央还会给自己的打电话。
“我朋友，你见过的，杨凌曦现在都还没回来，刚电话里也没说在哪里，只知道喝得醉醺醺的，我怕她有危险。”方未央也顾不得什么，一股脑倒了出来。
阿三听明白之后，沉思了一下：“我帮你找找，但是你也不知道夜场太多，我不保证一定能找到她。”
“好好，谢谢你，我等你消息。”方未央其实并没有把握阿三会帮自己，但是听见阿三这样说觉得什么感动。
“什么事情？”沈家明看见阿三进来之后表情有些不对。
“上次那两个女学生，一个不知道在哪个酒吧里混着呢，另一个着急着想找到。”阿三说着吩咐兄弟去各个场子找找看。
“阿三，你什么时候当起滥好人了。”光头阿德戏弄起阿三。
“现在自己场子找找看，再放点风给别人，说我们场子里的小姐出去接私活了，有什么新的人赶紧给送回来。”沈家明补充道。
这回轮到阿德傻眼了，看了看老大又看看阿三，心里想这两个女学生是给两个人下蛊了？
而方未央就坐在宿舍门口的台阶上，手里紧紧握着手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在手里震动起来：“喂，找到了吗？”
“是，现在人已经在轮回了，你放心。”阿三看着从老蒋的场子里捞回来的人，跟坨烂泥一样在沙发上，也没好意思提给送回去。
“那我过来。”方未央马上起身。
“你要过来？”阿三觉得姓方的女学生总觉得自己会把凌曦吃掉。
沈家明向阿三点了点头，阿三接着说：“那你在校门口等一下，我派车过来接你。”
“好。”未央赶紧上楼换了衣服之后匆匆下楼。
阿德看着衣着暴露的杨凌曦醉得已经不省人事：“啧啧，你说老蒋他妈什么人啊，居然还给丫下药，要不是我们去的早，丫早不知道被哪个豺狼叼去了。”
阿三扔了一件外套盖住杨凌曦，然后推开阿德：“我看你这头狼也不安全。”
“别呀，你看咱们场子好久没来什么新货了，咱们什么时候也找点新货，我看这妞不错。”阿德的眼睛上上下下扫了遍杨凌曦。
“你去带人的时候，老蒋没说什么？”沈家明端着酒杯问道。
“老蒋没在，不过我去的时候打了个电话，丫小老婆接的电话，沉睡温柔乡，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也没说什么。”阿三的语气颇有点看不起老蒋，虽说老蒋在地区算老资格，算起来也可以叫一声叔叔，但是阿三就是看不惯老蒋总是觊觎他们的地盘。
“上次散货的人好像就是老蒋那边的，你给我上点心，不要让别人抓住把柄。”沈家明看着穿着白裙子的未央出现在监视器里，正往楼上来。
过了一会，就听见外面有响动，果然未央推门就来，她也顾不得屋子里的其他人，蹲在地上推了推沙发上的凌曦：“凌曦凌曦，快醒醒。”
“你朋友一时半会是醒不过来的啦。”阿德点了支烟说。
“我要带她走。”未央帮凌曦把外套盖好。
“阿三，你去开个房间，带她们去休息。”沈家明的话，简短有力。
未央看着烂醉的凌曦也实在想不出来什么好办法，也只能暂时按着这样做了。
五星级的酒店，大落地窗，king－size的大床，未央帮凌曦也好被角。
阿三对着未央说：“我留两个人在门外，有什么事你找他们，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忙活了一个晚上。”
“好，替我谢谢沈先生。”未央对着阿三说。
“你们两个就留在这里，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阿三吩咐门口的人说。
“是，三哥。”两个人很年轻，但也是一直跟着阿三的，所以阿三很放心。
凌曦醒过来天已经大亮了，只觉得头痛欲裂，睁开眼起身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正想大叫，发现未央合衣躺在沙发上。
未央原本就睡得不实，听见响动，便睁开眼睛，看见凌曦已经醒了，忙起身：“凌曦，你醒啦，要喝水吗？”说着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我记不起来了，我只知道，一开始说一杯酒100，后来喝光一瓶的话可以拿走5000,然后我也记不得喝了多少了。”凌曦的脑子有点混乱，企图努力回忆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这就是你说的家教！”未央的声音有些愤怒，她是在气凌曦这么不爱惜自己。
凌曦有些清醒过来，听见未央的责备，眼眶红了起来：“未央，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你知道吗，我爸爸生病了。现在需要很多钱，我真的没有办法，你还记得琴姐吧，她介绍我去酒吧，一开始她就说陪陪酒唱唱歌，我真的没办法。”
“你知道不知道，他们在你的酒里下药了，万一，万一……”未央根本不敢想象。
“未央，我跟他们签了协议，不去的话，要赔很多钱。我要怎么办，怎么办。”说着说着凌曦越哭越厉害。
“我们一起想办法。”未央抱住凌曦。
两个人洗漱了一番，凌曦也换上了阿三叫人送来的衣服，又吃过早饭，决定回学校。
“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不麻烦你们了。”未央看两个人要送自己跟凌曦拒绝道。
“三哥交代过得，你不要让我们难做。”其中一个男的说。
“我们要见三哥。”凌曦突然冒出来一句。
“这？”另一个男的有些为难，看了看时间，10点多，估计三哥还在睡觉，不敢打扰。
“要么还是见沈先生吧。”未央补了一句。
“大哥？你们要见大哥？”两个人对视了一下，一时没有动作。
“你把电话拨通，我自己来说。”未央建议道。
一般沈家明的号码是不对外的，哪怕是自己手下的兄弟也不太清楚，恰好这两个人是阿三的心腹，也经常跟着沈家明，倒还真有他的号码，但一时吃不准未央的用意，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打啊。”凌曦借着宿醉的酒劲吼起来。
只好拨通沈家明的号码，然后把手机递给未央。
沈家明刚躺下，正准备休息，突然手机震动起来，没有储存的号码一般是不接的，但是就是邪性地按下了通话键。
“沈先生，我是方未央，我想跟你见一面。”方未央手心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沈家明很意外，最近这个女人总是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似乎频繁了点，而且现在居然要求跟自己见一面，觉得有些荒唐，但是说出口的却是：“好，你在酒店里等我。”
挂掉电话，方未央才觉得耳朵烧得厉害，自己刚才居然有那么一秒忘记呼吸了，有些事情做的时候不知道害怕，做了才会觉得后怕。两个人竖起耳朵听着门外是否有动静，过了半个小时，门打开了，沈家明跟阿三走了进来，其余人被留在了门外。
阿三率先开了口：“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我跟他们签了协议，如果不去了，要赔很多钱。”凌曦开门见山地回答道。
“所以我们想请沈先生帮忙，拿回协议。”未央补充道。
沈家明没有说话，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看未央又看看了凌曦：“给我一个帮你们的理由。”
阿三也没有说话，静观其变，方才来之前就已经觉得很诧异了，两个小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请得动老大。
“当我方未央欠下一个人情，倘若沈先生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必定会倾力相助。”未央仿佛下定决心似的，说着她按了按凌曦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沈家明沉思了一会，抬头对着阿三说：“你去处理一下。”
方未央听见沈家明这样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希望你也记住你说过的话。”说着沈家明起身准备离开了。
方未央笑着说：谢谢你，沈先生。”
沈家明听见了以后，脚步顿了一顿，终是没有说什么，开门离开了。
阿三留了下来，问清楚凌曦是跟谁签的协议，然后吩咐两个手下把她们送回学校，之后几天都没有音信。
未央跟凌曦被接下来的考试周弄得晕头转向，刚考完社会学概论，两个人正在抱怨老师居然出了一道很偏的25分的论述题的时候，未央收到一条短信，阿三发来的：事情已办妥。
未央原本都已经打好了：替我谢谢沈先生。又一个字一个字删掉，只留谢谢。然后按下发送键。自此再无回复。
未央把短信给凌曦看，凌曦也很开心，决定去下个馆子，顺便小小聚聚，一想到暑假两个人要分开2个月，虽然凌曦心里很不舍，但一想到自己的父亲还在医院里，就没办法平静。
“凌曦，你爸爸会好起来的，你回去照顾他是对的，钱的事情不着急，我们一起想想办法。”未央握住凌曦的手。
“谢谢你，未央，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凌曦觉得未央也很不容易，怎么还可以再接受未央的帮助，“你不回去吗？”
“我已经找好工作了，就不回去了，还可以多学点东西。”未央一想起昨天家里打来询问暑假是否回家的时候，自己满不在乎地说不回，听筒那边显得有些失落，就说林阿姨把房间都收拾好了等她回去。未央心里就咯噔一下，心里也很挣扎，但是最后还是拒绝回家，然后挂断了电话。
“未央，虽然你从来不提，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你不开心，其实你完全可以说出来的，可能帮不上什么忙，至少你说出来会痛快点。”凌曦总觉得未央太压抑，好像有很多心事似的。
“凌曦，我没事，人总要有经历才能成长，你说是吧。你放心，我真的没事。”未央笑着给凌曦夹菜。
凌曦也知道每个人总是要有所保留的，保护自己也保护朋友间的友谊。未央的为人她很清楚，为了朋友会倾其所有帮忙，所以她决定无论未央以后发生什么，她都会竭尽自己所能。
长达11天的考试周终于结束了，学校慢慢开始安静下来，大家开始陆续回家，渐渐地寝室楼就只剩下几个人，宿管阿姨来敲门问是不是害怕，需不需要搬到一楼跟她一起住，未央笑着说不用了，还是习惯一个人住寝室。阿姨也很客气说有什么事情尽管找她。
即将到来的暑假，谁又能预料会发生什么呢？
第四章
未央第一天上班，就忙得够呛，奶茶店里生意好得不得了。
小小的奶茶店，加上原来的员工跟老板总共三个人，老板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叫秦翰，是未央的学长，去年才毕业。
店里来的多数是学生情侣，有些一看就是刚参加辅导然后来约会，还背着书包拿着参考书，买上两杯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店里有一面墙贴满了别人写的各种各样的便利贴，还有好几本许愿本，不忙的时候未央也会去看看。
“小y，毕业我们一起去z大吧。”“下次一起再来喝奶茶吧。”“我真的好想你啊。”有些留言则让未央啼笑不已，年纪小真好，无所畏惧，根本不懂得现实是什么。而不像自己，除了自己，根本无暇去顾及别人。
“休息一下吧，过了9点就不会有很多人了，你早点回学校吧。今天也累了。”秦翰递给未央一杯沙冰。
“没事，我习惯了。”未央接过沙冰继续翻看着许愿本。
“你下学期大三了，要准备考研吗？”秦翰问道。
未央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说：“肯定不了，浪费时间，还不如早点工作。”
“也是，考研压力也大，那你有想过以后工作的方向吗？”秦翰虽已毕业，仍旧是一派学长的样子。
“暂时还不知道，再说吧。”未央压根就没计划到将来，身边是有人开始着手准备，参加考研辅导班的，考雅思想出国的，托家里关系进大公司实习的大有人在，只是未央从来都没敢想自己的以后。
秦翰拉下卷轴门关店，说要送未央回去，未央拒绝了，反正公交站也就几步路，搭个四五站就到学校了，很方便，秦翰只好作罢。
也不知是怎么的，末班车的时间特别不准，未央比站牌上的时候多等了将近20分钟还没看见车的影子，有些着急，正在这时，一辆黄色的跑车停在未央面前，车门打开看见沈家明：“上来吧。”
未央想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乖乖地上了车，沈家明看了一眼后面远远跟着的车，一脚油门下去，车飞驰起来。
“你开慢一点。”未央的脸有些发青，显然是被吓到了。
“有人跟着我们。”沈家明看了看反光镜里，有两辆黑色的车跟着自己，于是又提了点速度。
好不容易甩掉两辆车，沈家明把车开上了山顶，一停下车，未央就打开车门下车蹲在地上吐。
沈家明打了个电话给阿三，让他赶紧上来，然后递了块手帕给未央，未央的胃一直翻滚着，明明已经没什么好吐了，却还觉得恶心。
“好点没有。”沈家明靠在车头上，点了支烟。
未央没有说话继续蹲着，觉得头晕站不稳，沈家明见状赶紧走过去扶起她，就感觉未央软趴趴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只听见她软绵绵地说：“把烟掐了。”
沈家明立马扔掉了手里的烟，心里想这什么女的，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不闻烟味。然后把未央扶到车上，过了一会就听见汽车引擎的声响，来了两辆车，阿三先下车：“大哥，你没事吧？”
“没事，应该是老蒋的人，跟了我好几条街，甩都甩不掉。”沈家明对阿三说道。
阿三先对后面的人吼了一嗓子：“你们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老大出去你们跟在后面吗？好在今天没事。”
“行了，是我叫他们不要跟的，我觉得有点闷，打算自己出去散散心的。”沈家明仍旧面无表情，意在散散心，没想到差点被算计，今天没事不代表以后都没事，但是他依旧沉得住气。
“我要回去。”未央坐在座位上虚弱地说。
听见未央的声音，阿三才看见有个人在车里。
沈家明正准备上车，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看是老蒋，示意手下人安静：“喂。”
老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沈老弟啊，怎么晚上心情这么好，带女朋友兜风啊，我派手下给你送张请帖都送不到。”
“哪里，原来是蒋大哥的人，我还以为得罪了谁，想追杀我。”沈家明冷笑了一声。
老蒋在那边笑了起来：“沈老弟啊，你真是会开玩笑，以你现在的地位，谁敢动你，对了，明天我摆寿宴，无论如何都要来啊，带上弟妹，今天手下人可都看见了，回来就跟我吹嘘说沈老弟的女朋友多美多美，明个带来给我瞅瞅。”
沈家明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面色苍白的未央，说道：“好，一定去。”说完两个人又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妈的，果然是那只老狐狸。”阿三一听是真是老蒋的人，顿时火冒三丈。老蒋近些年来总是跟老大做对，明里暗里没少折腾，现在居然还敢这么明着示威。
沈家明没有说话，发动了车子，率先往山下开，阿三跟后面的人赶紧跟上。沈家明一直控制着车速，好在未央缓过来不少，脸色也没刚才难看了。
沈家明把车停在w大的门口，未央挣扎了一下准备下车，就听见他说：“上次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未央停下来，转过头，吐字很清晰：“算数。”
“好，明天晚上6点我来接你。”沈家明的话总是简短而有力，不容任何人反抗的语气。
“知道了。”未央说完便下了车，回到寝室简单冲了个澡就躺倒在床上。
第二天跟秦翰请假，说晚上有点事早点走，秦翰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还坏笑着问：“去约会吗？”
未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不是啦。”然后一笔带过，两个人开始忙碌起来。
未央5点多回的学校，洗了澡然后换了身衣服，刚把头发吹干，电话就来了。
“我在你寝室楼下。”未央探出头看了一下，果然看见沈家明穿得很休闲地靠在车边。
她赶紧下楼，路过宿管阿姨的门口的时候，阿姨笑着看了看门外说：“未央，约会去啊。”
“不是啦，我出去一下。”她不好意思了，觉得耳朵根子都烧起来了。
沈家明看见穿着水绿色的裙子的未央朝自己走来，有一恍惚的错觉，感觉自己还是当年那个沈家明，不过是平常的一天在寝室楼下等着女伴。
“戴起来。”沈家明上车后扔给未央一个珠宝盒。
未央接过来打开，里面居然是条祖母绿的项链，中间的吊坠是块大的祖母绿，旁边镶嵌着一圈钻石，两边依次还有三颗从大到小的祖母绿，拿到手里感觉分量沉甸甸的，半天没动。
“怎么不戴，我帮你？”沈家明目无斜视，话语显得十分认真。
未央叹了口气，把项链带上，搭扣怎么也扣不上，突然感觉有一只手伸到自己的颈后，帮自己的扣搭扣，偶有触碰到自己的肌肤，可以感觉到手上有细细的茧，扣完以后沈家明马上就抽回了手，继续开车。
老远就看见酒店门口已经停了好多车，颜色居然是清一色的黑色，未央下车，跟在沈家明后面进了大厅，刚走到电梯口就看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在众人簇拥下走了过来。
“哎呦，沈老弟，怎么来的这么晚？”蒋老大精神头很好，脖子上戴着很粗的金链子，裸露出来的手臂上纹着两条龙。
沈家明握住未央的手，笑着说：“不好意思，蒋大哥，来晚了，祝你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另一只手一挥，阿三立刻会意让后面的人捧着一个纯金打造的寿桃递过去。
“人来就来吧，还这么客气，哈哈，呦，这就是弟妹吧，长得可真水灵。”蒋老大看见两人手牵着手，笑着说。
“你也知道，女的出门就是麻烦，我哄了半天才肯来。”沈家明回答道，加了加手的力度，握紧未央想要挣脱的手。
“老蒋，你看看人家的祖母绿项链。”从老蒋身后走出来的居然是穿着一身红色短裙的琴姐。
未央嘴巴张了张，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沈家明。
一帮人热热闹闹地上了楼，最大的宴会厅满满当当地摆了几十桌，未央终于明白为什么要戴着祖母绿的项链了，虽然多数都是男人，但是偶有夹着的少数女人，个个风情万种，明显就不是自己可以匹敌的，投向自己的眼神有好奇有探究有嫉妒有羡慕。
“怪不得，阿三都出面了，那个叫凌曦的是你的朋友吧。”琴姐在未央边上坐下，手里夹着一支烟。
未央夹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嚼，咽下去，然后才开口：“我朋友一时贪玩，给你添麻烦了。”
“哈哈哈，怪不得沈先生喜欢你，果真是个玲珑剔透的聪明人。”琴姐往面前的骨碟里掸了掸烟灰。
沈先生，总觉得琴姐嘴里说出来的沈先生似乎有些许暧昧，烟飘过来，未央皱了皱眉，拉了拉沈家明的衣角，小声说：“换个位置。”
沈家明会意拿了酒杯，立马起身跟未央换了个位置。
“哎呦，沈先生你护得也太紧了吧，我又不会吃了她。”琴姐吐了个烟圈玩笑道。
“哪里，她闻不惯烟味。小女孩不懂事，你不要跟她一般计较。”说着他又握了握未央纤细的手指，未央明白后半句话完全是说给她听的，心安了不少，顾自己继续吃东西。
席间一直很热闹，喝酒划拳声响噪杂，沈家明一面跟蒋老大说着话，一面用余光扫扫未央，小丫头倒是比自己想得镇定，淡定自若地吃着东西，仿佛身处一般饭局，周身的环境再如何嘈杂也影响不到她。
“我说沈老弟，你也看到了我手下人不比你的，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你也给老哥我留条后路不是？”蒋老大的笑容让未央想到一个词——狐狸。
“蒋大哥，这话应该我来说吧。你在道上这么久了，也是时候时候提拔提拔年轻人了。”沈家明居然瞄到身边的小丫头开始玩手机游戏，也不知道玩什么，玩得那么起劲。
蒋老大的脸色变了变，马上又恢复老奸巨猾的笑容：“弟妹看着年纪挺小，一直顾着跟沈老弟说话没顾得上你。”
未央并没有意识到蒋老大在跟自己说话，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沈家明溺爱地摸了摸未央的头：“蒋大哥，跟你说话呢。”
未央这才缓缓抬起头，大大的眼睛看着蒋老大，想不好说什么，转过头看看沈家明。
这一切落在旁人眼里不明所以，皆以为只是沈家明宠极了未央。
在旁边桌跟人喝酒的阿三也是一愣，之前听老大说要把小丫头带来，觉得简直是在开玩笑，从来不愿意跟女人过多纠葛的老大现在是在闹哪样。
“哎呦，我看不下去了。”琴姐挽住蒋老大的手臂，假装嫉妒娇嗔道。
众人都笑了起来，未央却觉得自己的脊梁在冒冷汗，总觉得琴姐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具体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吃完之后一众人马又去了ktv唱歌，未央在沈家明的示意下，拉住他的手臂说：“我累了，送我回去。”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清楚。
“好，那蒋老大，我就先走一步，改天再约。”沈家明停住脚步，对蒋老大说道。
“行，兄弟，**一刻值千金，我理解理解。”蒋老大也没有刻意挽留。等着沈家明一干人等上了车，才吩咐手下小心跟着他们，顺便查查方未央的底细。
沈家明早就料到蒋老大多疑的性格，一上车便打电话给阿三，叫阿三他们别跟着自己，好让蒋老大的人跟着。
“你不是送我回学校？”未央看着窗外陌生街道，完全就是跟回学校是反个方向。
沈家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冷冷地说道：“今天恐怕不能送你回去了。”
“因为蒋狐狸派人跟着我们？”未央看见反光镜里远远跟着他们的车。
“蒋狐狸？他要是听见你这么叫他，非把你剥掉层皮。”沈家明扯着嘴角算是冷笑。
未央倒是很认真地转向家明说：“你不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很像吗？无比奸诈。”
沈家明一直控制着车速，也不兜圈了，直接开进了小区里，后面跟着的车被安保拦在了门外。他把车停进地下车库，然后下车帮未央打开车门：“下车吧。”
“去哪里？”未央一面下车一面问。
“我家。”沈家明头也没回地往前走。
未央原本移动的脚步停了下来，有些迟疑。
“你想现在出去，被他们尾随至学校？”沈家明承认是有点夸大，蒋老大的手下顶多就看见他们进了小区应该就会回去复命了，但还是想吓吓面前这个小姑娘。意料之外的是，转过身只见未央只是睁大了眼睛盯着自己，面色也挺淡定。
楼梯，电梯间，未央低着头不说话，就是出电梯的时候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走了出来。
沈家明心里有些暗暗想笑，这丫头心里该不是把自己想成大**，想对她做什么吧，面色却如常。
“你一个人住？”未央穿着大大的男士拖鞋，站在玄关环顾了一下，简单的装修，纯白系的家具颜色，收拾的很干净。
“那你以为呢？”沈家明感觉裤兜里的手机在震动，于是就接了起来，“喂，阿三，怎么样？”
“大哥，他们人还在小区外面守着呢，蒋狐狸也不知道唱得是哪出。”阿三坐在副驾驶座上透过玻璃清楚地看见老蒋手下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
“行了，我知道了。”
“那丫头，哦，不，方小姐，怎么办？”阿三忽然想起了未央还在老大那。
“她暂时住在我这里，蒋老大少不了还派人去调查她，明天起，你安排两个可靠的人跟着她。”沈家明说完就挂了电话，走到窗前把窗帘拉好。
“这段时间可能要委屈你暂时住在我这里了，客房还空着，明天起，我让人跟着你，你照常上下班，估计蒋老大会把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家明走过去把客房门打开。
“我想我能帮你的已经帮完了吧。”未央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家明没理会她，从客房的衣柜里翻出枕套被套扔到床上：“你自己整理一下，你看看需要准备点什么，我明天让人置备。今天你先将就下。”
“我要回去。”未央蹬掉拖鞋想穿回自己的鞋子。
“方未央，我记得你说过欠我一个人情是吧，那就好好演完这场戏，过段时间我摆平了蒋狐狸再说，不然我没办法保全你的安全。”沈家明的语气根本就是命令，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未央觉得手心里都是冷汗，终是没有打开门走出去，想了想还是穿回拖鞋，走进了客房，砰一声关了房门，并反锁。
沈家明也显然没想预想到未央的反应，跟阿三商量的时候，就说好要利用方未央转移蒋老大的注意力，好布置下一步，但真的把方未央扯进来，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感觉，难道是因为愧疚？
第五章
住在一起也没想象中别扭，两个人基本碰不上面，往往是未央下班回去，沈家明刚刚出门；未央早起去上班，沈家明要么还在睡觉要么还没回来，几天下来居然也是相安无事。
未央总是让张强把车停在离奶茶店一个街口的位置，她并不想被秦翰或者别人撞见，实在是无法解释，难道告诉他们现在大家都以为她是大哥的女人，怕被别人暗杀，派跟班天天跟着？那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张强是主动跟阿三要求来跟着未央的，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也正想表现表现，立功补罪。
未央隔天就会接到杨凌曦打来的电话，有时候她说话很小声：“我在医院里，我爸刚睡着，你好吗？”
通常未央只是简单地说下工作情况，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她也会问问凌曦好不好，凌曦总是强打起精神安慰自己。挂下电话的时候，杨凌曦会偷偷地背过身去抹掉眼泪，病床上的父亲昏迷的时间远远大于清醒的时间，即使醒来也是痛苦地呻吟。凌曦除了饱受痛苦煎熬，更难受的是每天护士送来的医药费清单，长长的一卷，捏在手心里，揉成了团，展开弄平，然后去一楼交款的地方交钱。
未央有点担心凌曦，虽然每次通话都是报喜不报忧，但是她还是可以听出来凌曦声音里带有的哭腔。
她很想去看看凌曦，可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觉得这种时候能陪着凌曦也是好的。但她万万没想得到的是自己先出了事。
这天店里只有方未央跟秦翰两个人，未央正在调奶茶，秦翰在收银柜收钱。
突然一帮人拿着棍子走进奶茶店。
为首的男人脸上有长长的刀疤，一棍子掀翻了门口的桌子，店里的客人尖叫着吓得都向店外跑去。
秦翰从收银柜里走出来，大声呵斥：“你们干什么？”
“你小子，开店这么久，也不知道给哥几个送几条烟，哥几个早就看不顺眼了，还就不想让你这个店开下去了。”为首的男人脸上长长的刀疤看着怪渗人的，说着又招呼了一下带来的人开始砸店。
未央赶紧找出手机打给张强：“你赶紧到店里来一下。”刚放下手机就看见秦翰居然被打倒在地上，几个人又是踢又是棍子打的，未央赶忙走出来阻拦：“停手。”
“呦，舍不得啦，瞧瞧，这妞长得还挺标志，要不跟哥几个玩玩？”一行人看见未央冲过来，都停了手，上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未央。刀疤男甚至还无耻地伸出手要去摸未央的下巴，被未央一巴掌拍掉。
“哥哥我就喜欢烈马，行，哥哥会好好调教调教你。”刀疤男示意旁边两个人过去架住未央。
“他妈的你感动她试试？”门口走进来的居然是阿三，随后走进来的是沈家明。
刀疤男也没看清楚，只知道门口来了一帮人，愣了一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大吼道：“你们谁啊，老子的事也敢……”看见沈家明走进来，后半句话硬生生给吞了下去，然后唯唯诺诺地叫了声：“沈先生。”
未央看了一眼沈家明，然后迅速把秦翰扶到一边，然后转身过来做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对着刀疤男抬手就是一巴掌，然后扔了一句狠话：“给我滚。”
沈家明是第一次见到未央发这么大的火，瞪大的眼睛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想起刚才路过街口看见张强慌忙地开车过去，叫下来谁好像是未央出事了，于是让车赶紧掉头过来看看，他心里想如果不是及时赶来，未央是不是会抡起凳子给刀疤一下。
“行了，行了，交给我来处理，我让阿德先送你跟你朋友去医院。”沈家明向阿德挥了挥手，然后交代了几句。
一路上秦翰回想起刚刚在店里的一幕，有些摸不到头脑，刀疤是早就命人放风说要按时交保护费，自己就是不想趋于恶势力，才不予以理会，没想到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下来砸店，然后“沈先生”又是什么情况。他捂着头看了看未央，只见未央全神贯注地帮自己捂着伤口一言不发。
阿德坐在前座开了口：“刀疤就是欺软怕硬，每天带着几个兄弟在这一片收收保护费，大本事没有，砸店倒是常干。”
“他是自己人？”未央冷不丁插了一句。
秦翰听到未央的话，侧目看了看她，显得有些吃惊。
阿德接过话茬：“老大哪里会纵容刀疤这样的垃圾，早些年是跟着蒋老大的，后来想自立门户，被清理出来的。”
“那他会怎么样？”未央又问了一句。
“老大做事我们不敢多问，我还真不清楚，刀疤谁的店不好砸，居然招惹到你，现在谁不知道……？”阿德人倒是不坏，嘴巴一向没个松紧，未央赶紧打断道：“我知道了。”
阿德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从后视镜里发现未央的脸色变了变，一想坏了，真想抽自己一耳光。
到了医院以后，阿德跟兄弟去排队挂号。
趁着阿德去找医生的空当秦翰终于忍不住问未央：“他们看着可不像走正道的，你怎么认识的？”
未央之前预想过如果别人问起来怎么回答，真到要回答的时候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只好回答：“朋友，帮过一次忙而已。”
秦翰看沈家明那架势多半已经明白他是做什么的，未央怎么会跟那种人扯上关系，心里有些着急，虽说未央只是自己关系比较好的学妹，但绝不会看着她掉进火坑不管的。
“沈先生，我刀疤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真的不知道那妞，哦不，那是嫂子，要是知道的话，我就是了吃雄心豹子胆我也不敢来砸店。”刀疤看着沈家明面无表情地坐着，心里早已乱成一锅粥，出门的时候怎么就没看看黄历呢，黄历上一定写着今日诸事不宜，偏偏惹谁不好，惹上沈先生。
沈家明从阿三手里接过烟，点燃，抽了几口，缓缓吐出烟圈说：“刀疤，我早就警告过你，少在片区转悠，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
“是，是，沈先生说的是。”刀疤也不管沈家明说的是什么，只管顺从。
“阿三，你说该怎么处置合适？”沈家明掸了掸烟灰看了眼阿三。
阿三冷冰冰地吐出几个字：“眼不见为净。”
刀疤立刻觉得脑门上冷汗直流，一个劲地求饶：“沈先生，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我保证，没有下次了,我带着弟兄走得远远的。”
“我看还是老规矩，说的再多，还不如老规矩管用。”沈家明掐掉烟转身离开，刀疤还想跟着再求饶，阿三及手下拦住了他的去路。
“片子上看，轻微脑震荡，其他地方都是一些软组织损伤，好好养着就行。”医生一边开单子一边嘱咐秦翰。
阿德等在门口，接到阿三的电话，让自己把未央送回去，得令以后朝未央挥了挥手，小声地说：“大哥让你回去。”
“我知道了，先把秦翰送回去。”未央扶着秦翰走出来。
“未央，你要去哪里？”秦翰下车前问道。
未央把药递给秦翰：“晚点再跟你解释。”
阿德按着指令把未央送回沈家明的家，她熟练地按下密码打开门，然后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穿上，看见沈家明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
“找我回来什么事？”未央把包放到沙发上，然后汲着拖鞋去倒水喝。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沈家明突然的问话让正在喝水的未央呛到了，一个劲的咳嗽。
未央吃不准沈佳明是什么意思，一下子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最后决定还是据实回答：“学长，之前在学校里比较照顾我，毕业以后也常回学校看我，算是朋友。”
沈家明转过身，想走近未央，走了两步却又调转方向走向玄关：“你就在家里呆着吧，最近店里也不用去了，我会找人重新装修的。”
“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回学校？”未央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抓紧问道。
沈家明顿了顿说：“快了，不会太久。”然后就打开门出去了。
未央觉得很好笑，明明是他把自己叫回来的，问了一个的问题就自顾自出去了，简直是莫名其妙。放下水杯走到窗前，16楼的高度一直让未央觉得头晕，大面的落地窗只会让她心跳加速。看了一会窗外，确定沈家明开着车出去了，才退后几步在沙发上坐下来，环顾了四周一圈，干净整洁，平时据说会有阿姨来打扫，自己白天上班倒是一次也没碰到过。
未央正想着觉得肚子饿了，冰箱里只剩一罐牛奶了，想起小区对面有个超市，于是准备去超市里买点东西。
张强看未央出了门也没用车，就下车跟着，正好接到沈家明的电话：“她还在楼上？”
“老大啊，她出门了，刚进超市，嗯，就小区对面的超市。”张强一边小声汇报一边盯着未央。
未央也不想为难张强，加上他也只是远远的再跟着自己，也就忽略掉他，顾自己挑东西：“师傅，给我半斤牛肉。哎，对，就这块。”
“她买什么了？”沈家明也没挂电话，继续问道，眼前浮现出未央推着推车逛超市的样子。
“菜什么的，靠，这丫头拿了好几桶牛奶。敢情这是要泡牛奶浴？”张强看见未央在冷藏柜前拿了好几桶牛奶放进推车里。
沈佳明听见张强的话以后略略沉思了一下，说：“行了，你好好跟着。”挂了电话，起身准备回去。
阿三看见了随口问了一句：“大哥，你去哪啊，不吃饭了？”
沈家明边走边说：“我回家吃。”
阿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到沈家明都已经出门口了才意识到：“回家吃？林姨现在还管做饭？”
旁边的阿德摊了摊手说：“我怎么知道，不过你不觉得老大最近挺反常的吗？”
两人还在讨论沈家明的反常，未央已经买好东西，张强又是抢着结账又是帮忙提东西，未央不好意思地说：“你给我一袋吧，挺沉的。”
张强两只手都拎着购物袋跟在未央身后：“不不，你管自己走，我跟在后面。”
行人灯刚变绿，未央就走了过去，没有东西走得更外轻松，突然耳边出现一阵引擎声，她一转头看见一辆车直直开过来，脚定在原地动不了似的，忽然一个黑影扑过来抱着自己滚到一边。一切发生的太快，未央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在沈家明的怀里，张强把东西扔在地上飞奔过来，远处车上的人也跑了过来，肇事的车却早已远远地消失了。
“你没事吧？”沈家明扶起未央。
未央摇了摇头，突然尖叫起来：“你的手。”
众人这才注意到沈家明的手受伤了，衣服上全是血迹。
“张强，把车开过来，去医院。”未央缓过劲来叫道。
沈家明弯曲了手臂，没有骨折，应该只是蹭破了点皮，就朝张强摇了摇头：“不用了了，不严重。”
“疼吗？”未央小心翼翼地给沈家明上药。
“习惯了。”沈家明觉得面前的未央着实有趣，好像受伤的是她一样，一边帮自己上药还一边发出刺刺的声音，感觉真的很痛的样子，实在憋不住，大笑起来。
未央帮沈家明清理完伤口，瞪了他一眼：“居然还笑得出来？”
“你买了些什么？”沈家明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两大袋东西。
未央起身整理好医药箱，拉着袋子进了厨房：“一些吃的，我原本打算自己做晚饭的。”
“行啊，我也饿了，算上我这份吧。”沈家明看在沙发上假装不经意地说。
沈家明一开始也没抱什么期望，毕竟现在会做菜的女人少之又少，只是下午听见张强说她在买菜，才临时起意。直到闻着香味坐到餐桌前，看见桌上摆着三个菜，番茄牛肉、酱爆茄子和红烧鱼。他才好好打量起眼前这个20出头的小姑娘，沉着冷静，遇事也不是一般示弱的主，今天给刀疤的那一巴掌显得很霸气，觉得她有点意思。
轮回里，阿三跟阿德接到消息，拍着桌子愤怒之极，居然有人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活络起来，马上开始着手调查是谁派的人来，换做一般人也就当做交通肇事逃逸，报个警就完了，搁他们这不把人揪出来问个清楚找出幕后黑手都不算完。
（每天一更真得好累，写这章的时候有点卡壳，点击量并不高，没信心没信心）
第六章
接到凌曦的电话是半夜2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凌曦在听筒那边哭得厉害，未央赶紧一个骨碌就坐起身来：“凌曦，你怎么了，别哭。”
“刚医生下病危通知书了，我要怎么办，怎么办。”凌曦完全是慌乱得不知所措。
“你先别急，没事的，没事的。”虽然未央说着没事但是心里也乱成一团麻。
沈家明刚到家，经过客房的时候听见里面有声音，他停顿了一下，果然一阵脚步声，看见未央匆忙走了出来。他拉住未央的胳膊：“怎么了？”
“凌曦现在需要我。”未央想挣脱沈家明的手。
“你冷静一点，她在哪里？”沈家明加重了手力，不至于让未央轻易挣脱。
未央一门心思就想往玄关跑过去：“b市。”
沈家明心想这是什么情况，b市走高速也得3个小时的车程，深更半夜的是闹哪样，好脾气地询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去，再说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别胡闹。”
半天没见未央动静，沈家明把未央拉过来，看见她居然在哭了，手里不禁放松，一松未央就往玄关跑去，沈家明一边追一边通知楼下的人把未央拦着。等到了楼下，发现人是拦住了，坐在花坛边抹泪。心一软，一把拉起未央：“你真要去，我跟你一起去。”说着交代了一下，让两个人跟着自己，然后把未央塞进了车的后座。
“大哥，去b市干嘛？”开车是的小李，发动了车随口就问了一句。
沈家明没有回答，反而转过身问未央：“她现在在哪里？”
未央抽了抽鼻子，抬头说：“市一医院，她爸爸住院了。”
沈家明想了想，拿出手机，一边按键一边问：“叫什么名字，住哪科？”
未央赶紧拨通了凌曦的电话：“凌曦，你听我说，我现在在来的路上了，你爸爸叫什么名字，住在哪科。”
凌曦也顾不上询问未央是怎么来的，回答道：“杨善言，泌尿系统科，肾衰竭。”
未央再重复一遍给沈家明听，沈家明记住以后打了一个电话：“喂，老叶，你赶紧联系下你在b市医院的朋友，我有个朋友在那，叫杨善言，肾衰竭，我在赶去的路上。对，你给安排下。”又聊了几句话，未央没仔细听，看着窗外的夜色，心急如焚。
“你睡一觉，我们就到了，不然你怎么扛得住。”沈家明用手扳着未央的肩，让未央面对着自己。
“好。”未央听话地闭上眼睛，睫毛像扇子一样微微颤动。
沈家明松开手，把目光移开，转向窗外，凌晨的夜空不是有些微亮，不是全黑，高速上车辆很少，偶尔擦车而过的也是连夜运送货品的大卡车或者集装箱车，他抽出一支烟，刚想点，想起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未央，又把烟放好。
未央根本睡不着，不要说是在车上颠簸，心里光是回想凌曦在电话里的哭腔，就觉得揪着心地疼。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又哭了，不自觉地抽了一下鼻子，然后又感觉有个黑影附上来，轻轻拭去自己的眼泪，听见一声浅浅的叹气声。又不想被发现其实根本没睡着，不敢睁开眼睛。
沈家明也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了，听见抽泣声感觉未央在哭，下意识地竟然是去帮她抹掉眼泪。这一举动之后他迅速撤回手，不想被前面的人发现。他安慰自己，怜悯而已，就像看到路边阿猫阿狗没饭吃会喂吃的一样，一再提醒自己只是怜悯。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等到到了b市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一下车站在医院大门口，未央迟疑了一下，眼前晃过多年前的景象：
看见自己哭着跟着医生一起推着妈妈走进急诊室：“妈妈，妈妈，你醒一醒。”
想起自己一个人坐在病房的门口哭，看着医生护士走来走去，听见生命机最后一声凤鸣，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道至今难以忘记。
沈家明轻轻拉了未央一下：“你怎么了？”
未央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顾不得去回忆，尽管恐惧，但是仍是踏进了医院。
两人直接去了住院部，18楼的vip病房，走廊里很安静，只有前台护士在值班。未央看见018房的房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女孩子，一抬头两个人皆是顿时红了眼眶，一想到是在医院，都捂着嘴不发出声音。未央使劲抱了抱凌曦，凌曦像找到了依靠一般，周身充满了力量，将之前的疲惫不堪丢弃到一边。
“你瘦了。”未央握着凌曦的手说。
凌曦用右手擦了擦眼泪说：“你也是，对了，你怎么跟沈先生在一起，我们刚刚才搬到vip的病房，是不是也是因为沈先生。”
未央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不想凌曦误会，只好含糊地解释道：“他是好人，详细的以后再跟你解释，你爸怎么样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杨爸，凌曦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医生说，现在只有换肾一条路了，但是肾源难找，即使找到了，也需要一大笔钱，我听听就害怕。”
未央轻轻拍着凌曦的背，安慰了几句，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医生办公室，沈先生已经进去好久了，怎么还不出来。
沈家明在办公室里面跟张医生了解病情，张医生是老叶的同窗，两人交情很好，不然也不会半夜接到电话亲自赶回医院了。
张医生看过病历之后说：“现在保守的治疗怕撑不了多久了，只有寻找肾源换肾了。”
沈家明说：“那这件事情就需要你多费心了。”
张医生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说：“老叶已经交代过了，我会尽力的，只是肾源方面的确有点困难。”
沈家明不经意瞟了瞟门，然后翻着病历说：“有些事情我也会关注下，有什么进展我会让老叶跟你联系的。”
张医生会意点点头：“那是再好不过的，排队等肾源的人那么多，配型又困难，多途径寻找总是好的。”
沈家明又跟张医生聊了几句，之后告辞，走出办公室看见两个小丫头坐在对面轻声说着话，看见自己出来立马起身。他走过去对着凌曦说：“没事的，医药费你不用担心了，让未央陪着你回去休息，这里我在呢，听护士说你接连好几天都守在医院了。”
凌曦咬了咬嘴唇：“没事，我还撑得住。”
沈家明看了看旁边憔悴的未央：“你自己不休息，你也得顾一下未央吧，你看这一路上又是担心又是哭得，颠簸不说，肯定累坏了，行了，听我的，你啊领着未央，还有你妈妈一起回家，有事我给你们打电话。“
凌曦握了握未央的手，点了点头说道：“好，那我先回去。”说着去病房里把妈妈叫出来，起初杨妈妈不肯离开，未央跟凌曦一块劝着把她从病床旁边拉起来。然后小李送她们回杨家，在凌曦的指向下，车开到一个小区门口。
“就停这儿吧，车开进去不好调头，我们走几步就好。”凌曦打开车门，扶着妈妈下车，未央打开另一边的车门，清晨的小区已经很热闹了，人来来往往。
“你回去吧。”未央敲了敲车窗说。
“没事，我就在附近，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大哥让我在这边，也好有个照应。”小李人也实在，沈家明怎么交代自己的就怎么做。
未央点了点头，然后跟凌曦一起扶着杨妈妈，比较旧的小区，楼幢间比较密集，走了好一会才到，3楼，凌曦开门先把妈妈扶进去，再出来给未央找拖鞋。
“曦曦，在鞋柜的最上面。”杨妈妈看凌曦翻箱倒柜地找。
“好，知道了，来，未央。”凌曦找到拖鞋递给未央。
未央换好鞋子走进去，环顾了一圈，不大的房子，装修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但是收拾得很干净：“阿姨，你赶紧去休息一下吧。”
“对，妈，你好几宿没睡了，你去睡会，我等会叫你。”凌曦也劝到。
“我怎么睡得着，你爸都那样了……”睡着杨妈妈又开始抹眼泪，凌曦看见了背过身也在落泪。
“阿姨，您跟凌曦都要好好照顾好自己，才有力气去照顾叔叔啊，就听我们的，医院里有沈先生照顾着，您好好休息着。”未央递了纸巾给杨妈妈，然后说着顺势就把杨妈妈扶进房间去休息。
出来的时候看见凌曦坐在沙发上发呆，未央走过去推了推她：“你也听话，回房间睡一会。”
凌曦靠在未央的手臂上：“未央，谢谢你。”
未央说：“我们是朋友，凌曦，不管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
等凌曦也睡着了，未央悄声关上房门，打电话给小李：“你在附近吗，我想出去买点东西。”
“在，你出来吧，我就在小区门口。”小李正打盹呢，接着电话的时候还有点迷糊，一听是方未央是彻底精神了。
过了一会，就看见方未央跑出来，打开车门上车。
“去哪？”小李发动了车问道。
“最近的菜场或者超市也行，我想买点菜。”未央简单地表述了一下。
小李想还好刚刚转了一圈，知道过几条街就有一家很大的农贸市场。于是马上发动车子，带未央去。
未央买了一只乌鸡，买了些其他菜，然后回了凌曦家，出去的时间不长，凌曦跟凌曦妈妈都还在睡觉，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开始煲汤做饭，想着这些天两个人肯定也没好好吃饭。就想着自己做顿饭，倒不是什么难事，小时候经常自己挨饿，挨饿的次数多了就学会自己做饭，才不至于每天面对冰冷的灶头。
未央刚端着番茄炒鸡蛋出厨房的时候，凌曦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到餐桌上的菜有些吃惊：“这都是你做的？”
“嗯，随便做了几个菜，还有鸡汤，你快去洗洗，我给你盛汤。”未央笑着放下菜转身进厨房盛汤。
凌曦洗漱了一番，然后去敲妈妈的房门，杨妈妈睡得也不太沉，听见敲门声就起来了，洗了把脸看见餐桌上的菜，有些吃惊：“未央，都是你做的？”
“阿姨，是我做的，我看你跟凌曦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就做了一点，你们坐下来，阿姨，喝点汤先。”未央把盛好的汤递给杨妈妈。
杨妈妈觉得未央之前说的话是对的，只有照顾好自己，才能有力气去照顾凌曦的爸爸。
未央正在给凌曦夹菜，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一看是阿三，就起身走到厨房里接听电话：“喂。”
“未央，你跟大哥在一块吗，他手机打不通。”阿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可能没电了，他在医院，我在凌曦家里，怎么啦？”未央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三沉默了一会说：“那天撞你的车是蒋老大派来的，大哥又没带什么人，b市是蒋老大老窝，我怕大哥有危险，阿德已经带人过来了。”
未央想起那天那辆车冲过来的速度，有不好的预感，解下围裙，但又不想让凌曦跟她妈妈担心只好故作镇定地说：“阿姨，我有点事出去一下，等下我让小李来接你们。”
还不等凌曦细问是什么事情，未央已经出了门，她一边走一边打小李的电话，小李载着未央到医院，路上听说大哥有危险，一脚油门踩到底，也顾不得什么红灯什么的了，两人一到就急急忙忙乘电梯去了18楼。
未央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快，果然病房里没有沈家明，她一个劲打沈家明的电话，还让小李打给另一个跟沈家明在一起的兄弟，手机里不断传出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未央觉得心都凉了，脊梁骨一个劲冒冷汗。
小李在医院上上下下寻了一遍，也未见老大的影子，心想完了，要被活剥了皮了，急忙打电话给三哥说情况。
未央坐在病房外面一步也不敢离开，一直祈祷沈家明只是手机没电出去转转，会出现在面前然后笑着问“你坐外面干么呢？”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了，还不见沈家明回来，阿德带着人都快到了，刚打来电话说已经下了高速。
小李喘着气跑回来。
“怎么样，找到没有？”未央焦急地询问道。
小李摇了摇头。
就在这个时候，未央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她按下了接听键：“呦，弟妹，你们来b市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刚好也在呢，既然来了，老哥我肯定要做东道主的，沈老弟已经在我这儿了，我等会派人来接你。”未央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想起蒋老大奸诈的嘴脸，心里一阵阵寒意。
挂了电话，小李问：“怎么，老大打来的？”
“他在蒋老大那里，蒋老大叫我过去。”未央拽紧手机。
“什么，不行，你不能去，胆子也太大了，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知道我们在b市。”小李按住要站起来的未央。
“你去哪？”阿德带着一帮人走进来。
“德哥，蒋老大给她打电话来说大哥在他那，叫方小姐也过去。”小李一看阿德带着人来了，说话也硬气不少。
“你怎么想？”阿德瞟了一眼坐着的未央。
“我肯定是要去的。”未央站起来，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着坚毅。
第七章
未央过了很久都不想去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情，甚至都没到她跟沈家明会就这样就失去了联系。
那天她上了老蒋派来的车，然后被带去了一间会所，耳边一直回想着阿德跟自己说的话，想着自己的包里的东西，心里颤得慌。因为是女的，也就象征性地搜了一下身，未央表现得很镇定，琴姐站在旁边说：“差不多就行了，不要趁机占小姑娘的便宜。”
负责给未央搜身的人听见琴姐的话就停下来了，帮她开门，让未央进去，琴姐转身上了楼，临上楼的时候瞟了眼楼下的包间未关实的门脚步顿了一下。
未央进了包厢之后发生的事情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的，她至今都不相信是她握着枪打了蒋老大。有些事情她记得零零散散，不知是故意遗忘还是真的记不得了。
半夜噩梦惊醒的时候，她会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只是个梦而已。”
睡在对床的凌曦有时也会被未央的动静惊醒，然后坐起身轻轻问未央：“你又做噩梦啦？”
未央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然后示意凌曦没事，躺下去的时候就怎么也睡不着了。
大四基本没有什么课了，每周稀稀拉拉也就几节课，虽然不用怎么上课，但是大家却依旧很忙，忙着工作的工作，忙着出国的在准备面签，忙着准备考研的再准备突击几天。
秦翰照例在公司楼下等着未央，未央穿着高跟鞋走得飞快：“等很久了吧。”
秦翰接过未央的包说：“没，刚到。”
“今天去哪吃饭呢？”未央挽住秦翰的手臂问道。
秦翰卖了个小关子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神秘秘的，今天店里不忙吗？”未央看起来还是挺高兴的，今天部门主管说如果自己的实习表现得好的话，毕业以后签协议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秦翰没有回答，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车钥匙，按了一下，未央看见眼前宝蓝色的车车灯闪了闪。有些惊喜地说：“你买车了？”
“对，以后我每天送你上下班，就不用辛苦挤公交了。”秦翰走过去帮未央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店里的生意才有点起色，你就乱花钱了。”未央坐进车里里然后看着秦翰说。
“买车也是必须的，再说了，现在首付低，每月还的也不多。”秦翰关好车门上了车。
秦翰一路上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管自己开车。
未央有点累，闭着眼睛就觉得有点困于是决定眯一会。等到未央睁眼的时候，才发现，秦翰居然带着自己来西餐厅，传说中的米其林3星，生意好到需要提前好久订位子。迎宾迎上来询问：“请问是有预约的吗？”
“是的，我姓秦，两位，订的是靠窗的位置。”秦翰牵着未央的手微笑着回答。
“好的，秦先生，稍后我的同事会带你们去你们订的位置，希望你们会喜欢。”说着招呼了一位侍应生带着他们进入餐厅。
整家餐厅以暖色调为主，装修以欧式为主，灯光显得温暖而温馨，未央坐下来环顾了四周，桌数并不多，每桌都相应有些间隔，基本上都是情侣，自己这桌靠窗，正好可以俯视整个城的夜景，很美。
“怎么突然带我来这里？”未央说话的同时轻轻把头发别到耳后。
秦翰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菜单，回答说：“我们在一起1周年纪念日啊，就知道你会忘记掉。”语气里有些玩笑似地责怪。
未央一惊：“我们才在一起一年吗？我以为好久了。”想着原来日子过得这样快，那件事之后一直是秦翰陪着自己，然后自己终是被他感动，然后顺其自然地在一起，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你多难追啊，我花了一年才追到，多不容易。你当初要是早点接受我，我们今天不就应该庆祝2周年了吗？”秦翰手捧着菜单看着，嘴上依旧是开着玩笑。
“你就知道欺负我，你知道吗……”未央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她看见沈家明带着一个女伴走了进来，脑海中努力回想却怎噩梦也拼凑不出来轮廓的人，一旦出现，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知道什么，你怎么啦？”秦翰半天没听见未央接下去，抬起头看了一眼她问道。
未央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然后脸色有些苍白：“没事，你点吧，我也不知道吃什么。”
“那行，那我拿主意了，给我们……”秦翰翻着菜单点菜。
未央根本没注意听秦翰点了什么，目光又情不自禁地寻找到了沈家明，比起两年前，他显得更加沉稳，依旧是棱角分明，不管是对谁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尽管他对面的女伴笑得很灿烂，似乎很努力想要沈家明缓和下表情，但是他依旧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态度。
沈家明是从什么时候发现方未央的呢，原本只是想打发下眼前的女人，答应一起吃个晚餐，在她方向感极差的指向下，开车到山顶的什么餐厅，结果一进门就在暖色中发现了方未央，一身黑色的套裙，披肩的长发乌黑，一脸笑意地跟对面的人说话。然后就毫无心思，眼神一直往未央那桌瞟去。
未央吃得心不在焉，秦翰一直在跟她说话，可是往往才听了开头，中间思绪就飘走了。好几次秦翰不得不停下来确认未央是否在听。
未央用勺子吃着黑森林，然后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声音飘进耳朵里：“沈家明，你个混蛋！”头一抬就看见，那个一身抹胸连衣裙的女人端起水杯泼了沈家明一身，沈家明拿起餐巾擦了擦脸说：“你还真不值这个价。”接着就看见那个女人拿着包怒气冲冲地离开了。
未央差点撞上沈家明的视线，好在及时收回来，继续低头默默吃蛋糕。
沈家明打了个电话叫门口的人送走刚刚的女人，一个连名字都不太叫得出的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居然敢狮子大开口要车要房，虽说自己一向来大方，但是面对没有搞清楚自己情况的女人颇为厌恶。刚打完电话，又看了未央一眼，看见她低着头再吃蛋糕，刚才的动静不小，也不知道她是否发现了自己，不打紧，有些事情既然两年前就断了，现在也不应该有拾起的念想，于是坦然拿出钱包结账走人。
“你刚看什么呢？”秦翰突然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一对情侣吵架。”未央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吵什么呀，像我们多好，从来不吵架，恩爱啊。”秦翰一番话说的肉麻兮兮的，换做以前未央一定一阵寒栗，但是时间长了反而习惯了，习惯了跟秦翰在一起，习惯了顺从，甚至没有争吵，凌曦就曾经说：“真羡慕你们，感情好得类，从来不吵架。”有时候未央也会问自己，不吵架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彼此太爱对方了吗？也许是因为两人了解的还不够深，根本就没有那么在意对方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想着想着居然又浮现出沈家明的样子。她晃了晃脑袋，然后放下勺子说：“秦翰，我们走吧，我有点头疼。”
“怎么了，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秦翰扶着未央上车。
“不用了，可能就是最近事多，累了点。”未央摇了摇头说道。
沈家明其实没有走，静静地坐在车里点了一支烟，看着秦翰扶着未央出来，然后又看着他们离开，才掐掉烟发动车子。后面依旧跟着一辆车，两年来，生意是越做越大，地盘也是越扩越大，阿三阿德也是人人敬畏的三哥德哥，分管的生意也越来越大，他们出门都需要带着人了，更何况是自己，一次意外就足够了，没死是命大，第二次就不一定了。
秦翰把车开到了他家楼下，未央解安全带的手顿了一顿，然后说：“你把我送回学校吧，我今天累了，还有点资料在寝室，明天开会要用。”
“你什么时候搬出来，这离你公司又近，还能让我照顾到你。”秦翰把刚解开的安全带又系上，发动了车子。
秦翰吻了吻未央的额头，然后跟她告别。未央扯起嘴角微笑，然后上楼。寝室里还没人，她也没开灯，把包扔到桌子上，脱了鞋就爬到床上去躺着了。一闭上眼睛，居然都是沈家明的脸，她觉得要疯了。
然后捂着被子让自己不要乱想，想着想着睡着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手机一直在振动，她手摸了一会，把手机放到耳边：“喂。”
听筒那边显得很吵，半响传过来凌曦慌乱得声音：“未央，你快来救我。”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睡梦中的未央清醒过来，坐起身来：“凌曦，你在哪呢？”
“1963，中山路上的酒吧，你快来。”说完，凌曦就挂了电话。
未央赶紧拿着外套就除了门，仍旧是之前的套裙都没来得及换，她想了想给秦翰打电话，但是秦翰的手机居然关机。想来自己也从来没有半夜打过电话找过他，居然不知道秦翰晚上有关机的习惯。也来不及想还能找谁，急忙拿钱给出租车司机，然后下车跑进酒吧里，此时酒吧里正是人声鼎沸热闹的时候，她穿过人群寻找凌曦，可是灯光昏暗，她实在是看不清楚，于是又拨通了凌曦的号码：“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我在楼上的包厢，a05。”凌曦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未央赶紧上楼找，推开a05的包厢门，发现里面有不少人，有个男的捂着脑袋恶狠狠地盯着凌曦，凌曦缩在包厢的角落里。
“怎么回事？”未央走过去拉起凌曦，扑面而来的酒气，究竟是被灌了多少酒。
“怎么回事？你朋友砸伤我们老板了，就这样还想拿订单。”一个中年男子说道。
未央扶着凌曦在沙发上坐下来，看见几个跟凌曦年纪相仿的姑娘，觉得面熟，应该是凌曦的同事，之前是听凌曦说部门经理说谁能拿到订单谁就可以留下来，没想到是要来陪酒陪笑，心想着绝不能让凌曦留在这样的公司。“我朋友喝多了，你看，医药费我们承担，我们都还是学生，事情闹太大也不好。”未央看了看对方的人，想想还是忍住怒气想要和解。
“你以为赔点医药费就完了？”捂着脑袋的男人开了口。
“那你们想怎么办？”未央只想带着凌曦快点走，她扶在凌曦手臂上的手指使了使劲尽量想让自己保持平静。
“我看你们拿个五十万出来好了。”中年男子眼珠转了转。
未央冷笑了一声，然后开口道：“你在开玩笑吧，明明知道我们没这么多钱。”
“老板，我看也别废话，我看这两个妞还不错，不如你收了做小的。”中年男子身后的一个小平头色迷迷地打量着未央跟凌曦。
未央重新从包里拿出手机，翻着通讯录，阿三的名字还在，边按通话边祈祷阿三号码没变，听到电话是接通的嘟嘟声，不由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接通了：“喂。”
“我是方未央，不知道你记得不记得……”
“有什么事吗？”阿三听见方未央三个字显然也是一惊，拿眼睛看了看对面坐着喝酒的沈家明。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我遇到点麻烦了。”未央几乎是一口气快速说完，心里想掐死自己。
阿三沉默了一会说：“你告诉我你在哪里。”
未央报完地址就挂了电话，然后静静地等着阿三，仍包厢里其他人怎么厉声问话也不回答。
阿三还在想要不要告诉沈家明，沈家明眼一扫他，随意说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阿三就拣最简练的话回答：“方未央找我帮忙。”
沈家明几乎是没有多加考虑，就放下酒杯站起身来：“在哪，我去吧。”
阿三有点想扇自己一巴掌，明知道当初是自己告诉老大，不要把女学生牵扯进来，他们相对于其他人过于复杂，那一枪虽没让蒋老大丧命，但是蒋老大只能靠呼吸机过下半辈子了，张强去顶了罪，当时在场的人也都是事先就安排好自己的人，所以未央才没事，这两年没有老大暗里保护，这丫头未必事事顺心。
兜兜转转，也许就是命。
沈家明赶到的时候，1963已经被清场了，别说是自己的场子了，就算是别人的，谁现在不给自己几分面子。
上了楼，推开包厢，就看见未央搂着凌曦坐在沙发上，几个男的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己，估计几个人也就欺软怕硬，原本想吓吓小姑娘就好了，结果发现事情不对劲了，来不及撤，都一脸懊悔了。
未央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抬头便看见沈家明走了进来，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就是他们不让我们走，还说要五十万。”
“哎呀，你个小姑娘，我们开开玩笑的，你怎么就当真了呢？”中年男子冷汗都下来了，哪里见过这阵仗，赶紧解释。
未央想来自己半夜辛苦跑来救场，一时也赌气着火上浇油：“不是砸着你了么，不是叫我们赔吗？”
沈家明也没说话，看着未央伶牙俐齿地回击，实在想不出来刚刚被威胁的样子，两年一过脾气倒是见长了。
凌曦迷糊地抬起头：“未央，我头晕，我们回去吧。”
沈家明强忍住想笑的冲动，板着脸对未央说：“你们先出去，剩下我来处理。”
未央也没说什么，赶忙拿着包拉起凌曦就往门口走。听见沈家明在背后说：“不知道几位有什么不满意的？”那语气就像是妈妈桑在问“几位老板，我们小姐服务不好吗？”想了想就压住自己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哪有把自己比作小姐的。
至于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不得而知了，未央只知道几个人一出来又是道歉又是谄媚，一个劲地解释是喝多了，多有冒犯。甚至还塞了一沓钱到未央的手里，未央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看了一眼旁边的沈家明，他点了点头，于是她只要接下钱，然后腹诽一番，好不容易把几个人弄走，凌曦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拖都拖不起来，未央彻底无语，只好坐在一边捏着钱一边叹气。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沈家明在未央对面坐了下来。
“真是麻烦你了，我就想着要快点走。我以后阿三会打发个人过来解决的，没想到是你过来了。”未央想想还是把钱扔在了茶几上。
“我刚好过来巡场，底下人说楼上有人闹事。就顺道上来看看。”沈家明编起瞎话来面不改色。
“哎，这钱怎么办呀，我才不要。”未央其实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究沈家明说的话，指着钱说。
沈家明忽然笑了起来说：“人家给你压惊的钱，你问我。”
未央鼓起了腮帮子沉思了一会，拿起钱指了指门口站着的几个人：“你，你，还有你，对，进来，这钱拿去宵夜。”
几个人没动，看看了沈家明，沈家明点头示意，几个人才慢慢走进来接过钱，然后又看着沈家明。
“还不赶紧谢谢方小姐，她请你们宵夜啊。”
“谢谢方小姐。”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方未央比较妥当，听见沈家明都开了口了，于是照样谢过，便欢喜下楼去买宵夜了。
“你倒是大方。”沈家明饶有兴趣似地盯着未央。
“反正也不是我的应该拿的，不如做个人情。”未央的外套搭在凌曦的身上，一个劲地打哈欠。
“我看还是送你们去休息吧，在这儿躺着总不是个事。”沈家明按了按包厢里的服务铃。
马上上来了几个人，他对着他们又恢复了先前的冷酷：“送方小姐跟杨小姐去四季休息。”
“好。”两人过来扶起杨凌曦，年轻虽小，手臂上的纹身却不少，扶着凌曦的手也是规规矩矩，未央看着也就放心了，拿起包跟他们走了。
沈家明看了看手表，然后说了句：“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众人起身说：“大哥，慢走。”
沈家明离开以后，大家一边吃着夜宵一边谈论起晚上发生的事，有几个人才刚进来不久，今晚才见到沈家明。“你说那妞跟老大什么关系啊？”
“笨，老大肯定是看上那妞了呗。”
“瞎说，你没听过那个传闻吗，老大以前的女人可是个传奇，据说就是她一个人把老大救出来的，这丫头怎么可以比？”
“不过，老大的女人不要太多。”
“好了，好了，这些哪里是我们能说的话，吃你们的宵夜，有吃的还说这么多。”
（感谢各位亲们的关注，明天苏辛要出趟远门，主要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太好去散散心，就暂时不能更新了，等回来会更新的，希望这次出去会有新的灵感）
第八章
（亲们，我总算回来了，去了趟青岛，看了看海，换了心情，一回来睡醒就开始写文，写得不多，慢慢更）
凌曦绝口不提那晚的事情，只是天轻描淡写的告诉未央，自己拿到了订单，实习期满以后可以留在公司。
未央听完之后原本想说不要继续呆着了，但是一看到凌曦嘴角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笑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好改为说：“真的啊，太好了，我还没定呢，真是麻烦。”
“院里不是有什么交流生计划吗？你不是一直想出国，去试试。”凌曦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
“针对大二大三的吧，我们都大四了，还要准备考试，算了，不考虑了。”未央笑着说。
“也是，你同意，院里同意，也没用，你们家秦翰不会同意的。”凌曦忽然开起了玩笑。
未央晾衣服的手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说：“也不是完全因为他，以前年纪小不懂事觉得走得越远越好，现在想想走不开了。”
“我其实还是很想回b市的，我爸妈年纪大了，我爸又需要人照顾。”凌曦在书桌前坐下来看着相框里的父母，颇有些无奈。
两年前凌曦告诉未央有合适的肾源的时候，，两人激动得抱着哭了好一会，她爸爸终于能够活下来了。换肾手术之后，凌曦的爸爸恢复得很快，但是换肾以后仍旧需要吃药，定时做身体检查，而且不能太过劳累。原本凌曦一毕业就打算回b市，但是她父母说不用凌曦照顾，叫凌曦好好工作不要挂念家里。凌曦也觉得留下来的话工作机会更多，薪资待遇也比b市要好，像现在实习期间扣除自己的生活费仍够可以寄钱回家。
想起这些，未央就想起今天早上家里来的电话，林阿姨很少给自己打电话，电话那头她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未央，我是你林阿姨，你快毕业了吧，回家来吧，单位里说我如果提早退休，说家里的孩子可以顶岗，合作银行比不上别的银行，但是待遇什么的比一般工作要好，还稳定，关键是你爸爸跟我年纪大了，你也不能总在外面。”
未央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大学四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临近毕业，身边也有人嚷嚷着终于可以回家了，可是搁自己这实在下不了决心，但是林阿姨句句话在理，于是说：“阿姨，我会考虑的，现在还没正式毕业，等我过年回家再说好了。”
林阿姨显得很高兴，一个劲地在电话那头说：“好，好，我知道了，你爸要是知道你回来肯定高兴。”
未央又跟林阿姨聊了几句才挂的电话，虽说林阿姨不是自己的亲妈，但是这么些年来也算尽心尽力在照顾这个家。只是心里始终会有疙瘩，毕竟没有血缘关系。
晾完衣服，未央的手机响了起来，凌曦把手机递给她。
一个陌生号码在屏幕上闪着，未央擦了擦手接过手机按下接听键：“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然后传过来的分明是沈家明的声音：“是我，沈家明。”
未央用余光瞄了一眼凌曦然后转身靠到阳台的栏杆上压低声音说：“有什么事吗？”
沈家明明显感觉到未央刻意压低的声音：“怎么，不方便接电话？”
“不，不是的。”未央赶忙恢复正常声音解释道，“只是很奇怪你怎么会给我打电话。”
沈家明差点忘记了自己原本打电话的初衷，也许只是想听听未央的声音，清了清嗓子说：“我只是想问问那天的几个人还有没有找你们的麻烦。”
未央觉得有些疑惑，明明是他自己解决的事情，那几个人再没有眼力劲也不会再来招惹自己跟凌曦了，只怕躲都来不及，想了一会说：“没有了，谢谢你，要不我请你吃个饭吧，总是麻烦你。”说完未央自己也吓了一跳，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家明也没有拒绝，居然一口答应了。
未央想了想之前部门同事推荐的餐厅，然后回忆了一下地址报给沈家明。挂了电话，转身看了一眼凌曦，她正拿着手机在发短信，似乎没注意到自己刚刚打的电话，有些心虚，在她们之间阿三、沈家明似乎都是禁忌，不提也不谈论，彼此就当做是没有见过的，也不认识的。
凌曦发完短信抬头发现未央正盯着自己，笑了起来：“怎么，我脸上长花了？”
“没有，看你漂亮，多看两眼。”未央的脸上出现的是戏谑的表情。
凌曦一看未央是在调戏自己，站起来挠未央的痒痒，嘴上还一直说：“好你个未央，居然敢调戏姐姐，看我怎么收拾你。”
未央一边用手挡着凌曦的进攻一边求饶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秦翰快来了，我要换衣服走了。”
凌曦一听见秦翰的名字终于停了下来：“看在你家男人每次都给我带好吃的份上，先饶了你。”
未央缓过气来说：“你呀，就是缺个人来管管你。我看信息学院的学长颜羽凡不挺好的，研二了，还对你一往情深的，不然你就考虑考虑投入他的怀抱。”
凌曦用眼睛剐了未央一眼说：“得了吧，你还是饶了我吧，他不是我的菜。”脑子里浮现出当年颜羽凡在校庆晚会上当众示爱，搞得全院上下沸沸扬扬，一时间凌曦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原以为学长毕业就结束了，结果人家本校直接保研，跟凌曦之间的绯闻越演越烈，大家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颜羽凡对凌曦痴情一片，仍旧迷恋着她，所以想要追求凌曦的人都只能远望，相较颜羽凡对凌曦的情谊自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实际上只有杨凌曦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人家保研是因为成绩好，跟导师又熟，什么痴情啊，专一啊，都是瞎说。
未央换好衣服，又拿了一套换洗的衣服放进包包里，然后对凌曦说：“周末我不回来住了。”
凌曦在电脑前修改自己的论文开题报告，头也没回答应道：“好的，知道了，跟秦翰说，我要吃生炒鸡。”
未央拿起包推门出去：“知道了。”
秦翰的车停在学校西门口，未央出来的时候，看见秦翰靠在车边上抽烟，看见自己来了，赶紧掐灭了烟。
“怎么又抽起来了？”未央皱了皱眉，很久都没看见秦翰抽烟了，平时他也会带烟，但是基本只分给别人，他不抽。
秦翰帮未央打开车门：“这不是等你等太久了，不抽了不抽了。”
两人先去了超市买点东西，然后再回到家里，未央正一件一件把东西放进冰箱的时候，秦翰的电话响起来了，他看了一眼然后拿着手机进了房间，未央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继续整理东西。
过了一会，秦翰走出房间，手里拿着外套：“我有点事，出去一趟。”
“那你回来吃晚饭吗？”未央问道。
“你自己先吃吧，我不一定。”说着人已经出了门。
未央坐在沙发上啃苹果，一个人的饭菜有点难做的，于是就不想做饭，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部门经理，马上接了起来：“喂，黄经理啊。”
“未央，晚上公司开会，讨论新的方案，你带上前两天我叫你整理的方案马上到公司来一趟。”黄经理命令式的口吻，完全不容拒绝。
“好的，我过会就到。”未央叹了口气，快速啃完苹果，然后穿上外套就出了门。
沈家明整个晚上一直心不在焉，阿三在汇报最近生意的时候，他有好几次都走了神，阿三不得不重复几遍，又不敢叫沈家明不要神游，只要腹诽一顿老大。说到最近场子里来了厉害的妈妈桑，手下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精似的，场子倒是搞得热热闹闹，每天高朋满座，但是问题也多，原本沈家明就有过规定，场子是场子，其他交易不准进场子，但是发现有几个小姐偶尔倒卖点k粉之类的。
“你注意点，老杜给我打过电话了，最近查的严。”沈家明把玩着打火机，不停地打开盖子又合上盖子。
“对了，听张强说，好像看到琴姐回国了。”阿三想起今天张强跟自己提的事情。
沈家明把打火机放进口袋里说：“派人盯着点，她当年对蒋老大可是忠心耿耿，死都不肯去国外，好不容易送走的。”
“我明白的，老大，你说我们的生意要渐渐漂白，我也懂，只是手底下这么多兄弟要养家糊口。”阿三也不是不懂沈家明的顾虑，做他们这行的，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老大的想法是想做些上的了台面的正当生意。
“我心里有打算，阿三，我们认识多少年了。”沈家明的问话太突然，阿三措手不及，“十年了，整整十年，阿三，我们有多少个十年。”
阿三想起第一次见到沈家明，那时候自己年少气盛，对空降而来的沈家明很是不服气，认为白白净净的家明根本不适合这一行，甚至想就此要散会了，但是沈家明一次又一次果断的决策，心狠手辣的处事方式很快便赢得了大部分兄弟的认可，尽管沈家明那时候还很年轻，但是就是靠着他一步一步带着大家，打下了现如今的地盘，人人要敬他七分的地位。
沈家明从小就被送去学习跆拳道柔道，射击等等可以用来保护自己的训练，每每想起来都很觉恐怖，别的孩子在兴趣班里学习唱歌跳舞画画写字的时候，他也许正握着枪在瞄准射击。
一想起过去黑暗的童年他就觉得有些闷，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其实他没什么烟瘾，只是偶尔会觉得手里少了点东西，烟草点燃的时候，他也只是浅浅吸一口，甚至不经食道到肺里，只是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就被吐了出来。抽着抽着突然就想起了未央，想起她软软地趴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就在烟灰缸里捻灭了烟站起身。推开门走下楼，快走到2楼的时候，看见2楼走廊里有一男一女在拉扯着，看女的着装像是自己场子里的小姐，黑色抹胸短裙，短到刚好盖住臀部，浓妆被泪水弄花，男人背对着自己，好像是大声斥责着什么，沈家明向侍应生招了招手，2楼都是vip包房，客人们本来就喜欢私密点的空间，走廊这一幕算怎么回事，他让侍应生把苏姗叫来，苏姗就是刚来的妈妈桑，碰巧在2楼招呼自己的老客，听到老板找自己，赶紧出来。
沈家明就站在楼梯口的台阶上，眼睛往那对男女身上扫了扫，苏姗是何等聪明的人，看了一眼就明白了，立马走过去扶住那女的：“露露，怎么哭了？”
“反正我告诉你，你别再纠缠着我了。”那男的听上去也是气急了提高了音量，这一句话实打实落在了沈家明的耳朵里。
苏姗好言相劝：“哎呀，老板呐，有什么话，我们进去说，外面闹起来也不像样不是。”说着打开了身旁空的包厢的门，把两人往屋里赶，就在那男的侧身的时候，沈家明看见了他的脸，分明就是那晚跟未央一起在餐厅吃饭的人，直到包厢门被关上，他都还定在原地没有动。
过了一会，有个侍应生走过去，怯生生地叫了声：“老板。”
沈家明才阴沉着脸走了下来，然后说了句：“让苏姗等会给我打个电话。”
此时的未央正坐在会议室里参与讨论方案，正式因为自己还是个实习生，能够有这样的机会格外珍惜。
正好部门经理问了一圈意见，转过头询问起埋头在看资料的未央，未央理了理手中的资料，镇定地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荣安国际的产品占市场上的份额还是比较大的，如果我们想要拿下这次的方案，就意味着我们需要迎合荣安国际一贯走的创新路线，我们可以采用新的模式来合作，打破以往供应商跟经销商之间的传统关系，采取先替他们宣传销售后谈利润……”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按掉电话，继续讲自己的方案。
会议的结论是部门经理对未央的方案大加赏识，特别是未央提出的先销售后谈价的作法做出表扬，等到散会，未央收拾好所有的资料才想起拿出手机，一个未接电话，是沈家明打来的。她按了回拨键，但是沈家明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只好作罢，想着如果是要紧的事情，应该还会打来的，也就没当一回事。
第九章
未央按照之前跟沈家明的约定来到私房菜馆，藏在cbd商务中心的一家小饭馆，只有3桌，需要提前预订，离未央确认预订到现在整整两个礼拜，原来想快点请沈家明吃饭就算还了人情，结果细一打听是需要预约的，想着已经跟沈家明敲定了地点，改也不太好，于是只好托了同事的关系才勉强排到了两周后，幸好沈家明最近似乎也很忙，并未催促自己。
当自己打电话告诉沈家明时间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未央既没有听到预料中的“行，我一定准时到”也没有听到“对不起，我有事，改天吧”那样的拒绝。
结果她一到饭馆，才看见沈家明已经在包厢里坐着了，端着一杯茶在看报纸。
未央显得有些诧异，面上只是一闪而过的惊异然后就说：“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公司临下班了还开了个会。”
沈家明缓缓收起报纸，然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未央沏了一杯茶：“没事，我也刚到没一会，老板说我们两个人他会安排菜式的。”
“嗯，好。”说完又从沈家明手里接过了茶，还真有点渴了，细细嘬了一口，看茶叶沏泡后即还其茶芽之原形，汤色碧绿如茵，清沏甘爽明亮，旗枪交错杯中，香气芬芳扑鼻，清高幽远鲜爽，品茗滋味醇和，饮后有回甜，“居然是兰溪毛尖。”
沈家明眼睛一亮，然后不经意用余光扫了扫未央：“嗯，挺厉害，我初饮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今年毛尖产量少，正儿八经的兰溪毛尖更少，店主居然用来招待客人，心思难得。”
“我平常也不太喝茶，就是在家的时候，我爸爱喝，我也就只认得这一种。”未央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下，生怕把话题引到茶艺上，自己真是答不上来，不过令她吃一惊的是沈家明居然也懂茶。
沈家明摸着茶杯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父亲在的时候，非常喜欢喝茶。”
“是吗。我其实不怎么喝茶。”未央搭了一句，然后两人就沉默下来。
打破僵局的是店主亲自进来上菜，一共四个菜，鲍汁香菇青菜，神仙鸡，秘制羊排跟芙蓉豆腐鱼汤。
店主介绍了菜名就拿着托盘走了。
“看着不错，趁热吃吧。”未央首先开了口。
“嗯，你平时工作很忙吗？”沈家明用公筷给未央夹了一块羊排。
“谢谢，还好，我现在还只是实习生，要等到明年正式毕业才能签合同，不过也不一定，同期有三个实习生，可能只会留下一个。”
“你们公司是不是想要跟荣安国际合作。”沈家明淡淡扔出来一句话。
未央的筷子顿了一下，以为听错了，轻轻地回了一句：“嗯，是的。”
“荣安的林总是我的老朋友，我们约好明天晚上一起吃饭，你要不也来？”沈家明的态度依旧不温不火。
未央刚好在喝汤，听到沈佳明的话噎了一下，咳嗽起来。
沈家明放下碗筷，轻轻拍了拍未央的后背：“不愿意去就不去，我也只是随口一提。”
未央缓过劲来，结结巴巴说：“我不是……不愿意……觉得不太好而已，咳咳。”
沈家明目光犀利扫了一眼未央，接着烟盒里摸了一支烟出来点燃：“没什么好不好的，既然你要还我人情，我理应也还你一个人情。”他说得出此番话其实是知道所谓的人情是还不完的，既然有了瓜葛，又怎么能够撇的清的呢，想是未央天真，以为一顿饭就能打发了自己，有些事情已经起了头，就没有退路可走。
未央的小心思被戳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解释起来：“不是的，不是。”
“那明天晚上我去接你。”沈家明哪怕是得到意料中的回答也没有半点显山露水的高兴。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到最后结账的时候未央都不好意思看店主，一直以来对厨师最好的褒奖就是吃光盘中的菜，她在想店主会不会鄙视他们，没想到她安静地付完钱之后，居然伸手跟身后的沈家明握手寒暄起来：“沈先生，以后你来店里吃饭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就好的，我都不知道晚上的来客是你。”
“没事，本来你这生意就好，我老来占桌子也不是个事。”沈家明半开玩笑地回应道。
在电梯里的时候，未央终是没有忍住：“你认识？”
沈家明玩味似地低头看了看未央明亮的眼眸，说：“每个人总是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不过是恰好帮过一次忙。”
很久以后未央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她所遇到的形形色色的贵人们竟都是恰好帮过一次忙的人。只是时光变迁，自己的成长速度赶不上身边的人，一直想要紧跟着，越不想越甩越远。
等到沈家明送未央回学校的时候，秦翰已经靠在车边很久了，看到沈家明的车开过来，未央坐在副驾驶。他就把抽了一半的烟丢到脚下踩灭，冷眼看着未央从沈家明的车上下来，走向自己。他其实是在等未央开口解释，所以他又看了一眼沈家明，发现沈家明并没有立马走，未央很镇定地灿然一笑然后很自然地挽住秦翰的手臂说：“等我很久了吗，我不是告诉你晚上约了朋友一起吃饭的吗，你又忘记了，怎么抽这么多烟啊？”
秦翰原本设定好的质问被未央的先声夺人卡在了喉咙里，怒气刚燃起就被浇上了一盆冷水。未央就是有这种本事，在被人责问之前先转移话题，但是秦翰并没有打算就此跳过，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沈家明，他板起了脸：“应该是你忘记告诉我你跟朋友去吃饭了吧，而且你并没有告诉我是跟男的去。”
未央压制住心虚继续努力堆笑容企图打哈哈：“说过的，一定，真的，就是一个帮过忙的人，不好意思欠人情而已。”
秦翰沉默了一会，终于挣脱出未央的手臂，然后一言不发打开车门，上车发动车离开，留下未央一人。
沈家明看见诧异吃惊质疑无奈各个表情挨个在未央的脸上轮换，最后显然是委屈占了上风，她也不动就站着，他也不急着下车去，只是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她，未央站了5分钟之后收回所有的表情转身走进女生寝室楼，背影是那样坚毅。
沈家明原本做好未央会来求助自己的打算，让自己送她去跟她男朋友解释，顺便说明自己真的是个无关紧要的朋友，结果未央并没有朝着预期那样发展，只是又竖起了防备的壳。想到这，他的嘴角上扬了一下，迟早是自己的人，早点让她疏离那小子对自己来说也是好事。
而此时未央一如往常，换下套装洗漱然后洗衣服，最后继续写自己的论文，她心里有些埋怨秦翰，明明给了解释，他不仅不愿意听，只顾自己的感觉，若是热恋中的情侣，知道对方是在吃醋，心里会得意对方如此在乎，可是换了对象是未央，她只觉得秦翰不仅时却缺乏对她的信任更是对她人品的一种侮辱。尤其是当着外人的面发脾气，一言不发是什么状况，哪怕是吵架，所以她站在那儿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没有做错，绝不道歉。感情不是不吵架就是好的，恰恰相反，问题埋着迟早会爆炸的。
第二天沈家明去接未央的时候，企图在未央的脸上寻找昨天受委屈的痕迹，但是却只看到她竖起厚厚的外壳，笑容如常，该有的礼貌礼节样样不缺。他把车停在停车场的时候，林森也刚到，宝蓝色的跑车底盘几乎是擦着地面经过他们身边，然后漂亮的甩尾漂移进车位。未央看的目瞪口呆，而沈家明貌似已经习以为常，没多看一眼转身走进了兰亭。
兰亭是一家中国风的饭店，未央以前只是听说过，传得神乎其神，其他细节统统忘却，但是仍旧记得“随便吃吃也上万”，跨过高高的大宅门槛，大厅中央是个小岛，四周是流动的水，有多处红木小桥连接。两边有长长的红木楼梯。中间岛上有块很大的石头矗立着，上书“兰亭”两个刚劲有力的大字，落款是草书，后来未央上网去查，居然是名家之作，他流落在外的墨宝少之又少，居然肯替饭店题词，想来饭店的老板也不是一般的人物。角落里还有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在弹着古筝，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可是悠扬的曲调很是动听。
一名身着红色旗袍梳着发髻的女子引领他们进了“春色满园”，果然名副其实，墙壁上大片的绘画是中国水墨描绘春之景，装修得跟古时老户人家的厅堂一样。包厢里居然还摆着桃树的盆栽，起初未央以为是假的，心想天气都这么冷了，春季的桃花不可能是真的，结果手伸过去摸了摸花骨朵。
“真花。”沈家明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吓得未央的手立马缩了回来。
“呦，都看见我了，还不等等我。”林森推门进来，便看见未央站在桃树前发愣。
“过来坐吧。”沈家明自顾自在桌边坐下来，可容纳十人的桌子，三人间隔得很开。
“大哥，你还没给我介绍呐。”林森边说边用眼睛瞟了瞟未央。
“这是方未央。未央，这是林森，荣安的总裁。”沈家明简明地介绍了一下，也没说未央跟自己的关系，其实他也说不好，也许就是想让林森误会。
起先未央以为要见的是荣安的营销经理，恰好也姓林，甚至还去搜罗了一下林总的个人资料，没想到居然直接见的就是荣安的总裁，一下子有些惊慌失措。
林森也是见惯场面的人，眼珠一转嬉笑着跟未央打招呼：“妹妹，我虽然比大哥小几岁，但应该也比你大，你叫声哥哥也不为过吧。”
“得了吧，怎么哪都有你认妹妹的地，去去，一边去。”沈家明显得有些不耐烦，倒不是真的恼林森要认妹妹，只是不想一下子把自己跟未央之间的年龄差距拉大。
“我还是叫你林先生吧。”未央似乎也觉得叫哥哥不妥当，斟酌之后还是决定摒弃“林总”这个称呼，一来显得太公事化，二来觉得初次见面尊称准没错。
哪知道她一开口，林森刚喝进去的茶就呛进了气管，咳嗽起来，还不容易缓过来，扫了一眼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沈家明，然后对着未央说：“你直接喊我林森算了，你一句林先生是要噎死我。”
未央还想说什么，沈家明赶在她前面说：“行了，就叫声哥哥，你也不吃亏，他原本就比你大。”
林森听到沈家明的话非常满意，觉得是在给自己面子，也给未央台阶下。
接着就听见未央怯生生叫了一声：“林哥。”
好在开始上菜了，尴尬的场面也没持续多久。
未央基本上是沉默着，听他们两个人说话，两人也不谈生意，只是跟平常朋友聊天一般。
“哥，你不知道，多亏了你想办法帮我把车运回来，不然我的小跑又要扔在伦敦堆灰了。”林森说话的时候充满感激之情，丝毫没有做作。
“你啊，别人都是玩女人要么赌钱，最后找我收拾烂摊子，你倒好，把车当老婆。”沈家明居然是整张脸展开的嘲笑，没有半点勉强以及掩盖。
“得了，你别取笑我了，还在妹子面前。”说着林森端起酒杯敬起了未央。
未央素日里也不太喝酒，此时也顾不得太多，端起酒杯就一干而尽。
“妹妹，好酒量。”林森原本以为未央会扭捏地抿一小口，要是真如此他还会刁难一下，结果未央的直爽地喝完，他也没二话好说的，也喝光了杯中的酒。
沈家明坐在一旁，一幕尽收眼底，他故意没拦着，他觉得未央至少为推诿一下，然后眼巴巴地求助于自己，事实证明沈家明又一次没猜中结局。
没喝之前未央只知道是白酒，闻起来香味扑鼻，似乎不太烈，却不知道杯里面其实是52度的烈酒，一口闷下去，嗓子火辣辣地烧起来，不一会，脸就开始觉得热起来，耳朵根也在发烧。
沈家明似乎也察觉到了未央渐渐泛红的脸颊，他装作没看见，照常跟林森叙旧，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菜的吃菜，全然不顾一旁未央已经开始头晕眼花，趴在了桌子上。
“我说哥，这就是你不地道了，人小姑娘明明就不胜酒力，都醉了。”林森终于忍不住停下话题把注意力往未央身上引过来。
“行了，人你算认识了，该照顾的照顾到，别的就不用你担心了。”沈家明早就看到未央醉了，但是他就是不想去借着她喝醉的功夫去占便宜。
“行，你都带人来认人了，还用说吗？不过让她呆那公司行吗，要不来我公司得了，眼皮子底下我还能帮你照看着点。”林森也就是想开开玩笑。
沈家明抽了一口烟，扫了一眼林森：“得了，呆你眼皮子底下该我不放心了，由着她去吧，再说了我跟她还没到你想的那样。”
“我想得哪样啊，我可没多想，不就一个朋友吗。”林森说着看向未央，未央是早已昏睡过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为话题中心。
两人有聊了几句，林森决定先要走，老规矩，兰亭早就预备好了代驾，原本他不想别人开自己的车，沈家明挥了挥手说：“行了，你喝了不少，今就别自个开了，你还想不想再接着开车的。”
“那好，那我先走了，妹子就拜托你照顾了。”林森临走还不忘调侃一句。
沈家明看着怀里的未央，思来想去，还是把她带去了酒店，又找人把杨凌曦找来照顾她，然后自己坐在沙发上抽烟等着杨凌曦。
杨凌曦接到阿三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诧异，安静地听阿三讲完，然后拿着包下楼等车。甚至于在酒店里看见沈家明，也没有不可思议的表情，沈家明也有些暗暗吃惊，两年的时间杨凌曦倒是成长不少，上次见面是喝醉了，没感觉出来，清醒的时候感觉像带刺的玫瑰，浓烈美丽但是难以亲近。
“谢谢沈先生了，我会照顾她的。”凌曦很明显在下逐客令。
沈家明把烟按在烟灰缸里熄灭，然后起身离开，没有交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杨凌曦对自己充满敌意，一点也不像2年前认识的那样，会一意孤行去酒吧做陪酒，会抱着未央在医院的长凳上哭，也会没心没肺叫着自己“沈先生”。
原来时间长河真的带走了一些难以忘记的东西，一些叫做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第十章
阿三最近发现沈家明忙碌起来，但问题就是他根本不知道老大整天不见人影是在忙什么，虽说现在也不忙，生意都在轨道上，其他人也没表现出觊觎他们场子的想法，但是总觉得沈家明不太对劲。好不容易逮着跟着老大的人偷偷询问，不是一个个瞪大眼睛摇头就是小声说：“三哥，我真不知道，老大不让问。”
阿三从旁的终于得知沈家明见未央的次数频繁起来，这话还是从林森嘴里套出来的，那天林森刚好带着几个发小去喝酒，在走廊里碰到了阿三。
阿三笑着抬手打招呼：“林少，很久没来了。”
“三，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我存的酒拿出来。”林森好不容易抽身来轻松一下，打算不醉不归。
“要通知大哥吗？”阿三不知道怎么地就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这句话。
林森听了忙摆摆手：“得，哥最近忙着呢，估计天天跟着那小祖宗身后猫着。”
“对，也是，行，我找人去给你拿酒。”阿三觉得差不多听出个意思就行了，没必要追问，问多了，林森会起疑。
“我跟你说，我这酒……”林森跟几个朋友边说边上了三楼。
阿三当然知道小祖宗是谁，出现在老大身边的女人他们挨个都是要查过的，前些天是听安子说老大带着个女的去兰亭吃饭，之前没见过。一听长相描述，立马就知道是未央。其实他已经逾越了，照理他是不应该过问太多沈家明的事情，但是阿三实在是太谨慎小心了，唯恐沈家明遇上什么危险，所以哪怕他已经知道大哥是在打未央的主意，他也很清楚大哥的脾气，如果让大哥知道自己在查，说不定多年兄弟之情也会出现裂痕。
未央正在整理资料，一个劲地打喷嚏，心里想谁啊这么大白天骂自己，她把整理好的文件放进复印机里，然后看了看窗外，阳光明媚，初冬的阳光暖暖的。想到部门经理脸上的笑容比外头的阳光还要灿烂，心里渗得慌，她不清楚林森是怎么委婉表达了一下，然后人力资源部的总监亲自打电话给自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她听得耳朵微热，终于听明白听筒对面的人只是很小心翼翼询问她是否愿意在实习结束之后继续留在公司。
一切在未央看来都颠倒了，原本应该是自己绞尽脑汁去想办法留下，之前都还在担心毫无背景又不懂得溜须拍马，可能会被被人挤走，但是自从跟林森认识以后，有次跟着部门经理去荣安，居然就那么巧碰见林森西装革履在众人簇拥下走过来，感觉吃饭的时候也没怎么提起自己的工作，而且也就见过一次，林森未必记得住自己。
哪知道林森居然在自己面前停下脚步，她能感觉部门经理都吃了一惊，微微倾了一下身体：“林总。”
林森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站在后面的未央说话：“原来你在元泰上班啊。”
未央楞了足足10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回答：“嗯，是的。”
林森的一句话说的顺其自然，身后以及未央身边的人都在暗暗猜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出半天，整栋大厦都在传“总裁女朋友现身了”的新闻，上至管理层下至前台小妹，简直就是炸开了锅。
未央离开的时候很明显能感受到背后无数道目光，如果目光能杀死人的话，自己呆在荣安的这半天早就死过千百次了。
不过未央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出去，紧接着从总裁秘书室传出最新的消息说“方未央其实是林总的远房亲戚，算起来也就是一个妹妹。”众人听过皆一副了然的样子，流言的版本又传到了元泰，元泰的各种版本又出来了。
有次未央在厕所里听见两个不认识的女人在说着关于自己的事情。
“你听说没，据说荣安总裁的妹妹在我们公司。”
“真的吗？是新来的实习生吗，叫林什么啊？”
“好像不姓林，姓方，叫什么未央来着。”
“怎么还不同姓啊？”
“听说是林总同父异母的妹妹。”尽管已经降低了声音，但站在一旁的未央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未央自此在元泰出名，仅仅是出名，好多人根本不清楚哪个是方未央，就像眼前这两人很激烈地讨论着，全然不知主角就在身旁。
当未央绘声绘色地跟凌曦呈现当时的场景的时候，凌曦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笑得差点喘不上气了都。
她们已经搬出了寝室，在离两人公司近的地方租了个两室一厅，房东是之前教过两个人的老师，换了新房子，打算租出去，素日里就挺喜欢两人，于是就象征性收了很低的租金租给了她们。
原本未央是不打算住出来的，她考虑搬去秦翰那，但上次吵架之后秦翰居然很长时间都没联系自己，而自己又是不愿意低头的主，两人就一直冷战着。加上最近忙起来，还要倒车回学校很不方便，于是决定跟凌曦搬了出来。
搬家的时候，凌曦没有看到秦翰有些奇怪，她想趁着搬家让未央跟秦翰和解的，她也提前跟秦翰打过招呼的，他沉默了一会也是答应的。
来了好些人，凌曦心里想也没找搬家公司啊，直到一个个把袖子撸高，看见手臂上的刺青，她知道是沈家明的人，但是他本人是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来搬东西的人也很安静，好像事先有过约定一样，只干活不说话。
未央看到沈家明的手下的时候也有些吃惊，但是其中一个看起来稍微年长点的人说：“方小姐，我们也只是奉命办事，不要叫我们为难。”
她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对方，只好任其把打包整理好的行李往车上放。
凌曦忍住没去问未央，而是走到一边给秦翰打电话，但是听筒只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她不知道的是，未央早就打过了，秦翰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甚至她还打到店里，但是店里的人说老板好几天没去店里了。
未央开始有些恐慌，毕竟秦翰从来没有这样过，她试着翻通讯录，忽然间她发现从来都是秦翰主动联系她，她居然连一个秦翰亲近的朋友联系方式都没有。于是她选择放弃，把惴惴不安的心揣回到身体里，想着秦翰的手机也许真好没电了，也许他心情不好散心去了，总之胡编乱造了各种理由安慰自己。临走的时候，她把一些带不走的东西塞在一个箱子里留给了宿管阿姨，宿管阿姨很开心地接过了东西，拉着未央的手说话，显得很不舍，走出寝室楼的时候她抬头看了一眼住了快四年的寝室，阳台上依旧晾晒着室友的衣服，灰白的寝室楼外墙刚刚被大雨冲刷过，显得格外亮堂，心里面竟开始有一丝酸楚，开始不舍。
直到凌曦走过来拍了拍未央的肩膀说：“走吧。”
未央才慢慢收回目光跟着凌曦上了车，到了地方之后，沈家明派来的几个人依旧很安静，老房子没有电梯，她们住在五楼，几个人也没说话，抬着箱子就上了楼。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钟点工阿姨，围着家政的围裙，拿着工具在客厅里帮着整理，房子虽然旧了，但因为之前一直都有人住，家具电器还算齐全，不至于积灰颓败，钟点工一扫一拖，稍微收拾下就很干净了。凌曦看着很快就收拾好的房间，拿了些喝的递给那几个搬东西的人，他们也没有过多推辞，道过谢之后就拿过去喝了。过了一会，他们起身告辞，连带着钟点工一起离开。房子里只剩下凌曦跟未央两个人了，未央一边把衣服从整理箱里拿出来挂进衣柜，一边对凌曦说：“凌曦，我们出去吃饭吧，庆祝一下。”
“行啊，你问问秦翰来不来。”凌曦假装很随意的语气，但其实是试探性地询问。
“他啊，不知道去哪了，手机没开机，下次吧，以后我们在家里再聚好了。”未央说完话才盖上衣柜门，拿着外套走出房间。
凌曦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就出了门。
未央搬家的时候，沈家明也不是故意不去，只是恰好有点事耽搁了，听到手下说都办妥之后他拿着手机把玩了一会，想想还是给未央打了个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喂，你好。”未央知道是沈家明的电话，所以语气表现得很生疏。
“我是沈家明。”沈家明听出了刻意的疏远。
“嗯，今天谢谢你。”未央转而还是很诚心地道谢，毕竟如果没有人帮忙，光凭她跟凌曦两个人根本搬不完。
坐在未央对面的凌曦听出来是沈家明打来的电话，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有些许敌意，有些许无奈。当然正在接电话的未央显然并没有发现，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豆腐，把豆腐分成很多小块。
沈家明虽然不是专程来听这句谢谢的，但是心里还是挺开心的，嘴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没什么，举手之劳。”
未央看了一眼碗里被自己分尸的豆腐惨不忍睹，停下来搁下筷子：“总归是不好意思的，原本就不应该麻烦你的。”
沈家明听出来未央这是又想还清人情，于是接着说：“你也别不好意思了，我有点事情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情？”未央觉得既然欠了人家的那就尽快还掉，但她始终忘记人情是还不完的。
“我有个长辈快过生日了，想挑件礼物，想让你陪我一起去选。”沈家明的语气说得很坦然，不像是胡说。
未央觉得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想想也就答应了：“好的，后天吧，我后天休息。”
“好的，到时候联系。”沈家明也不再多说什么。
没有过多的寒暄，整个过程凌曦都听在耳朵里，她偷偷瞄了瞄未央，感觉未央跟沈家明不像有什么，第一按照未央的性子就算是要跟沈家明在一起也会先跟秦翰分手，第二她对沈家明的态度不但没有热切还很疏远，所以她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另一方面也腹诽秦翰一番，关键的时刻也不知道去哪了。
身为林森的“妹妹”也遇到不少麻烦，跟她一起进公司的实习生蓝燕哭丧着一张脸，看未央的眼神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恨看来是占大部分，说话也有些刻薄：“努力有什么用，有些人哪怕不努力也可以留下来。”
未央咬了咬嘴唇没有回应，如果综合素质排名最后自己的确不一定能留下来，但并不代表自己之前的努力就这么容易能够被否定，她刚想开口，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屏幕上秦翰的照片闪烁着，她站起身拿着手机跟杯子去了茶水间。
“未央。”秦翰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不堪的感觉。
未央左手拿着手机，右手倒水，然后轻轻问了一句：“你这两天去哪了？”
“我去了外地几天，对了，晚上一起吃饭吧。”秦翰简单地回答，却避重就轻略过重点，并未提及这几天的去向。
“好吧，下班来接我。”未央也不打算追问，她隐约感觉秦翰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奇怪，依着自己的性子还是等秦翰自己说好。
下班的时候未央收拾好东西准备下楼，感觉手机在包里震了震，她用手翻了翻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打开来是条彩信，她停下了脚步，其实她已经看见等在大厦外面的秦翰了，但是她翻出通话记录找到秦翰，然后拨了出去：“嗯，临下班了又通知开会。”
“那我等你下班过来接你？”未央看见秦翰上了车。
“不用了，也不知道要到几点，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吧。”
直到看到秦翰开着车离开，未央才从墙后面走出来，握着手机的手因为用力指关节都清晰无比。照片里是秦翰跟一个女的躺在床上的自拍照，虽然秦翰只露个半个脑袋，但是她还是很清晰地能够辨别出躺在旁边的是自己的男朋友。此时的脑子里像开过一列火车，铁轨摩擦的声响充斥着，空白一片，仅有嘈杂的声音在反复着。她甚至都忘了是怎么回的家，等到凌曦回来的时候着实被未央下了一跳，漆黑的屋子也没开灯，她一直握着手机背着包坐在沙发上，两眼空洞无神，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
过了好一会，未央终于开口：“秦翰有别的女人了。”说着还把手机递给凌曦。
凌曦拿过手机翻看图片，一开始她还在想会不会是别人恶作剧是ps的照片，但是想想谁又会那么无聊呢，拿这种事开玩笑。她一时吃不准，只好给信任的学长打了电话，把图片发给他，然后鉴定是否是ps的，学长也是老实憨厚型，也没多问什么，就是接收了照片，然后过了一会告诉凌曦照片不是合成的。凌曦握着手机的手也开始颤抖，她转过头看未央早已苍白的脸沉默了，她原本还想帮秦翰开脱，却不想更加证实了秦翰的的确确是出轨，并且对方能够把照片发给未央，说明也不是省油的灯。
第十一章
早上起来的时候，凌曦看未央房间一直没有动静，走过去敲敲门，也没见未央开门，就推开门走进去，发现未央躺在床上没动，她又走到床边推了推未央，发现未央脸色异常红润，手一探额头滚烫，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拿出手机就要给拨给秦翰。
彼时未央挣扎着睁开眼，然后抬起右手用仅有的力气按住凌曦的手不让她打给秦翰，用无比虚弱的声音说：“我睡一觉就好的，你不要打电话给他。我不想见他。”说完就捂着被子昏睡过去。
凌曦只好收好手机去打了一脸盆水，搅干毛巾放在未央的额头上，然后拿着钱包跟钥匙就下楼去最近的药店买退烧药，走得匆忙出药店的时候还跟人撞了一下，她头也没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阿三用手臂挡下想要拦住凌曦的人：“随她吧。”他看了一眼凌曦急急忙忙跑走的样子，暗自嘀咕：“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等到药店的人告诉他凌曦是来买的退烧药，说是家里有人发高烧了。阿三想都不用想便知道一定是未央生病了，有过一刻的犹豫，终还是拿起手机给沈家明打了个电话：“大哥，你还睡着呢，嗯，我刚在药店碰到杨凌曦了，方未央好像发高烧了。嗯，具体的情况我不太清楚。”
沈家明听见方未央的名字就猛地睁开眼睛了，挂下电话，又拎起座机给老叶打电话，然后换了件外套去诊所接老叶。老叶现在自己开着一家小诊所，偶尔有些老客不嫌路远难找也要来找他看病，大部分时间老叶就是沈家明的私人医生。前几年沈家明来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刀伤枪伤，新伤旧伤一堆，家明倒是一声不吭，该缝针的缝针，该包扎的包扎。每次他都佯装生气都训斥着阿三跟阿德，不知道怎么照顾地沈家明，其实他也知道根本不是阿三跟阿德没尽力保护家明，而是如果家明不这么拼，底下人根本不会像如今这么服帖。外人也不敢轻易下手，不要说现在沈家明地盘最大，弟兄多，就是想下手也要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胆量。
一路上老叶倒是也没说什么话，拿着药箱哼着京戏的曲调，格外冷静。沈家明开到了一幢老房子下面停了下来，然后领着老叶上了楼。
杨凌曦开门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变，不过看见老叶背着药箱就迅速让到一边让他们进来。她很想问沈家明是怎么知道未央生病了，但是碍于医生在不好意思开口。
“人呢。”老叶一进门便问道。
“房间里。”凌曦说着赶紧带着老叶走过去，打开未央的房门。
沈家明也跟了进去，看见未央紧紧地把被子裹着，脸像个红苹果一样，额头上敷着块毛巾。
老叶看了一眼，就从药箱里拿出温度计递给凌曦。她接过之后塞到了未央的腋下，然后又叫把给未央吃的药拿过来给老叶看。
“39.2°,你那个药估计没用，我给她打针退烧针，然后你6个小时喂她吃一次药，不要敷毛巾，敷冰袋。”老叶说完就从药箱里抽了支新的针管出来，把药剂抽进针筒里，让凌曦把未央的手臂拿出来，然后给未央注射。
“谢谢你。”凌曦把老叶带出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没事，家明，送我回去，下午我还有个约好的病患要来。”老叶看到沈家明的视线始终停留在未央的房门上。
“好，我先送你回诊所。凌曦你有事给我打电话。”沈家明说着就送老叶下楼了。
两人离开好一会了，凌曦都还想不通，自己才从药店回来又没打电话给谁，怎么能够这么快就知道未央病了，还带了医生过来，难不成沈家明还派了人在附近监视。就在她还在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秦翰的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凌曦，未央的手机怎么关机了？”
“她生病了。”听见秦翰的声音，凌曦的语气瞬间降至冰点。
“生病了，那去看医生了吗，你们在家吗？我过来吧。”秦翰显得有些着急，声音里的真切倒不像是假装。
但是凌曦一想到那张照片，气就不打一处来，瞟了一眼未央紧闭的房门说：“你不用过来了，医生已经来过了，而且未央说现在不想见你。”
“什么意思？”秦翰在听筒那头莫名楞了一下，才缓缓问道。
“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清楚。”说完，凌曦也不管秦翰的反应就挂了电话。
秦翰听着听筒里的嘟嘟声好一会，才把手机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头砸到方向盘上，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昨天露露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故意没接，随后就收到露露发来的一条彩信，霎时觉得一股热血冲进脑袋里。也不知道露露什么时候偷拍的，她倒是干净利落，一句话：“我怀孕了。”
他就恨不得掐死自己，身边经常有人去玩，他们说的玩是真的玩，不仅叫小姐陪酒唱歌，甚至还带出台，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就那天被灌醉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跟一个陌生的女人躺在床上，她半靠在床头拿着手机在玩游戏看见自己醒了，娇嗔着推了推他：“醒啦，带我去吃东西吧，我饿死了。”说着她掀开被子，浑身光溜溜的走进洗漱间冲澡。
秦翰扶着头，只觉得头痛剧烈，很努力回忆，却只记得自己不停地跟别人碰杯，之后的记忆模模糊糊的，只能在吃饭的时候听露露细细说着，露露一边吃一边把昨晚的情形描述了一遍。
露露看上去也就20岁的样子，却显得很世故，面对秦翰的一脸懊恼，她喝了口汤说：“第一次玩？”
秦翰当然不会回答，从露露手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万宝路的薄荷烟味淡淡缠绕指间，临分开他拿出钱包捏出一叠钱，也没数，放到露露的手里。
露露倒是很认真地点了点，2千，开心地把钱塞进自己的随身小包里，然后作势给了秦翰一个飞吻：“谢谢，对了，下次来再找我哈，直接点露露。”
“行了，走吧。”秦翰挥了挥手，那时候心里想的是真的不要再见了，连着一个多月都没跟朋友们出去了，每次他都拿未央挡挡箭牌，而未央全然不知。之后突然接到露露的电话，问为什么最近都没去了，他起初还老老实实接电话说：“不要再打来了。”露露反而频繁地给自己打电话，秦翰这才知道自己是被缠上了，他原本想用钱打发就算了，哪知道露露斜着眼看着秦翰拿过去的钱说：“我不要钱，说实话，我就是看上你了。”
秦翰当下的心情比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还难受，真被打还能还手，现下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每次看到未央都觉得心里无比愧疚。他也去找过露露，露露依旧不依不饶，一口咬着说是真心看上了，也打听过了说秦翰没结婚。
后面的车喇叭按得很响，他抬起头看了眼后视镜，发动把车开走。
未央的热度总是不退，刚降下来一点过几小时又会烧起来，凌曦反正也请了假，她就坐在床边，时不时用手背去探探未央的额头，心里急得要命。她刚从厨房拿了冰袋正要进去给未央换，听见有人按门铃，她打开门，看见沈家明提着保温桶站在门口：“你怎么又来了？”
“我叫人做了点吃的，顺路就拿过来了。怎么，不让我进去吗？”沈家明话说得坦荡荡，凌曦觉得自己也不能小家子气，立马侧过身子，让他进了门。
沈佳明打开宝蓝色的保温桶，上层是两素一荤的菜式，下面是米饭：“这是给你的，估计你也顾不得吃。”
“给我的？”凌曦看着沈家明打开在自己面前的饭菜，有些意外。
“嗯，你先吃，等未央醒了，这里是粥和一些小菜，你让她吃点下去。”沈家明又递过来一只粉红色的保温桶。
凌曦刚接过，就听见未央的房间有动静，好像是什么打碎的声音，沈家明抢在她前面冲进房间，等到她走进去，才发现未央醒了，可能是要喝水，手滑把马克杯打碎了。
沈家明把一个靠垫放到未央的背后，然后用手背去探她的额头：“退烧了，凌曦，帮她倒杯水好吗？”
“好。”凌曦收回自己的视线走到客厅倒水。
“你怎么会在这？”未央的声音听上去依旧虚弱。
沈家明面色如常，像是在回答自己姓名一样平静的语气：“烧退了，就吃点东西，有白粥跟小菜，多少吃一点。”
“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未央感觉喉咙很痛，每说一个字必须咽下口水，显得很困难。
“先喝水。”沈家明从凌曦手里接过杯子，递给未央，然后他起身弯腰去拣杯子的碎片。
“别伤着手，我去拿扫帚。”凌曦看见沈家明用手拣碎片，赶忙去拿扫帚。
沈家明跟凌曦收拾完，看见未央撑着手臂想要下床，沈家明赶忙走过去扶住她，她下意识地推开沈家明的手。凌曦见状赶紧走过去站到沈家明跟未央中间，扶住未央，未央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借着凌曦的手臂才勉强站起来。
沈家明站在一旁，脸色只是稍稍变了变，马上恢复如常，他冷静地拿出在震动的手机，阿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大哥，我们的货被扣在海关了。”
“哪批？”沈家明说着侧过身子背对着未央跟凌曦接电话。
“上个月下单定的酒。”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沈家明收线之后转过身走出房间，看见未央坐在沙发上，凌曦把粉色保温桶里的粥倒进碗里，“你烧也退了，吃点东西，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好。”凌曦回答道。
沈家明看了一眼未央之后就打开门离开了。
“你不要这样对他，今天多亏了他。”凌曦见未央病怏怏窝在沙发里，想起刚刚对沈家明的态度也是极其冰冷。
“凌曦，我好难过。”未央裹紧自己身上的毛毯，把下巴抵在膝盖上面。
凌曦端着粥跟小菜走过来，她知道未央并不是说生病难受，而是心里难受。自打自己认识未央以来，都只有自己一股脑跟未央诉苦，未央来安慰自己，而她从来都只是分享快乐，有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就像两年前她突然失踪的几天，回来以后什么都没有说，那几天自己忙着帮爸爸安排手术，也顾不上去细问。忙完之后，两个人回到学校，凌曦好几次都想问问清楚，肾的来源是不是跟她失踪的几天有关，是不是跟沈家明有关，但是未央要紧牙关，绝口不提沈家明。整整一年她看着未央从夜夜噩梦逐渐好起来，然后又顺理成章地跟秦翰在一起，她真的以为未央能够迈过坎，幸福下去，哪知道这么快就遭遇了背叛，秦翰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对未央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的样子，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现如今让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来闹未央，一想到这，就一肚子的火，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揪着秦翰的领子大声质问他。
“凌曦，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未央的声音本来就虚弱，说这话的时候都带有些许哭腔。
“不是的，怎么会是你做的不好呢，是秦翰那个混蛋对不起你。”凌曦坐到未央身边抱住未央说。
阿德正在试图联系海关，但是平时相熟的几个人居然像商量好似地齐齐关了机，他拨了无数遍之后差点想摔了手机：“他妈的，平时跟我称兄道弟的，关键时刻都他妈躲起来了。”
“正常的，收钱的时候谁都是你兄弟，我觉得是有人故意要整我们，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上下都打点好的货居然被临检，说得好听是临检，对货品负责，就是变相扣货。”阿三一个劲抽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堆积了不少烟头。
沈家明坐在一边没开口，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批酒不是自己的，按理之前就已经打过招呼，一切都应该顺利，明天就是交货期，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想了一下给林森打了个电话：“我，沈家明。有点事可能要麻烦你一下了。”
林森刚开完会就接到了沈家明的电话，之后就给老爷子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老爷子的秘书接的电话，说老爷子还在开会，他说不用惊动老爷子，只是有点是要麻烦一下，秘书也是个明白人，认真听了事情的始末，然后答应过一个小时给林森答复。林森接着又给沈家明回了电话。
沈家明知道林森肯定会有办法解决，毕竟算不上什么大事，一批酒而已。只是比起赔钱，他更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搞得鬼，这次的事情看上去更像是一个警告。他看了看手表，然后又拿起手机给凌曦打了个电话：“是我，沈家明。”
“有什么事吗？”凌曦刚把未央扶回房间休息，就听见客厅手机在响，于是匆匆走出来接电话。
“她喝粥了吗，药吃了吗？”沈家明介于阿三阿德在，不好直接说未央的名字，只好直接问。
“嗯，勉强喝了点粥，然后把药吃了，刚睡下去。”凌曦也回答得简洁明了。
“那让她睡吧，老叶明天会过去的，我这两天有点事就不过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沈家明的语气就好像他是未央的男朋友。
“好，谢谢你。”凌曦下意识就想跟沈家明划清界限。
“不用这么客气。那我挂了。”沈家明倒是不介意凌曦客气的态度，平静地应对。
凌曦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虽然彼时对秦翰是恨之入骨，但是要接受沈家明对未央的追求甚至要接受他成为好朋友的男朋友这个事实觉得很难，她知道沈家明的背景太过于复杂。无论是她还是未央都应该远离他们的圈子，可是很多时候命运总是出人意料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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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凌曦推开轮回的门，脑子里浮现的是第一次出现在轮回的情景，一晃两年过去了，轮回早已重新装潢，舞台更大，灯光却仍旧是昏暗，人声鼎沸，驻唱乐队在台上，一个化着大浓妆的女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慵懒地坐在凳子上，手扶着麦轻轻哼唱着英文歌。
她在吧台前停留了一下，然后有个服务生走过来示意要带她上楼。
楼上的vip包厢很宽敞，投影设备一应俱全，隔音效果也很好，她一进包厢，外面任何嘈杂喧嚣都隔绝了。
“三哥。”凌曦看着坐在沙发上端着酒杯的阿三叫道。
“杨小姐，请坐。”阿三稍稍正了正身体，坐正。
“三哥不必太客气，叫我凌曦就可以了。”凌曦环顾了一下包厢的环境之后，选择了离包厢门较近的位置坐下，却离阿三很远。
“我是洪水猛兽？”阿三察觉到凌曦细微的内心挣扎之后自嘲道。
“不，不是的。”说着凌曦紧张地站起来赶紧走到阿三身边坐下。
阿三轻轻地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缓了一会才说：“我开玩笑的，对了，昨天你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的是什么事情。”
“我也知道麻烦三哥很不好意思，我想找个人。”凌曦不想惊动沈家明，也不想未央知道，她想把那个发给未央照片的女人给揪出来。
“你想怎么处理。”阿三接过凌曦递过来的手机，一眼就认出来是自己场子里的小姐，要说别人可能他是没这么清楚，露露上周刚闹过，说要走，都闹到了自己这里。他看见手机里的照片，自然认出来男主角是谁，未央的男朋友，
“我不想这个女的去找未央，我想私底下把这件事解决掉。”凌曦在阿三面前也没有隐瞒。
“解决？你要弄死她？”阿三按照自己的惯例理解。
“不，不，我就是想叫这个女的不要再出现了，弄死就不必了吧。”凌曦听见阿三说话的时候觉得有股冷气从脊椎骨上来。
“那花点钱就可以了。想彻底点的话还是……”
还没等阿三说完，凌曦就打断道：“彻底就算了，我不想事情更麻烦。”
“好吧，我会处理好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告诉我大哥，事关方小姐，我也不想太麻烦。”阿三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让沈家明知道的好，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来麻烦三哥的。”凌曦也非常赞同。
未央请了三天的病假，部门经理倒没说什么，叮嘱她注意休息，就让她出了办公室。她还是觉得浑身没力气，端着杯子去茶水间倒热水。刚走到茶水间的门口就听见里面正在议论自己，原本要开门的手收了回来。
“你们说那个方未央不是林森的妹妹吗，干嘛非留在这跟我们抢位置？”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有钱人家就越是想要证明自己。”
“你说她真有能力的话我也就算了，现在是算什么，内定她留下，我们再努力又有什么用呢。”
未央听了几句就已经不想听了，转身又离开，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脑袋里一直嗡嗡作响，她扶了扶额头，然后拿出手机，给沈家明打电话：“沈先生，你好，我是方未央。”
沈家明正在跟阿三阿德商量货的事情，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未央的名字，他示意他们两个人不要出声：“你好，怎么了？”
“我有点事想跟你谈谈，不知道晚上你有没有空？”未央说几个字就需要清一清嗓子。
“有，不过要晚一点，这样我9点再给你打电话。”沈家明晚上有个饭局，他预计了结束的时间然后告诉未央。
“好的，我等你电话。”未央挂了电话，抬头看见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几个人，她们不知道悄悄又在说着什么，眼睛还在未央身上扫来扫去，直到她们都落座，未央然后才端着茶杯再起身去倒热水。
晚上的饭局，沈家明原想喝几杯就走，他觉得不过是走个过场，宴席一开始他就知道打错了如意算盘，几位领导都是真正的海量，50几度的酒他们简直就是当水喝，也不需要在座的女伴劝酒，自个拿过瓶子斟酒，就是半句不提他们的货，一个劲敬酒，到最后什么祝大伙长命百岁这种烂祝酒词都用上了，临了送走的时候还大着舌头讨酒喝。沈家明喝得也不少，浑身酒气，他一看时间都快10点了，才想起说9点给未央打电话，他找到通讯录里的方未央：“喂，我沈家明，真不好意思，我一忙起来就忘了，饭局刚结束，你要跟我说什么事来着。”
“我们找个地方见面吧。”未央一直在等沈家明的电话，拿着手机坐立不安，看着时间都要跳到10点了才接到电话。
“你在哪里？”沈家明站在门口，感觉有点冷，他挥手示意手下人不要上前，好让他多吹会风。
“我还在公司。”未央抬头看了看空旷的办公室仅剩下自己的办公位置的台灯还亮着。
“你等我，我过来接你。”沈家明有些缓过劲来，按了按车钥匙想自己开车。
“大哥，我来开吧，今晚据说有查酒驾的。”看到沈家明要自己开车，一直站在离他不远处的小李走了上来。
沈家明觉得头确实还有点晕，就把钥匙放到了小李的手里。
小李拿到钥匙走过去打开后座的门，等沈家明坐上去，然后迅速坐到驾驶位上，然后问道：“大哥，去哪？”
“元泰大厦。”说完沈家明就闭上了眼睛，靠在座椅上养神。
小李在跟着沈家明之前是在一个汽修学校学习的，开车的技术过硬，体格也很健壮，一个人挑3、4个人完全没问题，关键是孤儿无牵无挂的，这点也正是沈家明看中的，正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不在乎会失去，才会显得无畏无惧。
车稳稳地停在了元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小李从后视镜中看了看还在闭目养神的沈家明，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突然听到沈家明开了口：“到了是吧。”
“是。”小李简短而有力地回答道，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车前方。
沈家明睁开眼睛从通话记录里找到未央的名字，然后拨通：“我是沈家明，我在地下停车场，黑色的奔驰。”
“好的，我马上下来。”未央接到电话拿起包就走处办公室，地下停车场里的车稀稀拉拉没几辆，黑色的奔驰格外醒目，她刚走过去，小李就从驾驶室走出来，帮她打开后座的车门，她侧身的时候看见沈家明坐在里面，她刚坐下就闻到沈家明身上浓重的酒味，还混合着各种烟草的味道。
“小李，去弄堂，我想喝粥。”沈家明对着小李说完，又转过头对未央说，“晚上我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好，你喝了很多酒吗？”未央随口问道。
“还好，晚上陪的客人很能喝，好几个是东北人，我们喝酒是一杯一杯的，他们直接上碗。”沈家明一想起晚上的饭局就觉得渗得慌。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又聊了几句。
小李按照老规矩把车停在了巷口，然后下车帮未央打开车门，沈家明的酒劲似乎有些个上头了，走路有点晃，未央见状赶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沈家明也没有推开，带着她拐进了一家院子里，院子里放着几张桌子，有些人在喝粥，院子的北角放着着一些炉子，炉子上炖着各种粥盅，淡淡的清香钻进未央的鼻子里。
“家明，来啦。”一个围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说道。
“嗯，带个朋友来给你捧场，我饿死了，给我弄点好吃的。”沈家明说完熟门熟路地带着未央找到空桌坐下来，“她是张强的妈妈。”
听到张强的名字，她心里一颤，当初是张强挺身而出去认了罪坐了牢，才能使自己幸免牢狱之灾。她的手心在冒冷汗，她害怕如果张强的妈妈知道自己的儿子是替自己去顶了罪，一定会西斯底里咆哮痛恨地拽着她问为什么。
沈家明看未央一直看着张妈，脸色变得很难看，手拽着自己的大衣，似乎猜到了未央在担心什么，他帮未央把碗碟放好：“不要担心，张妈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请的律师不错，后来判为故意伤害罪，判了5年，再说这两年张强的表现也很好，应该可以减刑，你不用想太多。”
未央听见沈家明的话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的眼睛，很快就把视线移开不敢直视，她怕看见他眼中的自己，懦弱胆小的自己：“你去看过他吗？”
“去过一次，后来他托话说不用经常去，他过得还不错，阿三也托人在里面多照顾他，缺什么我们捎了什么，然后又帮张妈开了这家粥铺。”沈家明的酒劲又散去了一点，他的酒量也没比别人好的了多少，不过是散酒散得比较快。
“家明，烧猪骨花生老火粥，解酒，你闻闻你身上的酒味。”张妈端着一盅粥放在桌子中间。
“好香。”张妈刚一掀开盖子，未央就闻到了浓浓的米粥香。
“香，都多吃一点，我去给你们拿两个小菜。”张妈说着又转身去了厨房。
“来，给你，张妈的手艺还是很好的。”沈家明帮未央盛了一碗粥。
“谢谢。”未央接过粥，“对了，我今天找你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的。”
“什么事？”
“我很谢谢林总看得起我，我也知道他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在帮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我想要靠自己的能力试一试，如果真的没有实力，留下来也呆不久的。”
沈家明没有急着喝粥，而是灌了一大杯开水下去，顿时觉得浑身很热，加上酒劲，竟开始出汗：“就这事？我知道了，回头给他打个电话，要不你去他公司也行。”
“我过年回家要跟家里商量一下，可能也不留在这工作也不一定，到时候再说吧。”未央捧着粥碗觉得暖暖的，并没有注意到沈家明的眼神在她脸上扫了扫。
听到她的这番话，沈家明有一刻真想打开未央的脑袋看一看，里面到底在想的什么，难道就因为秦翰的背叛，她要远离这儿，回家乡去工作，然后找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过一辈子。片刻之后，沈家明把头转向另一边，不去看未央，看来真的是醉了，居然跟个女人似地在胡思乱想。
而坐在一旁安静喝粥的未央一点也没注意到沈家明的细微变化，说完该说的，她更是觉得心安。
回去的路上两人皆是沉默不语，未央以为沈家明酒劲上来了，睡着了，就不去打扰，小声跟小李说了地址，其实小李知道未央住在哪。
到了未央家楼下，小李稳稳地把车停在了路边，未央轻声对小李说：“那我走了，再见。”
“再见。”没想到回答的是沈家明，她一愣，然后才知道沈家明根本就没睡着。
“再见，沈先生。”未央恢复到正常声音又说了一遍。
沈家明并没有让小李马上开车，他按下车窗，看着未央一楼一楼按亮楼梯灯，然后最后听见防盗门关闭的声音，过了好一会，未央的灯彻底熄灭，他才掸了掸手中的烟灰，掐灭烟，让小李开车。
“琴姐，老大就在里面，我已经打点好了，你进去吧，不过要快一点，沈家明的人马上就会回来。”刀疤推开了病房的门让李琴进去。
李琴看见戴着氧气罩的老蒋安静地躺在床上，输着营养液，她在床边坐下，双手握着老蒋的手，长期靠呼吸机跟营养液维系着生命手显得干瘦。
想起自己两年前被送到了美国，沈家明至始至终都未出现，只是留给她一句话：“不要再回来。”
她最后一次见到老蒋的时候，他倒在血泊里，沈家明用手捂着未央的眼睛把瑟瑟发抖的她带走，张强拿着枪在擦拭着，猩红的一滩血在脑海里久久挥散不去，她也不是没有见过血腥，也不是没有预计到现如今的情景，只是一切来得太突然，让自己措手不及，来不及接受现实。她不得不离开，没有老蒋的庇佑，且不说老蒋的妻儿会容忍不下自己，平时里那些仗着老蒋得罪的人，会想尽办法除掉她，所以她只能走。等她到美国以后，有个律师找过她，老蒋很早就已经在美国银行以她的名义开户存了一大笔钱，足以她一辈子的生活。她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在确认书上签的字。
有很多事情她是到了美国以后才知道的，其实老蒋本来就有意要把自己送到美国，等他退休之后跟她一起住在美国安享晚年，沈家明似乎也查到老蒋为自己开户存钱的事情，所以才会安排自己去了美国，并帮她找好住处，又通知律师找到她。
想到这些她的眼眶又湿润了，她把老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老蒋，我是琴，我回来了，你醒一醒。”
而躺在床上的老蒋依旧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如果他能说话，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会不会要求自己一枪结束他，他曾经是叱咤一时呼风唤雨的大哥，现在如此的摸样，李琴顿时觉得心被狠狠地揪着。
“琴姐，琴姐，他们快回来了，你先走吧。”刀疤推开门走了进来小声说。
李琴擦了擦眼泪，戴上墨镜，又握了握老蒋的手，然后狠心不去看，起身离开，她坐到车里的时候，扑到方向盘上痛哭起来，最难过的不是自己一个人在美国的时候，而是此刻，看着变成植物人的老蒋却束手无策的自己，她好恨她自己，她更恨沈家明，她觉得如果不是沈家明，自己不会过得如此般狼狈，夜夜噩梦惊醒，无法安然入睡。
所以她想法设法回国，变卖了所有物业，带回了所有的钱，打算孤注一掷，跟沈家明一搏。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利用海关截了沈家明的货，她知道海关是不敢轻易为了她得罪沈家明，顶多拖延一周的时间，她其实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沈家明，她李琴回来了，而且这仅仅只是开始。
第十三章
临近年末，春运开始，火车票总是格外畅销，以往都是秦翰提前帮未央订好回家的车票，但是未央已经很久没主动联系秦翰了，至于秦翰的来电她一律拒接，她给秦翰发了一条信息：“我们都需要冷静一段时间。”
一开始秦翰很想解释，却发现无论语言如何组织，都盖不过自己出轨的事实，在事实面前，自己的所有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露露似乎消失了，没有再找自己的麻烦，但是他知道问题不在别人身上，根源实在他自己的身上，背叛这个沉重的词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过得也不好，他试图打电话给凌曦，希望凌曦能帮帮自己，凌曦冷冷的语气回应：“未央说，你们都需要冷静冷静，你就让她好好想想吧。”他知道他只能等未央消气，再慢慢去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未央特意请了半天假去火车站买票，一进入售票大厅彻底懵了，人山人海，队伍都已经拍到了售票大厅的外面，她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着的实时票数更新，好多剩余票数都是已经显示0了，吹着暖气的她只觉得背后细细冒了一层汗。她排在看上去相对短的队伍后面，不时有黄牛上来问是否要票，她也不是没有心动，但是价钱翻倍不说，真假也不好辨认，她在一起排队的人劝住下还是放弃了黄牛。队伍缓慢地动着，她站得腿都麻了，站了三个小时之后终于排到了，她赶紧掏出前跟身份证：“a市的，年27以后的都行。”
“年初一了要，年三十的票都卖完了。”售票员一查告诉未央，“还要吗？”
“那不要了。”回家的票连年三十的都买不到了，不要说什么软座，连站票都没有了，她拿着钱离开售票窗口。她还想去汽车站碰碰运气，虽然汽车慢很多，但总比回不去要好，答应林阿姨要回去的。她刚走出售票大厅，有个黄牛迎了上来：“a市的软座要不要？”
“多少钱？”未央随口问了一句。
“票面是339，你加点辛苦费吧，800拿走。”黄牛还真从口袋里掏出了车票给未央看。
“800？你也太黑了吧。”未央原本打算价格合适也就算了，一听加这么多说道。
“小姑娘，你也看到了，年底大家都要回家，我拿票多不容易啊，我看你一耳光小姑娘排这么久买不到票怪可怜的，单张我一般还不卖呢。”黄牛倒也还算客气，耐心解释。
未央想了想，也不常回家，800总归还是要比机票便宜的，火车也到底比汽车快很多，她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票是真的吧。”
“那当然了，你看这水印，这编码。”黄牛煞有其事地指给未央看。
未央觉得也不像假的，一咬牙，拿出钱包点出8张100递给黄牛：“给。”
黄牛借过钱点了点放到口袋里，然后把票递给未央：“好了，妹子，票给你。”
未央接过票，还是觉得不踏实，想再问一问的时候，一抬头，黄牛就不见了。她忽然心里一阵不安，拿着票去验票，工作人员一扫码，头也没抬起来：“假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买黄牛票，售票大厅买票啊。”
未央只觉得脑袋嗡地一声，拿着车票的手渐渐捏紧。她找到警亭报警，警察早就见怪不怪了：“你们啊，就是不听，说了，黄牛票不要买，那些票贩子就是骗钱的。”
“还能找到那个人吗。”未央坐在椅子上不安地问。
“那可就不好说了，听你的描述，我大概也知道是谁了，这一片的票贩子我都认识，不过他们狡猾得很，没那么好抓。”警察一边帮未央做笔录，一边说。
“那可怎么办呢？”未央有些着急起来，怪自己太轻易相信了。
“我们只能尽量帮你，就算抓到他钱也不一定拿得回来，票肯定是假的。看你的样子，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就会听信黄牛呢，来，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在这签个字。”警察递过来笔录本让未央签字。
出来以后，未央觉得很冷，更头疼的是耗费一整个下午到头来都没买到票，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掏了出来看,屏幕上“秦翰”的名字一直闪烁着，她毫不犹豫按下了拒接。等到她回到公司，除了办公桌上的一堆文件，还有冰冷冷的键盘，她脱掉外套，然后坐下来校对文件。
“小姜，今天你值班啊。”阿德经过警亭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对啊，你怎么这么难得，很久都没见了。”小姜站起来说。
“这两天不是倒票的事吗，净给我惹事，我过来看看。”阿德从口袋里掏出烟，抽了一支递给小姜。
“你们啊，尽量收敛点，真票就算了，假票也混进来，这不，刚下午一个女的又被骗了。”
“假票？我们的人不卖假票啊。”
“听那女的描述的黄牛样子就是你手底下那个叫什么李四的。”
“李四这混账，我说呢，最近有人传我们的票不可靠了，敢情问题出在这啊。”
“蒙人800呢，看起来那个女的也不像有钱人，还是大学生呢，坑人家，太他妈不是人了。”
“我回头去找李四，对了，那女的后来买到票没？”
“那我就不知道了，看上去挺难过的，好像是w大的学生，叫什么未央，”说着小姜翻开笔录本，核对姓名，“对，叫方未央。”
“什么，方未央，w大的，20岁出头？”阿德听到未央的名字烟灰差点掉到手上。
“是啊，你认识？”小姜合上本子问道。
“何止是认识，这回李四可真是给我找事了，小姜，我得先走了。”说着阿德赶紧起身离开。
“李四，你赶紧给我到轮回，你真是欠抽了，你知道你坑谁了，赶紧，p话少说了。”阿德说完就发动了车去轮回，心里有些忐忑，他不是不熟悉沈家明的脾气，老大平时也经常说倒票就倒票，假票就太没良心了，这回坑谁不好，居然坑到了方未央身上，他估计也帮不了李四了。
未央校对完文件，一看时间都快12点了，赶紧关电脑，拿上外套下楼，刚到楼下刷卡出门便看见沈家明倚在车边抽烟，看见自己之后，迅速掐灭了烟：“外面冷，快上车吧。”
“你特意等我，有什么事吗？”未央上车之后把包扔到了后座上然后系好安全带。
“是有点事，你下午去火车站买票了？”沈家明的眼睛看着前面的路说。
“嗯，你怎么知道的？”未央开始觉得有些诧异，后来想想沈家明想知道的事情总有他的办法，也就恢复了平静。
“买到假票了？”沈家明继续追问，其实他来接未央之前已经在轮回知道了整件事情。
“嗯，你不是应该都知道了才来的吗。”未央的语气硬生生把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嗯，阿德手底下的，没长眼，你拿着这是你的钱跟票。”沈家明腾出一只手递给未央一只信封。
未央犹豫了一下，但终还是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8张100跟一张回家的软卧票。
“你拿着，李四说就当是给你赔罪的，本来说要亲自送过来，我觉得你见着他会心烦，我就没让他过来。”沈家明抢在未央之前说话，依照未央的性子，肯定要付票钱的。
“票是给我赔罪的是吧？”未央原本是想点出票钱托沈家明转交，哪知他抢在了自己之前。
“对，你拿着吧，阿德一向教导手下不要倒假票的，李四也是一时犯浑，你不要放在心上了。”
“好，那我收下了。”未央把信封封好放进包里。
“你饿了没有，要不宵夜走起？”沈家明看未央也不像在生气的样子提议道。
“不了，我不饿，我累了想回家。”
“那行，我送你回去。”
“谢谢。”
回到家之后，凌曦还没睡，坐在沙发上等未央：“你怎么才回来？”
“加班，你怎么还没睡？”
“额，秦翰晚上来过了，等了很久，走之前留了车票叫我给你，说你跟他怄气没必要连票都不要。”
“我知道了，你明天帮我还给他吧，我买到票了。”
“什么，你自己去买票了？”
“嗯，凌曦，麻烦你去找他一趟，把票还给他，让他去退了吧。”
“你真的买到票了？不是因为怄气才不要他的票的？”
“真的。”看凌曦不相信，未央从包里翻出票递给她看。
“还真让你买着了，听秦翰说他费了好大得劲才买到的票，今年春运票特别紧张。”
“那你替我谢谢他，我累了，我先去睡了。”说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两人的合照，她手一按把相框扑到，整个人倒到了床上，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迷糊间她好像看见了妈妈。未央反复梦见妈妈坐在床边哭，她很想走过去，却始终只能站在原地，好像被什么束缚似的，一觉睡醒竟是浑身都是汗，她起来之后先放了一盆凉水冲脸，看着镜子中憔悴的自己，忽然觉得很心酸。
公司提早放假，未央去财务领了过年发放的超市卡跟奖金就回家了。她拿出行李箱，整理回家的东西，翻着翻着，竟然找出来一件男式的t恤衫。她记起来，暑假的时候她正好留校，碰到台风登陆，气象台早已经发布橙色预警，她兼职的培训机构也放假一天，寝室里只剩她一个人，恰巧风大雨大把一棵大树刮倒压倒电缆，学校食堂因为停电也歇业一天，她打算掰着干的方便面垫肚子了。然后就接到了秦翰的电话，让她赶紧下楼，一下楼便看见秦翰一只手里拿着伞，一手拎着一大袋东西，浑身湿哒哒地站在大厅里。
“这么大的雨，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来学校干嘛？”未央走过去把秦翰额头上的水抹掉。
“你男朋友真好啊，说怕你没饭吃，这风大雨大的也给你送吃的过来。”旁边的阿姨先张了嘴。
“傻瓜，不就一天，我吃点饼干方便面什么的不就好了。”
“我就知道你没屯什么吃的。不放心才过来的。”
“好了，好了，你过来帮你男朋友登记一下，上楼去擦擦吧，瞧他浑身都湿透了，要感冒的。”阿姨拿出了登记本递给未央。
两人回到寝室，秦翰把手上拎着的袋子放到桌子上，怕雨淋湿，里里外外套了好几个袋子，他还没顾得上擦干，先把袋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是你爱吃的宫保鸡丁，酸辣土豆丝，还有手电筒，纯净水什么的。”
“行了，你快擦擦，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未央扔给秦翰一块毛巾，然后又从衣柜里翻出了原本就打算送给他的t恤，让他换上，而他穿在身上的那件就留了下来。
回想起过往，心中总是无限感慨，就好像昨天才发生的事情，凝望了一会之后，她把手里的t恤叠好又塞进柜子里，她需要一个假期来放松自己，好好想清楚。
第十四章
凌曦比未央先走，再说凌曦家近，全程高速，反而她比较担心未央，看着未央大包小包外加拖着一个行李箱，年关火车上人又多，她很担心反复叮嘱未央：“你自己注意安全，手机啊钱包什么的不要离开自己的视线。”
“我知道了，你到家给我电话，知道了吗？”未央朝凌曦挥了挥手，然后帮她帮的士的门关上。
“好，我知道了。”凌曦也很不舍地挥了挥手。
未央刚想招手拦另一辆车的时候，突然发现一辆车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正疑惑的时候，看见阿三下了车对自己说：“我送你去车站，大哥有点事来不了了。”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去就好了。”未央拖着行李箱站在原地没动。
阿三没有理会未央说的话，而是招呼车上的人帮未央把行李放到后备箱。未央完全处于劣势，她很清楚一沾上沈家明她就变得很被动。
一到火车站果然人很多，候车厅里人头窜动，阿三跟一个小伙子一直帮未央提着行李，期间未央觉得不好意思想拿过来自己提，但是看见阿三根本不理睬自己的行动只好作罢。直到把她的行李都整齐放在行李架上，未央在座位上坐好，他们才下车，未央都没来的及好好道谢。不过她好像看见阿三临下车之前递了根烟给谁，然后聊了几句就下车了。
车刚启动，她打了个电话给沈家明，想谢谢他叫阿三过来送自己，但是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她想应该是在忙于是就挂断了。一路上她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睁开眼睛左右环顾，发现周围的人都在自顾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她又闭着眼继续听歌。但是听了几首歌以后，还是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似的很不舒服，于是睁开眼睛坐正，一转头变看见戴着帽子坐在角落里秦翰。她盯着秦翰看，秦翰发现未央看到了自己，就没有再隐藏，也盯着未央看，一时之间四目相视。未央大概也猜到之前一直注视着自己的人就是秦翰，在离开之前没有接到他任何的电话跟短信，她以为他明白自己，会给自己时间，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么快他就跟着来了。她觉得头疼，拿出手机，翻遍了通讯录，停在凌曦的名字上，过了几秒又放弃了。
沈家明确实是在忙着，等到空下来，才看见手机上有未接电话，看看时间，打算给她回个电话，阿三走了进来：“哥。”
“回来啦。”沈家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我今送她去的车站，跟人也交代了，好好照看着，不过有个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阿三说到后面吞吞吐吐起来。
“说。”沈家明玩起了手里的打火机。
“她那男朋友好像也在同一个车厢。”
“秦翰？他跟去了。”沈家明点了一支烟，言语里其实并未有多大的惊讶，仿佛猜到会这样。
“那还叫人盯着吗？”阿三征询道。
“照看着，一路上指不定还会遇上什么事。”沈家明淡淡地回答。
“行，我知道了，对了，大哥，听说琴姐盘了一家会所。”阿三也是刚得到的消息，也就昨天的事。
“先看看她在折腾些什么，暂时随她好了，不过就是截了我一次的货，没什么好怕的。”沈家明最近抽烟抽得有点凶，刚灭掉一支又点了一支。
“好，我叫阿德他们多注意点，那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沈家明一手拿着烟，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来滑去，在未央的名字上久久停留，最后决定还是不回这个电话。
未央知道秦翰就在自己周围，但是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她不敢往那个方向看，起初她以为秦翰暴露以后会坐到自己的身边来，但是一段时间没动静之后她便不再去想，顾自己听歌。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谈不上惊喜，有惊但没有喜，也说不上愤怒，毕竟两人仍旧还是恋人的关系，从那条彩信开始到现在，她也没有给过秦翰一个解释的机会，甚至都不愿意见他一面，也怪不得会在这里见到他。她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程是如此漫长，她望向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心里希望快一点到站。
而秦翰的心情也不比未央好多少，他原本打算一路悄悄跟着未央，直到她到站，如果她愿意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就出现；如果她不愿意见到自己，他就返程。事事难料，他还是被发现了，未央只是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她眼睛里复杂的情绪自己根本不敢去猜测，他只希望未央还能给自己一个机会，解释也罢，赎罪也好。
未央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到站了，窗外已是一片夜色。转回头的时候刚好对上秦翰的视线，她下意识地低下头。
火车进站，未央坐在位置上没有动，等别人先走，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她才起身想去拿行李，秦翰走过来帮她，她并没有拒绝，而是让秦翰把行李都拿下来，她自己拖着行李箱，其他的都由秦翰拿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老远未央就看见林阿姨挽着爸爸站在出口等着自己，想起昨天给林阿姨打的电话，告知了车到站的时间跟车次，就听见爸爸在旁边说：“再说吧，有空再去接，这么大的人自己打车回来。”没想到爸爸还是来了。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停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秦翰，想起之前是开玩笑说让秦翰过年跟着自己回家见见爸爸跟林阿姨，没想到时隔数月竟然是这般情景。
“未央，饿坏了吧，来，东西给我，哎，这位是？”林阿姨迎面走上来，发现了未央身后的秦翰。
“阿姨，您好，我是未央的朋友，我叫秦翰。”没等未央回答，秦翰先自报了姓名。
“嗯，好，你好，我跟未央她爸爸等了好一会了，一路上累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林阿姨说完跟未央的爸爸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老头还挺倔，黑着一张脸走过来也没多说什么：“东西给我。”
秦翰没松手笑着说：“没事，叔叔，我来拿就好的。”
直到到家，秦翰都没有听见未央跟她爸爸说话，吃饭的时候也很安静，一直是林阿姨跟自己说话，聊一些未央在学校里的事情，他这才知道未央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而且跟家里联系得很少，他一直以为可能是跟继母的关系不太好，但是照现在看起来，林阿姨待未央很好，反而未央跟林父的关系看起来很冷淡。
“小秦啊，客房我收拾好了，被套传单我都是新换的。”
“阿姨，麻烦你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打算送未央到了我就回去的。”
“既然来了就住几天好了。”
“他明天就走。”未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来刚好听见林姨跟秦翰之间的对话。
等到林姨回房间，未央才开口：“你明天就走。”
“未央，你真的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秦翰还是想再试一试。
“你跟我来。”未央不想在家里发生争执，到时候不好，就带着秦翰去了楼下的花园。
两个人都没穿外套，南方的小镇冬天是湿冷，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冰凉，秦翰看未央搓着手在哈气，就像握过她的手，但是被未央挣扎了一下松开了。
“未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秦翰没有把手收回来。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究竟是对你失望还是对自己失望，说实话，在看到照片的一瞬间我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震惊，原来我从来都不曾真正了解过你。”
“我喝醉了，而且这是仅有的一次，我保证也是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一次。”
“我脑袋里很乱，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相信你，所以我根本没办法面对你，火车上刚发现你的时候我就在不停问自己，如果你换位置过来我应该跟你说什么，我一直在担心。”
“你在担心什么，做错事的是我。”
“担心你的解释，我不想听，不想听了以后控制不住想去辨别你到底说的是真是假。”未央自己很清楚对于信任这个词是有多敏感，她曾经试图去放开自己，去完全信任秦翰，但是秦翰的背叛却给了自己重重的一击。
秦翰沉默了，他一直担心未央不原谅自己是因为自己的背叛，却不想未央是因为害怕听见解释，害怕自己会为了哄她编一套说辞。一时间他觉得他们之间有道厚厚的隔膜，猜测跟不信任才是他们感情的硬伤。就在他想要试着去解释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拿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是店里的号码，他背过身接电话，只听见小林在那边很着急：“老板，不好了，有伙人过来砸店了。”
“砸店，什么人，你报警没有？”秦翰一听也着急起来，店里除了小林年纪稍微大一点，店里都是年纪轻的兼职学生为主，关键是自己还在外地。
未央听到“砸店”两个字眉一皱，也转过身看着秦翰。
小林大致说了下情况，秦翰了解之后说：“好了，我知道，等我回来再说。”
“出什么事了？”未央问道。
“我可能马上要走，店里出事了。”秦翰把手机又塞回兜里。
“这么晚，你怎么回去？”未央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票的来源，但没有说出口。
“这个事有点棘手，我必须马上回去。”
“很严重吗？”
“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砸店。”
未央想起两年前店刚起步的时候也被砸过一次，那时候店小，损失多不到哪里去，现在的店面是原来的好几倍，精装修，秦翰几乎把自己所有的钱都砸在了里面，心里也不禁焦急起来：“那赶紧走，也不知道买不买得到票。没有飞机，你只能坐火车走。”
说着两人匆匆上楼拿了外套就出了门，在的士上的时候，未央想碰碰运气，试着给沈家明打了一个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就在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被接起来了：“喂。”
“你好，我是未央。”未央说着还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秦翰。
“有什么事吗？”沈家明似乎已经很习惯未央客气礼貌的开场白。
“是这样的，我朋友……男朋友，有急事要回去，怕买不到回程的票，我想问问你的那个手下……朋友有没有办法能买到票。”未央也顾不得客套。
“我10分钟以后给你电话。”说完沈家明就挂断了电话，然后叫来阿德：“找李四搞一张a市回来的票，马上要。”
阿德看沈家明一脸铁青也没敢多问，转身就给李四打电话，末了还吩咐一句“要抓好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李四那边刚好正在愁着怎么讨好老大，这边就有活干了，立马联络起弟兄。
未央陪着秦翰去了窗口买票，很显然在春运的时候人都开始买年后返程票的时候，很难买到立马回去的票，秦翰打算去在站里找找看有没有黄牛，未央轻轻拉住秦翰的外套：“我托一个朋友帮忙去问了。我们等一等。”
“朋友？”秦翰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劲，刚想追问，就看见未央背过身去接电话，过了一会，她转回身说：“我朋友说过一会把票送过来。”
秦翰一时之间不知道接什么话，他隐约觉得未央隐瞒了什么，但是现在一是暂时没有心思去细想，二是自己并未得到未央的谅解，也没有什么资格去质问未央。
未央按照沈家明说的站在车站广场中间的雕塑旁边，果真有一个男的走过来问自己：“方小姐吗？”
“我是方未央。”未央察觉到眼前的就是沈家明说的会送票过来的人。
“这是票，因为实在很紧张，这已经是最近的一班车了。”说着他拿着车票递给未央。
未央拿过票看了一下是晚上11点的，再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10点了：“没关系，能拿到票就很不容易了，真的很谢谢你。”
“方小姐客气了，我是李五，之前我兄弟眼拙，有得罪的地方，您多包涵，以后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李五自然也想帮李四，虽说德哥说这件事办好了沈先生应该也不会再计较了，但是摸不准眼前这位的身份还是谨慎为好。
未央听了李五的话才发现他眉眼间好像是跟之前忽悠自己的那个黄牛有些相像，但心里也明白自然是沈家明吩咐过了，不然对方也不会这么小心翼翼，于是报以一笑：“真的很谢谢你，我忘性比较大，很多事情都记不住的。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李五也是个聪明人，看未央都这样说了，也明白对方是给原谅了李四，也不敢多留，留了一张名片给未央就离开了。
秦翰站在不远处目睹了整个过程，但是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看见未央走过来就把手里的烟掐灭。
“11点的车，我陪你等。”未央把车票递给秦翰。
“你找黄牛买的？”秦翰看李五像黄牛。
“朋友帮忙倒的票，你不要问了，车上睡一会，也不要太着急，事情既然出了，就好好想办法解决。”未央交代了几句。
秦翰有一瞬间真的以为未央已经原谅了自己，或者说他们之间没有出现过隔阂，但是看着未央心里又心生愧疚，自己怎么可以去抹灭犯下的错。但是他还是决定暂时忘记一切，好好跟未央呆上一会。
临检票，秦翰抱了抱未央，感觉未央软软的身体在自己的怀抱里很温暖，有些舍不得放开，未央笑着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得了。”
“你好好在家里过年，不要担心店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过完年我来接你。”秦翰简短的几句话，既叮嘱了未央又许下了承诺，这一刻他觉得未央还是在乎自己的，他们之间的隔阂还是可以消除的。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未央假式推了推秦翰，然后跟他挥手告别。
秦翰一直回头看未央，直到进站上车，即使看不到未央了，他也望着那个方向。
而未央在秦翰进站的那一刻收起了笑容，送走秦翰她的心里竟然是松了口气，虽然她也担心店里的情况，但是相较之下她居然还有丝感谢来砸店的人，给了她一个缓口气的机会，倘若秦翰再多留，势必自己就会心软，人总是念旧的，自然会想到过去的种种美好，她怕自己会看不清前面的路。她忍受不了背叛，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管是亲情或者是爱情，她讨厌背叛，憎恨背叛。
秦翰却不知道这一次的分离也是他们人生中分离的开端。
第十五章
未央正翻看一条条入侵自己手机的新年祝福的短信的时候，凌曦打来了电话：“未央，我给你拜早年哦，新年快乐，万事如意，替我祝你爸爸妈妈身体健康，新年快乐。”
“谢谢，也祝你新年快乐，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未央回祝到道。
“你除夕怎么过呀？”
“还能怎么过，吃完团圆饭就在家呗。”
“不出去玩啊？在家守岁多没意思啊。”
“再看吧，出去也没多大意思。”其实未央心里是在想出去玩也要有伴才行，估计也没有人会邀请自己去参加什么除夕聚会派对之类的。
“哎，我妈叫我了，我先挂了，晚点联系。”凌曦说完就挂了。
未央也懒得翻短信了，顺手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走进厨房看看林姨有什么要帮忙的没。
方家兄弟姐妹原本就不多，大伯一家去了外地过年，小姑一家也跟姑父家的长辈一起，所以未央今年在自己家里过年，三个人的团圆饭，林姨却一点也不马虎，鸡鸭鱼肉虾蟹一样不少，吃饭之前按照当地的习俗做了供奉，林姨不是当地人，也是嫁进方家才逐渐把习俗摸透，逢年过节该轮到做的从来不落下。有时候未央觉得林姨太注重节日了，平日里小节什么的，也会发个短信给自己，按理说应该是小辈问候长辈的，但是总是需要林姨提醒一下，她才会想起来给爸爸打个电话或者发条短信。
“未央，来，拿着，新年快乐，拿着红包来年好好学习。”林姨拿出一个红包递给未央。
未央看着仍旧把自己当孩子的林姨，没接：“不要了，我都是大人了。”
“让你拿着就拿着。”在一旁的方父开了口。
“要的，没出嫁的都还是孩子。”林姨的手依然伸着没有缩回。
未央只好伸手接过来：“好吧，谢谢。”
“嗯，对了，明天我们去完你爷爷的墓地，你去你舅家一趟。”
“不去。”提起舅舅，未央只觉得记忆中的黑暗又席卷而来。
“总归是你舅舅，上次在街上碰到你舅妈，说你妹妹要高考了，几次模拟考的成绩都挺好的，说挺想考你那的。”林姨夹了一个鸡腿放到未央的碗里。
“跟我又没什么关系，反正不去。”未央低着头小声嘟哝着。
“叫你去就去。”方父听见了未央的话，把酒杯狠狠一放，很是生气。
“孩子没说明天不去啊，你发什么火啊，未央听话，东西我都给你买好了，你过去吃个饭就好的，大不了早点回来。”林姨用手拍了拍方父，又对未央说道。
接着餐桌上是一阵静寂，未央吃了几筷菜就搁下碗筷：“我吃完了。”还没等长辈回话就起身回了房间。
未央环顾了一圈房间，最后选择在书桌前坐下来，台灯没换，还是那盏陪伴自己多年的台灯，书桌上堆着一堆参考书，书页都已经泛黄了，她轻轻地拉开抽屉，把放在最里面的铁盒子拿出来打开，盒子是她妈妈留下的唯一的照片，照片中妈妈抱着自己站在公园的亭子前，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皮肤雪白，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那是她记忆中定格的画面，她以为妈妈会永远陪着自己，何尝想到几天之后见到的妈妈居然躺在冷冰冰的医院里，她回忆起这些脑海里总是闪过混乱的画面，白色的床单，妈妈苍白的脸，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自己声嘶力竭地抓着病床不肯松开，记忆中消毒水的味道似乎都随时能让自己记起多年前发生的一切。她正陷入深深地回忆里，突然听见敲门声：“未央，你的手机刚响了，我给你拿进来。”林姨拿着手机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未央抱着铁盒子，眼眶泛红，神情一顿，然后把手机递给未央。
未央看了一下，是沈家明的来电，想来应该是新年祝福之类的，看了一眼林姨，林姨以为是秦翰打来的，立马会意走出了房间，顺手还带上了门。
“喂，你好，我是方未央。”未央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把照片收好放进铁盒里。
“我实在是不喜欢你的开场白。”沈家明拿着烟站在阳台上吹风，有些微醺。
“没办法，礼貌。对了，祝你新年快乐，祝你些什么好呢？对了，财运广进。”未央忽然调皮起来。
“谢谢，我刚才打来是想跟你说新年快乐的。”沈家明对未央突然上扬的声调无措，只想多听听未央的声音。
“你年夜饭吃了吗？”未央看了一眼时间，快8点了。
“还没有，我们的会所酒吧都是通宵营业，大家都很忙，没有人陪我吃饭。”沈家明望了一眼平时就不怎么热闹的小区里此时更是安静，只有值班的保安在巡逻。
“那也要吃饭啊，除夕夜哪有饿肚子的道理。”未央心里生出几分怜悯，自己在家吃得不欢而散，而有的人却只能一个人过除夕。
“我想吃你煮的面条。”沈家明捏灭了手中的烟然后推门走进屋。
“沈先生你真是真幽默，你要吃什么，说一句，自然会有络绎不绝地人排着队等着给你做。按理说你帮过我的，岂止是一碗面就能还清的，但是我在a市，这个新年愿望不太现实。”未央果真笑出了声。
“嗯，但是有时候事在人为。”
“好了，沈先生，你还是花点时间去找些朋友一起过玩这个除夕吧，我就不叨扰你了。”
“好的，记住我说的话。”
“好，再见。”未央放下手机都没弄懂沈家明说的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想不通就搁置一边，翻看起短信，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大学同学，都是署着名的群发，估计是附带的而已，她翻到底都没有看见秦翰的短信，秦翰回去之后给自己打过一个电话，说没什么事情，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叫自己不要担心，然后就没有音信，打过几次电话都是没人接，他也害怕出事了秦翰不告诉自己，于是又打到店里，店里的人说没事，砸掉的桌椅老板已经补齐了，也没有人再来闹事了。正想着的时候，秦翰的电话来了，她赶紧按下通话键“喂。”
“未央，你在家里吗？”秦翰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嗯，你呢？”未央忽然觉得有些不安。
“在家呢，刚在大伯家吃完饭。”
“嗯，你很累吗？”
“没事，这几天置备年货什么的累的，等年后好好休息几天就好了。”
“秦翰，我……”未央的话还未出口，只听见秦翰那边有人叫秦翰。
“未央，我这边有点事，我晚点再联系你好吗？”秦翰急急收了线。
“喂，喂。”未央只能听到嘟嘟声，神情有些失落。原本她想跟秦翰说晚上饭桌上的不愉快，想让他安慰几句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倾诉，也许是压抑得太久，也许觉得自己是真心很累，想找人一起分担，而秦翰在关键的时刻居然没有起到男朋友该尽到的义务。
过了一会，林姨来喊未央去客厅一起看春晚，一想到大红色的背景，各种歌颂，各种无趣味，未央就更提不起劲，推脱说：“我很累，想睡了。”
林姨也没坚持只是临里走前说了一句：“你就当去看看你妈妈，你妈妈的房间你舅舅还留着。”
未央默默关上门，妈妈当年留下遗书说希望火化之后骨灰撒到海里，所以并没有葬在墓地，这些年她根本没办法祭拜，想妈妈的时候就看看照片或者去海边走走，林姨说的话也不是没有打动她，外公外婆走得早，妈妈一直在舅舅家住到出嫁，不在了以后房间还依旧留着，别人说起来是舅舅重情重义，其实未央心里很清楚舅舅是觉得不吉利，才一直没动。她亲耳听见舅妈一脸嫌弃说妹妹学习要个书房，叫妈妈赶快腾出房间，而妈妈咬着嘴唇把眼睛别向别处，装作没听见。她一度以为妈妈不是舅舅的亲生妹妹，可是讽刺地是在追悼会上声情并茂红着眼圈说一母同胞的不正是舅舅，舅妈拉着妹妹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来的人劝都劝不住，未央冷眼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说，一滴眼泪也没有。
回忆着过去渐渐入睡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见手机一直在响，一开始未央迷迷糊糊伸出手来按掉，手机又响了，未央一个骨碌坐起来勉强撑开眼睛拿起手机接电话：“谁啊，大半夜的。”
“你总算接电话了，我迷路了，我在中心广场怎么去你那啊？”沈家明是真的不认识路，虽说在a市也有生意，但每次都是带着人来的，自己从来不开车，城区根本不熟，今天来根本没惊动任何人，加上打未央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什么呀，你在中心广场干嘛？”未央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根本没有分辨出是沈家明。
“未央，你睡着了？我在中心广场，你告诉我怎么去你那。”沈家明听未央的声音像是还在睡梦中。
“我很困啊，我先睡觉，明天给你回电话行不行？”未央说着打了一个哈欠。
“我是沈家明，你不会就把我扔在外面了吧，我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开了1个小时的车才到的，你就这么待我？”沈家明是又好气又好笑，想想自己也是临时起意来的，没通知她，现在倒好是要在a市一个人过除夕了。
“沈先生啊，什么，沈家明。”未央重复了一遍以后清醒过来。
“是，是我。”
“你说你在哪？”
“中心广场。”
“我来找你吧。”
“你告诉我怎么去你那，你出来也不好打车。”
“那行，你往富春路直走，到第二个红绿灯右转，沿着护城河走，到底左转，我家就在解放路上，文慧苑，我在小区门口等你。”未央说着掀开被子起身穿衣服，穿到一半她才想起来去思考沈家明之前说的那句话“事在人为”，她居然真的来了。
沈家明按照未央说的加上导航导的，终于找到了文慧苑，他老远就看见穿着大衣在寒风里跺脚的未央，他把车停在路边，然后下车走过去轻轻把未央搂在怀里。未央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要推开沈家明：“你松开我。”
沈家明搂得更紧了，依旧没有说话。未央继续挣扎，但是力气相较于沈家明仍是绵薄之力，根本不能推开他半分。
过了一会沈家明才开口：“我饿了。”
“你先松开我。”未央在沈家明的怀里甚是不习惯。
沈家明松开未央之后拉着她的手，把她塞进副驾驶里，然后自己也坐到驾驶位上：“附近有超市吗？”
“有，但是都半夜了，哪还有开着的？”未央瞄了一眼车上显示的时间都快12点了。
沈家明想了一下，拿出手机拨了个好吗：“喂，我沈家明，我在a市，嗯，我一会过来，没，我一个人来的，对，不要惊动其他人，对了你们厨房还有食材什么的吗。好，我知道了。”
沈家明找的是附近一家会所的负责人，暂时能想到有安静的地方，又有厨房食材的只有那了。于是他凭着记忆还有未央的指路找到了会所，会所外面的停车场停满了车，沈家明按下车窗，跟早就等在会所外的人说：“没地停车。”
“沈先生，我帮找人帮你停，你先进去吧。”走过来的人一身黑色西装外面是件黑色的大衣，让未央想到了电影中的黑帮老大，再加一块围巾一根雪茄一副墨镜，保管像老大，再看看身边的沈家明，浅咖啡的大衣，长得白白净净，哪里有半点道上混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什么这么好笑。”沈家明一路问着未央。
未央就是不说，一个劲抿着嘴笑。
两个人被领到了最靠近厨房的包间，沈家明脱了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拉着未央往厨房走：“走，给我做碗面条。”
“什么，你玩真的啊？”未央笑不出来了，她以为沈家明只是一时说笑，到了会所总会叫厨师做点什么好吃的，没想到真的叫她做。
厨房早就被清了场，好在会所有两个厨房，还不至于暂时供应不了其他可以的需求。
未央看着冰柜里的食材，认真地穿起了围裙，拿起面条往煮开的水里放。
沈家明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看着未央做面条，其实在来的路上他坐了最坏的打算，会见不到未央，然后自己在酒店呆一晚，明天匆匆赶回去。他见到未央的时候真的是说不出的惊喜，所以他紧紧抱住了未央，那种感觉好像在梦里，但他听见未央说松开她的时候，他才感觉到些许真实，看着未央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