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2
洛梦窗站在门廊里,隔着缠绵的细雨看着卓思暖。
她驻足在浅色的伞沿下,细雨将她同样色系的长裙晕染的斑驳。听到她叫她,她盈盈一回头,让人好似置身江南春色,油纸伞下,美人如玉,发如雪。
她忽然记起自己发现思暖和哥哥交往的那一天,也是这样一个春雨缠绵悱恻的日子。
那段时间洛少东为了公司的事情,一直在外省出差。
家里少了个斗嘴怄气的人她觉得没劲,思暖也是成天心不在焉的恹样。
人心情不好连天气也跟着差。她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榧上百无聊赖的望着窗外的雨。
思暖正打着伞从屋外进来,她那时候就偏爱长裙,只是头发还没有现在这样的长,及肩的碎发微风一撩拨就可以看见白皙剔透的耳廓。
梦窗还来不及喊她,就见洛少东不知道何时忽然站在了大门外,他一身黑色的正装修身,掩不住的意气风发。
洛少东并没有发现她,那时候她只觉得哥哥神经大条的可以,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只是因为哥哥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叫卓思暖的女子。
他就这样,嘴角噙着坏笑,不动声色的冲进雨里,在思暖听到脚步声回僧际躲进她的伞下,连同她的伞和她的人一起拥入怀里。
思暖还来不及尖叫,他就覆上了她的唇深深的吻她。
轻薄的伞面微微倾斜,梦窗看到思暖在洛少东的怀里,脸颊红若三月的桃花。
他们拥吻的画面比满园的春色更为撩人。
帅气逼人的男子和娇俏可人的女子,梦窗觉得,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画面。
洛少东和卓思暖,成全了她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爱情的所有想象。
她对和洛少东交往的每一个人女人都没有好感,唯独卓思暖除外。卓思暖不似其他女子般的飞扬跋扈,高调炫耀,相反,梦窗总觉得,在这场爱情里,思暖是个战战兢兢的弱者。
而她的胆怯,她的患得患失,多半来源于她自己的自卑,还有洛少东的优秀。
洛梦窗觉得,她从一开始就是真的喜欢卓阿姨,喜欢思暖,因为喜欢,也跟着心疼她。这种心疼一直到她独自离开,简直就到达了巅峰。
她为此曾一度恨过洛少东。
可是这种恨到最后也变成了心疼。
在这场爱里,根本就没有谁对谁错,到头来他们都不过只是受害者。
思暖走的决绝,异国他乡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独舔了多少伤口。洛少东留的阴厉,可是他的恨意一直磨人磨己。
谁都没有好过。
洛少东虽然嘴上从来不说,可是梦窗知道,他是极其念旧的。这些年一直保留着这里,别人都以为他是在等一种商机,唯有梦窗清楚,他也许,不过只是再等一个人而已。
如今思暖回来了,他们再度重逢。
也不知道是一场劫难的结束还是开始。
只是不管是结束还是开始,她都希望,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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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少东和思暖没有对手戏,可是他们不是一直在回忆里相亲相爱咩?大家就当是解解渴~~
上架之前回忆部分会比较多~~大家谅解噢~~
爱你们~~
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3
主宅坐北朝南,大厅内的每一处摆设依旧干净利落,考究又不落俗套,即使经年也未染上任何的尘埃,就跟思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梦窗说这是因为洛少东有派人在定期打扫。
思暖点头,目光回落之间满是怅然,好似这每一面墙上都有曾经的痕迹。
梦窗已经倾身跌进沙发里,她双腿一抬,鞋跟搁上茶几,俨然一副女流氓的样子。若是换了当初,爷爷手里的纸扇必然“啪”的一声落向她的脚踝……
思暖回头,看到檀木门廊里的雨骤停,与来时一样的悄无声息。
她听到身后的尹梦窗问她,“你真要住在这里?”
真,当然是真的。
她想起初到拉普兰,被那儿的冰天雪地折磨的手脚发凉整夜无法入睡的时候,她做梦都想回来。
她从小就没有什么挑剔的习惯,可是这经年累月长久的待在一个地方竟让她不知不觉的养成了择床这个傲娇的毛病。
她一直不知道。
直到每每在异国城市,于午夜梦回之时被同一张容颜入侵梦境惊醒之时,冰凉陌生的床被安抚不了她破碎的情绪,她才想,原来就连这云鼎深宅被褥里的纤维都深植着自己的依赖。
思暖笃定的回答却让梦窗嗤之以鼻。
“我估摸你在这里也住不久,卓阿姨和爸爸一起去美国看望爷爷,这两天就回来了,等他们回来,铁定不会同意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思暖缓步踏着屋里的沉木,看她小脸铮铮的样子,忍不住轻笑揶揄“你不让我住在这里,可是怕我不付你房租?”
洛梦窗斜眼过来“啊呸,我还真能差这房租钱?我就是想气死洛少东。”
思暖嘴上不说,心里却想,那梦窗更应该将房子租给她了。如果洛少东知道租房子的人是她,这要气死他的效果也许能翻倍。
正堂里侧的楼梯下,那架钢琴还放在那里,琴盖紧闭着。整个屋子,就它被烟尘弥失了新气。
“洛少东不让动。”梦窗的目光正扫过来,了然解释道。“他偶尔回来,自己会仔仔细细的上下擦个遍。”
思暖捻了指尖的灰尘。照这个状况来看,洛少东该是很久没有来过了。
她轻轻的打开琴盖,黑白的琴键分明。
梦窗在起哄让她来一曲。
思暖低头浅笑,伸出手,修长的指在琴键上乱跳,敲打出的节奏竟真能入耳。
倒是梦窗辨出这熟悉的旋律之后愣了一愣。
好似因为这音符的跳动,这整个房子都鲜活起来。梦窗笑,娇骂她“和洛少东一样,就这点出息。”
思暖不理,慢慢的坐下身来,她闭上眼睛,任由记忆将那点旋律搜罗出来,手指像是忽然就有了灵性。
梦窗仔细的听。
曲还是那熟悉的曲,调却已是陌生的调。变得,是心境吧。
她的身子陷入软软的靠垫之中,轻叹一口气,脑海里反反复复,只闪过一句话“朱弦一拂遗音在,却是当年寂寞心。”
究竟是谁,遗落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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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4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梦窗懒懒的问。
“等天气好点就搬。”思暖合上了琴盖,起身拿起鸡毛掸子,抖落了轻薄的灰尘。
梦窗看着,就觉得有点女主人回归的架势,她笑“要不要让柯凡来帮你。”
“不要!”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
思暖看着梦窗摸了摸下巴,她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柯凡了。”
“他才不会觉得麻烦,你忘了,那年他最喜欢围在你的身边,跟个小蜜蜂似的,洛少东也没少给他谋福利,和你有关的差事都会使唤他去做。”
思暖不自觉的扬了扬嘴角。
在错落远去的时光里,那个爱围在她身边喊她暖姐姐的少年,也终是长大了。
人生地不熟的在外这么多年,除了想洛少东,想妈妈,她最想的,大概就是柯凡了。柯凡虽比思暖小上三岁,可是他踏上社会却比思暖早的多,跟在洛少东的身边见惯了大风大浪,他解决问题的能力也比思暖强的多。
那时候全靠他时不时的为她打点一切,才免去了她很多纷扰,虽然他只是奉了洛少东的命令,可是很多问题得以完美的解决全赖他自身独有的细心谨慎。
思暖忽然离了柯凡,就像是忽然被人剪去了双臂一样,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才逐渐适应,她也渐渐意识到,曾经的自己,真的被洛少东保护的太好了。
她记忆里的柯凡温暖的就像是初生的朝阳,可是这次回来,眉目清冷的柯凡多多少少的让她觉得恐惧了。
而她恐惧的,不是柯凡讨厌她。而是,她曾经熟悉的一切人,都已经变得陌生。
时光不等人,逝去的再不回来。
倒是梦窗,对于思暖的态度存了几丝讶异。
她一直知道柯凡喜欢思暖,那种喜欢不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就只是单纯的一种感觉。他常常会对梦窗说“你怎么不学暖姐姐,你看她多温柔,就你野蛮的不像一个女人。”
虽然他每次说完这样的话都会挨梦窗的揍,可是他从来吃苦不记苦,隔了几天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拿梦窗与思暖对比。
洛少东有时候都会姿态甚严的批评他“柯凡,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做这样完全没有可比性的对比。”
梦窗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卓思暖咯咯的笑声。像只小鸡似的,轻轻浅浅又不甚欢喜。
那时候,他们几个多好,好到,以为会一直这样好下去。
她尤记看到哥哥和思暖在雨中拥吻的那一刻,她轻掩着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叫时,就见柯凡从车上下来,他急急的想要为洛少东打伞,脚步却滞在门框里动弹不了。
三月的细雨里,少年脸颊上的嫣红,与春色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她那天就想,与她一样同样被卓思暖和洛少东的爱情惊艳的人,大概还有柯凡
那时候她和柯凡一定都没有想到,他们纯粹的感情里,一旦发生了爱情,就什么情况都变得复杂了。
尤其,这还是一段不被祝福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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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5
梦窗看着思暖已经忙不迭的在屋子里收拾起来,她忽然觉得满足。
这几年,她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宠,那样巨大的欢荣过后,她却时常想起在外颠沛流离的卓思暖。
这一场怎么都算不清的情债里,归根究底,终是洛家欠了她的。
她想为她做点什么,哪怕仅仅只是给她这样小小的欢yu。
“梦窗。”思暖依在窗榧上开窗,忽而唤她一声。
梦窗应声,转过头去看她,微风扑向思暖微扬的面庞,她的长发动了动,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过两天云郊那里的画廊有场慈善义卖晚会,你想来吗?”思暖在窗口转了身,她望过来,目光盈盈。
“得了,你行行好饶了我吧,我都捉襟见肘自顾不暇了。”梦窗摆了摆了手,“这种场合只适合洛少东这样的金主,不适合我这样的落魄公主。”
思暖笑起来。
“不过洛少东这个连自己妹妹的零花钱都要克扣的小气鬼,他才不会去。”梦窗嗤的一声,往自己怀里填了一个抱枕,“若是爷爷在,他倒是铁定会参加的,我们洛家就爷爷一个是菩萨心肠。”
思暖敛了敛嘴角的笑意。
她不由自主的看向宅子主墙上的那副水墨画。
婀娜花姿碧叶长,风来难隐谷中香。洛家老爷子洛诀爱兰成痴。
而那副水墨画,是老爷子大寿的时候思暖画的。
她那时就很少画国画,气短到细软的毛笔在她的手里像是随时会逃。洛少东站在门廊外,懒懒的斜倚在窗柩上看着她。
她专注的不曾发现他,而他也自觉的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这样沉静了多久。
她迟迟下不了笔,他的耐心也终于耗尽,忍不住出声呛她“卓思暖,畏手畏脚可不像你。”
思暖受惊抬头,看到他站在五月的阳光里恍若被镀上了暖金。他微蹙的眉角让思暖愈加不知所措。
“怎么?难道是我看着你让你紧张了?”他问,笑意纷扬,思暖来不及摇头他便立马转了身“那我走就是了。”
思暖定定的望着那一方窗口,许久,他真的没有再出现。
那时候洛少东刚刚接手洛氏,忙的时常不见人影,若不是因为要筹备老爷子的寿宴,他压根就不会回来。
而思暖,刚刚高三,被繁重的课业折磨的体无完肤,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去见他。
他们的交集甚少,思暖想他的时候,只能翻一翻杂志。无论是财经版还是娱乐版,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他的桃色八卦引得全云城的媒体记者趋之若鹜。因为他身边的女人,不是当红的女明星就是新晋的女模特。
花花蝴蝶似的……
思暖不知道是哪里蹿出来一股子的怨气,她手里的镇纸重重的拂过纸面,又重新执起毛笔轻点黑墨,随意甩手几笔,或长或短,或抑或扬的兰叶就自磐石上而生。
那是她第一次画兰,没想到一气呵成的疏疏兰草竟显得柔软又自有风骨。
她满意极了。
洛少东是突然闯进来的,携着满园子的花香。
思暖低着头摸了摸鼻尖,以为真是闻到了纸上的兰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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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6
洛少东看了一眼思暖,笑意弥漫进眸子里。
“你笑什么?”思暖奇怪。
他摇了摇头,目光顺势落在纸上,“原来真是因为我看着你才画不好。”
“哪有?”思暖更为局促的摸了一把下巴。
洛少东的手忽然擒过来,握住了她细白的腕子。思暖仰头看着他。
他掌心里的温度暖融融的,连带的,让思暖觉得他的目光都是温暖的。
她敛眉,不胜娇羞;他浅笑,戏谑无边。
思暖微微的挣了挣,他的头忽然就凑过来。
她眨巴着大眼,目光从他深邃的眸子一直缓移他性感的唇,紧张的几乎就忘了要呼吸。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的只有一个念头:她要不要闭眼?
可是,洛少东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将他掌心里的腕子往上一提。
思暖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沾满了墨水的手,乌泱泱的一片。她还未彻底回神,就听到他带笑的声音“别再用你的爪子摸脸了。”
“啊!”思暖一声低呼,从他的掌心的桎梏里脱跳出来,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的用手掩住了脸。
洛少东轻叹一口气,无奈道“卓思暖,你听不听得懂人话?”
思暖抿唇,松了手。
他扯了纸巾过来,状似不耐烦的一下一下蹭着她的脸。
她低着头,不好意思在他黑亮的眸子里看到花猫似的自己。
彼时时光静好,她乖顺的站在他的面前,紧紧的盯着他裤子上的那条褶,好似,她的连日阴雨的心都被拉开了千沟万壑,阳光铺天盖地而来,温暖着她的一切。
墨香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她的嗅觉,而她,祈祷时间就停在这一秒。
可是,他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思暖抢过了他手里的纸巾,示意他先听电话。
电话那头那抹尖利的女声,一下子划破整屋子的静谧。
虽然洛少东很快挂上了电话,可是思暖还是怅然,万般滋味集结一齐涌上了心头。
她赌气似地阻止他的靠近,不知是用力过大还是因为他全无防备,他一下子就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案几上。
色盘一震,残留的颜料外跳,晕在宣纸上,米粒大小。
“你看你!”思暖气急。
“是你推我的。”洛少东无辜极了。
思暖望着宝蓝色的那个小点儿,顿时气馁无比。
洛少东自知也有理亏的地方,收敛了声势,转过头来,和她一起看着那个污点发愣。
“要不,画个蝴蝶?”洛少东提议。
“我讨厌花蝴蝶!”思暖指桑骂槐。
洛少东深深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思暖热气涌上耳根子,她立赂着宣纸为自己辩解“哪有蝴蝶不停在花上停在石头上的。”
“笨蝴蝶。”洛少东撇了撇嘴角。
……
再后来,洛少东常常以笨蝴蝶自居。
他说“卓思暖你看我,明明万花丛中过,最后竟选了你这块坚硬的磐石。”
她是倔,而他,也从来不是懂得妥协的人。他们,就像是思暖后来添上去的两只蛐蛐,只会斗气。
而他们被捆绑在一起,亦就像这画作上的蛐蛐。
不过只是搓róu了各种机缘巧合的美丽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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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7
洛少东仰在皮椅里,他阖打在办公桌上的双脚随意的一翘一翘,连带的墨色的眸光也跟着星星点点。
那副油画就在他的眼前,已经扯破了牛皮纸零星的挂着,反倒有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秘感。
他紧紧的盯着左下角用细笔勾勒的落款:Lillian.Z.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眼前的字母在他的眼前不断的蔓延拉升,绑住了他的视线,他才扬手挤了挤眼窝。
酸,酸的发疼。
他低眉,看到书桌上那张半启的请帖。只是淡淡的粟米色,没有烫金的雍容,多了几分低调的典雅。
很独特的设计,他的手指一弹,纸片合住的那个小小头像就露了出来。
空间太小,没有背景,只看到她在笑,细碎的梨涡因着她侧头的弧度一深一浅。
“如果你的举手之劳,可以留住天使的笑——著名画家Lillian携爱来袭。”
底边上的那行小字连带边上“爱基金”的logo顺势就落进了他的眼眸里。他的手指轻抚过那张笑颜,温情未过,他反手气馁似的一落,将整张请帖都按在掌心下面。
眼窝的刺痛愈加的深重,他闭上了眼,仰回到椅子里。
“你还会做眼保健操吗?”
彼时,卓思暖见他露出倦态就会这样问他。
他看着她不答话,她就会扬手在自己的眼圈下比划给他看,他继续沉默,她就会着急的脸红。
“你毕业这么久了,一定是忘了吧。”她笑,像是给自己找台阶下似的。
她从来不随梦窗喊他哥哥,也不叫他的名字。开口就是“你”,随意又自然,明明有几分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可是他却从来不在意。
“我是不记得了。”洛少东心情好的时候会逗她。
她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梨涡微旋,让他目眩,他摸摸眼角就让她更加的欲言又止。
“你要教我吗?”他也笑。
“你真的要学?”她问的认真无比。
洛少东点头“你示范一遍,我就可以记起来。”
他这么说,她就当真了。小跑着靠近他的书桌,宽大的校服套在她细瘦的骨架上,好似鼓了风一样飞扬起来。
她是真的闭上眼睛认认真真的将整套眼操演示一遍。
洛少东则仗着她看不到就肆无忌惮的看着她,她一抖一抖的长睫毛,她微微轻念节奏的唇角都可以惹得他舒心的笑。
那时候,不知道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还是他压根就不敢去想,有朝一日他会被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给掳走了那雷打不动的铁石心。
她最后收尾的那个动作很快,她的发梢就跟着被她的指尖挑动。
“记起来了吗?”她黑亮的瞳孔忽而如启明星微现。
洛少东忙不迭的摇头“你做太快了!”
她“啊?”的一声之后才会反应过来“你!你压根就没有仔细的看。”
他哈哈大笑。她就赌气似地拎起沙发上的书包往外跑,跑到门口也会转身朝他做鬼脸应景大笑。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他有多喜欢看她笑。
那时候,总以为有的是时间告诉她,没想到后来这一错身,竟是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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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8
“笃笃笃”的敲门声唤回了洛少东的思绪。他压着请帖的手掌微微用了用力。
柯凡推门而入。他迈着大步过来,将一个文件袋往洛少东的面前一放。
“大哥,能查到的都在这里。”
洛少东掂量一下,薄薄的纸片压根就感觉不到重量。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后台硬的很,根本查不到她的资料。”柯凡见状,连忙解释道。
洛少东随手抽出一张纸,雪白的纸片纸上也不过寥寥数语。
简愿,军区少将之女。
洛少东想起那天晚上那辆挂着军牌照的车子。
时光一晃数年,卓思暖也早就不再是在他的庇护下成长的小女孩儿了,她已经开始拥有了她自己独有的朋友圈子。
而且,这个圈子里的人也再不是当年那般简单,简单到只是隔壁班的同学,只是补课时认识的朋友。
现在的卓思暖,身边的每一个人于他而言,都是蒙着神秘面纱的。
洛少东将档案袋往前一甩,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涌上来。
“大哥,她是……”柯凡的目光扫过那个名字,笔划错落之间好像是有些熟悉。
他诧异,是因为洛少东甚少对女人表现出这样浓重的好奇。
洛少东没答话,脚微微一蹬,转椅旋了个身,他背对着柯凡,将手枕在后脑勺上,再次仰进皮椅里。
他无意对这个女人表现出好奇,只是,她对他率先表现出的好奇心让他产生了好奇。
洛少东想起前段时间在宁峥的生日晚会上,就是这个女人,她拎着长裙摇着香槟停在他的面前。
她对他笑,目光里带着些许审视与好奇上下打量着他。
洛少东礼貌的摇了摇手里的香槟,正欲走开,就见她红唇微启,轻问道“你就是洛少东?”
这个女人俗不可耐的开场白一点都惊艳不了乱花迷眼的洛少东,他挑了挑眉,只当她是过来搭讪的女人,懒得回答,也没有给面子的顺水推舟问她有何指教。
见他冷漠走开,这个女人也没有死缠烂打的继续跟着他。
这场艳遇在他的灿烂的桃花园里连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都算不上。
他早该忘了,也真的是早就忘了这回事这个人。可是,偏偏那晚让他看到这个女人和卓思暖站在一起。
她们举手投足之间的默契与亲昵显现的绝非是短暂的交情。
那句简单的“你就是洛少东”忽然就让他品度出了令人深省的味道。
还有这请帖……这两个女人之间绝对关系匪浅……
卓思暖回来了,几乎整个云城都知道。
“柯凡,没什么要说的吗?”他抬起眼,望着几乎与落地玻璃齐平的云层。
身后的柯凡“嗯?”的一声,还未来得及揣测出些许的端倪,就见洛少东忽然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稳稳的往前一步,松了松脖子。高大的背影逆光挺立,柯凡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觉得阳光也收敛不了他周身的戾气。
柯凡局促的低眉,目光来回之间,请帖上的那张笑颜就这样自然的落进视线。
“大哥,我……”
“你见过她。你以为,能瞒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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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9
柯凡点头,不敢再有所隐瞒。
“我以为,你不想见她……”柯凡的声音微弱如虫鸣。
而洛少东的面色在他的字句之间瞬息万变,他忽然有了悔意。
柯凡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情景。
明灭迷离的灯光下,洛梦窗一副雷霆万钧的气势擒着高脚杯让他喝酒。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梦窗也不大,喝酒是洛家万万不许的。洛少东什么都教他,却唯独不让他跟着学习抽烟喝酒。
他不依,梦窗就发火。她随手指了指沙发上醉的不省人事的卓思暖,嗤笑道“柯凡,你的胆子都没有暖暖大吗?”
柯凡对于梦窗的激将法无动于衷,他只是看着卓思暖。
好似觉察到大家都在注意着她,沙发里的卓思暖咕哝着翻了一个身。
梦窗也醉的不清,她长臂妖娆这攀附过来,忽而就搂住了他的脖子。
柯凡没和女生这般亲密接触过,他吓得微微一挣。只是这力道没有挣开梦窗的桎梏,反倒使得她重心不稳跌坐在他的腿上。
“胆小鬼,你到底喝不喝?”梦窗擒着他的衣领,将酒杯凑近了他。
“是不是我喝完这杯你们就走?”柯凡反问。
洛梦窗笑着摇头,她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杯底的红酒不安分的跳出来,落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晕染一片。
“不,不是喝完这杯,是喝完这里的所有。”梦窗的手指微扬,对着狼藉一片的包间隔空画了一个圈圈。
柯凡不知道自己那天是哪里惹得梦窗不开心,又或者她的不开心无关与他,他不过是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的无辜小鸟。
他不想过多纠缠,只想尽快了事,这女生香甜的味道飘进他的鼻腔里,对他而言简直就是难耐的折磨。
他没喝过这样的红酒,那时候的他也着实不胜酒力。才几杯下肚,就觉得空空如也的胃里泛起一股子的酸水。
子夜时分,这灯红酒绿的场所里应酬声还是高扬的。
他往自己的脸上泼了好几捧凉水才稍微清醒一些,回到包间里的时候,洛梦窗已经不在了。
思暖坐在沙发里,也像是清醒了不少。
洛少东的电话过来,他才唤一声大哥,卓思暖就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伸着手指在唇边不住的对他比“嘘”的手势。
她目光里的恳求让他拒绝不了。
柯凡硬着头皮对洛少东撒了谎,只是话音未落,包间的门就“嘭”的一声给踢开了。
洛少东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拎着洛梦窗黑着脸站在门框里。
梦窗气馁的吐着舌头,就被丢向了柯凡。
“都出息了!”洛少东的声音震天的响。
他的身上也飘着浓重的酒气,估计也是才从一场应酬里脱身。
梦窗不死心的反驳“只休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洛少东的目光冷冷的扫过来,柯凡见状急忙将洛梦窗拖出去……
这件事的后续,柯凡没有参与。
印象深刻的是那天他除了第一次喝酒,还第一次试图对洛少东有所隐瞒。
洛少东有时会玩笑说,能让柯凡对他撒谎的人,这偌大世间如果非要找出一个,那一定非卓思暖莫属。
柯凡从来不否认,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卓思暖于洛少东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因为她重要,她的事情才需要他反复斟酌与思量。
思量隐瞒于他而言,是不是更好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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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几天就上架了,木有存稿的我马上就要悲剧了,流泪ing~~~~
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10
阮宁峥懒懒倾在健身自行车上,他的目光扫过这个空荡荡的健身房,闷闷的吹了一记口哨。
几米开外跑步机上的那个男人并没有被他的声音影响,依旧跟着机器的速度有规律的跑动着。
深灰色的背心挂在他的身上已经湿了大半,他手臂上的肌肉在涔涔的汗意里泛着精光。
阮宁峥挑了挑眉,忍不住啧啧舌。
这画面真是连他这个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血脉贲张。
“洛少东,你把我叫来就是为了勾.引我的吗?”他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
这声吼叫撞着四面空阔的墙壁带着回音而来,跑步机上的洛少东终于微微侧了侧头。
“求你,下次把我叫来健身的时候别包场好不好,我都和你说过多少遍了,没有美女看着我没有动力健身的。”
阮宁峥喑哑着都快要绝望了,这洛少东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异性效应啊!
洛少东伸手在跑步机的屏幕上按了几下,他脚下的步子终于慢下来,直到那跑带完全在他的脚下停下来,他才转过身来。
宝蓝色的运动鞋摩擦着地板,随着他走过来的节奏咿呀作响。
阮宁峥将水递过去。
他仰头喝了大半,才伸手拿起毛巾去擦脖子还在不停往下滚的汗水。
阮宁峥的随意蹬着自行车的踏板,等着洛少东开口。
“这个,怎么回事?”洛少东倾身,从运动包里翻出那张素雅的纸片,塞到阮宁峥的手里。
阮宁峥翻来覆去将手里的请帖端详了个遍,“这女的挺好看的。”
“少废话!”洛少东瞪着他,再次将瓶盖拧开,又仰头喝了一口水才说,“这请帖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宁峥摸了摸后脑勺。
“别和我装傻,若不是你撺掇,人家还能把请帖发到我手里?”
阮宁峥嘿嘿的笑,伸出手指在请帖上的女人头像拂了一把,“我真不认识这美女。”
“那简愿呢?”洛少东夺过请帖,“剑桥大学的‘蜡烛门’?阮宁峥没想到你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啊。”
阮宁峥愣了愣。立马张牙舞爪道“洛少东你派人查我!”
“你那点破事儿,谁稀罕。”洛少东嗤之以鼻。
他不过是让人查简愿的身家背景,没想到正经的资料没有查出来,这花花新闻却是一大堆,更让他震惊的是,阮宁峥也是其中之一的男主角。
“好吧,是我让人把请帖给你送去的。”阮宁峥承认,他朝着请帖努了努嘴“反正你洛大少爷不差钱,捧捧场,多做好事儿,积点德将来真生儿子。”
“滚!”洛少东将请帖擒在手里晃了晃“你和简愿什么关系?”
“我们是纯洁的同学关系。”阮宁峥伸手护了护自己的胸口,冲着洛少东挤眉弄眼“真的是很纯洁的噢~~”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果然洛少东皱了皱眉就转过身去。
“喂,那你到底去不去?卖我个面子吧,都夸下海口一定会把你带去的了。”
洛少东扬了扬手。
“我为什么要卖你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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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上架啦~~大家要冒泡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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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11
话虽这么说,可洛少东到底是来了。
阮宁峥一下车就看到了洛少东那辆黑色的宾利车自林荫大道往这边缓缓的驶近。
疏浅的光影落在洛少东的车上,车身愈发的闪闪发亮。
他退到一边等着。
洛少东的车牌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414,死一死?
町煜第一天见到这车就忍不住爆了粗口,他一脚蹿上洛少东新车的轮胎“你能不能整点吉利的数字?”
“我摇号摇到的。”洛少东这个当事人回答的漫不经心。
“大哥,你的钱呢?你那么多钱,还跑去摇号?买不就行了,要八有八,要六要六。”町煜愤愤不平,大掌恨铁不成钢似的往引擎盖上狠狠的拍了两下。
其实不止是町煜,任谁见了这样的豪车却上这样晦气的牌照,明里暗里都要说上几句。就连町煜家的老奶奶都不止一次的对町煜说过,“劝劝小东,这车卖了算了,也不图什么,顺眼就行。”
可是洛少东压根就不理会。
别人说的越起劲,他开的也越来劲。他的车库那么多车,却偏生认准了这辆为他的主座驾。
町煜劝了好几次无果之后,也索性撒手不理。
要不怎么说洛少东这人特立独行呢。
洛少东将车在大门口停下,他从驾驶座跨下来,将车钥匙扔给了门童后才缓缓转身朝阮宁峥的方向招了招手。
“就知道你疼我。”阮宁峥跑近他,玩笑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滚。”洛少东挣了挣,随手摘下了鼻梁上的墨镜。
视线一下子明亮开阔起来,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巨大的广告横幅。
女人的笑颜一下子被放大了好几倍出现在他的眼前,那梨涡仿若是一个巨大的漩涡,他随时都会掉进去。
洛少东怔了怔,在身边的人察觉之前,微微松了松自己的领带,就大步流星的往里走去。
来参加这场慈善晚会的人比他想象的更多些,就这场面来看,也足以说明简愿的交际手腕有多高。
他收了视线,慢慢的扫过满屋子的画作。只是粗粗一眼,他就觉察出,这些年卓思暖的画风有变。
那时候的卓思暖,UU小说鲜少有沉郁的颜色和意向。红橙黄绿蓝靛紫,怎么夸张怎么来。
洛少东曾揪着她的马尾打趣她“就你这样随心所欲的样子,还想成为画家?”
她会娇笑的赖进他的怀里,“我是青春无敌美少女,心间充满光明,光明啊,懂吗?”
洛少东皱着眉头有意不理她,她就愈加放肆的用沾满了油彩的小手去抹他的脸,不停的揶揄他,“你一定不懂,都说三岁一个代沟,我们之间差着两个多沟你怎么可能会懂。”
洛少东想,那时候他是懂的。懂卓思暖的快乐。
他不懂的是现在,为什么离开了他的卓思暖还是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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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12
卓思暖隔着衣香鬓影的世界看着洛少东。
她没想到他会来,在明明知道这是她的慈善画展之后。
洛少东依旧是剪裁精致的华丽手工西装,他在人群里淡然浅笑,思暖觉得他嘴角那看不出似真似假的弧度让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她的眼里只余他一抹沉重的黑。
姜瑜儿没有在他的身边作陪,他身边过去搭讪的女子一拨一拨的也不少,她们个个华服加身,光彩照人。
思暖不由的低头看一眼自己。像是旋转陀螺似的一整天都在张罗,青素的长裙沾了油彩也沾了灰。
刚刚简愿还在说她“怎么穿的跟个乞丐似的。”
她笑“是卖画又不是卖人。”
简愿摸了摸下巴,冲她眨眨眼“你别说,我今天真是想卖人。”
她说完留下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就走开了,思暖还来不及细问,就见一楼鎏金旋转门徐徐转动,洛少东一行人在礼仪小姐的带领下走进来。
她的步子更是想被胶住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楼下的洛少东忽然下巴一仰,往她站立的这边望过来……
“看什么呢!”Andrew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站在了她的身后,他伸手环住了思暖的肩膀,将她往里推了推,“大小姐,化妆师还在等你去化妆呢。”
思暖撇撇嘴“真要卖人啊!”
Andrew大笑“谁买得起你啊!”
思暖边走边往回望了一眼,洛少东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开了。
大厅内的人越来越多,少不了遇上熟人寒暄的声音,思暖觉得耳蜗里嗡嗡的一片,而身边Andrew笑声清朗。
今天该是一个开心的日子。
简愿特地为思暖准备了礼服。浅浅的碧色,不张扬亦不低调。衬的思暖凝脂般的肤色愈加的白皙通透。
她长发轻挽,左耳耳廓露出一颗晶亮的钻石。
简愿将她扶起来,目光自她玲珑的身段由上往下打量一遍。她笑“卓思暖,卖你一定市场更好!”
Andrew在一旁呱呱的乱叫“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呢!”
一屋子的人都大笑起来。
思暖扶了扶额角,想起自己每次将那个男人惹毛了,他都是这句台词“卓思暖,我总有一天把你卖了。”
她瞪着他耍无赖似的问,“谁买得起?谁买得起?”
他必定莞尔“我只卖白菜价。”
……
简愿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她的身旁,她的手轻挽过来,点了点思暖的鼻尖“别走神,今晚你可是女主角。”
思暖点点头,俯身作揖贫嘴道,“全凭简总安排。”
简愿哈哈大笑着“晚会开始前,我带你去见几个朋友。”
思暖还未跟着转身,就听见身后的化妆师在低语“没想到今天来这儿还能看见洛少东……”
她不由的看一眼简愿,她眉目里滋长的笑意让思暖心慌。
她想起简愿曾不止一次的问她“暖暖,洛少东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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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多甜蜜画面,我困在里面13
思暖随着简愿,走马观花似的与各路名流寒暄说笑。
她以前一直不知道,自己竟也可以这样施施然的与人交谈,这字正腔圆的官方调调她也可以信手拈来全不陌生。
思暖从简愿笑意盎然的目光里看出,她今晚的表现有多么的令人满意。
只是她的伶俐机俏及不上简愿的一丝一毫。
简愿是天生的女王范儿,她蹬着五尺的高跟在人群里自如的旋转穿梭,荷叶边的裙摆时收时放,春意无边。
她手里的香槟一杯一杯的换,这亮棕色的液体落进她妖娆的身体,她晶亮的眸子里开始有略微的醺态。
思暖看得出她简愿多半是在给她挡酒,似乎那日醉酒多管闲事险些跌落天台的回忆,仍然让她心有余悸。
即使简愿挡下了大半,思暖也喝的不少,毕竟就像是简愿说的,她才是今晚的女主角。
思暖小心翼翼的跟着,这抹胸长裙柔软的紧贴她每一寸肌肤,她觉得万般不自在。
可是简愿说,时刻紧绷的女人才最美丽。
她这会儿是时刻紧绷着的,不止是因为这礼服,还有这人影幢幢之间每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都若有似无的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下意识的扭头环顾一下整个大厅。
通明的灯火下,她的每一幅画都盈上了一层薄光,这本不脱跳的颜色,此刻每一簇都可勾人心魄。
思暖托着高脚杯才侧头走神,就听见简愿的软糯糯的声音自鼎沸的人声中清晰起来。
“洛总!这不是洛总嘛!”
思暖回头,眼前缤纷的人群像是说好了似的不约而同往两边四散而开,洛少东一手抄在裤袋里,才仰头将一杯香槟饮尽,回头的时候眉宇间已是掩不住的不耐烦。
思暖就这样撞上他清冷审视的目光。
“大忙人,可算照看到我们了。”洛少东的身旁忽然蹿出一个男人,气势磅礴的朝着简愿冲过来,他嘴角微扬的弧度不甚熟悉,思暖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他也注意到思暖了,目光自海报间流转,脸上的笑意更深,“哟,画上的美人跳出来了。”
简愿狠狠的瞪他一眼,伸手护了护思暖,思暖敛眉浅笑,躲开洛少东的目光。
简愿往前走了一步,只一心看着洛少东。
“没想到阮宁峥这牛皮没有吹破,还真把洛总这尊大佛给请来了。”
“我哪儿有着天大的面儿,谁知道他是被什么迷了心窍。”
阮宁峥喑然嗤笑,他不动声色的朝着简愿眨了眨眼,暧mei好似密网随着光影晕染而开,拢住的却是思暖一人之心。
思暖抬眸,恍然之间,周遭一圈的人都在往这边看过来。
洛少东这位极少在社交场合走动的冷面大少,今儿低调的混迹人群,大概所有人都想知道,他这是为了哪般。
洛少东像是浑然不觉,又或是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万众瞩目。
他眸光闪烁,微勾起嘴角,所有的深意都悄然掩藏于眼底。
思暖耳边轰然,只听得他低沉的声音摩擦着她的耳膜也挑.逗这众人的好奇心。
他说,“我今天是特地为见Lillian小姐过来的。”
??
文文到这里就要上架了,我每次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发现能说的就只有感谢。
很多姐妹陪着我从华灯一路走到若爱,日复一日也月复一月,这样的交集让我觉得温暖又快乐。
感谢老朋友,也感谢不断加入的新朋友。
我想我是幸运的,写文至此遇到的都是心怀美好的姑娘们。
当然,我除了要感谢喜欢我文字的你们,也同样感谢那些不喜欢我文字却只是沉默走开的朋友。
不喜绕道,非诚勿扰,这是她们给我最大的尊重,也让我尊重她们。
我知道要想经受赞美,就得经受诋毁。
可是小说,不过是花花生活的一个无聊消遣,不是你们的全部亦不是我的。本就纯属虚构的世界无需较真。我只希望在我这里,这个消遣可以变得简单些也纯粹些。
很高兴这一路走来都有你们,如果可以继续陪伴,我将感激不尽,如果不能,也感谢你们曾经来过。
谢谢!
Hera轻轻??
你都是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1【万字更】
思暖怔了怔。夹答列浪
简愿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闪烁,她“噢?”的一声,笑意惊喜又像是在意料之中。
“两位是旧识?”
洛少东只是看着思暖笑,那笑意深深,起伏不定,他良久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思暖无法掌控进退,而简愿和阮宁峥好奇的目光像是要击穿了她一样峥。
“是……”
“是前两天Lillian小姐在东方酒店的英勇行为,我还一直来不及正式的说谢谢。”
思暖张嘴,话音才启就被生生打断。洛少东在两人恍然的轻叹里敛起了笑意,他伸手拦住了酒童,执起两杯香槟朝着思暖递过来客。
他面目清冷,语调却温情昂然。
“为聊表谢意,我先干为敬。”
思暖握着酒杯,喉咙灼热,这醇香微凉的酒滑过,不止没有平息这燥热,反在她的体内燃起熊熊大火。
全身的水分好像在这一霎那一齐涌上眼眶。
她转身,在托盘之上落下空杯,又重新执起两杯酒递回去。
“洛总客气了,那日饭局之上,你的心意我已经全收到了。这一杯,谢谢你今日捧场。”
她说罢,纤巧的下巴微微一仰。喝的太急,这晶莹的液体从她的嫣红的唇角漏出了几颗。
她不顾仪态的舔了舔。
阮宁峥笑出来,洛少东却蹙起了眉。
简愿知道再这样下去,她又该醉了。她无端的有些恼怒,自回国这段时间,她时时心事沉重的模样,还不如在国外自在些。
明明回来让她不快乐,却还死倔着不肯开口。
简愿想伸手去搀思暖一把,却不料这掌间的怒气还未褪去,出手重了些。
思暖全无防备,本就醉意阑珊的她一个趔趄就往前倒。
洛少东下意识的伸手揽住了她,这轻柔的触感在他的指尖绽放,像是唤醒了身体最深处沉睡的野兽。
他掌心麻木,想松开却又偏偏动弹不得。
卓思暖轻挽的长发散落了几缕,盈着淡淡的发香,她抬眸望了他一眼。
他也正看着她。黑黑的瞳孔如暗夜袭人。
而他们鼻息交缠之间,是清冽的酒香,因为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酒香,反倒让这暧昧越发的撩拨心绪。
这场景,多么的熟悉。
彼时空阔混乱的包间里,柯凡才将洛梦窗带出门外,满目怒意的他就欺身过来,狠狠的将她按倒在沙发里。
他的目光亦如这般,深如枪口,让她产生随时会擦枪走火的错觉。
他的脸离她那么近,近到她只要勇敢的往前凑一凑,就可以吻到他,可是她不敢。
他身上有浓重的酒味,而她,喝的也不少。
“谁准你喝酒的?”他语气凶狠。
“你也会娶别人吗?”她柔声揪住他胸口的衣襟。
满身酒气的他和满身酒气的她,一个不甚清醒,另一个不甚糊涂。就这样以一个近乎拥抱的姿势相互对峙,僵持不下。
“你是不是也会订婚,也会娶别人。”她满目委屈,又问了一遍。
她莹莹的泪花,将他的火气一点一点慢慢浇熄,他似乎明白了她为何会在这里醉成烂泥,原来她是在害怕。
情绪一落一起,好似冰火两重天一般。
他展颜而笑。
本也无需给她什么承诺,可是鬼使神差般的,他就开了口“只要你不再喝酒,我就不娶别人。”
……“只要你不再喝酒,我就不娶别人。”
思暖挣开了洛少东的手,耳边辗转的是他那句若有似无的许诺,心忽然疼如刀绞。
所有誓言,经年之后只余苍白。
他也许早就忘了,只有她还傻傻的记得。
她在国外滴酒不沾,回国之后才发现,这允诺是枷锁,锁住的却只是她一个人-
洛少东收回了手,抱臂站在原地,他将指尖那一点微微的痉.挛深埋在掌心里。
卓思暖已经转了身,她转身的速度极为利索,裙摆甩出的一道弯弧如尖刀刺痛洛少东的眼。
简愿看了一眼洛少东,他的表情讳莫如深,那黑眸望着思暖走开的方向,就好像是饿极的苍鹰望着猎物,在眼里酿起一场血腥的风暴。
这阴厉的目光让简愿不自觉的抖了抖。
她顺势看向思暖,她倔强的背影在迎面而来叠叠的人群里忽隐忽现。
那纤细的脊梁好似锋利的宝剑,刺穿她的身体,明明在外人看来已是满目疮痍,可是她还故作姿态的假装什么都很好。
这样的走开,对于一言一行都好似被丈量过的卓思暖而言,已算是天大的失态。
简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对着洛少东说了一句失陪就追着她的方向而去。
洛少东微点下巴,微微松了松手。
高脚杯还捏在他的手里,他稳了稳心神,才克制住了甩出去的冲动。
阮宁峥凑过来,笑嘻嘻抬肘撞他,“别看了,人都走了。”
洛少东扬了扬嘴角,面目稍稍缓和,他似有意扯了话题“阮宁峥,人简愿什么不好了,配你绰绰有余。”
阮宁峥哼的一声,嗤笑道,“那姜瑜儿有什么不好,你怎么一直不娶她。”
“嘶……”洛少东狠狠的瞪他一眼。
“其实我懂你,男人嘛,总是一山望着一山高,而女人,没有最美,只有越来越美,你看,这不出现一个更美的Lillian,动心了吧?”阮宁峥满目了然,手掌往洛少东的胸膛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将脑袋探过来贼兮兮的说“她往你身边一靠,我都听见花开的声音了。”
洛少东不说话,缓缓的踱步背过身去。
卓思暖还未走远,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众人调笑着侃侃而谈,她站同样谈笑自若的简愿身边,收敛了刚刚那突如其来的情绪,安静的像只猫咪。
洛少东的心也跟着静下来,他细细的品度这阮宁峥的那句话。
多么矫情的一句话,可是这会儿让他听来,竟是这般的舒心。
谁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卓思暖赖在你身上笑的时候,全世界的颜色都抵不过你眼里的光彩。”
他扶了扶额角,又伸手换一杯酒,仰头喝尽的时候忽然想起的,是浅笑盎然的洛梦窗。
对,是梦窗。
彼时的她,还带着满身自以为是的文艺青年范儿,张嘴就是酸溜溜的句子,比起现在,显然可爱的多,也招人喜欢的多。
这些年,洛梦窗早就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只有她那挑剔的毛病,一直没改。
她还是变着法的赶走他身边的女人,理由几经翻转,也愈来愈充分。
而卓思暖,好似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让洛梦窗心服口服的女人,也是洛梦窗心甘情愿把他拱手让人的女人。
卓思暖,也是世上唯一一个知道他在深情凝望着她,还会毅然决然的掉头走开且坚决不会回头的人。
就好像此刻,就好像当初。8-
卓思暖在众人如雷的掌声中被推上舞台。
她的笑容在那束白亮的灯光里略显局促,而或许又恰恰是在这低眉敛眸之间的雅致,风情反倒渐长。
洛少东落座在贵宾桌旁,微微侧身,半倚相视。
她的紧张好似在几次不动声色的深呼吸之后尽退,她轻点下巴,身子往前一欠,开口致谢,感谢大家的捧场。
这声音不似刚才争锋相对时的凌厉,转而多了几丝悠散的缱绻。
洛少东迷眼看着她,寒星似的眸光也渐渐柔和。
她盈着灯火和众人灼热的目光站在他的视线里,这已然不是第一次。
他想起那年,他中途从重要的会议抽身赶去参加她的大学开学典礼,好似也是这般光景。
她是开场秀的表演嘉宾,不消一语恬淡的往钢琴前一坐,全场的声音就随着安静的她一齐消弭。
他遥遥相望,看她在台上指尖飞扬,将一曲简单《小星星》都改编弹奏的荡气回肠。
耳边有眉目飞扬的男生在轻声议论着她,而洛少东只是笑着。
她曲毕转身,目光穿越人群就可笔直的落在他的身上,不予别人分毫。
那时候的他们,无需言语,便可灵犀相通。
可是这样的默契此去再不留,就好像此时此刻,她星星点点的目光跳动着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却独独遗漏了他。
洛少东霍然起身,这动静显然大了些,一旁的笑意吟吟的阮宁峥都忍不住对他怒目而视。
他不理,只是说“我出去抽根烟。”
屋外夜色浓如泼墨。
洛少东指尖的烟头明明灭灭,这零星的苗子燃不起他的心火。
记者正对卓思暖发问,问她这几年的慈善之路可有永生难以忘怀的经历。
她就那样自然的谈起了那场海啸,汹涌如兽的波涛险些吞噬了她的生命,可她语调平淡的好似只是在讲一个虚构的故事。
有人又问她,在印尼勇救两名少年成为国民女英雄之后有何感想。
她侧了侧头,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
在众人翘首屏息之时,她却嫣然轻笑,宛若自嘲般道“没什么特别的感想,只是忽然知道,原来我那么怕死。”
周围的嘉宾应景,发出低低的笑声。
洛少东紧紧的盯着她,任由烟火燃向自己的指尖,直到烫意如怒火袭人,他才松了手。
烟头掉地,烟灰四起,他又狠狠碾上一脚才觉得解气。
她凭什么,究竟凭什么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持这般云淡风轻的态度。
凭什么,那么满不在乎的说起死亡。
手机忽然在他的口袋里震动起来,震得他胸口开始麻木,他才想起要接。
他低头,屏幕上隐隐绰绰的来电显示让他蹙起了眉。
他不由的抬头去看卓思暖。
换了话题的她到底是轻快了些。
其实他知道的。
她不仅怕死,更怕的是往事重提-
卓思暖收了收下巴,轻舒一口气。
也许是心间还残存着莫名的恐惧,她在听到海啸这两个字的时候,寒意还是会不自觉的泛上来。
在灾难过境的那一段时间里,她时常休克。
无休无止的梦魇侵袭着她,每次被人救醒之后,她都是满眼的空洞和怅然,可是她从来不愿意自己将这梦境提起分毫,也没人猜得到她的梦中是什么。
只是身边的人都隐隐绰绰的有这样的错觉,好似这噩梦明明会至她死地,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愿醒来。
医生曾对Andrew说“她逃过了死亡,却不一定能逃过自己的心魔。”
心魔……
思暖下意识的去看一眼大门口那个挺拔的身影。
漆黑的夜色藏着他的表情,他慢慢踱着步,周身都是暗色,唯有耳边的余这一抹荧光。
她望着,贪婪的望着,瞳中浮光涌动,却分不清这光影究竟来自自己的心底还是那个男人。
洛少东忽然回了回头。
不期然相遇的目光淡而无形,却让两人皆是一愣。
思暖捏紧了自己的指腹,竟有些舍不得移开目光。曾几何时,这样遥遥相隔的凝望,能换来的是他会心的一笑……
洛少东先转了头也转了身,他长腿一迈,那抹黑影就消失在思暖的视线里。
Andrew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对思暖比着手势,示意她下来说话。
思暖欠身说抱歉,拎着长群摆下台,一路尾随着Andrew走到后台。
简愿和Joy一行人都在,见到思暖过来,有人笑,有人蹙眉,表情各异。
“怎么了?”思暖的目光扫过众人。
“一位姓洛的先生高价买下了你所有的画。”Joy的笑意在唇角氲荡而开,一层一层的打散思暖心里的疑团。
“哪个洛先生?”她下意识的问,可是话一出口,心中已经澄明。
“这云城还能有几个洛先生出手这般阔绰?”简愿看着思暖,目光深不见底,她说罢,走过来抚了抚思暖的手背,好似一切了然于心。
“这洛先生为什么要买下所有的画?”
身边已经开始有人在议论,这声音虽不响,可是于思暖而言,竟像是被扎破了耳蜗一般刺耳。
“是不是为了答谢你前几天在他的酒店救人的事。”Andrew猜测,顺势看了一眼思暖。
思暖的唇角抿的紧紧的。她清俏的小脸因为某种情绪而染上一层微红,明眸微扬,竟闪着危险的冷光。
“暖暖,这是极好的造势,不是坏事儿。”简愿的手微微用力。
思暖不语,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是那日洛少东寡淡清冷的声音。
“可是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一朝情变,再相逢她已经是他口中的别人。
多讽刺又多悲伤。
她知道洛少东是铁了心要和她划清界限了,可是他凭什么要用这样人尽皆知的方式。
她不需要。
思暖挣了简愿的手,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往走廊尽处的出口奔去……-
柯凡跌坐在沙发里,手机在不停的响。他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洛少东。
他半倚在自己的皮椅里,正面闭目朝着会议室的方向。他进门的时候办公室就迷着一股子的烟味,呛得他险些睁不开。
跟在洛少东身边这么多年,柯凡一眼就可以辨出,洛少东这会儿心情不好。
至于为什么不好,大概和会议室里的那群人脱不了干系。
他怕惊扰了洛少东,悄悄退出门外,才将电话接起来。
“柯理事,楼下有个女人要见洛总,您看……”门卫还未将话说完,电话那头就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好似电话的使用权已经被谁一下子夺了过去。
“柯凡,我要见洛少东。”忽然蹿进听筒的女声清亮,因为说的的有些急,尾音上扬有些轻响。
柯凡怔了怔。隔着嘈杂的电波,他其实无法准确的将对方的声音辨认出来,可是心里隐隐的,忽然就有了底。
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这样的话的人,这么多年来,也只有洛梦窗和卓思暖。
这段时间洛梦窗看见洛少东,就好比耗子见了猫,唯恐避之不及,是断然不会自己寻上门来的。
那么……
他正迟疑着,就听电话狠狠的被一撂,门卫的声音隐隐绰绰的传过来“小姐,唉,小姐……”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卓思暖的声音也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本是面目沉重的柯凡没由来的想要笑,她卓思暖竟想硬闯洛氏?
这些年洛氏集团的安保,厚实的好比铜墙铁壁,岂是她一个女人可以介入的,尤其还是今天。
她曾在这里来去自如,那是因为洛少东给她开设了畅通无阻的绿色通道。只是此去经年,卓思暖这三个字在洛少东的脑海里淡去与否他是不知道,可是在这偌大的洛氏,怕是早已没有人再记得,谁是卓思暖。
“柯理事,怎么办?”门卫的声音再次传过来。
柯凡看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会议室,瞳孔的暗色沉了沉,好半晌才说“让她进来。”
漆黑的落地玻璃映照着这个城市的暗流汹涌和人心的怅然。
柯凡想,也许,卓思暖来的正是时候,这些年,有一个临界点,是由她一个人小心翼翼踩住的。
他转身的时候,电梯门正徐徐的拉开,身着华服的卓思暖从里面走过来。
也许是因为楼下经历了一场拉扯的混战,她的头发有些轻微的凌乱,也许是看到了镜面里狼狈的自己,她干脆伸手利落的扯掉了皮筋。
这蓬松海藻般长发自她的背部涌着一层一层温柔的波浪。
柯凡微微调了站姿,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熟悉的姿态,熟悉的容颜,她好似自时光里走来。这场景,竟让他这个大男人都有些微微的动容。
她回来了,真的真的回来了-
卓思暖走近柯凡的时候,柯凡微微侧了头,就好似刚刚那样深深注视着她的人不是他一样。
她知道柯凡不愿理她,她干脆也不理会,扬手敲了敲洛少东办公室的门,也不等里面的人有所应答,她就推门而入。
洛少东已经睁开了眼,才点起一支烟,他的表情在袅袅迷烟里有些模糊。闻声转头,淡淡的看着她,不言不语,只是点了点烟头的灰。
思暖狠足的底气在看到他的那一秒,却忽然被扎破。
“洛少东,你凭什么这么做?”办公室雪白的灯光将她的情绪悄然压下。
洛少东依旧不说话,他挑了挑眉,隔着缭绕的烟雾,他望向她,眸如寒星,眉如利剑。
“洛少东,你凭什么这么做?”她微微往前一步,又问了一遍。
“我做什么了?”洛少东的身子往前一仰,指尖的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烟灰散尽,他危险凌厉的眸光也清晰起来。
“你为什么要买下我所有的画?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重谢。”思暖涨红了脸,长裙捏在她的掌心里,掩住了正丝丝外冒的虚汗。
洛少东无端的笑起来,笑的思暖心头发颤,他唇角讥诮的弧度和他脸上的每一丝轻蔑都没有漏出她的视线。
思暖越发的恼,她恼的是自己的没用,没用到总在他的面前自乱阵脚。
“卓思暖,这就是你搭讪的方式?”冗长的沉默之后,洛少东忽然开口。
思暖怔了怔。
时隔六年,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喊她的名字,他悄然沉哑的声线密密麻麻的笼住了她的心,她抖了抖,想起他第一次和她说话。
好似也是这样的句式,微微带着些轻讽。
“卓思暖,这就是你的思维模式?”
无限静好的岁月里,她只记得自己仰头看到他微蹙的眉角,她还未来的及说话,就见他半蹲下来,在她的课本上刷刷的写下一大串公式……
也许,是这样才喜欢上他的吧。
“你在国外这么多年,就学会了这个?”洛少东悄然的起身,绕过桌角。
思暖摸了摸鼻尖,鼻尖都是汗涔涔的。“难到,不是你?”
洛少东敛起了笑意,眸光愈加的阴冷。
“我为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她牙关紧咬,默默的往后小退一步,根本无力反驳。
是啊,他为什么?她又以为她自己是谁?
她的退让似乎并没有让他觉得满意,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她。
洛少东强大的气场逼仄的她都无法睁眼。她惶然敛眸,只觉得下巴传来一阵酸涩。
洛少东修长的指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着她抬起头看着他。
她扬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却依旧逃不出他的禁锢,她索性任由着他,也由着心里喷涌而出的委屈。
他轻轻的凑过来,温热的鼻息扑扇着思暖的耳廓。
“卓思暖你记住了,我要给的东西,你拒绝一次,我就再也不会给第二次。”-
思暖看着洛少东,他凛然的鬓角似刀割破她眼帘最后的防线。
她瞳中无数光影流动,只眨了眨眼,眼眶就湿了。
屋外走廊里忽然传来些许的响动,洛少东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拎了拎自己的衣角,侧身悠然而立。
就好似,刚刚在她的心里掀起狂风巨浪的人,根本不是他。
思暖心神未稳,就见办公室的门被柯凡推开,在柯凡欠身鞠躬之时,一个烟灰色的身影从门框里慢慢踱步进来。
“洛叔叔?”思暖轻呼,下意识的去看一眼洛少东。
洛少东依旧绷着脸,他转了身,大摇大摆的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
“小暖,真是你回来了。”耳边有爽朗的笑声响起。
思暖恍然之间,洛一平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
剪裁精致的西服,一丝不苟的发型,谈吐言笑间的优雅,即使岁月老去的脚步多仓促,洛一平始终都是当年的那个洛一平,时间在别人的额角刻上皱纹,却偏心的在他的身上留下风韵。
思暖很早就想过,洛少东和他父亲一点都不像。
一个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一个雷厉风行锋芒毕露。
“是,我回来了。”思暖点着头,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
站在门口的柯凡抿了抿唇,悄然的退出门外。
“前两天听梦窗在电话里提起,你妈妈呀开心的不得了,恨不能立马买了机票赶回来,只是你爷爷最近身体欠佳,她还得留在那儿照顾一阵。”洛一平说着,拍了拍思暖的肩膀,示意她坐。
“爷爷……没事吧?”思暖斟酌着开口。
洛少东倚在座椅里摸着下巴,眼角眉梢一直都是漠然,只是在思暖问这话的时候,微微的抬了抬头。
“没什么事,老人家身体硬朗的很,依我看啊,就是怕寂寞,折腾捣鼓着留下几个人陪着他,他才乐意。”
是啊,老爷子洛诀是典型的大宅门思想,喜面子,喜热闹。
年轻时振臂一呼群臣奋起的荣耀,却反倒成就了他晚年的落寞。
他对小辈要求甚高,却尤对洛少东疼爱有加。
只是,这样的宠溺并未让洛少东随波逐流沦落为一代纨绔,反而在云城**中脱颖而出成为人中之龙。
这也是老爷子时常挂在嘴边极尽炫耀的事情。
这个孙子,是他心头瑰宝。
而她卓思暖,本就只是一棵杂草。
她可以肆意疯长,却万万不可阻了洛少东的阳关大道……哪怕洛少东允许,洛诀也绝不允许。
思暖点头,不再细问。
一旁默然无声的洛少东却忽然站起来,他松了手脖子里的领带,目光扫过思暖,落在洛一平的身上。
他微微扬了扬嘴角,笑容淡若残月微茫,随时都会隐然灭掉。
“没什么事情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思暖闻声,抬头看一眼洛少东,她的视线里的流光被他暗色的身影给按住,他每往她身边走一步,影子就渐长一分。
她放缓了呼吸,还是闻到了他身上浓烈的烟味。
“下次做事注意一点,宁可对自己苛刻也要对员工宽容些。”洛一平站起来,轻声嘱咐。“想想这次要购下云城所有天台,不像是以前的你会提的要求,也难怪董事们都这么急着要把意见转达给我。”
“是爸爸,我会注意。”洛少东微微颔首,唇边的笑意却不似嘴上服软,带着狂拧的阴冷。
“英雄难过美人关,好在最后大家都理解你,也难得你对瑜儿这么上心。”洛一平伸手拍了拍洛少东的肩膀,言笑间尽是欣慰。
洛少东抿了抿唇,目光柔和些,他没有反驳。
“瑜儿是个难得的好女孩儿,我和你卓姨在美国这段时间也没少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面面俱到很是细心啊!”
洛少东扬了扬嘴角“她就这脾性。”
思暖坐在沙发里,不动声色的往里挪了挪,心里压着一丝烦郁又说不上是具体哪里不舒服。她黯然垂眸,不想去看洛少东此刻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因为光是这简短的五个字,就好似要将她融化了。
这些年来,洛少东也该变了,变得捻笑间也可以这样温情四溢。
“哟,小暖你听听,看来是真的好事近了。”洛一平大笑着,抬手指了指思暖。
思暖看向洛一平,应景而笑,笑靥如花。
“要不怎么说有缘分呢,他挑三拣四环肥燕瘦皆不是这么多年,偏偏遇到瑜儿就跌进温柔乡了。”
思暖于长裙之下轻碾着自己的鞋跟,好似全苫余那一个临界点在悄悄泄露自己的情绪。
他们父子两挺然而立暗影藏住她嘴角的颤抖。她满心满意只剩那句:环肥燕瘦皆不是。
身为洛家长孙的洛少东,他的婚事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即使是当初,洛氏八大姑七大姨在给他物色对象这件事情上也没有闲着过。
然而千帆过尽,洛少东却始终挑不到他中意的船儿。
坊间传言洛氏少爷眼高于顶,什么姑娘都看不上,怕是喜欢男儿。
思暖曾在闻言之后,在他的怀里笑的花枝乱颤,她攀着他的脖子,打趣他“洛少,原来你有断袖之癖?”
他二话不说就低头密密的吻她,夺了她的呼吸也不作罢,直到她开始连连讨饶认错。
他时常抱着她轻叹“卓思暖,我之所以环肥燕瘦皆不是还不是因为你。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结束和我的地下情?”
“等我配得上你的时候。”
思暖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他的,而她也知道,这对洛少东而言,根本就算不上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
可是他一遍一遍的对她妥协,一次又一次的为她退让,迁就着她倔强的小偏执,保护这可笑的自尊心,是因为他了解她也相信她。
可到最后,她来不及也没有机会为他变得更优秀。
而他的环肥燕瘦皆不是,也终是成就了另一段缘分-
洛少东从办公室退出来,关门的时候手上的节奏顿了顿。
他微微侧头,那条细长的门缝里只余卓思暖一方剪影。他看她专注的坐在沙发里,长发安静的落在胸前,明明近在眼前,可是他一眼望去竟是满目的虚无。
她变了,且变得不止一点点。
好像曾经跃然于前的所有都悄悄沉淀,凝聚成一个点,压抑着她的心绪,禁锢着她的言行。
她不快乐。
洛一平正兴致盎然的和她说着什么,卓思暖扬着嘴角抬头浅笑。
她的笑容好似凝着香,悄然间就夺了他的呼吸,他挪不开脚步。
洛一平正问她“这次打算住多久?”
卓思暖又敛了敛眉,好像在斟酌。
洛少东耳里杂声全无,平稳的心跳忽然在胸腔里乱了节奏。
从第一天看到她起,他就想问这个问题。可是他不会问,永远不会问。他知道这个城市囚禁不了卓思暖的心,也锁不住她的脚步。
她注定是要走的,而她的去留,与他而言,早已什么都不是。
是的,什么都不是。
他反手,想要合门,卓思暖清浅的声音悠悠传来。
“我不会走了。”
厚重的门板隔去她的尾音,洛少东怔了怔。
“大哥。”一直候在走廊的柯凡迈步过来。
洛少东猛然回神,冲他点了点头。
柯凡看着洛少东脸上的表情,一时无法思量。
明明刚刚还绷紧的脸,这会儿猝不及防的转过来,竟是盈着笑意的,这嘴角的弧度,带着浑然天成的释然。
柯凡太久没见他笑,微微动容,一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下意识的跟着扬起了嘴角。
洛少东见到柯凡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清了清喉咙,转而对柯凡正色道“下次,没有我允许,不要让任何人靠近我的办公室。”
柯凡点点头,也没想着要为自己辩解些什么,只是心头那团疑云却让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哥,她……”
洛少东扬手,制止了他。“柯凡,到此为止。”
洛少东想,柯凡从小就跟着他,从他接管洛氏直到一手将洛氏壮大,他一路鞍前马后,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整个青春交给他。
而他是兄长,亦像是父亲。他把一无所有的柯凡捧上荣华之巅,他给他信任,给他权力,甚至给他随时可以离开的机会。
而柯凡,回馈于他百分之百的忠诚。
这些年风风雨雨,他们之间,连一根针的嫌隙都没有。而这一路,他走的有多难,只有柯凡一人看的一丝不落。
柯凡所有心性皆是随了他。
所以他从来不曾怪他。
因为,也是随了他,才永远把卓思暖当成了摘不去的软肋。
但是,过去也该到此为止了
你都是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2【6000】
卓思暖从洛氏大厦出来已经晚了,她执意拒绝洛一平送她,倒不是怕他知道她住在云鼎老宅的事情,只是这些年来她习惯了自己掌握一切,反倒不能接受被这样周到的妥善安排。夹答列浪
夜幕冗黑,只余孤星几朵。
车水马龙的城市已渐渐归于平静,疏浅的路灯将她的身影拉的更加纤长,她不敢回头去看自己落寞的影子。
这一天与她而言,太过漫长。
从她回到云城见到洛少东的那一刻起,就好像每一秒钟的长度都变得不再对等峥。
洛少东说起姜瑜儿之时,嘴角凝着的那抹笑意明明稍纵即逝,可那一刻,却如同耗尽了她一生的等待。
她心里难受,却也忍不住嗤笑自己,当初先放手的是自己,后来放不下的也是自己。
但她也清楚,洛少东与她,终究是不同。他始终都是游刃有余的那一个客。
她没走几步路,一辆出租车就行至她身侧,驾驶座上的司机转头对她笑的一脸憨态。
半夜时分,他们一个还在为生计奔波,一个还飘零着郁郁不知去处。
思暖冰冷的心有零星的回暖,她亦跟着扬了扬嘴角。
她想起詹姆斯太太说“相遇即是缘。”
后来简愿解读这句的时候也曾提出过“缘也有好坏之分。”
思暖知道,简愿是将话说隐晦了,她其实不过是想说,这世间许许多多的相遇,最后成就的,都是孽缘。
詹姆斯太太嗔她无稽之谈,可是思暖偏偏自觉的对号入座。她想,她和洛少东就是这样,再早的相遇,再长的纠缠,也不过孽缘一场。
心又如利器钝打,双脚虚软的撑不住她沉重的身体,她飞快的拉开车门坐进去。
司机挺健谈,都已经这么晚了,他的兴致还高昂的很,一路上也没什么冷场的时候。
思暖有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聊得倒也畅快。
直至快要下车,思暖才在后照镜中看到那辆黑色的轿车自小路深处缓缓后退,相隔有些远,除了车的颜色,她什么都看不真切。
但是她也可以猜到个大概,洛一平到底是不放心她的。
一进屋才放下包包,Andrew的电话就过来,支支吾吾半天也问不出个究竟。
思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开口“Andrew,我只是出来透个气,这会儿已经回家了。”
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将回家二字说的这般顺溜。曾有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她都觉得,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一处地方能让她找到家的归属感。
直到,她再次回来。
“你真的不是在生气?”Andrew的口气松了大半,只是斟酌间还带着些许的小心翼翼。
“我为什么要生气?”思暖反问“我们忙活大半年,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吗?”
就像是简愿说的,这根本不是什么坏事。
让她觉得憋屈,让她变得矫情的是洛少东这个人,本就不是这件事情。
Andrew终于在电话那头开怀的笑出声来“我就说,你没事气势汹汹的干什么,把大家折腾出一身的冷汗。”
思暖抚着额头笑“Andrew,你究竟要说什么?”
Andrew哈哈几声之后终是露了马脚。
他说“Lillian,其实我打电话其实就是让你参加明天的庆功宴。”-
Andrew知道,思暖素来喜静。他没想到,他这一约思暖竟是真的来了。
当她微笑着推开这乌烟瘴气的包间时,所有人顿觉清风拂面。Andrew想,她多像是冰山上的雪莲,与这样热火朝天的坏境格格不入。
大概是看出大家都怔了怔,思暖连连摆手“看看,我就说我不来吧,Andrew还偏生不依。大家千万随意,不要觉得拘束,晚上我请。”
不知是谁带头欢呼一声,气氛这才渐渐回暖。
简愿坐在角落里冲她招手,晕黄的灯光映照着她清浅的笑意,有些迷离。
思暖越过狂欢的人群在她的身边坐下,她身上凝着一股好闻的香,让思暖不由的多看她几眼。
简愿很少用香水。
她常说,香水有毒。
如若有人问她,是什么毒?她便会暧昧一笑,答曰:引诱男人犯罪的毒。
简愿是多有分寸的女人,她知道自己周.旋在各色的男人之间,本就算是以身犯险,那么套住她的枷锁,自然是越少越好。
Andrew隔着几个人头遥遥想问,问思暖今天怎么会过来。
思暖未答,就被一旁的Joy抢白,Joy笑Andrew的面子从来不曾这么的大过,又惹来一场混战。
思暖笑着,就见简愿递过一杯果汁。8
“换个口味吧,最近几天没少喝酒。”她的眉线妖娆,望着思暖的眸子却无比清澈。
思暖点点头。
“是自己也觉得昨天那样突然跑掉不好,才想着今天破例现身来安抚民心的吧。”简愿的嘴角染着笑。
思暖再次点头,撒娇似的的答“知我者非你简愿姐莫属。”
简愿却不讨好的瞪她一眼“说吧,昨儿是怎么回事?”
思暖伸手拂了一把刘海,她也想知道,她那样迷了心窍一般莽撞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是一路脑热,直到洛少东似笑非笑的问她凭什么她才恍然惊醒。
这份尴尬在洛一平出现之时达到高.潮,当他毫不避讳的当着洛少东的面对思暖说“别怪叔叔没和你商量,我一直都有做慈善的心,只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始,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商人不怕浑身沾满铜臭,倒是怕被扣上作秀这样的大帽子。这次既能帮你,也能遂了我多年的心愿,这对我而言算是两全。”
思暖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一旁站着的洛少东,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她想,他一定是在心底暗暗嘲笑着她的吧。就好像是她以前每次无轻无重的摆些大乌龙,洛少东就会弹着她的额头教训着她也取笑着她。
思暖也觉得自己好笑。
只是,好笑的不是她在他的面前像个傻子一样的失态。
好笑的是,她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在他的心中,还有多重要。
而她,怕的从来不是这心间这噬人的绞痛,而是,他眼里的漠然-
简愿看了一眼又晃神天外的卓思暖,她时常这样,遇到自己不想回答或是回答不了的问题,就一声不吭的躲回自己的太虚世界。
简愿也不是第一次吃她的闭门羹,自然也不甚为意。
只是她是实在好奇,好奇洛少东于卓思暖而言,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
简愿直至今日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在海啸过境之后见到那个差点溺亡的卓思暖时,她口中反复诵念而出的三个字,正是“洛少东”。
彼时的她,连日高烧几天,思绪和意识皆是混沌的,可是这样不甚迷糊的她,却将洛少东的名字吞吐的这般清晰。
虽然清醒后的她再也没有那样肆无忌惮的表达过自己的情绪,甚至是与之相关的字眼都没有再次提及,可是简愿却暗自记下了。
这些年,卓思暖的世界太过苍白单调,且不说男朋友,就连生活里的男人都甚少。
Andrew算是一个,可是思暖全心全意的把人家当成是兄长,压根就没有给Andrew留下一点的念想。
Andrew曾说“Lillian心里有坚不可摧的城池,我不是将军,没有攻城略地的本领。”
可是简愿知道,要想得到卓思暖的心,从来就不需要攻城略地的本领,他所需要的,只是打赢她心里的那个男人。
而能在卓思暖的心中开天辟地的男人,又该是具有怎样的王者风范才足以让这个清冷一世的女人甘愿臣服呢?
她好奇,甚是好奇,哪怕她知道,好奇也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药之一。
简愿依着卓思暖的性子,在心中千百次的勾勒着这个叫“洛少东”的男人的轮廓。因为思暖在她心中几乎圣洁不可侵,所以她几乎将自己能想到的美好统统的赐予这个男人。
可是,她承认,当他第一次在阮宁峥的生日宴会上见到洛少东的时候,她还是被那浑然天成的霸气给惊艳了。
这个男人从一进门就踩着万众瞩目的步伐。
简愿细细的打量着他,除了出众的相貌,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周身的每一片气场,都成全了她对一个完美男人的所有想象。
简愿想,大概只有这样的男子,被卓思暖这样惦念才不显矫情。
她也明白了,卓思暖那揉不得沙子的眼里,为这个男人筑起了怎样的高度。
是实在没有忍住,她才缓步上前搭讪的。
近看之下的洛少东依旧无懈可击。她唇边的话张嘴就溜出“你就是洛少东?”
洛少东满目清冷,看着她的表情与思暖看着那些刻意接近她的男人多像。
只是洛少东更显无情些,他似乎是开口与她周.旋都不屑,转身就走。
吃了闭门羹的简愿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一回神却嗤笑出声。
这两个人真像。
可是她笑着笑着,就忽觉苦涩。
究竟曾经的他们有过怎样纠缠痛心的过往,才让一个拒人千里,一个远走他乡。
才让这样的相似的清冷,深种到他们的骨子里-
瞧着思暖敛着眼睑半天没有回神的样子,简愿终是不耐烦了。
其实也不是不耐烦,只是她不愿意去逼她。经历这样一场生死浩劫,她怎么算也是大病初愈。
简愿照顾着她,但也没有少试探她。
可是即使是她意识最薄弱的时候,也全然没有放下过自己的全副武装。
她想,也许洛少东才是卓思暖生命里最大的一场劫难。
“得了得了,我今儿还有约会呢,不在这里跟你耗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儿,等哪天你想说了,自个儿来找我吧。”
简愿朝着思暖挥了挥手,转身去拿自己的手包。
“你约了谁?”思暖抬眸看她站起来,忍不住问。
简愿今天身上的每一处妆容,每一缕幽香,都显得有些精心。
“哟,还管起我来了?”简愿的手包朝着思暖的额头轻轻的一拍。
一旁的Joy在笑“简愿姐这千年等一回的架势,分明就是约了情郎。”
思暖摸了摸下巴“既是约了情郎,那我们便不再挽留你了。”
“臭丫头,摆我一道。”简愿嗔怒间已经行至门口,她随意的挥了挥手,那纤细的身影就就随着合上的门缝一并消失眼前。
思暖轻轻的舒了一口气,身子往后轻仰一些。
好在,简愿并不是一个咄咄逼人的女子。她并不想刻意隐瞒那一段过去,她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毕竟,不是所有伤疤都可以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下的,尤其还是丑陋的伤疤。
耳边的声音振聋发聩,她还是很难适应这样欢愉的喧闹。
思暖不自觉的往沙发里挪了挪,她的手掌后撑的时候咯上硬物。
简愿的手机竟落下了。
思暖不免奇怪,一向周全的简愿很少会这样的丢三落四。
这倒好,让她白白捡着一个出去透透气的机会。
酒吧的走廊很长,迷离的灯火勾勒着狂欢的节奏。两边花色繁复的壁纸让她好似走进了神秘的敦煌。
脑袋忽然就不可抑制的发胀,她还没有喝酒,就有些醉了。
思暖每一步走的飞快,不知道怕的是错过了简愿,还是怕被这样的暧昧给毒荼。
幸运的是,她一走进大厅就看到了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的简愿。她这样殷切的姿态,让思暖没由来的想到某一个时刻的自己,她曾经也是这样,满心期待的张望着等待洛少东的吧,即使到最后,她等到柯凡的次数比较多。
可是下一次的时候,她心里的期待依旧不会少去一分。
“我是愈发好奇,能让简愿小姐心甘情愿等的,究竟是何方神圣?”思暖笑着把手机递过去。
闻声回头的简愿皱了皱鼻头“你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八卦?”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刚刚不知是谁给我灌输的这思想。”
“去去去,就许你有心中的颜如玉,不许我有我的意中人啊?”简愿伸手挠了思暖一把。
思暖笑着退后。女子的容颜在她带笑的视线里越发的温柔。
她想,也许幸福真的很简单,简单到也谢是可以肆意去爱-
思暖在简愿开口赶人之前率先转了身,她还是挺识趣的。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方别人无法触及也不愿意让别人触及的柔软。简愿有多尊重她,她就想回馈多大的尊重。
刚刚心绪急倒没有注意,这会儿沉下心来一转身,思暖才看到大厅里三三两两竟围坐了这么多的记者。他们个个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凝神守株待兔。
这是云城最大的娱乐场所,偶有明星消遣光顾也不是了不起的大事。
云城百姓茶余饭后的消遣不就是全靠这群人的尽职尽责吗?
她抿了抿唇,刻意收拢了自己的视线,在这些黑沉沉的镜头前走过,有些仓促的踏进电梯里。
她一直都不是八卦的人,况且有些八卦,身临其境的混乱倒不如第二天起来看媒体添油加醋的文字来的轻松,也更容易的一笑置之。
走廊里的大动静比起沉静的大厅竟让思暖更觉安全。
穿堂而过的晚风吹散耳边的喧嚣,却带来更远处的热闹。她缓步走着,城市的星火隔着落地玻璃而来,点亮她的瞳仁。
“洛梦窗,你这个贱人!给我去死!”
“啊!!!!”
高亢的叫喊从耳边模糊的声网中脱颖而出。思暖的脚步下意识的就停住了。
这声惨叫,真真切切就是梦窗的声音。
思暖定了定神,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了几步。那方窄窄的门板像是隔起了一个未知的世界,里面的哼哼唧唧却不甚熟悉。
是梦窗,真的是梦窗。
在脑中的思绪清明之前,思暖的双手已经用力的推门而入。
虽已经有所预料,可是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思暖有些猝不及防。
洛梦窗跌坐在地上,散乱的长发似杂草横生,显然被人用手狠狠的揪扯过。
粼粼的地板上四散的是玻璃酒瓶的碎片,而梦窗的额头涓着鲜血。朦胧的灯光笼罩着触目惊心的一切,让思暖发怵。
她的呼吸骤然间急促,垂落在身侧的掌心自然的握成了拳。
“梦窗!”
这一声叫喊让屋内的所有目光朝着她的方向投射过来。
思暖飞速的往前一步,却被手边的壮汉给一把拦下。
站在最前面的女人耷拉着嘴角上上下下的打量一下思暖,好半晌才嗤笑出声。
“洛梦窗,这就是你刚才要死要活搬来的救兵?”
已经匍匐在地的洛梦窗有些艰难的抬头,看到思暖的时候纤长的眉角有些无奈的皱了皱。
“你进来干什么,快出去!”
“都进来了还想出去?做梦!”女人的下巴冲着洛梦窗的方向微微仰了仰。
壮汉得令,一把将思暖推甩至梦窗的跟前。
掌心狠狠的碾住了满地的碎片,疼痛撕心裂肺的膨胀,思暖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出声。
“都是***.包.贱.货脸,给我打!”-
眼前的女人满目的狰狞,似已狷狂失控。
思暖转头看一眼颓然倒地的洛梦窗,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样打人,是犯法的。”也许是怕弱了气势,思暖将自己割破的手掌轻藏在身后,她不甘示弱的瞪着眼前的女人,目光竟也像是啼了鲜血。
“犯法?什么是犯法?抢人老公就不犯法了?”女人的脖颈肆意的一摇,痛心疾首的指着地上洛梦窗,“我今天若是怕犯法,就不会把这贱.人带进来打。”
思暖的气势被“抢人老公”这几个字一下压短了好几分。她一时语塞,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回头去看洛梦窗。
梦窗黯然的低着头,长乱的发掩着她的面容,明明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思暖还是觉得,这样斗败了公鸡一样的洛梦窗,是她全然陌生的。
“没话说了吧?是不是没话说了?”女人昂然往前,纤长的手指像是利钳一样夹住思暖的下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锋利的指甲划过思暖的皮肤,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嘶”的一声其实不响,可是地上的洛梦窗闻声却猛然抬头,看着思暖被禁锢的姿势破口大骂“你这泼妇,难怪你老公娶你也不碰你,他迟早会和你离婚的,迟早……啊!!!”
梦窗话音未落,女人的尖头高跟狠狠的踩上她的膝头。
“给我打,往死里打!”
三四个壮汉缓缓靠近,思暖看的心惊。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愤然挣开了女人的手,扑下去紧紧的护住了洛梦窗纤瘦的身子。
“别管我!”梦窗挣了挣。
身上传来一阵钝痛,她不吭声。
“谁要你进来的,谁要你进来的?”梦窗的嘶喊着,刚刚还坚硬的声线里已经带着满满的哭腔。
“现在知道怕了?”女人脸上开始露出满意的笑容,她伸手穿过思暖的长发,装模作样的顺了顺,“原来你不怕疼,怕的是朋友被你牵连?早说啊!”
她松了手站起来,往后一退,望着身边的随从,“知道该怎么做了?”
“别碰她,混蛋,有种就冲我来!”
“哟,别急,一起打。”
摩拳擦掌的壮汉们在女人阴厉的笑声中再一次靠近。
思暖贴着梦窗颤抖的身子,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包间的门就在这时被狠狠的蹿开,“嘭”的一声巨响,哪怕只是听着,都觉得该是尘土飞扬的。
“哥!哥……”
梦窗已经开始嘤嘤的哭泣,她嘴里反反复复诵念的那一个音节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思暖抬眸,自下而上瞥见洛少东同样阴狠的面容。
他正冷冷的扫视着整个包间,目光落在她身上时面容瞬间就像结了冰霜。
门板撞墙反弹回来,他又狠狠的蹿了一脚,这一声令下,他身后忽然涌进七八个黑色制服的男子,柯凡亦在其中。
场面顿时扭转乾坤。
洛少东还在死死的瞪着她。
可是思暖的呼吸却忽然又安稳下来。
她想,这才是救兵该有的风姿-
还在的妞~~吱个声呗~~
你都是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3【6000】
洛少东已经转移了视线,他脸上的愤怒被重重的压下,在光影迷茫间竟看不出情绪。夹答列浪
倒是柯凡紧张在先,急急的穿过来几抹人影将梦窗和思暖逐一扶起。
梦窗已经恹恹,伏在沙发上动弹不得。柯凡眉宇间尽是愤恨,只是这愤恨深长,看穿了却有些像恨铁不成钢。
洛少东挥了挥手,屋内一切无关紧要的人都或押或推的退出房间。
思暖捏着洛梦窗的袖口,看着洛少东周身的戾气在灯火下滋长峥。
他大步一迈,挺拔的身影落在满脸桀骜的女人面前。
“町芷,你疯了吗?”
“我是疯了,被你们姓洛的给逼疯的。”町芷越过洛少东,目光冷箭似的朝他身后的洛梦窗射过来客。
梦窗晃了晃眼,就将头埋进柯凡的怀里。
“就你有哥哥护着吗?贱人,你这个贱人!”町芷看着洛梦窗漫不经心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激动起来。
“我拦着你向你哥哥告状了吗?”洛梦窗的声音闷闷的,明明没有什么力气,却将每一个字都吞吐的坚定,倒像是挑衅一般。“你有种就对外说,你町大小姐当日风光大嫁也不过只是表面风光,你敢嫁给不爱你的人,就该料到有今天。你们町家不是爱保面子吗?那就活该吃这哑巴亏。”
“洛梦窗,你闭嘴!”洛少东侧了侧头,他没有看过来,只是他的侧脸都像是刀锋般凛冽。
“还贱,她还给老娘辣气壮的贱!”町芷扬手指着洛梦窗,死死的往前扑过来。
“别闹了!”洛少东扬起手臂,将町芷拦在跟前。
“是我要闹?少东哥你评评理,你评评理!是她闹的我不安生,是她闹的我不安生啊!我非宰了她不可!”
“哟,还跟我哥告起状来了。先前你煽风点火没准有用,可是现在晚了。”洛梦窗忽然从柯凡的怀里蹿出来,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握住了思暖的胳膊,往上一提,她鲜血淋漓的掌心就这样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你动我没关系,你怎么不把你眼睛擦擦亮,洛少东的女人你也敢动,还指望他帮你?”
町芷晃神,一时发愣没了动静。
洛少东忽而转身,大步流星的迈过来。挥手就朝洛梦窗的脸甩过去。
“大哥……”
“不要……”
思暖和柯凡一同出声。她伸出双手擒住洛少东的胳膊。朝着洛少东摇了摇头。
这洛梦窗,哪儿还受得了洛少东这气势汹汹的一掌。
洛少东看着卓思暖惊白了的脸,又低头看了一眼被她擒红了的袖子。他轻轻甩了甩,甩开了思暖的手。
正当几个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忽然冲着梦窗狠狠的一拳冲出去。
“啊!”梦窗一声惊呼。
这一拳却落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
一声闷响,思暖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碎裂了-
思暖抿了抿唇,被洛少东甩开的手还悬在半空。她不敢回头,也不敢伸手再去碰他。耳边炸开的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也是记忆的围墙轰然倒塌的声音。
这一幕多像当年。
当年的洛少东也似这般,好像只要谁往他的手里塞一把刀,他就可以干脆利落的往人脑袋上砍。
他眼里酿起一场腥风血雨,他沉沉开口让她滚。
可是当她真的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来决绝转身的时候,他却扬手砸碎了整面车窗玻璃,这破碎的玻璃剜着她的眼也剜着她的心。可她却不能因为心疼他,而为他留下。
他这是在用自残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愤恨。
也许,还有挽留。
思暖缓缓闭上眼睛,时间长河里的淋漓鲜血与此刻汇成一处。
她想,洛少东还是那样,多恨,也只会伤害自己。
梦窗望着洛少东黑亮异常的瞳仁,一下子噤声,她揪紧了柯凡的衣角,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一样蜷缩着。
她从来不会这样服软,可是今天,她是真的怕了,怕惹怒了洛少东,他便真的撒手不再管她。
卓思暖走后,洛少东对她这个妹妹的态度也变得若即若离。他很少管她,但凡是他出手干预的事情,也都是她实在“欠人管教”。
欠人管教,这是洛少东的原话。
他最生气,也不过是冻她的账户停她的卡,这次两招同使,怕也真是愤怒到了极点。
梦窗一点都不怕和他对着干,哪怕是像小时候一样吵架打架都成。他是个厉害的主,可她也从来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可是,她怕,怕他对她绝望了。
洛少东已经转了身。
密密麻麻的灯光勾勒着他颀长的灰影。8
思暖睁眼,看到眼前晶亮的光点在眼前跳舞,她却在这份热闹里看尽这个男人的落寞。
“町芷,你先回去!”他抬手指了指门口,指关节上的嫣红明显。
“我不走,这笔账我还没有算清呢。”町芷的脑袋往边上一偏。“我现在走,岂不是便宜了这个贱人。”
“那你想怎么样?”洛少东的脚步停在原地,他抬眸看着她“你以为叫那么多的记者在门口候着,就可以毁了谁?我洛少东没有丢不起的人,你有本事就叫进来,叫进来啊!”
洛少东提高了声调,最后的尾音喑哑着上扬,他的疲倦与无奈也尽显。
思暖从沙发上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走至洛少东的身后便不再动了,她看了一眼靠在墙壁上也已经满脸狼狈的女人。
“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恩怨怨,至少今天在这里,我是无辜的,如果这位小姐你打了人还不愿意就此作罢,那我们就试试,看看谁才是今天有理的一方。”
“你!”町芷又伸手扑过来。
洛少东眼明手快的伸手拉住她,町芷的气势已经短了好几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愿的,她被洛少东掌间的力量生生给定住。
洛少东朝着门外守着的人点了点下巴,松开了手。他的声音清冷不阿。
“你今天先回去,放心,有些事情,就算你不追究,我也不会不追究的。”-
也许是听出洛少东话里的帮衬,町芷的所有委屈一下子涌上的眼眶。
“少东哥,若不是看在你和哥哥的交情份上,我……我……”
“我知道。”洛少东摆了摆手,“今天到此为止,我让人送你回去。”
他说罢,打了个响指,门外的两个随从闻声进屋,微微鞠躬,把人给请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并没有因为町芷的离开而有所缓和,好像这一张一弛的呼吸之间,反而愈加的沉闷。
洛梦窗抬起头,不甘示弱的瞪着洛少东,她额头上的鲜血已经凝在那里,但眉眼里的倔强却如汹涌的浪潮往外喷涌而出,让人无所适从。
洛少东看在眼里,隐忍的火气稍稍淡去,他不动声色的叹了一口气。
“这笔账以后再和你算。柯凡,送她去医院。”
他说罢,就转身寻找思暖的身影。
思暖一直站在洛少东的身侧,这会儿他忽然转过来,冷然的气势一下子逼仄过来,她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几步,抵住了沙发扶手。
洛少东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她满身狼狈却躲闪不及。
思暖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可是这细微的动作还是落入了洛少东的眼,他偏转了目光,沉沉的开**代“带上卓小姐一起。”
屋外又进来几个人,快步走到思暖的身侧,却在见洛少东又点了点头之后才敢伸手去扶思暖。
思暖低头去看他微肿的手指,想问“那你的手怎么办?”
可是望着他微愠的表情,她张了张嘴,却愣是将最后那一个音节吞没在自己的喉咙里。
她知道他自有分寸,根本无需她去多管闲事。
梦窗蹒跚着走在前面,她裹着柯凡的外套,几乎整个人都瑟缩在柯凡的怀里。柯凡的大掌遮着她的面容,她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感觉她的肩膀还是在不停的颤抖。
思暖转头,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头顶忽然一沉,眼前的光影全部熄灭在黑暗里。
鼻尖是淡淡的烟草气息,细嗅之下,几抹茶香脱跳而出。
思暖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熟悉味道给蒙撅过去。
她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脸颊贴着余温残存的内衬。
洛少东看着被罩在自己外套下的卓思暖,黑沉沉的外套让她看起来愈发的纤弱又娇小。
他忽然想起以前她总爱躲在他宽大的外套里,无限调皮的甩动着长袖给他唱“天上掉下个卓妹妹……”
卓妹妹……
谁能料想到,后来,她的身份真的会变成他的妹妹。
可是她离开这么久,再次回来的时候,他在她面前,却连一个哥哥都当不好。
洛少东有些动容的背过身去,手背上的疼痛清晰的袭来,一如当年。
他却仍不忘叮嘱。
“都往后门走,注意记者。”-
思暖被禁锢在黑暗里,一路随着身旁人的脚步奔走。
她感觉到自己被人塞进车里,车门呼啦一声被合上,她这才缓缓的将罩在她头顶上的外套拿下来。
这幽沉的黑在她的指尖来来回回的摩挲着竟也满是细腻,她有些舍不得撒手。
梦窗一直坐在她身旁,一路上都是合着眼。街道的霓虹隔着墨色的车窗映上她的脸,她细瘦的身子显得愈发虚弱。
柯凡一到医院就忙着打点一切,思暖伤的不重,手上的伤简单的处理包扎一下就觉不出痛感。可是心却时不时的抽搐难受。
梦窗也是极其安静的,她从小怕疼,可是今儿是任由医生怎么处理她的伤口,她都是一声不吭的。
她眼神里净是犹疑躲闪,思暖想她大致也是觉得难堪了。
护士替她挂上点滴之后才合门退出,她乖顺的躺在雪白的被褥里,面色亦如白纸。
思暖站在窗台处给Andrew打电话,她一说自己在医院,电话那头的Andrew一下子又变得不淡定起来,他嚷嚷着“你这次又是伤哪儿了?”
思暖打哈哈说伤的不是自己,又急忙趁他松气的空档挂上了电话。
她转身的时候,看到梦窗正微微侧头望着她。
她扬了扬嘴角,推开玻璃门走到她的床沿边。
“还疼吗?”思暖的手轻轻的拨开梦窗汗湿的刘海。
她的额头这会儿还沁着细汗,刚刚消毒的时候有多疼,怕也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梦窗眨了眨眼,缓缓的扬手握住了思暖缠着纱布的手掌。
“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她的声音软绵绵的。
“问你你就愿意说吗?”思暖还是笑着,这笑容在病房白辣辣的灯光下,就婉转出些许的温情。
洛梦窗撇嘴扭头“算你了解我。”
思暖却忽然敛起了笑意,她的手指还停留在梦窗的额角,一下一下的似是抚触又像是玩耍。
“你总会告诉我的。”思暖笃定的说。
梦窗没有辩驳。
是的,她总会告诉她的。她洛梦窗从来就是一个藏不住秘密的人。
她是习惯了诉说,也总以为,思暖是习惯了倾听。
这十几年来,卓思暖默默的收下了她多少的秘密,她替她小心收藏,妥帖安放。
随着那些秘密一齐收下的,当然还有那些她无法对外言说的伤痛。
以前梦窗一直不知道,有一个卓思暖可以倾吐是多么的幸福,直到知道她要离开。
也是直到她要离开,她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自私,因为一直习惯去说,而一直忘了去听。
所以当梦窗问思暖“你真的不爱他吗”时,思暖决绝的说“是”她也从来不曾恨过她连这最后一次的坦诚都无法给她。
她不是一个好听众,又怎么让人家去放心的说。
思暖的手已经悄然的抚上梦窗的耳廓,那一排细密的耳洞在她的触摸下似乎有些痒。
梦窗轻轻摇了摇头,只听思暖温和的声音又传过来。
“我一直相信你不会是一个坏女孩。”-
梦窗紧咬着下嘴唇,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应。
门口有些许的响动,思暖抬眸间看到柯凡正推门而入。
他的脸上并不好看,眉目轻蹙的样子还真有些洛少东的神韵。他的目光先扫过病床上的梦窗,这才落到了思暖的身上。
思暖没躲,仰起头来,柯凡清俊的容颜在灯光下透明又干净。难得的是,他也没有躲,有恃无恐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良久,空气里静静的,只余梦窗渐渐平稳的呼吸。
柯凡慢慢踱步过来,行至思暖的身侧才淡淡的开口。
“给你安排了医生,去做个全身检查吧,刚刚那几脚怕是也挨得不轻。”
思暖点点头,看着柯凡的眸中浮起点点的笑意。
“谢谢你。”
柯凡有些局促的转了头,窗外星光正好,虚渺的清辉落进他的心里,连年阴暗的角落忽然亮堂许多。
“我已经为大哥安排了私人医生。”
思暖已经行至门口才握上门把手,就听到柯凡在身后自言自语似的开口。她没有转头也没有说话,只觉得周身都被暖融融的气流给裹住了。
多幸运,柯凡还是那个懂她的柯凡。
思暖拉开门,退到门外,忽然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她跌坐在走廊的座椅上,全身都在抖,嘴角却噙着笑意。
她想,自己可真是矫情的可以,竟然因为柯凡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盈满了归属感。好似她是从这一刻开始,完完全全的回到了云城。
耳边有模糊的马达声在咆哮,她以为是听到了自己血管里鲜血奔腾的声音。
思暖抬眸,看到医院大厅外有一辆火红的跑车飞速穿过星光下斑驳的树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四起,驾驶座的门应声而开,一个人影蹿下来。转身,合门,动作一气呵成。
门槛上的翘首以盼的小护士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用力的挥了挥手里的白大褂。
男人一边小跑,一边伸手去脱自己身上的外套,穿过门廊的时候随手一递,又将白大褂接过来以同等速度套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之间的交接极为的自然,就好像这个动作曾重复了无数次一般。
男人俊朗的面容在白大褂的映衬下有些神圣。他紧抿着唇的样子与思暖先前几次见到的那个玩世不恭的他全然不同。
思暖的目光跟着他急促的步伐移动。
男人扫了一样她坐着的方向,像是并未注意到她的目光,快速的穿过了大厅。
思暖刚想收回视线,却见男人又忽然退回来,他的衣摆在这两股来来回回的气流里揪成一团。
他扭头,诧异的看着思暖。
“你怎么在这里?”
思暖看着又突然出现的男人,一时语塞。
男人匆匆的打量她一番,似是已经了然,他伸手指了指她坐着的位置。
“坐在这里别动,等我出来。”-
思暖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全身检查竟然做了这么久,她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心想着这都赶上人家一场复杂的手术时间了。
她松了松身上的筋骨,没走几步路就看到阮宁成正抱着臂膀倚坐在她刚刚坐着的位置,他纤薄的唇角微扬,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我说让你别动等我,你又跑哪儿去了?”他说着,站起来,双手抄进他松松垮垮的裤袋里,一脸的闲散。“你这是在故意对我叛逆么?”
思暖抿了抿唇角,想起那天和阮宁成一起吃完饭自己一个人打车跑掉的事情,忽然格外的心虚。只是那天她实在是心有千千郁结,无法坦然面对的不止是他,还有那个狼狈的自己。
她伸手攥了攥自己的衣角。
阮宁成目光闪烁,看尽她的愧色之后,眸子里的开始笑意繁盛,他嘴角的桃花一朵一朵隔空而来,扑向思暖的面颊,她没由来的开始脸红。
“敢撂下我跑的,你是第一个。”他竖了竖大拇指,眉目里带着真假难辨的赞许。
思暖摸了摸下巴,心想若不是自己刚刚看的真切,她会以为这会儿是产生了错觉。
那件白大褂多像是他的皮囊,穿上和脱下之间他的风韵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思暖挑眉。“很荣幸做第一。”
阮宁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膀,目光落在她左手的那卷纱布上。
“旧伤才愈又添新伤,你活的倒是挺轰轰烈烈。”他上扬的语调满是揶揄。
思暖瞪他,把手往身后一藏。
阮宁成笑,往前迈了一步,将她的手捞到眼前晃了晃,“这次又是做了什么举手之劳的事情?擒拿小偷还是勇斗歹徒?”
思暖不答话,只是挣了挣。他也没有刻意握的多紧,一下子就挣开了。
他的大拇指悄然的从其他四指尖一滑而过,手掌瞬间收拢又落下,他眉目间四散的轻佻明显。
思暖不由地好好打量他,他烟灰的开衫只扣着一颗扣子,条纹的衣袖一只上卷一只下翻,随意随性至极。
她忍不住就开口问他“你竟然是医生?”
“怎么?你以为医生就该是架着眼镜满身土包子气?我这么帅的就不能是医生了?”
思暖又忍不住去白他一眼,可是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就上扬了好几分。
她想起飞机上他下手那快准狠的劲儿,下意识的就去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他认真起来,想必也是魅力无边的。不然又怎么会招惹的这一飞机的靓丽空姐为他春心荡漾。
阮宁成看着她忽然眯起了眼,往前逼近一步。
思暖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伸手一把捏住了下巴。
他并没有用力,可是他暖洋洋的指尖却让她冰冷的肌肤瞬间回暖,有轻微的疼痛在苏醒。
阮宁成紧盯着她下巴上那条细长的疤痕,像是被什么细长的利器划破的,因为并不深已经结了痂,可是那深褐的痂痕在她细白的皮肤上还是格外的明显。
“都毁容了?”阮宁成皱了皱眉。
思暖甩开了他的手,抹了一把被他覆的滚烫的下巴。
“那还怎么跟我回去见家长?”他笑。
思暖怔了怔,阮宁成清明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好半晌她才恍然。
“谁要跟你去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