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是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4
“谁要跟你去家长?”思暖琥珀色的瞳仁一深,挣脱了下巴上的桎梏,挪步闪到一边。8
她满脸的毫不遮掩的防备却反倒击溃了阮宁成最后的防线,他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这汹涌的笑意从他晶亮眸子里一路蔓延,他好似全身都被这欢乐渲染的熠熠发光。
“你不是我女朋友吗?和我去见家长怎么了?”
“注意!是假女朋友!”思暖扬了扬她裹着纱布的手,以示强调。
“假女朋友也是女朋友,臭鸡蛋就不是鸡蛋了?”阮宁成正色道榍。
思暖撇了撇嘴,心想他到底会不会说中文,会不会用比喻。
“假女朋友也敢带去见家长,这样的犯罪等级是不是高了些?”
阮宁成的嘴角一直上扬着,眼前的女人说话声音轻轻柔柔的,好似一缕浮云,风吹即会散,可是偏偏又带着神奇的魔力,将每一个字眼都浸染上欢愉,全都落进他的心里痘。
他许久没有遇上这样的谈话对象了,他心情甚好。也许正是因为这样轻松的气氛,让他大意,他张嘴就脱口而出“你上次不还拉着我见你哥哥了吗?哥哥不也是家长……”
阮宁成的尾音渐渐的低下去,他清楚的看到卓思暖的嘴角的笑意也在一丝一缕的淡下去,这会儿她整个人都像是一朵云,神色复杂虚渺的他压根儿就抓不住。
“我们之间已经扯平了,这场戏到此为止。”思暖低头敛眉,藏住自己眸子里的狼狈,她捂着纱布,快步越过阮宁成。
大厅外的夜风裹着树叶沙沙的响,响的人都跟着心烦意乱。
阮宁成第一次动了想要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
他分明记得那日女子俯靠在桌沿上,气息吐纳之间都盈着绝望。那句“他是我哥哥”像是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他无法去猜测这其中的缘由。
他只知道那张痛彻心扉的小脸让他后来连日夜不能寐,欢不成型。
身边的女人嗔他何时也有了少女般的心事,他才恍然惊醒,这戏才演了两场,他竟已经入戏这么深。
他习惯了逢场作戏,但他到底不是专业的。
一旦棋逢对手,遇上了比他还漫不经心的主,他只有步步沦陷的份儿。
“喂,你怎么走了?”他回神,转身追上去。
卓思暖走的飞快,可是脚步凌乱的明显,这跌跌撞撞的样子全然没有刚刚和他拌嘴逗趣的灵动。8
她总是这样,机敏的时候好似精灵,可是一旦被不经意的戳中了某个点之后,她就又像是被勾了魂魄似的,只一心沉溺在那个不知名的世界里,兀自悲伤。
她应该不是正常的女人。
可是他却只因这几次短暂的交集,也变得愈发不正常。
也许,她的心伤是一种病,会传染吧。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一件事一个人激起高昂的斗志了,可是这次,他忽然动了想要把她从那个世界里拉出来的念头-
“喂,卓思暖,谁跟你扯平了?”阮宁成将手绕进她的腕间,一把将她固定在原地,他刻意忽略她眉目间的凝重,笑着问她“你是记性不好,还是数学不好?”
思暖瞪着眼前这张笑意明朗的脸,他嘴角深邃的弧度肆意的像是锋利的刀锋,撕裂记忆的外衣。
她眼前俊朗的面容恍惚间就变了模样。
“就你这破记性还想学好数学?”洛少东曾这样指着她的额头质问过她。
思暖承认自己对数字真的毫无敏感性,这十个简单的字符翻来覆去变出的花样却可以折磨的她抓狂。
她念高中的那会儿和洛少东的关系也算不上多亲近,他不过只是在每次回洛宅听几个大人说起卓思暖的数学又在班上垫底了的时候抬眸看她一眼。
他是藏在她心里的一个秘密。
可是他时常都是清冷的,漫不经心的,即使是看着她的时候都让人辨出深意。
因为洛少东时常不在,思暖被洛一平特许可以在他安静的书房里写作业,而那天晚上,思暖一推门就看到洛少东倚坐在沙发里。
他的身后是高耸有序的藏书架,书房浅色的灯光落在他同样浅色调的毛衣上,他微微低着头,收敛了凛然的锋芒,看起来竟满满都是温情的书卷气息。
思暖只一晃神就局促倒退,她万不该这样贸贸然的误闯他的领地。她轻手轻脚的还未将门合上,这细微的声响就惊扰了洛少东。
“进来!”他抬头,面目出人意料的柔和。
“我……”思暖开口,蹑蹑不敢靠近。
“这是你的?”他扬手,状似无意的摇了摇手里的习题本。
“我就是来拿这个的。”思暖忙不迭的点头,跨步过去想伸手去拿本子。
洛少东眸色一暗,一把擒住落在他眼前的葱白小手,他稍稍的用了用力,她就跌坐在了他的膝头。
虽然那时候的洛家几乎没有任何的等级观念,可是在思暖的心中,他毕竟是高高在上尊贵无边的少爷。
他们之间虽无嫌隙,可也不好就此落人口实。
思暖几乎是下意识的弹跳起来,洛少东的嘴角却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他往边上挪了挪,又拉她一把,让她坐在他的身旁。
“这公式是到处都能用的吗?”洛少东看着她,伸手指着前些天随手写在她本子上的公式。
是他没讲清楚吗?这Y头倒好,逮着机会逮着空档就将这公式用上去。
思暖撇了撇嘴没敢说话,她白皙的脸泛起明显的绯红。
洛少东自然没有将她的神色落下,他没好气的点了点她的额头,问她“就你这破记性还想学好数学?”
她咕哝着还嘴“我记性哪儿有破,这不是记住你教的公式了吗?”
洛少东哈哈大笑,却不忘怒视她一眼“还有理了是不是?”
那天晚上洛少东难得的好耐心。拣着重点给她好好的理了理解题的思路。
她忘了自己是怎么在他手边睡着的,也忘了他是以怎样的姿势将她抱回房间的。她只记得,那日的时光很绵长很细密,她不敢相忘。
思暖后来才知道,洛少东读书那会儿是云城出了名的理科状元。
她也逐渐了然,他之于她的距离,原来早已那么遥远-
阮宁成看着卓思暖呆站在原地,她的神色复杂,眸子里浮起一层暗光。她好像是在瞪着他,又好像是在放空。
他有些懊悔,怎么感觉今天说什么错什么。
空气静谧了几秒,卓思暖倒是先回了神。她狠狠的伸手推了一把阮宁成“我就是记性不好,我就是数学不好,怎么了?”
“没事,我两样都好就行了,你看啊,我算给你听。”阮宁成边说,边煞有介事的扳动着手指“你扮我女朋友一次,我装你男朋友一次。这表面上看起来是扯平了,可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次救命之恩呢?”
“嘶……”思暖倒抽一口凉气,抬手指着阮宁成,狠狠的瞪着他,因着这样带着些许怒意的眼神,她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阮宁成很给面子的佯装受力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一口整齐白亮的牙齿。
“对,这才像你。”他笑着,眉目生风。
思暖将上扬的手轻轻的放下来,她抿了抿唇,眼神渐渐柔和,只觉得有些好笑。
阮宁成说这才像她,可是他们来来回回不过见过几次而已,他又知道曾经的她是怎样的?
连她自己都要忘了,为什么曾经毅然决然的自己,此刻竟变得如此犹疑。
“小暖!小暖!”
大厅入口处,忽而响起熟悉的声音。
思暖眨了眨眼,还未转头,心尖上的那丝酸涩忽然被无限的放大。
阮宁成已经将目光移过去了,思暖在他的眸子里好似看到叠叠的人影。
“小暖?”身后的声音近了。
思暖缓缓的转身,目光才触及来人,就被对方伸手抱进了怀里。
一丝沉静檀香在鼻尖蔓延而开,她心里肆虐张牙舞爪的困兽,忽然就安静下去。她扬手,揪住那人的衣襟,那顺滑的锦缎握在手里软软的,她的声音也变得软软的。
“妈妈。我回来了。”
卓云眉的眼泪几欲淌出来,她轻轻的拍着思暖的背,这个动作安抚的其实只是她的自己的情绪。她不住的点头,下巴摩擦着女儿的衣物,这轻微的触感才让她渐渐的有了真实感。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卓云眉嗫嗫的重复着,松开了思暖,她扬手顺了顺她的额前的刘海,那么专注的望着思暖,好像要把她面目的轮廓生生的刻进心里。
“好了好了,小暖回来是好事,别哭哭啼啼的。”一旁的洛一平伸手揽了揽卓云眉的肩膀,他抬眸间看到同样安静站在一旁的阮宁成“这位是?”
卓云眉也转了转头,注意到思暖身边这个面容气度皆不凡的男人。
“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阮宁成。”
阮宁成扬着笑,声音清亮又醇厚,他微微往前挪了一步,朝着洛一平和卓云眉点头。
思暖抬眸看他,他完美的侧脸真有几分巧夺天工的意味。
妈妈看着他的眼神里笑意渐渐深邃,而他,从容不迫的接受着两位或审视,或欣然的目光。
“小暖,这是你男朋友?”-
这两天不加更了,如没有意外,周四万字更。
爱你们~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1
卓云眉话音一落,几个人的目光都唰唰唰的落在了她的身上。8尤其是阮宁成,他不动声色的朝着思暖挤眉弄眼的。
思暖张嘴正欲说点什么,就看到洛少东正从大厅的入口进来,他正低头将手里的车钥匙收进口袋,随意抬眸就与思暖的目光撞个正着。
苍凉的月光在他的身后如水银泻地,他神色一贯的清冷。
思暖偏转了目光,余光里看到他步步逼近。
她想,撒谎的痛,大概就是你撒完谎之后还要讲更多的谎话来圆这个谎榍。
卓云眉背对着大厅的入口,并没有发现洛少东正往这边过来,她满心期待的晃了晃思暖的手。
思暖嘴角微扬,抬眸看了一眼阮宁成之后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男朋友。痘”
洛少东的脚步正好落在众人的面前,思暖轻扬的话音落进他的耳里,他神色里看不出任何的反应,只是以同样从容自若的姿态冲着阮宁成点了点头。
洛一平对洛少东的反应有些好奇“怎么?你们认识?”
洛少东扬了扬嘴角“见过。”
阮宁成也跟着笑“一直和小暖说要来拜访一下叔叔阿姨,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仓促的遇到。我都没有什么准备,失礼了。”
“相请不如偶遇。”卓云眉笑着,松开了卓思暖的手,伸手过去拍了拍阮宁成的胳膊,“这不我这今天也才刚刚从国外回来,我们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啊。”
“瞧瞧,这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啊。”洛一平笑,回头看一眼洛少东,洛少东耐心的站着,神色淡然,礼貌又不失分寸。洛一平不由得感慨,“现在小暖和小东都各有归宿,就差梦窗这Y头让人不省心。”
洛少东顺理成章的接茬“我先去看看梦窗。”
他说罢,朝着阮宁成又点了点头,步调一转,就往病房走去。
思暖看着他垂落在一侧的手,红肿未退,也不见有任何的处理,心不由的就揪成了一团。
“叔叔阿姨,你们忙,我今天就先回去了,一定择日拜访。”
阮宁成心思细密如丝,言语来去之间他大致就猜到洛一平和卓云眉来医院的目的,他乖巧的告退让卓云眉目光里的赞叹更加浓重。
“那我们先进去,小暖你送送宁成。”洛一平总结陈词一般牵起了卓云眉的手。夹答列浪
思暖看了一眼阮宁成,他还在笑着,真挚的笑意凝在眸子里,让她不由的心暖,好像面上风平浪静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甩了甩头,阮宁成难得没有贫嘴,沉默的迈步走在她的身边。
夜凉如水,思暖摸了摸手臂。
阮宁成停下来看着她,“进去吧。”
“我不是得送送你吗?”思暖眨眨眼,望着闪烁的夜幕,狡黠的笑。
阮宁成扬了扬嘴角“你这么听话刚才就该答应陪我去见家长。”
“欸?没完了是吧?”思暖白他一眼。
阮宁成面色柔和,他戏谑似的将手里的车钥匙向上一抛,车钥匙落回他手里的时候远处那辆火红的跑车“嘟”的一声亮了亮。
“卓思暖,被我盯上,就没完了。”-
洛少东退到病房外面。
梦窗似乎对刚才的事情还心存芥蒂,她并不想看到他。洛少东也乐的清静,他对于安抚女人这件事实在不在行。
医院的走廊总是静的让人发慌。
屋内洛一平愠怒的声音在黑暗里蔓延,他闭了闭眼睛。
洛家是云城出了名的名门望族,哪儿容的下第三者这样的丑闻。
洛一平性情温和,若是换了爷爷洛诀在这儿,洛梦窗铁定是少不了一顿家法伺候。
“你以为王昊会放弃他的家庭他的名誉吗?他的事业现在和町家的产业连成一线,他压根就不会为了你放弃他的一切。”
“是啊傻孩子,江山美人,这年头哪儿还会有男人选择美人的……”
屋内是洛一平和卓云眉苦口婆心的规劝。
洛少东耳边“嗡嗡”的一片,他按了按太阳穴,走到厅门外给自己点了支烟,袅袅的迷烟里,他好似看到了爷爷洛诀那张语重心长的脸“傻小子,舍江山要美人的,都成不了大业……”
可是后来,即使他愿意放弃一切,她都不愿意跟他走……
医院的庭院里植满了白玉兰,如水的月色下疏影横斜,暗香迎面,他只觉得心魄皆乱,一口浓烟在他的眼前散尽,那张秀若玉兰的小脸忽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洛少东看着她。
思暖也看着他。
他亮黑的瞳仁星星似的,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秒忽然暗下去,暗的再也看不见底。
思暖小心翼翼的挪开了目光,烟头上的火光在他的指尖跳动。她抬手指了指。
“你的手,不用让医生看看吗?”
洛少东低头,顺着她的视线望了一眼。他的指尖颓然一松,烟头落地,他不动声色的抬脚碾了碾。
“伤口不处理一下……”
思暖斟酌着开口,洛少东忽而抬头,凌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音节一下子哽在喉头。
空气好像是凝固了一般。
晚凉的风一下一下的从耳边掠过,过往苍凉绵远的悲欢离合被风携带着吹过,冷彻心扉。
思暖像是要被这样的沉默逼进谷底。
她迎上他的目光,像是乖乖就范的囚徒。
“少东,我知道你不能原谅我……”
洛少东的拳心在黑暗里捏紧,他深深的吸纳一口气,才沉沉的开口“闭嘴!”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可是思暖听出他究竟隐忍了多少的怨气。
可是有些话是她欠了他的,她必须得说。
“我……”
“我让你闭嘴!”洛少东大步流星的往前跨下来。
思暖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可是他颀长的身子还是逼了过来,像是蓄势待发的箭弓,蓄满了力量。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在她的鼻息间扩散。暗色的夜幕里,他的眸子泛着盈盈的光,危险又泠然。
“卓思暖,别再招惹我!”-
洛少东伸手抬了抬思暖的下巴,“记住了?”
冗沉的黑深锁在他的眉间,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钝器打在她的身上。
思暖只觉得恍然间所有悲凉浸透她的心,她满目都是乌云,好似只要随意眨眨眼,就可大雨倾盆。
“我没有。”她在他清冷的目光里摇了摇头。
这次下定决心回来,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招惹洛少东。
只是那个简单的念想早已在她的心间萌了芽,她不过是希望,自己想要见到他的时候,随时可以见到他。就好像是现在,没有隔着地域,没有隔着时差。
洛少东低了低头,他眸色渐淡,有些颓然,那一垂眸之间,他的强大的气场都散了好几分。
“你出现在我面前,都不行。”
他的嗓音低沉黯然,霸道里透着几分委屈,思暖的心都揪成了一团。
她记得,彼时他带着她去外市出差,她因调皮贪玩随着一拨舞龙戏团走失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洛少东贯穿半个闹市,于车水马龙之间寻到她。
她踢踏着脚上的高跟鞋,露出磨的暗红一片的脚跟恶人先告状,“你究竟去哪儿了?”
洛少东满肚子的火气在她水盈盈的眸子里熄灭。他缓步蹲下来,温柔的替她脱下高跟鞋,她受不住疼,大呼小叫的乱晃着脚丫子。
他恨铁不成钢,掌心重重的落在她的脚背上,又惹得她哇哇乱叫。
洛少东瞪她一眼,拎着那双花色繁复的高跟鞋站起来,转了个身又在她的面前蹲下,将她驮在背上。
他背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都没有说话,思暖在他的沉默里内疚心起,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廓软声软气的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乱跑了。”
洛少东还是不说话,她搂紧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吹气,“小气鬼,我都道歉了。”
洛少东到底是轻笑出声,他长叹一口气,“真是一秒不看着你,都不行。”
……
思暖想,究竟是谁偷换了流年也更改了台词。
那个将她捧上云端的洛少东后来到底也狠心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后来,她在国外独自一人回顾过往的点点滴滴,也渐渐明白。
爱不爱与能不能在一起,并不成正比。
思暖再抬头看他时,洛少东目光如炬,又回到了冷漠的模样。
思暖曾将过去的六年里每一句想要告诉他的话都妥帖的叠放在心里,那千言万语落地成塔,高耸入云,可是如今当他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却如鲠在喉,只能沉默。
他们的分别牵扯着太多的东西,哪怕重逢时那些纷繁复杂好像都已经远去,可是他们都懂,有些事情,是再也回不去了。
思暖低头垂眸。
洛少东默然转身,他的衣角在风中蹁跹飞舞思暖却再难似当年淘气抓住。
他们,怕是从此最好都不过只是维持此刻这样面上的相安无事-
我爱宁成,也爱少东,你呢?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2
思暖在微风和阳光的撩拨下醒来,她自柔软的棉被之中长长的伸了个懒腰。8
昨天她回到云鼎之后,久久不能入眠。闭眼之间就是洛少东那张阴沉沉的脸,辗转半夜直到凌晨时分才算安心的合了眼。
耳边响彻的是清脆的门铃声,她伸手拨开了自己的长发,望了一眼窗外晴好的日光,才猛然想起昨天答应了妈妈和她一起吃早饭。
她飞身下床,柔软的棉拖踩在她的脚下,她依旧跑的飞快。
卓云眉许久没有见到女儿,只觉得思暖这样蓬乱着一头长发睡眼惺忪的样子也是可爱生动的紧榍。
“跑慢点,也没人催你。”卓云眉放下了手里的早餐,轻轻的拍了拍思暖的背“快去洗洗,下来吃早饭。”
“妈,我新买的碗在橱子里。”思暖边走边回头,伸手指着厨房的位置。“妈,汤勺也都放一起了……”
“得了得了,这儿妈比你熟。”卓云眉挥手督。
思暖伏在楼梯的栏杆呵呵的傻笑。
“我这不是想多喊您几声嘛。”
卓云眉恍然,抬头将思暖的面容收入眼底,她颊上一片桃红,像是揩上了胭脂,她散乱的刘海自她额前散落,遮住了她星星点点的眼。
她分明是在笑着的,可是这话却听得卓云眉心生悲凉,眼眶里的热泪随时都会涌出来,她转身掩了掩眼角。
她这一生欠这个孩子太多太多了。
卓思暖洗漱完毕,随意的绑了个马尾从二楼蹦跶下来。
卓云眉正带着围裙在餐桌前忙活。细碎的阳光随着她的步伐在她周身跳动,那个冰冷的厨房在思暖的视线里忽然就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她都快要忘了,如何去面对热闹的早晨。
“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坐。”卓云眉招手,将一副筷子落在朝南的位置。
思暖点头,踱着轻快的步子过去,她看着餐桌上丰盛的根本不像是早餐的早餐,轻叹一声“这么多?”
“多吃点,瞧你这些年瘦的。”卓云眉抹了一把思暖颈间深邃的锁骨。
思暖握着筷子伏在餐桌上,她胳膊肘撑着桌面,迫不及待的夹起一个灌汤包一口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嗯~~~”她紧抿着唇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真好吃,福满楼的汤包吧?”
“不是福满楼,是圣庭。”卓云眉低着头笑,将盛着灌汤包的盘子往思暖这边移了移“早些年福满楼经营不善,少东就把福满楼给收购了,将福满楼手艺出众的师傅都安置在了圣庭。”
思暖轻点下巴,没有回应。
她的筷子东一戳西一戳,却唯独跳开了这灌汤包。
“这次回来,不走了吧?”卓云眉挑眉,满眼的期许。
思暖抿了抿唇,也不知道是在回味还是在犹豫。
“我不走了,就算是看在这么美味的早餐面儿上,我也不走了。”-
卓云眉的心仿佛在亲耳听思暖说出这话的时候尘埃落定。
她也没有追问思暖这些年在国外过的如何,生活总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即使她是她的母亲,可是有些痛也无法感同身受。
多说无益。
卓云眉看着思暖,女儿举手投足里的柔情与这微风融作一处,气质是愈发的沉静。她仔细的小心翼翼的看着,眉目里忽然就生了笑,为这一刻的真实感,她都已经等上六年了。
“小暖,跟我回洛家的新宅去住吧?”卓云眉的手覆上思暖的手背。
思暖低头,看到母亲手上的珠翠在阳光下散着绿莹莹的光,这些年,母亲风姿音容上皆沾染了几分富家太太的贵气,她再也没有当初寄人篱下时惶惶的局促不安,却反倒让思暖觉得生疏。
“我住这儿挺好。”思暖浅笑,伸出另一只手覆上母亲的手,抹去那束绿光,精巧翡翠埋在她的掌心里,凉凉的。
“一个人住的这么偏远哪儿好?”卓云眉回头环顾一眼,整个房子被保持的极好,就连这屋内灯画的南北朝向都不曾改变过。夹答列浪
从这儿出走的人,时隔多年又回到这儿,这一切在她的看来,终归伤神了些。
思暖笑,安抚道“我就图清静。”
“哎!”卓云眉轻叹一口气,“年轻人图清静,我和你洛叔叔也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最见不得家里清静。”
思暖不语,只是看着母亲蹙眉的样子。
“你走后没几天,少东也因为工作搬出去住了。”
“梦窗不是在吗?她一个人就抵上我们两个人的热闹。”思暖笑着,想起洛梦窗那混世魔王的样子。
“你们不在,梦窗哪儿还待得住哟。她这孩子又没定性,偶尔回来也就是和她爷爷吵几轮架,砸坏了东西抬脚就走,家都不像是一个家。”
思暖黯然,又没了言语。
可能是意识到这话题沉重了,卓云眉赶紧抽手起身,拿起筷子又往思暖的碗里夹了个汤包。
“多吃点,你洛叔叔见到你就给我打电话,什么都不说,就说瘦了。”卓云眉搁落了筷子抚了抚思暖的脸,“我这些年有多念你,也只有你洛叔叔知道。所以他盼着你回来盼的是比我还深重,今儿知道我要过来找你,他都直接派了人跟着,说要帮你一起把行李搬回去。我寻思着,总得先听听你的意思。”
“知女莫若母,妈妈你分明知道我是不会同意的,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啊。”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可昨儿看见宁成这孩子,我就莫名的舒心,想来你也该是放下了,才想着过来试试。”卓云眉盈着满眼的笑意,拢住思暖的肩膀,“宁成这孩子,我和你洛叔叔可是都入了眼……”
“妈!”思暖跳起来,从她怀里挣出来,胡乱的将灌汤包塞进嘴里,咕哝道,“我想起等下还要去看梦窗,我得去换衣服了。”
“得得得,还想藏着掖着,跟少东那时候一样,等人家女孩子都带着他的钱包找上门来了才松口……”
思暖飞快的跑着,只想再跑快一点,她想如果让风声侵占了耳膜,她便可以真的听不见这些风声……-
思暖临出门被简愿召去,陪着吃饭开会耗上了整天。末了,简愿非要她拍板答应周二陪着一起去福利院才放人。
思暖刚回云城本就闲来无事,有这样的机会当然也不会错过。
简愿说福利院老老少少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把思暖带去是为了对付那些小屁孩,她最怕被孩子折腾了。
思暖听罢就掩嘴笑,天不怕地不怕的简愿却斗不过几个小家伙。
简愿正捻着纤长的指对着镜面拨弄自己的假睫毛,听到思暖的笑声她自镜面内白她一眼。
“你还真别笑,小孩子只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他们才不管你是好言相劝还是恶语相向。初生牛犊不怕虎听过没,纵使我真的是母老虎,也拿他们没辙呀。”简愿的语气满是气馁和自嘲。
她是难得肯这样的服软。思暖跟得了便宜似的捧着小腹跌倒在沙发里笑的花枝乱颤。
简愿抬肘捅了捅思暖,她今儿一早开始就怪异的很,不是无休无止的沉默就是现在这样笑得没心没肺。
简愿知道她定是又不对劲了,可是又不能说出是哪儿不对劲。
“真的,尤其是福利院的孩子。”
简愿“啪”的一声收拢了手里的小镜子,也止住了思暖的笑声,“这些孩子多是家庭不健全或是身体不健康,总比寻常孩子更加的敏感些,你也别千万别掉以轻心。”
思暖往软垫里靠了靠,她抬手摸了一把鼻尖,像是被一语戳中了软肋,便更不愿意开口说话。
还能有谁比她更懂单亲孩子的心情呢。这样的孩子多半都更渴望爱却不敢靠近人群,小心翼翼又战战兢兢,生怕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思暖自小就是这样。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得到的爱本就是残缺的。
母亲带着她四海漂泊,一个貌美的单身女人带着孩子,难免落了街坊四邻三姑六婆的口实。母亲韧性和耐心皆是极好的,实在受不住流言蜚语了就带着她搬家。
孟母三迁是为了给儿一个好的环境,可是卓云眉不断的奔走,不过只是为了给思暖一份安稳。
那时候思暖还小,她不知道自己跟着母亲究竟走过了多少的城市才落脚云城,她只知道这样的风雨无依消磨着母亲也消磨着她。
生活开始真正有所稳定,是跟着母亲入住洛家开始,母亲凭着自己一身的艺术细胞,轻而易举的就成为洛家少爷和小姐的家庭音乐教师。
至此之后,生活才逐渐有了生活的样子……
简愿没有抓住思暖忽而沉默的点。她也跟着沉默了好半晌,才悠悠的靠过来圈住思暖,她眨巴着眼,似是好奇。
“暖暖,你真这么喜欢孩子,那你介意做现成的妈吗?”-
思暖扬起手掌,轻轻的推了推简愿凑过来的脑袋,没好气的瞪她一眼,站起来抖了抖自己的裙摆“你问的这是什么有的没的,难不成这次还想要给我介绍二婚男?”
简愿拥着抱枕嗤嗤的笑,仰着头问她怎么还不去医院,颇有几分顾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思暖摆摆手,出门才看到简愿的司机已在外面候着。
夜色撩人,她搂紧了自己的双臂俯身坐进车里,墨色的车窗淡去城市的霓虹,她闭上了眼。
忽而想起詹姆斯太太那儿聚起来可以塞满整个园子的孩子。她也曾想领养一个,可是到底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每回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詹姆斯太太时常揉着她的发心劝慰她“Lillian,你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孩子怎么照顾孩子?万事不急,皆是缘……”
想来也是,遇到詹姆斯太太的时候,她刚刚经历了世事,对生活的希望都不如一个孩子热忱,那样的她,也的确不适合去耽误别人的人生。
思暖睁开眼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郎阔的大门今天不甚拥堵,粗粗看上一眼,车身上各色电台杂志的Logo就落进了她的视线。
“怎么回事?”
“洛家二小姐的丑闻闹的满城风雨,这倾巢而出的阵仗怕是为她而来。”司机自后照镜中微微抬眸,沉声的答。
思暖点点头。
这次回国,出人意料的事情比比皆是,梦窗便算之一。她不知道,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六年里,梦窗的人生已经起起伏伏好几轮,从闻名中外的“长笛公主”到尔后丑闻漫天的小三,她不知道梦窗是怎么想的,可是这落差与她而言,就是难以接受的。
思暖忽然就懂了洛少东看着洛梦窗的时候满目不堪回首的沉痛。
町煜,町煜,町煜……
她的嘴里反反复复的诵念着这个名字,笔画错落之间脑海里勾勒的却是一张飒爽的容颜。
思暖想,是不是每个女孩的心里,都会有那么一个只是在齿边无形咀嚼就满嘴苦涩的名字。
就像是洛少东之于她,就像是町煜之于洛梦窗。
忘不了也不敢忘。
因为如若相忘,连同消失的还会是自己斑斓肆意的青春。
思暖坐在车里,冷然望着车窗外蜂拥而至的人群。她忽然无比心疼洛梦窗,那隐隐绰绰的疼,好似不止源于心里,而是已经渗透了所有细胞,以至于疼的那般感同身受。
海誓山盟抵不过沧海桑田的无情变迁。
至始至终,梦窗的爱都太过热烈,而町煜又太过凉薄。他们的爱始于一人的执着也毁于一人的执着。
而今町煜已为人夫,徒留梦窗一人还留在原地用这样不堪的方式报复着他也折磨着自己。
深爱的人近在眼前,却早已不再是你可以爱的身份。
这世间最无奈不过如此-
思暖下了车,从侧门进入医院。
医院的长廊间,每个步履匆匆的人都裹在墨黑的夜色里分不清面容,但多半是沉重。
思暖在庭院里,望着那盛开到奢靡的白玉兰发了一会儿呆。这浓郁的香蚀着她的心肺,身上隐隐作痛的时候总是她最想念洛少东的时候。
她一走进大厅,就看到那排长长的座椅上,阮宁成半架着二郎腿倚身而坐,他雪白的大褂被穿堂而过的清风拂起又落下。
他看着思暖,面目含笑,站起来拂了拂自己的衣衫便驻足在原地不动。
思暖想,若是他腰间束上锦带,悬起玉佩,那就真的好似古诗宋词里走出来的翩翩公子。
“你怎么坐在这儿?”思暖缓步走近他。
他抬臂看了看表,微扬的嘴角忽然就歪斜了弧度“同样的时间同样的点,你说我在干嘛?”
思暖摇头。
他指尖一弯,弹了弹她的刘海。“守株待兔啊!”
思暖了然而笑,“所以你是蠢农夫?”
阮宁成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我是幸运的农夫,因为等到了你这只笨兔子。”
思暖不理他,越过他才跨了一步,就被他拦了下来。
“你要找的人不在这儿了。”
思暖扭头看他一眼,他的脸上还挂着真假难辨的笑容,她不信,干脆伸手直接推开了病房的门。
屋内空空如也,正如阮宁成所说,洛梦窗已经不在这儿了。
“人呢?”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怎么还能心安理得的住在这里。”阮宁成摊手,“反正她的伤也没有什么大碍,中午就被人接走了。”
思暖摸了摸下巴,“那外面的记者……”
“空城计懂不懂?”阮宁成的手又伸过来想要弹她的额头。
思暖轻巧的躲过去。
“谁的主意?”
这下轮到阮宁成不说话了,他挑了挑眉,坐回到长椅上。
思暖在他欲言而止的表情里,忽然了然,敢把整个云城的记者玩弄在鼓掌之间的人,除了洛少东还会有谁。
“你们家的状况还挺复杂。”阮宁成眨眨眼,言辞间颇有深意。
“怕了吧?”思暖像是忽而来劲,俯身浅笑。
阮宁成摇头“正合我意。身经百战的你应付我家的那些女人一定游刃有余。”
思暖挫败,长叹一口气。
“周二……”
“周二我没空!”
阮宁成话音未落,思暖率先抢白。
看着他错愕的表情,她又故作无奈的补上一句。“真是不凑巧,我就周二没空,而且是真的没空。”
阮宁成笑的像是逮着小白兔的大灰狼,“我刚想说下周二我估计没精力逛街,周三我又有手术,我们只能周四或者周五去买礼物。”
“买什么礼物啊?”
“奶奶大寿的礼物啊,卓思暖你可不许反悔,那天你必须跟我回去见家长。”阮宁成说罢就转身,不止没有给她抢白的机会,连反驳的机会都不给她。
思暖看着他潇洒的挥手,想起那日他在飞机上的背影。
谁能想到那日横生的枝节竟衍生出更多的纠缠,所以永远都不要小看那些命定的擦肩。
卓思暖回神想张口喊他的时候,阮宁成已经走得很远了。手机铃声在包里一阵一阵急促的响着,思暖只觉得忽而有些急躁。
她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是梦窗的名字的时候,这丝急躁陡然增大,她才接起来,洛梦窗就在那头高喊着“卓思暖,救命啊!”
思暖的身上沁出冷汗,各种恐怖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忽闪而过,她捏紧了手机问,你在哪儿?你怎么了?”
好半晌洛梦窗有气无力的声音才又传过来“救命啊,我快要饿死了。”-
总想让每一个人物都丰满些,可我现在实在能力有限~~
大家都多多包容,爱你们~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3【10000】
思暖直到坐上出租车,身上那被梦窗惊出的寒意还未褪尽,抱了抱自己的手臂,才将手机屏幕上梦窗发过来的地址递到司机师傅的面前。8
“师傅,去距离这个地方最近的菜市场。”
司机师傅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思暖,才操着地道的云城口音反问思暖“闺女,你不是本地人吧?你要去的地方方圆几里都是洛先生的私人地域,哪儿来的什么菜市场啊?”
洛先生?
思暖怔了怔,想起梦窗在电话里和自己打哈哈,“是不是姐们儿?我都快要饿死了,你管我在哪儿,哪怕我这会儿是在火焰山你也得来救驾吧!棼”
洛少东的地方,可不就是思暖的火焰山……
“闺女,还去吗?”司机见思暖不说话,转过头来看着她。
思暖点头。“那就先去一下这儿附近的菜场吧。柜”
出租车一路堵车,中间梦窗又打来无数个电话催促,思暖安抚不得,不由的反问“你是在坐牢吗?坐牢还定时放饭的吧?”
梦窗在电话那头笑出了声“洛少东这儿可不就是座牢,金碧辉煌的牢笼。”
也许是堵的太久,司机也是洋洋散散,百无聊赖的,听着思暖挂上电话,忍不住插上话来“姑娘说笑了吧。洛先生是云城顶级的钻石王老五,是个女人都想削尖了脑袋往他身边挤,他哪儿还需要用牢笼来留住人?”
思暖笑而不语,只觉得扑面而来的压抑随时可以吞没了她。她降下车窗,仰回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夜风趁势撩拨着她耳边的碎发,痒痒的好似鼻息拂面。她想起洛少东曾拥着她在她耳边叹气“真想铸个牢笼把你锁起来。”
思暖总会扭头吻一吻他的脸,然后伸手在眼前比划“牢笼的外面必须有个很大的庭院,庭院左边要种上榕树,榕树架下要悬着秋千和躺床。庭院的右边得种满五颜六色的鲜花,花田里得留着小径,因为我要进去除草……”
他总容不得思暖说完,就会低头深深的吻住那喋喋不休的小嘴。
事后,他总是会说“我怎么舍得锁住你?”
记忆里的声音还清晰的在耳边,每每入梦的他,让她怎么舍得睁眼呢。
“闺女,到了!”司机拍了拍仪表台。
思暖恍然睁眼,匆匆给钱拎起手边的几个塑料袋就跳下车来。
出租车呼啸而去,在身后席卷起阵阵冷风。那种冷,是透到骨子里的。
思暖呆呆的站在庭院之外,手中的袋子在风中泠然作响。
“榕树,秋千架,躺床,鲜花,小径……”
她默念着,那一笔一划勾勒的场景与眼前光影一点一点的重合,她的视线里忽然就氤氲上一层水汽,泪湿眼底-
思暖看着梦窗踢踏着拖鞋从屋内跑出来,她额头上还缠着绷带,步履却飞快,正如阮宁成所说的并无大碍。
她按了按手里的遥控器,电子门缓缓的退到两边。
思暖却停在原地并不挪步,她眨巴着眼,入目却好似一片虚无。
“门得是自动门,这样你回家的时候我根本不用跑出来开门,只要按一下遥控器就可以了……”
耳边还悠悠回荡着自己的声音,这场景好像还是昨天却已经非常遥远。可是她也清清楚楚的记得,洛少东当时对自己这个主意是持反对意见的。
他说“什么都准,这条不行,我希望我每次回家的时候都是你站在门口等我。”
那时候他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可是却总也抵不过思暖的软磨硬泡。她一直觉得他不是不想坚持,只是怕麻烦。
可是现在看来,也许不是,就像这门,就算是她离开了,他也到底是遂了她的心愿。
梦窗跨出来拉了思暖一把。
疏浅的月影下,虽辩不出思暖的表情,可是梦窗还是看出她在晃神。
“不是说要给我做饭吗?站在那里你还能看出一朵花来吗?快进来呀!”梦窗说罢转身走在前面。
“你身子还没好全,跑出来做什么?”思暖跟在她的身旁,扭头近看之下还是可以看见她雪白的绷带上面还是晕染着丝丝血影的。
“我是出来给你引路啊,洛少东这鬼地方这么大,你第一次来能找的到吗?”思暖不以为然的抬手画了一个圈,好似要把庭院里的景物全都纳进她那个无形的圈子里。
思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鹅软石铺就的小路,没有再开口说话。
她其实是认识的,虽然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是这里舒适端庄看似设计完美的一切都不过是彼时的她心血来潮的想法。
就好像是这脚下的每一块鹅软石的布局,都与她所想的如出一辙。
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不敢想,洛少东竟然会将她零零碎碎的一字一句真的拼凑出这样一个小小的王国。
思暖觉得目光来回之间都像是做梦一样,那么神奇。记忆里虚幻的泡影却可以在眨眼之间看到实物。有些地方的细节她都已经记不清楚了,可是洛少东却替她记得,并以这样和谐的方式呈现出来。
“这儿这儿……”思暖呢喃着,呢喃着。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这儿特别的美?”梦窗看她一眼,忽然笑起来,有些得意洋洋。“三年前洛少东命人建造这里的时候,荼毒了多少设计师,没有一个能满足得了他的要求的。到最后还是……还是町煜出马才搞定的……”
梦窗的声音渐渐的弱下,在说出町煜两个字的时候好似是她气息最盛却气场最弱的时候。
思暖点点头。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起来-
梦窗伸手推开了通往大厅的门。屋内的设计不出思暖的意料,还是那样明明眼生的很,可是对于记忆而言却是无比熟悉的。
因为是出自思暖之口,所以风格上多多少少透着几分柔美,这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男人会居住的房子。
梦窗自幼与她灵犀,她仿若一眼就看透了思暖在想什么。
“暖暖,这地儿偏的很,洛少东平日都不准人靠近这里,我今儿也是第一次过来这里,还是托了狗仔记者的福。”
思暖笑,“那我岂不是托了你的福?”
梦窗笑的没心没肺“别客气,谁让咱俩是姐们呢!不过洛少东这地儿,一看就是用来金屋藏娇的。瞧瞧这装潢,娘炮的都和他的形象沾不上丝毫的边儿。”
思暖点点头,目光自窗台拐角处那纱帘下的梳妆台流连。
她当初开口说要的时候,只是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坐在那个位置由他为她对镜画眉抹云鬓……可是好时光不是不在,而是后来从未再来。
“不过要做洛少东金屋里的美娇娘可真是够可怜的,这屋里没有一点储备粮食也就算了,方圆几里连个店铺都没有,不闷死也得饿死。”梦窗已经跌倒在沙发里,她抬手在自己的小腹上一圈一圈的抚摸着。“洛少东一定是故意把我丢在这儿的,他想饿死我,把我饿死了就不会再有人气他了。”
思暖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大小姐,再等一会,我这就去给你做饭好不好?”
梦窗咯咯的笑,大眼都弯成了一泓弯月。夹答列浪“从小到大就属你对我好。”
她是真的在笑,干净的笑意凝在眼角,思暖想,难得她没有被外界的舆.论纷扰给影响,还可以保持这样欢愉的心情,多不容易。
思暖一眼之间就找到了哪里是厨房,梦窗在身后夸她她却不动声色,只是回头说“你去给我找个围裙来。”
这厨房除了没有食材,做菜的装备倒是一应俱全。她将袋子里的林林总总的菜样拿出来,用清水滤净放置在一边就开始切切弄弄。
梦窗自她身后而过胡乱的往她腰间缠上什么,就瞎嚷嚷着要帮忙。
这小庙哪儿容得下她这尊大佛,思暖好说歹说才把她给劝出了厨房。深知自己只能帮帮倒忙的梦窗为了能快点吃上饭菜,就乖乖的倚在门框上看着思暖有条不紊的忙碌着。
“谁娶了你,就是谁的福气。”梦窗小声的说。
“少跟我套近乎。”思暖扬着嘴角。“你一嘴馋嘴就变甜。”
梦窗瘪瘪嘴“真心的好不好,云城之大,还没听爸爸夸过谁的厨艺,星级厨师都没有,可唯有你,出国这几年,都不知道让他念叨多少回了。”
正聊着,门外忽然传来些许的响动。
思暖警觉,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因为这响动盛开了。
梦窗摸了摸额角上的纱布,咕哝道“Y的这地方不是闹鬼吧。”-
洛少东其实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他隔着盈盈的玻璃,看着厨房里来来回回穿梭着的人儿。些许的油烟笼罩着他的视线,让他觉得入目之物皆变得温情脉脉。
他从来不做幻想也不敢奢求,有朝一日还可以在榕园看到这样的一幕:长发轻挽的女子,自柴米油盐之间或蹙眉或展颜。
不,他也许是想过的,只是他没有想过,这个女人还会是卓思暖。
她怎么可以在这儿。
洛少东的心间有怒意在咆哮,可是于这温馨烟火之间松动的,却是他坚不可摧的防御城池。
他想,他攻防皆不宜,那么就注定是输的溃不成军的那一方。
可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当年在她面前输了全部,在久别经年之后,他依旧对她毫无招架之力。
一个坑第一次踩进去是意外,第二次就是愚蠢。
他允许自己的人生有意外,却不允许自己愚蠢。
洛少东愠怒旋步之间,踢翻了脚边的花盆。空荡荡的花盆里只余一些残土落在他黑色的皮鞋上。
他抖了抖腿抬头,看到洛梦窗正一步一步的往这边过来,她显然已经看到他了,嘴里念念有词也多半是在骂他。
洛少东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身后无尽的夜幕拉扯着他,而他的心,又是那么的渴望这那破窗而出的暖光。
手边是宽大的圆柱,垃圾箱得藏在圆柱后面那时候也是她的主意。
他从来没有这样细心的去听一个人讲话,却独独除她。因为那时候他以为,她言语之间勾勒的不仅仅是她梦中的房子,更是她和他的未来。
这座房子刚刚落成的时候,町煜就忍不住问他“这么阴阳怪气的设计真的是你的主意?你一大老爷们至于吗?”
至于吗?他也问自己。
这牢笼锁不住她的人却锁住了自己的心,真的至于吗?
这问题的答案好像在看见她站在这里的这一刻忽然明了。
——又怎么会不至于-
“洛少东,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荒山野岭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现在还好意思赶着饭点过来蹭饭!”耳边是洛梦窗响彻黑夜的声音。
即使暖光煨着玻璃,洛少东还是清晰的看到洛梦窗那嚣张跋扈的样子,她手的抬放在腰间,神色傲慢的好似这空气里的菜香是出自她之手一般。
洛少东轻轻侧了侧身,在她打开门之前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外卖扔进了垃圾桶。
门“呼啦”一声拉开了门。
洛少东掳了掳手掌,不给洛梦窗再次开口的机会,就快步踏上台阶,越过她走进门厅里。
空气里的味道香的洛少东鼻尖酸涩。他稳了稳心神,抬眸之间看到厨房里的人影儿探出脑袋。
“是谁……”卓思暖的声音看到他的时候戛然而止。
洛少东看着她不说话,只是皱了皱眉静静的看着她。
几缕碎发垂在她的耳际,遮住了她晶莹的耳廓,可是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她耳垂上那颗迎光闪烁的星星耳钉。她纤长的手指握着汤勺,清澈的眸光由好奇到哑然也不过一瞬。
洛少东的表情出人意料的没有剑拔弩张反而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温情,思暖一下子没了反应,局促的顺着他的眸光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装束。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洛梦窗往她腰间围得哪儿是什么围裙啊,这分明是洛少东的西装。因为她来回跑动几圈之后,这“围裙”已经在她腰间有轻微的松动,armani金贵的Logo招摇的裸露在思暖的视线里。
她扭头去找罪魁祸首,却发现她正嘴角盈着笑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思暖挫败,只觉得自己交友不慎。
洛少东却施然然的移开了目光,他好似没有看到思暖一样,款步至餐桌前,拉开了座椅坐下去。
这模样像极了饭店里小二上菜的大爷。
思暖摸了摸下巴闪回厨房,今天真是败给这对兄妹了。
三菜一汤的简单菜色。
思暖许久不下厨,只觉得自己的手生的紧。她看着洛少东握着筷子正儿八经的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筷子菜,紧张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果然,洛少东如她所想不予置评,他只是低头往自己的嘴里填米饭。倒是梦窗很给面子的夸她的手艺愈发精进,思暖悬着的心也算放下来了。
这两兄妹一直以嘴叼出名,可是品味也默契的很,这会儿一个点头说好那另一个想法也不过大同小异。
洛少东的沉默让思暖忽然没了胃口,她好像只要这样看着他吃饭就饱了。
她想,难道这就是满足吗?-
因为没有人说话,餐桌上的气氛一度有些奇怪。
思暖抬眸看一眼洛少东,洛少东倒是气定神闲的样子。洛老爷子从小教育食不言寝不语,他尽得真传又素来喜静。
可是思暖却觉得尴尬的紧,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打破这沉默。
梦窗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她正义凛然的朝着思暖眨眨眼,就抬起手肘撞了撞坐在她身旁的洛少东,“唉,怎么不说话,不就是用了一下你的衣服吗?至于吗你!”
洛少东握着筷子的手一紧,怎么都爱问他这个问题。
“吃你的饭!”他瞪了梦窗一眼没好气的说。
思暖坐在梦窗和洛少东的对面,他们兄妹挨得很近,细比之下,他们同样出色的容颜却没有半分的相似,洛梦窗虽脾性顽劣可是眉目温和,而洛少东行事低调眉宇间却是掩不住的英挺锋芒。
“怎么了?你吃着暖暖做的饭,让你夸一句怎么了?你辣气壮什么呀!”梦窗针锋相对,不甘示弱。
思暖知道他们兄妹的性子从小就不对盘,那时候就是这样。餐桌上三言两语不和撂了筷子走人的情况也枚不胜举。
可是思暖不希望今天也是这样,毕竟洛少东愿意这样心平气和坐在她的对面吃着她做的饭这与她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她不知道至此之后,这样的机会还会不会再有。
思暖轻轻的抬脚,于桌面之下轻轻的蹿了蹿洛梦窗的膝盖。
洛少东正被洛梦窗噎的气紧,这Y头惯会与他作对,人前人后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不要为她这个兄长留一个面子。
就好比是这次闹的满城风雨的丑闻。她明明知道他与町煜之间的感情,也明明知道她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关乎这洛氏的名誉,可是她还是任性的为所欲为。
他把她扔在这里,故意什么都不留下,也不委派任何人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好好的自我反省一下。
本来饿她一天也饿不坏她,可是他在柯凡的好言相劝之下到底还是心软了,带了外卖过来却见她在这里如鱼得水,招来了卓思暖养胃,他本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她还愈加变本加厉的恃宠而骄,真当他是消气了么!
洛少东正欲发火,膝盖上忽然被轻轻的蹭了蹭。这小小的动作却在他的心间掀起巨大的波澜。
他低头看到那双云白的棉拖正慢慢的缩回原地,对面的卓思暖显然还不知道自己踢错了人,她微侧着脑袋,正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的朝着洛梦窗使眼色,示意她收敛一些。
洛少东低头自己轻微的勾了勾嘴角,一下子没了脾气。
三人各怀心事,哪怕山珍海味当前怕也会像此刻这样吃的索然无味-
洛少东第一个离开餐桌。
他觉得屋内暖洋洋的灯光像是要把他的心都给融化了。
门廊里的晚风凉意袭人,他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才觉得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
他抬头望了一眼星空,满天星辰遥不可及。
是的,是遥不可及!所谓的触手可及不过是最可笑的错觉。
梦窗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她的手掌往前一摊“还有烟吗,给我来一根。”
洛少东扭头瞪着她。
她笑嘻嘻的缩回了手,这轻佻的笑容在夜色和烟雾里有些模糊,让人辩不出是真是假。
洛少东忽然心上一片荒凉,他们兄妹之间,何时也开始变得这样猜忌。
“这事,你打算怎么办?”洛少东抖了抖指尖的烟头,簌簌的烟灰在风中蹁跹迟迟不肯落地。
梦窗敛起笑意,她轻晃着脑袋望着天际线,声音飘渺的恍若来自另一个时空里。
她问“哥,你有没有深深的爱过一个人?”
洛少东看着洛梦窗忽而柔和的侧脸线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默不作声。
“就是爱到骨子里的那种,宁愿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取她的心。如果最后依旧得不到,就会想要用同样飞蛾扑火的方式毁掉她。”梦窗转过头来,她的眸子亮亮的,像是着了魔似的浅笑“你这样爱过吗?”
洛少东躲开她灼人的目光。
“我没有……”他答。
“你撒谎!”洛梦窗厉声喝止,她看着他,像是要看穿了他似的狂狷大笑“哥,至少我对自己的心是坦诚的,而你连我都不如,你又凭什么想要来教育我?”
洛少东哑然。
“我不想评论你的事情,希望你对于我也可以这样抱着不予置评的心情。”洛梦窗旋身,缓缓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又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她没大没小的轻拍了一下洛少东的胳膊,大义凛然的说“毕竟教训我是爷爷的事情,你既然不屑做,就始终都不要管我。”
“洛梦窗你!”洛少东抬手轻轻地戳了戳梦窗的额头。
梦窗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眉目里忽然有了倦意,“哥,我真的头疼,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都知道。我先上去睡了,你等下负责把暖暖送回去。”
洛少东还未来得及说点什么,梦窗就抽身往里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对了,暖暖现在住在城西云鼎,是我的主意,你不许又拿这事儿冲她来劲!”
洛少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卓思暖住在云鼎的事情哪儿还需要洛梦窗来报备。
这些年,即使卓思暖与他隔着几千万里,他对她的行踪也是了如指掌的,更何况这区区云城。
他默许,不代表他无知-
洛少东退了几步,这个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厨房。
卓思暖正悉心的站在橱柜前将洗净的碗一个一个擦干。
他忽然想起当初她用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夹住他的脖子,威逼利诱的要他答应以后得他洗碗。
“又做饭又洗碗的,你是娶媳妇呢还是找保姆呢?”她嘟着嘴逼问他。
洛少东笑“谁说我要娶你?”
她大囧负气转身,却被他自身后一把揉进怀里。
“当然是找媳妇,我洗我洗。”他柔声哄着,细密的吻从她颈后一路落下,直到将她的身子转过来寻到她的唇才像是找到了最后的归宿……
卓思暖低着头,手上的动作虽然有条不紊,可是远远一望,多少显得有些机械。
她在走神。
洛少东觉得她这怅然若失的背影让他心慌。
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想的与他一样?他不敢深究……他只想记得,至少,曾经的她有那么一刻是真的想要成为他的妻子的,哪怕只有一刻他也得深深的记得,也得深深的相信。所以他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后来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真的……
回忆总是太深太沉,动辄就压得人无法喘息。
洛少东回神抬起头的时候,卓思暖忽然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莫名的仓皇感席卷了他,这感觉多像是当年。明明前一刻还以为会这样就此生死相守,可是后一秒,她就远走他乡,而他连挽留的立场都没有。
洛少东快步进屋,厨房的灯还亮着。
他低头,看到她蹲在小小的光源里,正望着地上的碎片发呆。
“别捡!”他下意识的开口。
思暖好似没有听见,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可是洛少东分明看到了她忽而上扬的嘴角,浅浅的,好似迎风盛开的白莲。
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笑的温情四溢,洛少东却觉得自己被这样的温情扼住了喉头。千万种情绪上涌却没有一丝欢愉,唯有苦涩在心尖四散。
他想起那年她打碎他的花瓶,无辜的模样也似这般。可是那时候的她绝对不会这样乖乖的听他的话。不让她动反而惹得她愈加慌忙失措的割破手指,而他那么明明那么心疼却气急攻心的只会发火……
他自诩万花丛中过,也曾经真的是万花丛中过,可是他从来没有像那样战战兢兢的爱过一个人。
此前此后,卓思暖都是那个唯一-
“起来吧,我会让人来处理。”洛少东看着她许久,温情的语调里似有轻微的叹息。
思暖没动,连带嘴角的那丝笑意都被敛起。
“我送你回去。”
洛少东往前跨了一步,俯身伸手去想去拉她。思暖的手肘动了动,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为什么?”思暖的声音微弱,却狠狠的撞进了他的心里。
他缩回僵直的手,抄进自己的裤袋里,仿佛就此可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没有为什么。”洛少东的声音清冷,“我建榕园,不是为了你。”
时间像是静止了几秒,思暖默默的站起来转身就走,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也没有抬眼看他。
厚实的地毯踩在脚下,就好像是踏在了云端,她努力不让自己的背影在他眼里看起来摇摇欲坠。
“卓思暖!”洛少东朝着她的背影大吼一声,“你在乎吗?你现在是在在乎吗?”
思暖的手垂落在身侧,紧紧的捏成了拳。身后炙热的目光像是在她的身上燃起了重重的火焰,她忽然拔腿就往屋外跑。
清凉的风穿透她的身体,可是火是迎风而生的,她甩不掉。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脚跟上的痛意一阵一阵的袭来。
洛少东的车子“轰”的一声停在她的身侧,,夜幕被车灯照的发亮。她想,他们永远都是这样,无论她跑多久,跑的多远,只要他想追,不过是分分秒秒的事情。
墨色的车窗降下了,洛少东的脸上怒意盎然,他狠狠的按了一下喇叭,这分贝划破黑夜的最后一丝静谧。
“上车!”他的声音沉而发亮。
思暖不理。
“卓思暖,我让你上车!”
洛少东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耳边马达轰响,可是她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明显,他终于忍不住狠狠的踩了刹车。
洛少东推了车门跳下来,他小跑两步,自思暖的身后重重的将她的手腕握在掌心里。
“这荒原几里都打不到出租车,你要自己走回去?”洛少东说罢,绕到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思暖低着头,散乱的刘海遮不住她满脸的泪痕。
洛少东忽然就慌了手脚,刚刚的汹汹气势在她盈盈的泪光里销声匿迹。胸口闷的厉害,可是他纵然心间有千万把火,也无从说起。
他握着她的手微微松了松,没有放开,他的拇指轻轻的安抚似的拂了一下她腕子上那寸细白的皮肤。
这细微的动作忽然蔓延出缱绻的温情。
思暖的眼泪掉的更凶。
洛少东妥协一般放缓了语调“上车吧。”-
他伸手拉开了车门,将她护在臂弯里,轻轻的往车厢里推了推。
车门合上的那阵小小的旋风,席卷了空气了淡淡的香味,思暖吸了吸鼻子辨不出香型,但大抵是女人的香水味。
洛少东从车头绕过来,目光却一路透过挡风玻璃牢牢的锁住思暖,思暖侧了脑袋,躲开了他的目光。
洛少东将车开的很慢,窗外的景致即使披着月色也显得模糊。可是思暖知道,这是回城西云鼎的路。
他的神通广大从来就不需要她去讶异。
思暖微侧着头,洛少东专注的侧影落在车窗玻璃上,她肆无忌惮的看着,好像要在这一眼里将过往的光阴全都看尽。
洛少东的唇线抿的紧紧的,他总是这样,只有在开车的时候显现出多一点点的耐心。这样的他在经年之后依旧让她着迷,她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问她是在在乎吗?
她当然是在在乎。可是现在的她又凭什么?
如果一切都是最初,她必定飞身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她在乎。
可是一切早已不是最初。她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她,而他,早已不再似原来只有他。哪怕他尔今所做的一切真的都是为了她,他也不会再轻易的承认。
车子在云鼎的老宅前停下。
思暖扭头道了声谢才下车。
洛少东静静的坐在车里,望着卓思暖步履阑珊的走远,她的长发和裙摆各自在风中纠缠又散开,可是他的心却被那柔软牢牢的笼罩再也逃脱不了桎梏。
方向盘捏在他的手里,好像随时都会碎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留在原地,就这样生生的看着她的背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傻的就像是当年一样。
郎阔的门廊下面,卓思暖纤瘦的身影宛若蜻蜓一般停留在台阶之上。
洛少东屏息看着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漫天的星辉在她的脚边蔓延,而她,踏着一地星光那么轻柔的侧了侧身。
她若有似无的目光好像带着火星儿穿透黑夜而来。
洛少东忽然明了,无论彼时还是此时,他翘首而盼的,苦苦相等的,不就是她回一回头。
他飞速的推开了车门,大步流星的朝着卓思暖飞奔而去……
思暖被他汹汹的气势惊定在原地,他眉目里的霸气宛若要将她吞灭。而她错神之际,他暖融融的掌心已经阖住她的脸颊。
她抬眸落进他黑亮的瞳孔,而他汹涌的吻在下一秒落在她的唇上。
思暖措手不及,下意识的伸手去推他,他的手垂下来将她反手擒在身后。她退了一步,而他顺势将她抵在门上。
她冰凉的唇被他碾压的火热,思暖躲闪之间微启的唇瓣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他就这样一手擒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狠狠的吻她。
背后的大门咿呀作响,洛少东身上的火种一路蔓延,一度将思暖融化,她终于不再反抗,唇舌纠缠之间开始慢慢的回应他。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只一秒的怔忪,手间的力道就松开,转而抱她入怀温柔的与她拥吻。
他们细密的依附着彼此的唇齿,谁都不愿意轻易松开。
这是一个绵长的吻,绵长到好像承载了六年的光阴。
她倾在他的怀里,错落的鼻息之间,洛少东只是抵着她的额头让她得一丝喘息,就继续深长的吻她,好像要将这一个吻延续到天长地久。
黑夜无声的承载这一切,可他的手机却忽然发出刺耳的铃声。
洛少东没理。
思暖的狼却渐渐复苏,她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胸膛。
洛少东的唇依旧停留在思暖的唇上,他敛眸将手伸进裤袋,一把将袋子里的手机甩在了地上。
也许用的力道不够,手机没有任何损坏,铃声依旧乐此不疲的响着。
思暖侧脸躲开他的吻,那方巨大的屏幕上跳动的三个字让她瞬间回神。
她重重的推了洛少东一把,从他的怀里跳出来,转身推门躲进庭院,厚重的大门隔去了洛少东微愠的脸。
可是手机的铃声还是声声回荡在思暖的耳边。
姜瑜儿,是姜瑜儿。
她这是在干什么,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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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是个好孩纸~木马~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4
姜瑜儿在园林的长廊里焦躁的踱步,本是安静的雅座,可是这会儿耳边却时不时传来女人的一阵阵娇笑。夹答列浪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忍不住皱起了眉,屋子里的女人不过喝了几口清酒而已,就在那里借酒撒泼,夺了她的手机嚷嚷着要给洛少东打电话。
姜瑜儿知道,洛少东是云城所有女人的一个梦。这些人要见他的念头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尤其是她的妹妹灵儿。今儿是灵儿生日,想要见洛少东是她提出来的。
自她和洛少东的绯闻闹的整个云城街知巷闻之后,姜家人对洛少东迟迟不上门拜访的事情其实早有微词,只是碍于洛家声望,家里两老从来不敢将这样不满意的话拿到台面上来讲。尤其是父亲,他生意上的很多事情,还要仰仗洛氏的庇护。所以哪怕在他的心里洛少东再无礼,他还是以能和洛家攀上关系为傲榛。
灵儿对于这个万众瞩目的未来姐夫的崇拜之情就好比现在的小女生追星。她已经不止一次的缠着瑜儿软磨硬泡的要她把洛少东带出“给大伙开开眼”。
给大伙开开眼,这是灵儿的原话。
姜瑜儿第一次听她这么说的时候,差点笑弯了腰噎。
姜灵儿其实讲话的方式向来如此,姜瑜儿本该早习以为常。可是这句话就是将她逗得心情甚好。
拥有洛少东女朋友这个头衔是何其骄傲的事情,灵儿字里行间的羡慕之情让她体内女人独有的虚荣心在不断的膨胀。
当灵儿今天仗着自己是寿星又旧事重提的时候,底下的女人一致叫好。生日聚会仿若在提到洛少东的这一刻彻底进入了高、潮。
她身边的姐妹,都是出身豪门的千金小姐,向来皆是想什么做什么。她一个不留神就被抢了手机不说,他们还真不管不顾的按下了拨通键。
洛少东向来不喜欢她没事给他打电话,姜瑜儿坐在一旁,虽极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可是掌心里细密的汗是一层一层的渗出来。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身边本就酸溜溜的女人们开始起哄。
“都这个点了,要说男人是在工作总说不过去吧。”
“怕是温软在怀呢。”
耳边轰然一片,姜瑜儿捏着手心,维持着一开始的坐姿忽然手足无措。8即使洛少东对她再不耐,可是他甚少不接她的电话。
姜灵儿笑着说“别闹我姐姐了,看她脸色都变了。”
大家面面相觑,没一会儿转而笑得更欢。
“瑜儿,要做洛少东的女人,你这点道行可不够。”
“就是,当年洛少东也算是云城闻名的一只花蝴蝶,那可是和町家大少、阮家大公子并驾齐驱的桃色人物。”
“唉?后来终结了洛少东这个花花公子的女人叫什么来着?”
“谁记得,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我大学还没毕业呢,现在儿子都快会叫妈了……”
姜瑜儿在一旁听得愈加胸闷,干脆伸手推了门出来清静一会儿。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连在别的女人的嘴里听到洛少东的名字都会觉得不舒服。
灵儿说她已经中毒了,可不是,见到洛少东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自己中毒了……-
姜瑜儿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洛少东的那天是圣诞。
她从街角的咖啡厅出来的时候,苍茫的天空忽然飘起了细白的雪花。然而这冰冷并没有消磨整条大街的热情。
她躲在廊檐下等家里的司机来接她。
“相信圣诞老人吗?”耳边是男人温柔的带着笑的声音。
姜瑜儿闻声侧头,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眼前纷至沓来,可是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气度不凡的男人。
他站在街口那棵巨大的圣诞树下,深色的大衣好像是王子的盔甲。
姜瑜儿一代豪门名媛,自问各色优秀的男人她都见过。可是那一秒,她就是生生的被洛少东给惊艳了。
洛少东问罢,缓缓的蹲下去,目光与身旁站着的小男孩齐平。
小男孩奶声奶气的说相信,明明应该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可是洛少东却愣了愣。
雪白的雪花三三两两的落在他的身上,他轻轻的勾了勾嘴角,可是笑容仓惶。
姜瑜儿觉得似有钝器狠狠的砸了一下她的心。
男人站起来,身手敏捷的跨上A字木梯,将树顶的那个圣诞玩偶给摘了下来。
男孩儿拿了玩偶就被人抱走,而他却久久的伫立在圣诞树下没有挪步。
圣诞树上五颜六色的灯盏在他的周身忽明忽暗,他明明伟岸的身影在姜瑜儿的视线里忽然就变得萧条落寞。
不知为何,她忽然动了想要上去抱一抱他的冲动。
那天城市的霓虹正好,他站在飞雪里望着明灭的灯火像是在缅怀一个悲凉的过去,而她置身飞雪之外,望着他好似看到了一个火热的未来。
姜瑜儿看着他坐进街口等候的那辆车里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由自主的走出廊檐的庇护,走进飞雪,站在他站立的地方。
司机正往这边赶,大声的喊她“小姐,怎么不躲一躲,淋病了我就真的罪该万死了。”
她难得没有发火,只是静静的发呆。男人俊朗的轮廓在那一秒编织成了细密的网,轻而易举的拢住了她的心。
司机打伞请她上车,她在旋僧际看到那个黑色的钱包被遗落在木梯之下。
姜瑜儿像是捡得了什么宝贝似的在街头旁若无人的轻笑出声。
姜瑜儿想,她和洛少东的遇见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那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加优秀。他傲人的背景与事业都在为最初的那一秒心动锦上添花。
金童玉女,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媒体用各种美好的字句捆绑着他们两个人,一时间她成了云城女人最羡慕的对象。
既然是命定的缘分,那么洛太太这个位置就算于她而言再艰难,她都要坐上去-
洛少东看着被生生合上的大门,怀里的真实还未来得及感知,她就已经抽身而去。温暖到冰冷似乎不过转瞬之间。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手机,着了魔似的一停不停的响着,胸腔一股子无名怒火涌上来,他抬脚就蹿飞了手机。
铃声戛然而止,沉沉的夜又变得静谧无比,他就地坐倒在台阶上,给自己掏了一支烟。
下嘴唇上的疼痛清晰无比。
刚刚她在反抗的时候那么用力的咬他,咬的他“嘶”的一声轻呼出声她才觉得愧疚。
可是他就是不愿意松开她。
因为只有疼痛可以给他完满的真实感。
后来唇边的每一次碰触卓思暖都是小心翼翼的,像是怕弄疼了他的伤口一般。她总是这样,甩个巴掌又给个红枣……而他,根本抵御不了她的温柔。
黑夜真的有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他差点就要以为,她是爱他的……
二楼的灯火迟迟不亮,而他就这样颓然的盯着那个方向,好像他看着的不是紧闭的窗口,而是她紧闭的心门。
“卓思暖,我知道你在门后面。”他的声音沾染了夜的沉重。
思暖紧紧的靠着门板,背上一片生疼,比刚才他狠狠的将她抵上门板更疼,可是她不愿松开,好像一松开,他就会如千军万马似的奔腾而来,踏平她最后的防线。
“这些年我过的很好。”洛少东好似真的摆开了聊天的架势。
思暖掩着嘴不敢出声,耳边是他把玩打火机的声音。“啪。啪。啪……”的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打在了她的心上,除了疼,她分辨不出任何感觉。
“你听到没有?没有你我一样过的很好!”
洛少东的语调清冷而哀伤,思暖眨了眨眼,眼泪就滚落下来。
他说他没有她,依旧过的很好。可是她多想告诉他,她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思念在每一个午夜梦回之间折磨着她,报复着她。
洛少东抿了抿唇。疼,疼的心间都发颤。
“你为什么要回来?”他问,好似六年情绪的潜藏,只为此刻这样歇斯底里的问她一句。
思暖万般滋味齐集喉头,可是她除了不动声色的哽咽,什么都不能做。
是啊,她也开始自问。
既然明明知道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她为什么要回来。
思暖仰头望着漫天星辉,她想,她要的,也许不过只是刚才那样短暂却那么真实的温暖。
海水倒灌的冰冷她一人抵御不了,她多希望那时候他是在她身边的,就像刚才那样抱着她也吻着她。
她不愿意,一个人孤单的在异国他乡死去。
这,大概就是她躲他六年却选择在最深的恐惧过后回到的身边的最大理由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5
思暖这一坐竟是一夜,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夹答列浪
晨曦的微光落在她的脸上,她揉了揉鼻尖,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
这声响在安静的早晨显得有些大了。门外似有人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她恍然,想起昨晚的纠缠。
洛少东还没走吗?
腿脚有些麻木了,她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却听得门外车子发动的声音棼。
思暖拉开大门,看见洛少东的车子迎着朝阳绝尘而去。门廊的砖石上,散落了一地烟头,照着架势,他该是一夜没睡。
思暖按了按发疼的眼窝,隐隐约约的流了半夜的眼泪,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真是睡着了还是哭晕了。
她只知道,梦中似是弥漫着洛少东身上特有的烟草香,她贪恋着,不愿醒错。
思暖蹲下来,望着一地烟头只觉得怅然若失。
昨夜良宵不过梦一场,也希望,只是梦一场。
洛少东回到城中别墅的时候,姜瑜儿的车已经停在大门口了。
他从车上下来,破空而来的朝阳晃着他的眼,一宿没睡,他有些晕了。
庭院里的花架下,姜瑜儿负手而立,她浅色的衣衫虚渺的好似会随着晨露蒸发在渐烈的阳光里。
洛少东走近了,她还不曾察觉,他托着额头在她身后的石凳上坐下来。
“怎么这么早?”
姜瑜儿闻声飞快的转过身来,脸上有隐约的担忧和惊喜。
她上下打量一下洛少东,说不上有多狼狈,只是有些憔悴。她扬嘴笑了笑,刻意让自己显得轻快些“怎么才回来?”
洛少东抬眼看了看她。“说吧,什么事?”
姜瑜儿没有马上说话,她提着裙摆缓缓的在洛少东的对面坐下。
“少东,我找你,非得有事吗?”她的语调带着隐忍的委屈。
洛少东挤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个位置突突的跳的厉害,好像随时都会炸开一样。
“既然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去吧。”他柔声相劝,也似隐藏着某种情绪。
洛少东说罢,站起来转身往大厅内走,边走边将裹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他身后的姜瑜儿跟着站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簌簌下掉的眼泪,声音里都满是哭腔,“要你接一下我的电话究竟有多难?你知不知道我整晚都在担心你?”
姜瑜儿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竟敢当着洛少东的面控诉他。
洛少东的脚步只是停了停,姜瑜儿就像是被扼住了呼吸一样的紧张。他将外套随手扔在地上,冷冷的转过脸来看着她。
“你现在是在管我?”他的眸子深暗,汹涌而来的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姜瑜儿愣在原地,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洛少东面色不怒自威。
姜瑜儿煞白着一张脸,待到他转了头,她才想到要冲上去握住他的胳膊。8他的胳膊有些凉,她被这凉意惊醒,才开始连连讨饶。
“少东,我错了,我错了,可是我是真的担心你。”
偌大的屋子回荡着她惊惶的声音。
洛少东轻轻的甩了甩,挣脱了她的手。
“司机,送姜小姐回去。”
姜瑜儿嘤嘤的哭着,不敢再多话。她于泪眼婆娑之间望着洛少东一步一步的跨上楼梯。他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疲倦,大概是真的累了。
而她也知道,自己今天表现的真的有些失控了。好似连年的战战兢兢都在今天一下子爆发而出,她有多么害怕失去他,怕到连她自己都无法估量。
洛少东径直进了浴室。姜瑜儿的哭声渐渐在他的耳边消弭,他忽然想不起当年为什么会留姜瑜儿在他的身边。
花洒下的温水渐渐驱除他身上的寒冷。
他靠着门扉坐了整夜。
卓思暖的隐忍的凝噎和后来平稳的呼吸都一丝不落的透过门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分明只是靠着门板,却好似靠着她一样安心。
他随时可以站起来走掉,可是要他怎么放心她一个人睡在园子里。
他说再狠绝的话,做再狠绝的事,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无法对她狠绝。
浴室的热气氤氲着他的视线,他披了浴袍出来。
厚重的窗帘遮挡着阳光,他的房间只余一盏壁灯幽暗,看起来与深夜无异。
他跌进床边的沙发里,茶几上的红酒澄明,他只是拔了木塞,空气里就充盈着清冽的酒香。
他摇了摇手里的高脚杯,低头抿了一口。
这六年来他总是睡不好,时常需要借助酒精才能入眠。
卓云眉为这件事没有少费心,云城大大小小的医院都踏遍了,乡间土方也没少寻,只是一直不得要领。
他的私人医生说这是心病,得要心药来医。他说这话的时候卓云眉也在场,洛少东清楚的看到她瞬间发白的脸色。
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这些年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能称得上是他心病的,怕也只有卓思暖。
看着卓云眉躲闪愧疚的神色,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一丝的快感。这些年恨也恨了,可是恨到最后他才发现,恨谁都不如恨自己。只怪自己,如此百般放不下。
其实除去卓思暖的事情,这些年客观而言,卓云眉真的算是一个好妈妈。她处事大方得体,进退皆以他们兄妹的利益为先,深得老爷子和梦窗的心。
他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只是当初芥蒂太深,形同陌路已经是他能给的最好的相处方式。
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卓思暖最不愿意伤害人就是卓云眉,因为知道,他亦不能。
当初不能,现在还是不能-
思暖头一次觉得病来如山倒,她在国外这么多年鲜少生病,她时常在詹姆斯太太面前吹嘘自己精壮如牛。
詹姆斯太太笑她是吹牛,可是后来她跟着救援部队东奔西跑,时常在露天过夜,同组的女生都病倒了,唯有她还活蹦乱跳的挑大梁。
詹姆斯太太终是信了,她说“Lillian,健康的身体才能容下残破的心。”思暖笑嘻嘻的转身,可转身就泪雨滂沱。
她忽然好想詹姆斯太太,想她温润的眸子和温暖的掌心,想她历经沧桑依旧包容一切的慈悲心肠。
都说人有了依靠才会变得脆弱。
这一次回归故里,她精壮如牛身体也跟着矫情起来,才在外面过了一夜,就真的感冒了。
她摸了一把滚烫的额头,在自己的医药箱里捣腾了片退烧药吃下就躺进被窝里。
柔软舒适的棉被抵御不了梦魇的乳清,她睡得一点都不安生。
梦中是残破的出租屋,瘦小的她蜷缩在单薄的被褥里。那时候妈妈在镇上的小学教课,要很晚才会带着食堂里剩下的饭菜回家。
镇上到家有好一段的路,妈妈买不起脚踏车就只能走路,等到她回家的时候思暖已经烧得迷迷糊糊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都记不清楚,隐约间是妈妈柔软的背,驮着她到处找还没关门的小医馆……
思暖是被惊醒的,那段颠沛的过去根本不堪回首,她的脑海哪怕只是闪过一幕都会觉得心惊。
醒来就听见客厅的电话在响,她慢吞吞的爬起来去接。
是妈妈卓云眉,她一张口沙哑的嗓音就让妈妈听出了端倪。
她果然在电话那头就乱了方寸,就好像是从前一样。思暖只要一有头疼脑热的,卓云眉必定手足无措。
再强大的女人到头来也终究只是一个女人,那时候的她们只有彼此,思暖是她唯一的依靠。
而此刻早已不是当初,可是卓云眉语调里的焦虑却依旧不减当年。
思暖在电话这头扬了扬嘴角,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你待在家里等我,我这就来带你去医院。”卓云眉急着撂电话。
“哎!妈,你今天不是要去庙里祈福吗?”思暖提醒她,这事儿她早就提起好几回了,这会儿她自己忘记了倒是思暖替她记住了。“我没事,吃过退烧药了。”
“那哪儿成啊,你等着,我让家里的司机接你去医院。”卓云眉说罢,知道思暖定是要拒绝,又匆匆的补了一句“听话!”
思暖忽然就没了坚持。
她想起那一年妈妈也是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暖暖听话,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她相信,所以又怎么舍得不听她的话-
这正值感冒多发的时节,点滴房里三三两两坐满了人。
思暖择了一处靠门的位置坐下,给她挂点滴的是一个年纪很轻的小护士,她边将点滴瓶挂上去边和思暖搭讪。
“这不是洛少东吗,你也喜欢他啊?”
思暖低头,看到自己膝头放着的那本杂志,这是她下车的时候顺带从车前抽屉里拿出来解闷的娱乐杂志,该是有些年月了,封面都起了褶子。
她很少看这样的娱乐杂志,是因为看到封面人物是洛少东才有了兴趣。
小护士见她没搭理,讪讪的走开了。
思暖低头将那张俊朗的容颜收入眼底,如此迷人的男人,明明静止在纸上都这般动人心魄,所以她一点都不讶异小护士为何用了一个也字。
喜欢洛少东的人何其多,她们都不过只是这偌大宇宙里的小小尘埃。
“卓思暖,怎么又是你?”
思暖才刚刚单手翻开杂志的第一页,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她抬头,看见阮宁成站在走廊里,玩味似的看着她。
“你是办了医院的贵宾卡吧?动不动就上这来消费。”
思暖仰头瞪他一眼。
他走了几步靠近她,低头看到插在她静脉上的针头才收敛了面上的不正经。
“病了?”他问着,扬手就捂住了思暖的额头。
他的掌心很暖,思暖本就燥热的难受,被他一碰好像都快着火了。
她抬臂挥开了他的手,他全然没有防备,不由的往后退了一步。
阮宁成缩回了手,没好气的道“都发烧了还这么大力气,什么点滴这么管用。”
“瞧你踉踉跄跄的样子,要不要也来一瓶?”思暖不甘示弱的顶回去。
阮宁成笑起来,转身在她身边的位置坐下“你不就是想让我陪你吗?何必说的这么委婉。”
思暖真想不顾形象的大喊一声“呸”,可到底是忍住了,她转头问他“你不是医生吗?到处闲逛不用看着病人吗?”
他理所当然的挑眉,“你不就是病人?”
思暖挫败,转头不再去理他。
阮宁成正义凛然的伸手夺了她手里的杂志。
“你少没良心了,我看你是无聊到翻那么老的杂志,我才坐下陪你一会儿。”
思暖扬手去抢杂志,来回几下没抢到便索性作罢。
她佯装生气闭眼靠回到椅背上,这一闭眼,困倦倒是先上来了。
阮宁成在耳边咕哝了句什么她没听清,也不想听清。耳边忽然很静,静到只剩下他翻动杂志的声音。
书页在他的手掌间扇动,扬起一阵小小的旋风,撞在思暖的皮肤上,凉凉的,格外的舒服。
思暖吸了吸鼻子,鼻尖是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和阮宁成身上熟悉的味道融作一处。
她忽然觉得好安心-
今天多更了一千哟,下周日万字更,注意是下周日,不是这周噢~
爱你们~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6
“这不是你哥哥么?”阮宁成望着杂志上男人精致的容颜,很轻的咕哝一句,轻到几乎微不可闻。8
杂志上的洛少东眉目凛冽,与那日见到的一模一样,他自是不会认错的。可他也记得思暖那日失控流泪的场景。
他是个聪明人,几次的接触下来,这各中端倪虽参不透全部但也了然了大概。他在她说话之前噤了声,故作姿态的翻了几页。
空气却忽然沉寂下来。
身边刚刚还张牙舞爪似要吃人的女人却忽然没有了反应棼。
阮宁成扭头,看到她后脑勺抵着墙壁闭着眼,他低头轻轻的凑近她,听闻她平稳的呼吸之后忽然笑起来。
怎么说睡就睡,难不成真的是睡美人么?
他轻手轻脚的站起来检查一下点滴,塑料胶管里的水流缓慢,照这速度,大概还得一个多小时瘩。
阮宁成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表,又俯下身来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白净的小脸。
这嘴是樱桃嘴,眉是柳叶眉,蒲扇似的睫毛轻垂出妥协的弧度……怎么非得生病了才有女子该有的纤弱乖顺气质。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的揪了一下她的鼻尖。
睡梦里的卓思暖像是有了反应,她皱了皱鼻子,挂着点滴的手下意识的就要扬起来。
阮宁成瞪大了眼,眼明手快的将她的手轻按回去。
岂料,被他一碰,她的身子忽然又了往右倒的趋势,他见状,似得了什么高人的真传,挪步身轻如燕的坐回自己的位置,而她的脑袋顺势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这一切精巧的好似每一帧都是剪辑过的。
阮宁成重重的舒了一口气,这来来回回之间硬是折腾出一身的冷汗。
这女人一定是故意的,睡着了还不放过他。他没好气的轻轻抖了抖肩膀,卓思暖只是蹭了蹭,就又没了反应,阮宁成哭笑不得。
她冰凉的小手还在他的掌心里,他似乎可以感觉到能量正在一点一滴的流进她的身体。他忽然就舍不得再松开。
穿廊而来的清风撩动这空气里不安的因子,他呼吸之间已满是她发间的馨香,一时间心魄皆乱。
他从来就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是这一次他结结实实的感觉到自己沸腾的血液无关***。8
阮宁成的笑意凝在嘴角再也散不开,这么多年来,他万花丛中过,却独独快要忘了,这样心动的感觉-
思暖是被邻座上小孩子的哭声给惊醒的。
她睁开眼,视线之内的一切都是歪斜的,她没有在意,只是抬眼去看自己的点滴,瓶口还余这一小半,她醒的正是时候。
“还记得自己在挂水啊?还知道要醒来检查吊瓶啊?”耳边的声音满是揶揄。
思暖这才猛然想起睡着之前身旁还坐着阮宁成这只妖孽。
她侧眸,看到他满眼的笑意。
“你怎么还在这里?”
“大姐,你压着我我怎么走啊?”
他说罢,站起来松了松肩膀。这本就不大的空间里,他一打开双臂似乎一下子又狭隘了很多。
思暖摸了摸自己压得有些麻木的侧脸颊,想起了什么似的不再说话。
阮宁成朝着远处的护士打了个响指,在小护士的目光移过来之际,指了指卓思暖的吊瓶。
小护士屁颠屁颠的朝着阮宁成跑过来,只顾看着他关切的问“阮医生,你都连着两天没睡了,怎么还没回去休息啊?”
阮宁成好脾气的笑着“你拔了她的针头,我就回去睡了。”
小护士转过身来酸溜溜的看了一眼思暖。
思暖没管,只是抬眸上下打量起阮宁成,他穿着便服,的确是一副要下班走人的架势,她忽然心生出满满一大盆的愧疚。
“你怎么不早说?”思暖有些嗔怪的看着他。
“说什么啊?”他扭头。
“说你两天没睡啦。”
“说了你就不倒头就睡了?”他笑着,满脸的玩世不恭遮挡着他眉宇里的倦容。
思暖大窘,一时间被噎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护士看看阮宁成也看看卓思暖,转而低头麻溜的拔了她的针头,将止血的棉花球按在她的手背,阴阳怪气的说“拿稳咯!”
阮宁成拿起她的杂志,朝着门口扬了扬下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说完就率先迈开了步子,思暖愣在原地,看着他又隔空伸了个懒腰。
她忽然就冲上去说“还是我送你回家吧。”
阮宁成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耐人寻味,这句台词显然在他意料之外,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为什么?”
思暖低头搓揉着棉花球,似是漫不经心的答“云城不许疲劳驾驶。”
那些随着空气中尘埃一齐跳动的分贝都好似在那一刻静止下来,阮宁成眨眨眼,回神之间分明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腔里跳乱了节奏。
身上的某一处好似被撕裂了一个口子,可是涓涓而出的却是暖流,他有些动容,所有的情绪都逼仄着他的神经,他极力克制才忍住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只是不动声色的问她“你确定?”
思暖一直站在他的面前等他的回复,自是没有将他眉目间的风起云涌给忽略,她以为他是信不过她的技术,连忙补充“放心,我什么车都开过,四个轮子的都不在话下……”
思暖话还未说完,阮宁成已经笑出了声,他眸光星星点点,流窜着温情与轻松。
“你不相信?”她扬手怒气冲冲的指着他。
“我当然相信。”阮宁成点头,他抬手裹住了她的手背,另一只手抄进裤袋将车钥匙掏出来放在思暖的手心里。
像是怕她反悔,他轻轻的按下了她的五指。
等到车钥匙完完全全的落进了她的手心,他才满意的挑了挑眉,刚刚的温情也一扫而空,他的眸子里又满是戏谑,“小红认生,你先去车库自我介绍一下。”-
阮宁成火红的兰博基尼在医院一众中规中矩的车型里分外的惹眼。
思暖那日只是在黑暗里与这车匆匆打了一个照面,未曾料到竟是这般顶级的豪车,她忽然有些心虚的扭头看一眼站在她身后笑意吟吟的阮宁成。
阮宁成闲散的抱着手臂朝着思暖耸了耸肩,好像是吃准了她会回头讨饶一样。
思暖忽然气不打一处来,抬手拍了拍引擎盖,挑衅道“阮先生,你一小小的医生凭什么开这样招摇过市的车,不是借的吧?”
阮宁成看着她小脸铮铮的模样,都快笑岔了气,逗她“您老放心的开,坏了我赔,成不?”
卓思暖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她撇了撇嘴角,潜台词明显:果然是借的。
阮宁成跟着她坐进车里,这车自到他手里,他还是头一次坐副驾驶的位置。他是典型的爱车如命,完完全全可以归类为“唯老婆和车子不借人”的那种别扭男人。可是今儿却像是着了魔似的全乱了套。
他想,“唯老婆和车子不借人”也许并不是一个死命题,因为没人告诉过他如果想把借车子的人变成老婆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只是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就着实把他吓的不轻。他还未来得及回神,卓思暖已经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好似脱弦的箭,不甚惊险。
他不由的一身冷汗,扭头去看卓思暖,她倒是比他镇定许多,目光专注的看着前方渐渐稳住了车速,还不忘调侃“小红果然认生,好在像你是自然熟。”
阮宁成哭笑不得。
车子驶出闹市,顺利的上了高速。思暖像是渐渐的找到了感觉,脚下的油门又不自觉的加重,风在耳边嘶吼,引擎好似由她操控的猛兽,她忽然觉得被压抑的灵魂在这一刻彻彻底底的得到了救赎。
阮宁成感觉到速度的飙升,也感觉到她气场的异常,他不由的叹一口气“卓思暖,你这是要送我回家,还是要送我赴黄泉啊?”
思暖回神“你不是还没说你家在哪儿吗?”
他笑“这不是上车之后通常该由司机问的吗?”
思暖哑然,觉得自己全然不是阮宁成的对手,于是压着胸口的怨气转而笑脸相问“那敢问阮少爷住哪儿啊?”
阮宁成摸着下巴想了想。
思暖趁着空挡揶揄他,“可是后宫太多,不知道今儿翻哪家娘娘的牌啊?”
阮宁成不理,顺溜的报出一个地址。
车子一路飞驰,直到在阮家主宅大门前停下,思暖才得空慢慢的打量起周遭的景物。
这地儿,不像是可以轻易打到出租车的地方。
阮宁成已经下了车,他从车头绕过来,无不绅士的替她打开了车门,俯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去哪儿?”望着他一脸的坏笑,思暖忽然警觉起来,她不由的往座椅深处缩了缩。
“想逃?晚了!”阮宁成眨眨眼,学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今儿我们要见的是太后娘娘。”-
好吧,我是真喜欢阮宁成这货~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7
思暖想起他前几天信誓旦旦的说要带自己来见家长,这才意识到自己热情主动的跳进了他的圈套。夹答列浪
她哭丧着脸望进他晶亮的眸子,高声斥责“阮宁成,你卑鄙!”
“卑鄙?”阮宁成嘴角一弯,俯着身子将脸凑近她。
车厢本就狭小,他高大的身子堵住了车门,思暖一抬眸他清俊的笑脸就近在咫尺了。
两人温热的鼻息在空气里若有似无的交缠,思暖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伸手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棼。
阮宁成顺势往后退了一步,他明明是真的失神了,还要故作镇定的威胁她“再不下车,我就真的让你知道什么是卑鄙。”
“小成!”
思暖还来不及有所反应,就听见阮宁成的身后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歹。
阮宁成闻声侧了侧身,思暖就看到了那个戴着大草帽的老太太,手里拿这镰刀站在阳光下微笑。
“奶奶。”阮宁成唤了一声。
“老远就听到你在欺负人家姑娘。”老太太嗔怪的瞪了阮宁成一眼,转而望向思暖,她的唇边还沾染着笑,温暖和煦。
人长辈都站在她面前了,思暖自然是不好意思继续赖在车里不出来。她大大方方的跨出车门,站到阮宁成的身边,跟着他喊,“奶奶。”
老人家一时间眉目间净是光亮,她将手里的工具递给身旁的仆人,忙不迭的走过来握住思暖的手。
“早听紫玉说起小成有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我让他带回来给我看看他死活不依,这不都搬出做寿的噱头了他还是不松口,我还以为真见不到你了呢!”
她粗糙的掌心里有细密的茧,那样轻柔的蹭着思暖的手背,痒痒的倒也舒服。
思暖仰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阮宁成,他嘴角噙着笑,不似平常的欢脱难得的显得乖顺,他也正低头看向思暖,目光相撞的时候他也没有心虚的躲开,只是暖融融的笑着。
“奶奶,我这不是过来了嘛!”思暖轻轻的反握了一下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点着头,“外面太阳大,我们进屋去坐。”
她说罢松开思暖转了身,安排身后的仆人进去去张罗些吃的喝的。
思暖赶紧趁着这个空档朝着阮宁成使眼色,她本就是打个酱油的小龙套,这下都快要登堂入室做正角了,这可如何是好。
阮宁成垂了垂嘴角,故作无奈,可是眼里的笑意却昭然。
思暖恼怒,不由的伸手去掐他,他也不躲,还是笑嘻嘻的任由她掐过来。
老太太正巧回头,将这一幕收进眼底,顿时笑意愈加的暧昧不明。夹答列浪
思暖心都碎了好么,他们真的是一家人!-
阮家主宅很大,坐北朝南,四周景色瑰丽,颇有几分港式风格。让思暖不由的想起那时候洛宅三代同堂的光景。
当初,当初,总是在最不经意间扰乱她思绪的当初……
阮家老太太王氏很是热情,拉着思暖嘘寒问暖好半晌,思暖跟着阮宁成做戏久了,应答之间显得无比自然。
她又忽然想起那时候洛少东对她说“卓思暖,你真是个演员。”
是啊,她真是个演员,演了这么多年却还是入不了戏,不爱他的戏。
一旁的阮宁成哈欠连天。
老太太看他一眼,眉目间宠溺和嗔怪并存,她转过头来朝着思暖微笑“这孩子才回国几天,就这么拼命。家里就想他安生些过日子,才着急想着给他找个好姑娘定定他的心。”
“是啊是啊,所以小姨每天给我安排三四场相亲,你都说我才回国几天,看过的姑娘都可以组一个加强连了。”阮宁成抱臂往后一仰,倒在宽大的靠垫之间,显得有些委屈。
“看过再多的姑娘,不也比不上思暖嘛!”老太太拍了拍他的大腿。“我你以为我图什么,不就图你开心吗?”
阮宁成敛了敛眉,笑的温顺甚至有些躲闪。
二楼响起踢踏的脚步声。
思暖一转头,就看到旋梯上的男人正一步一步的跑跳下来。汉玉白的衬衫搭配着黑色修身的西装薄马甲,英气逼人,他正低头扣着自己腕上的表带,身后的仆人点头哈腰的捧着他同款黑色的外套,跟的有些吃力。
“小峥。”老太太轻轻的唤了一声。
男子闻声抬了头。
思暖本就觉得他眼熟,看清楚容貌之后才猛然惊觉,这不是那日和洛少东一起出现慈善晚会上的阮宁峥吗?
阮宁峥抬头间看到客厅坐了这么多人,他的脚步缓了缓,待到反应过来之后他反而停留在了原地。
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思暖的身上,只是专注的看着阮宁成,遥遥相望之间随意的朝他扬了扬下巴,招呼道“回来啦。”
回来啦,这三个字明明该是寻常熟稔的如每一天的问候,可是思暖竟听出别样的风味,似有些生疏。
阮宁成微微点了点头,弧度小的都不易察觉。
阮宁峥扬了扬嘴角,转头看向老太太“奶奶,我先走了。”
他说罢,回身拎了自己的外套就大步流星的往门厅里走。
仆人在身后轻喊“大少爷,您不是说今儿要在家里用早餐吗?”
“不吃了。”他闷闷的声音在空阔的门厅里回荡。
老太太望着阮宁峥消失的背影,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自你回国后你们两兄弟还没有见过面,不是这个不回来住就是那个有事没在家。云城是有多大,说穿了就是你们两个都不走心。今儿啊,多亏了小暖引线,不然你们见面的次数都赶不上人牛郎织女的多。”老太太字正腔圆,隐约的怒气也不似在说笑。
思暖感觉到陡然变得紧张的气氛,不敢随意吭声。
阮宁成按了按太阳穴,扭过头来看着思暖。
“我让司机送你回去,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
思暖看着他倦态俱露的眸子,也不像是在演戏,她这才想起自己今天还答应了简愿陪她去福利院的事情,她连忙点了点头。
老太太听说思暖要走,赶紧开口邀约“小暖,今儿仓促了,等过两天我生日的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奶奶在这里等你。”
思暖为难的回头去看阮宁成,他也正殷切的看着她,目光盈盈,思暖只觉得一时间盛情难却,只得点头说好。
阮宁成送思暖走到大门口,他的笑意凝在脸上,带着清风自来的干净。只是这迷人的弧度在思暖眼里有了奸邪狡诈的成分。
“你是故意的吧?威逼不成就使诈把我带来这里让我自己答应。”
阮宁成有些无辜“从头到尾我可什么都没有说。是你自己要送我,又是你自己答应奶奶的。”
“别装了,你以为我没听出来吗?你压根就不住在这里,你今天就是为了匡我才说要回这里。”
阮宁成哈哈的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思暖的脑门,“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
思暖白他一眼,赌气似地加快了步伐。却听他忽而认真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
“谢谢你!”
思暖转头,“得了吧阮宁成,这可不像是你的台词。”
阮宁成又笑起来,“我们才认识多久啊,你知道我的台词什么样?”
思暖气不打一处来的张牙舞爪,“你知道我们认识没多久还敢蓄意带我来见家长啊!”
……
阮宁成一直到看她上车都没有再说话,那抹纤长的背影好似就以这样的姿态长进了他的眼帘里,迎面而来的微风和暖阳都及不上她的半分美好。
他也在想,明明不过初相识,为何偏偏那么早便动了“就是她了”的念头-
思暖不知道简愿口中的小活动,竟是如此的盛大。
简愿在一旁嗔她“哪儿大了,你从哪儿看出来盛大了?我是请来了刘德华站台呀还是找来了张学友?”
思暖不答话,只是目光轻轻浅浅的落在不远处的洛少东身上,心想,都把云城第一大佛给搬来了,这场面还算没搞大?
简愿顺着她的目光,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事先声明啊,洛少东可不是我请来的。”
思暖只是点了点头,看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真的不是我,我也是今天才听院长说,这些年洛少东一直都在这里做慈善,只是他低调,所以一直没人知道。”
思暖又点了点头。
窗外的洛少东今天难得没有西装革履,深色的毛衣在阳光下闪着暖光,随意又飒爽。
他站在草坪上,被一群孩子团团围在正中间,在那一张张明眸璀璨的笑脸之间,他的表情显得有些拘谨,没有了往日的霸气果敢,倒是生生的显出几分可爱。
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他,她都觉得不忍去看,一看便欲罢不能。
“哎,我说你今天怎么净是点头,哑了呀?”简愿没好气的偏过头来,顺着思暖的视线看到洛少东的时候,她沉默了几秒。“暖暖,你还没告诉我你和洛少东究竟什么关系?”
她问的自然,自然到好像这句话已经在她喉头来来回回翻滚了千万遍,只差没有问出口了。
思暖摇头,只觉得刚刚在车上折腾了来回,这会儿倦的发憷。
“没关系?没关系你为什么昏迷的时候嘴里喊得全是他的名字?没关系你看着他的眼睛都放着光!你当我傻啊!”简愿毫不留情的戳穿了她。
思暖垂了垂眼睑,忽然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不管你们有什么过去,人家现在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你看那个姜瑜儿眼巴巴的看得多紧。”
思暖顺着简愿的话茬,一侧头,将站在外围的姜瑜儿也收入眼底。她正笑着,看着洛少东满目春风,好似全世界都凝在那一点般满足。
“他们可是公认的最佳情侣,全云城的摄像头都对准他们呢,你可别横生事端,这年头最让人唾弃的就是小三,你看洛少东的妹妹,最近被盯的多惨……”
思暖按了按太阳穴,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了。屋里的窒闷压抑着她,她胸口闷着一把火,又将她燃的滚烫。
她站了起来“我们也出去吧!”-
洛少好久没出来打酱油了~~想他了吗?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8
思暖才跨出大门,破空而来的暖光洋洋洒洒裹了她一身,青青草地上孩子的笑声也盈她满怀。8
洛少东还是站在那个位置,他低着头,目光牢牢的随着身边那群你追我赶的孩子飞舞。他的唇角终是有了笑意,星星点点的在阳光下似是泛着光。
福利院的院长也跟着站在外围,见到简愿的时候侧身微微的鞠了个躬喊她“简小姐”。
简愿随意的挥了挥手,目光却锁在洛少东的方向“看来洛总还真有几分做奶爸的潜质。”
思暖不知道简愿为何这样说,她刻意移开了目光,只听耳边的院长在笑,笑声软糯糯的“洛先生可是我们这儿最受这群小家伙欢迎的人。院里大大小小的设施都是他给置办的。他不常过来,因为一来就像现在这样,走不了。孩子们玩心重,哪儿能知道洛先生是个日理万机的人。棼”
“我看他玩儿的挺好,孩子王似的。”简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思暖,“暖暖,他是不是以前就这样啊?”
思暖对这个问题始料未及,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她瞪一眼简愿,可她却笑嘻嘻的逃了目光。
院长转头,有些惊喜“原来卓小姐和洛先生是旧识。贷”
思暖思绪恍然深重,为什么这么多的人在乎她和洛少东是不是旧识。而她,又多么希望自己和洛少东也仅仅只是旧识而已。
她抬眸,展颜轻笑回避了这个问题。
院长眉目风霜几许,亦是个聪明之人,她看出思暖的犹豫,也就不再深究,只是颇为感慨“这云城之内,多少人都希望自己能和洛先生沾上点边,尤是女人,听闻洛先生在这儿做慈善,都削尖了脑袋往这儿挤,搅乱了这里一池平静的春水也惹得洛先生不痛快。卓小姐很特别。”
“特别的不像寻常女人。”简愿明明望着前方,却忽然扭头接过了话茬。
院长笑起来,看着思暖的目光深深,思暖有些窘,低眉敛眸之间却忽而听闻远处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一时间所有人都循着哭声望过去。
碧叶重重的梧桐树下,一个男孩跌倒在地,正捂着膝盖痛哭。
思暖跟着院长一行人快步靠近,却见离的最近的洛少东已经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他俯身托住男孩的身子,一手将他搂进了怀里,另一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他的膝盖。
思暖猝不及防的撞见这样的温情,一时间无法侧目。她望着他,只觉得这样满目柔情的洛少东是陌生的,却依旧是让她心动的模样。夹答列浪
姜瑜儿已经站在了洛少东的身侧,亦是低头温和的安抚。
俊男又是美女,孩子伏在男人的背上看不清容貌却反倒有了点睛之感,这画面委实美的有些让人心惊。
周围已经有人发出轻微的唏嘘,多是赞叹。
姜瑜儿唇角有隐约的笑意,伏着洛少东的胳膊越靠越近。
思暖挪不开目光却又不知道将目光往哪里放。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自人后退了一步却撞在简愿的身上。
简愿“哎呦”一声惹来众人的目光。
洛少东抬眸,眸光在捕捉到她的时候忽然变得无比深重。
思暖忽然想起前晚的夜色似乎也是这般晦暗,而她和洛少东,亦是带着这样晦暗不明的情绪,拥吻-
院长身后的护工自洛少东的怀中接过了孩童。
洛少东面目清冷已经一扫先去的温情四溢。院长小心的道歉,说是惊扰了洛先生实在不该。
洛少东摆了摆手,也顺势挣脱了姜瑜儿的手。
思暖站在原地,进无理退亦无由,在洛少东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里尴尬万分。
简愿性情耿直,拉开了嗓门就喊“我们一大群人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干什么呀?接下来有什么活动啊?”
院长转而看着简愿,笑的恰到好处“当然有,表演节目的小朋友可都在大堂候着呢,请大家移步吧!”
一群人就这样施施然的转了身,洛少东和简愿是贵客,自是随着院长走在最前面,倒是一直黏在洛少东身旁的姜瑜儿落下了队伍,和思暖走到了一起。
她看着思暖的目光还是礼貌又妥帖“Lillian小姐好久不见,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思暖点头“只是有些小感冒。不碍事。”
姜瑜儿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无话,走出了好长一段路后,姜瑜儿才忽然又扭头看向她“Lillian小姐,上次支票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少东他无意冒犯,只是你知道的,男人表达感情终归比女人生硬些,他只是想谢谢你。”
“我明白。”思暖抿了抿唇,目光流转之间只是隔着人群锁住洛少东的背影。他走路的姿势始终如一,这些年都没有变过,凛然大气,投足之间不甚潇洒,思暖想,这是一种自骨子里流露出了的风度,而她,永远也做不到像他这样。她微扬唇角,看向姜瑜儿,“也许是我反应过激了。”
姜瑜儿摇头,措辞依旧周到客气“我只怕让阮先生看了笑话,希望你转达我们的歉意。”
思暖只是笑着,没了言语。
是让阮宁成看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只是那个笑话是她自己。她借着几分心伤口无遮拦的说出和洛少东的关系,只是说完她就后悔了。
这个男人已经是她的哥哥的事实,她逃避了六年却始终都得回来面对。只是再次面对的时候,她依旧只想逃避。
阮宁成说她那天逃跑的样子像极了胆小鬼,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对思暖将他一人扔在湘菜馆里全然没有了怒气,只是有些心疼。
思暖却怕极了他这样的语气。这样温情脉脉的语气,一下子戳中了她的软肋。
她可不就是一个胆小鬼。
只是偏偏,勇敢的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暖暖。”思暖正晃着神,就听简愿忽然回身过来唤她一声。“原来人洛总和姜小姐今天过来还带了礼物,我们空手过来,该是理亏了,你说是不是?”
“噢?不知姜小姐带了什么礼物?”思暖看向姜瑜儿。
姜瑜儿掩嘴笑了一下,朝着舞台上的那架钢琴扬了扬下巴,“可没我什么功劳,都是少东的意思。”
“我说,倒不如等下我们借花献佛,你为大家弹奏一曲怎么样?”
思暖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见前面的洛少东微微的侧了侧脸,简愿正扭头对院长说“我们暖暖是个钢琴高手,只是鲜少有机会露一手。”
院长微微的笑着,看向洛少东“听闻洛先生也爱弹钢琴,不如等下和卓小姐一起合奏一曲?”
思暖气滞,只听简愿拍手叫好和洛少东悠然而至的声音。
“荣幸之至。”-
简愿回过身来招呼思暖上前。
洛少东也跟着转过身来看着思暖,他的面上挂着礼貌的笑意,伸手就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思暖下意识的扭头看一眼姜瑜儿,她正侧着头和身旁的人讲话,,嘴角明明噙着笑,眉目里却隐约有了几分清冷。
洛少东还在看着她,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她。思暖自然也不好失了风度,提了提裙摆就走向洛少东的身边。
两人全程无话,在众人如潮的掌声中走上舞台,思暖一路低着头,望着他脚上的那双方头麻布鞋,与他的衣着统一色调,看起来轻松又随意。
她又看了一眼自己脚上的高跟鞋,明黄的亮色,高高的防水台,其实并不跟脚,这是来之前去简愿那儿临时换上的,她说这样才显正式些。
思暖想,现在的他们,看起来该有多么的不搭调。
通往舞台的木梯是临时搭建的,铺着厚重的红毯坡度还是有些陡。
洛少东绅士的回过身来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面目平和,坦然的看不出一丝情绪,思暖抿了抿唇,伸手握住了他干净的掌心。
他的指尖凉凉的,一下熨帖了思暖躁动的心。
洛少东却忽然朝她皱起了眉,他一下子反手裹住了思暖的整只手。
“你好烫。”他闷声道,目光又凛然了好几分。
“没事。”思暖轻轻的挣了挣,被他牵着走上了台,立刻就抽手。转而笑问“要弹什么?”
洛少东在她满不在乎的笑容里眯了眯眼,他大步转身掀起钢琴盖,随手在琴键上按下一连串的音符。
思暖脸上的笑意更深,想起那日梦窗笑言“你和洛少东也就这么点出息。”
她想,念念不忘的不是曲也不是调,应该是曾经的那一段情。
那年妈妈卓云眉以洛家家庭音乐老师的身份借住洛家,《小星星》是妈妈教他弹奏的第一首曲子。
他是真的耐心不好,只学会了这一首就收手作罢,他说我们家只要一个音乐家就够了。
听他这么说,梦窗就倚栏而笑,笑声爽脆。
那时候的梦窗的张扬着满身的音乐天赋,是同龄的孩子中最耀眼的一颗新星。
洛家老爷子从来男女等级观念甚重,却独独对梦窗刮目,他对梦窗的投入有多大,期望就有多高。
思暖离开的那一年,也是梦窗最辉煌的一年。谁能料想到,六年之后再次相见,她会失了爱情,也失了梦想。
洛少东转头过来看思暖,似有催促之意。
思暖点点头,往前挪了一步在洛少东的身边坐下。
“看来洛总这些年琴技没有多大的长进。”思暖用微弱到只有他们两个可以听见的音量对他说。
洛少东扬了扬唇角,不以为意道“好在我不长进的只有琴技。”
思暖听出他话里自有深意,她讪讪低头。“那便够了,这与洛总而言,该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洛少东忽然动了气“卓思暖,你凭什么这么漫不经心?”-
一语不和又生气了,这个男人真是不可爱~哼~~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9
思暖的指尖快速的滑过,拉长的琴声“嘟”的一下,消弭了洛少东带着怒气的声音。夹答列浪
“洛总,大家都看着呢。”思暖提醒他。
“和我在一起,永远都要这么见不得人吗。”洛少东的声音收敛了锋芒,忽然变得有些苍凉。苍凉的思暖莫名心慌。
思暖还未有所辩驳,洛少东修长的指已经在黑白琴键之间来回游走。
这调子她不甚熟悉,是她改编过的《小星星》,当初应该纯粹只是为了好玩,才将这简单的曲调编制了不同的版本棼。
她记得当她拉了洛少东过来听她改编的曲子的时候,洛少东只是俯下身来轻吻她的头心,无奈又无限宠溺的问她怎么净爱瞎折腾。
她起身大怒,说“这哪是瞎折腾,这是创作啊。”
她还说,“等以后有了宝宝,我就要教他这么弹,告诉他创新有多重要。你若不懂那便算了。单”
他脸上的笑意总会在那样的时刻盎然成趣,他必定伸手将她从软凳上抱起来,贴着她的耳廓低语“我是不懂怎么教育宝宝,但是我懂怎么创造一个宝宝。”
……
思暖恍然从回忆中抽身,她侧头自余光中看到洛少东专注的侧影。他又为何翻来覆去的将所有她瞎折腾的东西都学会了。
不及思暖细细思量,洛少东指尖的速度已经渐渐放缓,似是注意到她还在晃神,他的右手在甩过来的时候轻轻的碰了她一下。
思暖忙不迭的在他停下来的时候将节奏接上去。她有些懊恼,怎么曾经让她洋洋得意的东西这会儿反倒自己乱了阵脚。
洛少东游刃有余的指法和个中音色处理的技巧让思暖刮目。也许她错了,洛少东什么都长进了,包括琴技。
这么多年停滞不前的人,果然只有她一人。
也不知道洛少东是怎么收的尾,思暖只听到周遭如雷的掌声快要淹没了她。其实他们配合的也没有多出彩,可是谁让身边的人是洛少东呢,怕是他只用手指按下“哆来咪”身后也会有一大批的人跟着拍手叫好。
思暖跟着下台,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众人的掌声。
简愿候在台下,笑意吟吟的夸奖洛少东琴技出众,她又转过身来搀住思暖,挤眉弄眼的说“真是琴瑟和鸣。”
思暖想瞪她好事,可一抬头就撞上姜瑜儿颇有深意的眼神自人群投射过来,她觉得有些晕了,反手握住了简愿的手。
“呀,你怎么这么烫?”简愿一声惊呼,引得洛少东和院长一齐抬眸看她。夹答列浪
思暖迎上洛少东的目光,这次没了躲闪,她笑着“洛总得负责,该是和洛总合作紧张的。”
“看来洛总真是魅力无边。”简愿接腔,气氛活泼。
洛少东不动声色的笑着,姜瑜儿穿越人群过来顺势挽住洛少东的手,她脸上也是与他一样的笑,看起来有礼又大方“Lillian小姐和少东默契的都不像是初次合作。”
思暖怔了怔,不知所措的望向洛少东,他面色淡然,随着众人一齐等她的应答。
她只觉得怆然,那个曾经为她披荆斩棘哪怕是枪林弹雨都会挺身护她的洛少东终于被她和时光消磨的只会冷眼旁观。
“暖暖,瞧瞧你和洛总弹得多好,这简小姐听着都吃味儿了。”简愿似笑非笑的打着哈哈。
“是啊是啊,这默契都赶上我了。”姜瑜儿顺水推舟的撒娇。
众人一起笑起来,好似一切纷扰都在远去,思暖却明白,也许有什么,已经真的不同了-
洛少东先退了场,他是大忙人,大家都知道的,能过来露个面就已经很不错了。姜瑜儿自然也是尾随其后,紧跟不离。
简愿望着绝尘而去的宾利,“嗤”的一声,转而对着院长也毫不避讳“挺好一姑娘,可总觉得欠了些火候。”
院长将一缕碎发欠入耳廓,笑颜和煦“怕是因为洛先生太过耀眼。”
思暖低着头,字字句句都入了耳,也入了心,她深知要做洛少东身边的女人是有多么不易,姜瑜儿喜笑颜颜之间,做的比当年的她好的甚多。
思暖从福利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她本就感冒中,一天的奔走让她愈加的身心疲乏,中途吃了颗退烧药,她才勉强撑到了结束。
简愿派人送她回家,自己又转身热烈的投入下一个过场。
思暖劝她别太拼命,她说“暖暖你不知道,只有忙碌才会让我觉得有归属感。”
思暖好奇,“你不是在谈恋爱吗?”
“分了。”简愿微笑着伸手掏烟,却被思暖一把夺下,她拍了拍手掌满不在乎又坚定无比的说“不谈了,不是那个人装的再兴高采烈也说服不了自己。找不对的伞,老娘宁愿一辈子淋雨。”
……
直到下车思暖的脑海里反反复复闪过的还是简愿的这句话。她忽然觉得她之所以和简愿投缘,是因为她敢爱敢恨的性子和梦窗有些像。只是她比梦窗更狼也更懂进退。
大宅的灯火亮着,门口也不见有车子停着,思暖只是觉得奇怪,这地儿照理不会有人来,就像梦窗说的,清静中透着几许荒凉,她偶尔也真的会觉得怕,怕极了才知道静也是噬人的喧嚣。
可是到底是自己熟悉的地方,她舍不得再次离开。
思暖推开门,看到洛少东正斜倚在钢琴上抽烟,也许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回来,他猝不及防的转身就撞到了琴键,隔空的闷响划破了一屋子的沉闷。
思暖换鞋放包,等把一切安置妥当了才抬头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他也不紧不慢,熄了烟头才抬眸看她“真当房子是你的!”
思暖讪讪,想起自己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房客,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房东。可是她转而再一想,不对啊,房东也没有随意登堂入室的权利吧,她又没有拖欠房租。遂她又问“你到底来干什么?”
洛少东停顿了一下,望着她气势汹汹的小脸,道“不是说要我负责吗?喏!”
洛少东朝着茶几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思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零零散散一大堆的退烧药就明白了他的深意。
她下意识的抬手覆住了自己的额头。热度早就褪去,反倒是穿过庭院还沾着些凉意。她走到沙发边坐下,随手翻动着袋子里的药盒,什么牌子都齐了吧。
真是服了他了,当买糖吗?
思暖忽然想笑,可是笑意哽在心间却有些酸涩了,他什么都长进了,唯独永远不知道女人要什么。
完完全全和那时候一样,他总是开口问思暖要什么,然后就将店里各个款式各个颜色的都搬来供她挑选。
他从来不知道惊喜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重要。
所以思暖总是说他,虽然真是万花丛中过,可是他泡妞的技术一点都不高明,
他会捏着她的鼻子大笑“技术不高泡你这个傻妞刚刚好。”-
思暖对着袋子发呆,半晌没动,洛少东终于忍不住走过来对她说“吃药。”
思暖甩了甩手,塑料袋子一阵响动,她转而利索的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袋药盒往桌面上一放,声音倒是有几分感冒的残留的质感,沙哑的人心痒。
“你看吃过药了,烧也退了。”
洛少东看了看她拿出来的袋子,眸光森冷了几分,他又抬头看了看她,除了面颊上还染着一朵嫣红,其他也没有什么不正常。他伸手,拎起自己带来的袋子就往旁边的垃圾桶里一放。
“哎!你干嘛!”思暖气急,想伸手拦着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没用的东西留着干什么?”他的声音沉闷。
思暖瞪他一眼,捡回来捏在手心里“留着下次可以吃。”
“你能不能念自己点好?”洛少东没好气的瞪回来。
思暖忽然咯咯的笑起来,笑的洛少东和她自己皆是一愣。她这才意识到刚刚的对话,多像以前。他总是这样,关心和脾气都来的莫名其妙,而她,享受着他的关心也享受着他的脾气,来者不拒。
现在想来,那时候的自己才是幸福的,因为可以肆无忌惮的享受着他的一切。
洛少东忽然有些别扭,站起来想走。
思暖“哎”的一声,还未来得及开口挽留,就听到大门口又是一阵***动。思暖想今天的客人怎么这么多。
门口已经传来了母亲卓云眉的声音,“小暖,小暖……”一下比一下清晰。
思暖忽然惊觉,她仰头看了看洛少东。
他还站在原地,望着门口的方向表情淡然,丝毫没有被思暖的紧张的情绪感染到半分。
“喂!是我妈来了!”思暖抬起手肘,狠狠的撞了一下洛少东。
“所以?”洛少东挑了挑眉,眸间已经尽是不快。
“所以你去楼上避一避。”思暖只顾望着门口的方向,又急急的推摇了他一把,她没有注意到洛少东难看的表情,说的极为顺口。
耳边半天没有动静,思暖回头,才看到洛少东正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她也恍然,为什么此刻的氛围这样像情窦初开约会的少男少女被家长逮个正着的紧张急切。
思暖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奇怪的,独自在国外这么多年,听惯了别人以“沉着、冷静”这样的字眼评判她,她自己也以为自己该是这样的气质。可是一旦在洛少东的面前,她总是一如当年,像极了动不动就手足无措的孩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默默的松开了握着洛少东胳膊的手,有些尴尬的敛了敛眸。
空气里大片的沉默在蔓延,而耳边高跟鞋踏出的脚步声却没有消失。
正当思暖犹豫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母亲的时候,她听到洛少东叹了一口气,很轻,轻到几乎微不可闻。然后他转了身,熟稔的往二楼走去。
思暖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心头一动,唇边涩涩的,可是她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有妞说回忆里的洛童鞋比较可爱,是吧?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10
卓云眉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卓思暖若有所思的站在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发呆。8
她又唤了一声,以为思暖是烧糊涂了,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思暖待到母亲微凉的手背触到自己额间的皮肤才猛然惊醒,她笑,云淡风轻的反握住母亲的手“没事,早就退烧了。”
卓云眉这才松了一口气,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瞥见茶几上林林总总的药盒子,又变得不淡定起来“小暖,你可不能乱吃药啊!”
她说罢,已经伸手去翻那些袋子,直到从思暖自己的塑料袋子里掏出一张签了名的发票,她才会心的笑起来棼。
“瞧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小成是医生吧,他经手的药,总错不了。”卓云眉甩了甩手里纤薄的纸片。
思暖这才看到发票上写着阮宁成的名字。她想到早上挂完水,的确是他自告奋勇去柜台处取的药,思暖本来不让,可是他宣称他的地盘他做主,又洋洋得意道“熟人好办事,不用排队不用等。”思暖这才作罢。
母亲卓云眉单单是望着发票上的三个字唇角就笑出了一朵花,思暖忽然想到,洛少东刚刚那吃了瘪的表情是不是也是看到了这纸村。
还未考虑出一个究竟,思暖就在心里默默的嗤笑自己,真是越想越多。
“退烧了就好,今天空档时间全用来惦记你了。”卓云眉拍了拍思暖的手,似是感慨“你从小一有头疼脑热就像是要生大病的架势,每回都被你闹的揪心。”
思暖嘿嘿的笑,想来也的确是。
可是出国之后,没了母亲陪在身边,她这身体都好像变得越发的好,头疼脑热甚少,就算是来,也是来得急去的快。
思暖想,很多脆弱都来源于依赖。当你退无可退,依无可依,有一种强大,就会自骨子里迸发。而先前的你,也许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拥有这样的力量。
“知道你定是没有什么胃口,我给你熬了些清粥。趁热喝几口。”卓云眉边说,边伸手打开自己带来的保温盒。
思暖还真的有些饿了,听话的舀了一碗粥吃下。
卓云眉看着她放下碗小猫似的舔了舔唇,心间像是开了一汪泉眼,有涓涓暖流往外不停的涌出来。8
“小暖,要不妈妈今晚留下来陪你吧?”
思暖“嗯?”的一声,几乎快要开口应下来,却猛然想起楼上还有洛少东那么一尊大佛,她立马将几乎在嘴边的话改口“不用了,您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子啊?”
卓云眉点点头,知道这么些年来思暖一个人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惯了,也就没有强求。
“我让司机给我叫了出租车,我等下坐着出租走,司机会留在门外,万一晚上要是再发烧,也好有个照应。”
“妈妈,不用了……”
“你不让我留下来陪你,总该让我安安心心的走吧?”卓云眉站起来,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收了一收,才转头说“听话。”
思暖又没了招架,知道自己再怎么拒绝也不会有用,只得点头作罢-
送走了卓云眉,思暖悬在半空的心却还是不能落下来,这司机没走,等于洛少东一旦出门,还是会被人看到。
思暖抚了抚额头,只觉得这样畏手畏脚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头大。可是又不能掉以轻心,她知道,当年的事情不过只是表面上被忘却罢了,曾经的难堪既然会像剑刻一样划在她的脑海里,那留在母亲记忆里的印象自然也不会浅。
疼痛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耻辱可以。
思暖在自己的房门口站了一会,终究还是咬咬牙推了门,屋里静悄悄的,只亮着一盏小小的床头灯,橘色的灯光落了一地,却没有把整个房间给点亮。
可是即使这样,洛少东的睡颜还是清晰的落进了思暖的眸子里。
思暖的床其实并不大,容纳了他这样英挺的身躯之后更加显得拥挤,他随意的躺着,右手落在额上,一方被角搭着他的小腹。
静谧的夜乖巧的秉着息,让她的耳边只剩下了他平稳的呼吸。
思暖轻轻的往床沿边上挪了几步,将他的俊颜看的更加的清楚。他紧抿的唇线和微蹙的眉尖,都像是锋利的尖刀,在思暖的心上划开一道一道的口子。
她没有说话也没推醒他。只是坐倒在床边的地毯上,静静的看着他。好像要用眼前的这方轮廓将空白的六年全都填满。
思暖想,他睡着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果他醒着执意要走,她定是拦不下,恐怕她一张口要拦,就又会惹得他大怒不痛快,不论此前还是现在,他一直讨厌他们的关系被遮遮掩掩。
思暖伸手隔空拂过他的凌厉的眉角,他睡着的样子比他发火的样子可爱的多。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就算这样坐到天亮,她都不会觉得困。他睡相睡品皆是极好的。不打呼甚至连翻身都很少,好像梦里都有人逼迫着他优雅。
这便是他最让人心疼的地方。
思暖起身,为他扯了扯被单,这细微的动静似乎也没有打搅到他的睡意。
耳边忽然响起她的手机铃声,这声音明明遥远,但在这样安谧的氛围里顿时突兀异常。思暖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又想起手机被她落在茶几上了。
她有意不理,可是铃声乐此不彼的响。
直到感觉床上的洛少东动了动,她才转身。
可是思暖一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开步子,手腕将被一把擒住。洛少东的手暖融融的,好像是带着棉被的温度。
思暖低头,看到洛少东微微睁了眼。
“别走。”他的声音仿若低喃。
思暖回神,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到他的挽留。她还想有所反应,腕子上的力道却陡然加大,她重心不稳,跌进他的怀里-
鼻尖还是那抹若有似无的烟草香。
思暖紧紧的擒着他胸前的衣襟,抬眸时他又闭上了眼睛,她不能在他的眼中看到情绪,自然更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放开我。”思暖挣了挣,只是不敢太大动静。毕竟他们现在这样的姿势她动作太大反而会引火上身。楼下的手机在这样火急火燎的时刻反而没了声响,思暖好似失去了一个可以名正言顺要求起身的理由。而洛少东显然也没有打算放开她。
空气都好似停滞了,她的耳边只余他平顺的呼吸声。
他胸前的织物比想象的还要平顺些,她蹭了蹭,柔软的触感在她肌肤间被放大了好几分,她觉得自己骨头都不自觉的软下来。
其实不是逃不掉,而是自己压根连逃跑的想法都没有。
她就这样趴在他的怀里,以一个奇怪却动弹不得的姿势。
好半晌,思暖终于用力揪了揪他的领子“酸了。”
没头没尾的,这两个字她张口就来,说完才猛然惊觉,这语气的的确确有些像是在撒娇了。
不过在洛少东这里似乎很受用,刚才一直雷打不动的洛少东忽然松了松手,他抱着她翻身,换了一个两个人都舒服的姿势,只是他们的身体,还是紧紧的贴在一起。
洛少东似乎真的很淡定,可是思暖却快要被这样的亲密给消磨了狼。
“这样也酸……”她还企图狡辩,只是话未说完就被他抢白。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
洛少东忽然更用力的抱紧了她。他的声调浅浅的,像是安抚又像是承诺。
思暖的掌心还攥着他的衣物,也在这个时候松了松。为什么她总是抗拒不了,明知是毒药,也愿意就此饮下。
洛少东不动声色的扯过身后的棉被,一方柔软的棉被就这样将两个人的纳进一个小小的空间里。
他的周身都是暖融融的,思暖煨着他,这样的姿势,像极了一对几经风霜的恩爱夫妻。
梦窗曾对她说过“暖暖,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一个可以抱着我度过漫漫长夜的人。”
思暖似乎在这一刻才感悟到梦窗说这句话的心情。
她抬眸细细的描绘着洛少东的眉眼,心想,如此甚好。
洛少东就在这时候忽然睁开了眼。他幽深的黑眸里,没有凛然的霸气,没有噬人的恨意,好像黑夜的温情将这一切都悄然抹去。
思暖只是看着,就觉得呆了。
他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意,在思暖恍然的注视里,开口问她“你在想什么?”
思暖想起这个问题洛少东以前也经常问她。
而她总是狡黠的望着他,嬉笑道“你猜?”
他猜,他猜,后来他说,他猜过千万种可能,也没有想过她会这样决绝的离开他……
这应该不会是一个好的话题,思暖思绪一转,眸光潋滟的望着他。
说“我在想梦窗。”-
最近迷上了古言,你们说我什么时候开个古言坑好不好呀~~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11
他们过往的交集里,不牵扯任何恩怨可供谈起的人和事情不多,梦窗算是一个。8思暖口快提及梦窗,本也没有错,可是她清楚的感觉到洛少东的身子僵了一僵。
好似这棉被都温暖不了他由内而外发出的寒冷。
思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现在满城的风雨都直指梦窗。思暖有心不闻八卦,可也被动的知晓一些梦窗的绯闻。
这外人不知,可是思暖知道,这向来眼高于顶的洛梦窗为何会选择做王昊的小三,这个中复杂说穿也不过只是一场执念。王昊半年之前舍弃挚爱低调迎娶的是地王町家的私生女——町芷。
这本也没什么,豪门之间的婚姻暗藏的都是汹涌的利益棼。
可是梦窗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这是她对思暖说的原话。她说五年之前若不是和她不合的町芷用计拆散了她和町煜,町煜也不会另娶。町芷荼毒了她的幸福,凭什么现在又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爱上了王昊,就用同样的卑劣的方法拆散王昊的爱情。
思暖听罢,只是抚了抚额角,原来这一场外人以为的出轨,不过只是两个心伤之人联手的报复,她倚着榕园的窗栏,望尽满院子洛少东为曾经的她植下的念想,声音飘渺又无奈,“梦窗,你现在所做一切,都不过是因为记恨町芷离间你的爱情,可是当初町芷固然有错,但轻易松开了你手的町煜才是大错。担”
梦窗笑了,笑意衬着满园子的春色,眼底却是一片萧条,她说“所以我要让他们都不好过。”……
洛少东忽然很沉的叹了一口气,思暖被他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往后缩了缩。
床沿甚窄,她险些跌落却被他一把再次捞进了怀里。
这次他没有轻易的放开,只是低头埋进了她的颈间。
“我说了不会碰你。”他的声音沉闷。温热的气息却好似一把熊熊的烈火,思暖知道,哪怕会被烧成灰烬,她都舍不得再次推开。
“梦窗她……”思暖怯怯的开口,目光一瞬不瞬看着他。
“她总是让人操心。”洛少东温凉的声音皆是无奈,说罢,更深的往思暖的颈子处埋了埋。
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思暖大抵可以猜出,他的眉目间一定净是疲乏。8
她的手不自觉的似藤蔓一般穿过他的胳膊,柔软的绕到了他的后背。她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明明是在安抚,可是她却不知道,安抚的是他的还是她自己的情绪。
洛少东忽然伸手按停了思暖的手,他的大掌覆着她的小手,就那样将它固定在他的腰间。他坚硬的腹肌好似钢铁烙着她的掌心,思暖感觉到手心已经沁出了细汗。
洛少东终于探起头来,橘色的灯光将他的目光染得柔软异常。
“放心,我不会让那个傻子有事的。”-
思暖想,洛梦窗可不就是一个傻子,一个只会拿别人的过错去惩罚自己的傻子。
洛少东果然是懂梦窗的。纵使他对她百般苛刻,到头来也不过只是想要保护她而已。
“又在想什么?”洛少东眸色凝暗,似乎对她动不动就出神的毛病很不满意。
思暖眨眨眼,扬起手指按了按洛少东微蹙的眉心,她说“我在想,你是个好哥哥,其实能做你的妹妹,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对不对?”
气氛好像在思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彻底冷场了。洛少东的眉心非但没有被她抚平,反而蹙的更深。
他侧了侧头,躲开了思暖的指尖,转而狠狠的擒住了思暖的手腕。
“卓思暖,听好了,我只有一个妹妹,你一辈子别想做我妹妹。”
四溢的温情转瞬之间化作刺骨的冷箭直刺思暖的心窝。
思暖想,这多像是一个打不破的咒语,他们每每谈至此处,下一秒必定崩盘。
洛少东的双手已经松开了她。他凛着脸翻了个身,留给她一个气绝的背影。
明明狭小的床铺不知为何陡然间生出这么大段的距离,远的好像她再也碰不到他也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温暖。
屋外忽然间春雷滚滚。
狭长的闪电刺透窗帘的细缝,将明灭的光影送进她的眸间。
她恍然间好像回到了那个雨夜。
也是在这张床上,穿越大雨而来的洛少东带着满身酒气将她压至身下,屋外电闪雷鸣,而她看到的只有他眼里的沉痛。
思暖不知道妈妈卓云眉是何时站在门口,但洛少东也许早就知道。
他从来不曾这样粗鲁的对待过她,那一天也不过只是逢场作戏而已。
当思暖四碎的裙摆在他的手中落地,他冷绝的笑意也开始在他的唇角蔓延,他转头对卓云眉说“即使这样,你们还要结婚吗?”
卓云眉站在门框里,死命的掩着嘴巴,不让那声惊呼自她的唇角溢出。
洛少东若无其事的从床上跨下去,他漫不经心的顺了顺自己的衣领,目光却还是一派森冷。
他刻意不去看瑟缩在床上发抖的卓思暖,只是一心一意的盯着卓云眉。
他说“卓阿姨,你看到了吗?我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多你一个妈妈,可是我介意多她一个妹妹。她永远都不会是我妹妹!”
在思暖听来,洛少东的最后一句话其实已经浑然全是威胁的成分。
她忘了或许是当初根本就没敢看母亲是怎样惨白着一张脸离开她的房间的。
她只是记得,后来,洛少东的威胁根本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反而,那场婚礼来的比他们先前预计的时间更早-
仲夏未终,凄风苦雨半世的卓云眉高调嫁与云城首富洛一平。这也许是那一年云城最大的一桩喜事。
卓思暖自遥遥人群望着白纱袭地的母亲卓云眉,岁月曾无情刻在她生命里的一切伤疤都在那一天痊愈了。她是那么美,清朗的风情好似初嫁的少女。
思暖明明满心的欣慰,可是低头敛眸之间,泪水早已盈满整个眼眶。
她想,她永远都不会忘了那一天。
那一天是母亲的新生,可是,她的爱情,也死在了那一天。
被蒙在鼓里的洛少东匆匆至外省飞回云城,可是纵使他有揽月摘星的能力,也阻止不了已经落幕的婚礼。
他一怒之下,徒手砸毁了整个洛家。
思暖就躲在二楼的雕栏之下静静的听着也看着,花瓶碎了,椅子碎了,他的手自那些碎片间红了肿了鲜血淋漓……
她想,屋内的一切都可再买,他的手在伤药之下也会痊愈,可是他们的心,纵使有回天之术也再无法修补。
洛诀命人将洛少东关进二楼的书房。
思暖隔着门板听到他用脑袋一下一下阖打墙壁的声音,一下一下……皆是以排山倒海之势碾碎她的狼。
她瘫倒在门外,拥着门板求他别再这样。
他的声音都像是喋着血般触目惊心,他说“卓思暖,你他妈知道吗?从今天开始我不能爱你了,你他妈到底知不知道?”
思暖不语,明知隔着门板他不会看到却还是死命的点头,也只是点头。
屋内忽然死一样的寂静,久久都没有再发出一点动静。
屋外喧天的锣鼓和鞭炮好似在进行最后的狂欢,洛少东忽然唤了她一声,很轻很轻,轻到根本就不足以与那些声音抗衡,可是思暖还是听到了,她敲了敲门板,示意她还在。
他说“我带你走吧!”
走?
是该有人要走,只是后来,是她一个人走……
……
思暖自一派鸟鸣声中醒来,醒来身旁的洛少东已经不在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这一切就好是梦,连同那个早该深埋在她心底的过去一起消失在这个明朗的清晨。
她下床拉开窗帘,一夜的春雨,将园子里的榕树叶洗涤的盎青。
母亲留下的司机也早已不知去向。
思暖恍然,觉得一切也许就是一场梦。
直到她下楼的时候,看到昨天从医院带回来的药连同那张签着阮宁成名字的发票一齐被扔在了垃圾桶里,倒是洛少东带来的药盒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茶几的玻璃上,连同那张如何用药的医嘱。
思暖不由的一阵轻笑。
谁敢说洛少东没有来过呢?-
昨天说的古文这件事,我暂时只是想想而已啦,会好好把星光写完滴~~
另外,周日万更~~~~~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12
思暖的手机还放在沙发上,她解开屏幕就看到了五个未接来电。8皆是来自同一陌生的号码。
她来云城不久,很多人的号码都来不及存下。看着这个连拨的架势,应该是个熟人。
思暖转而拨回去。
才响了一下就立马被人接了起来。
竟是阮宁成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一听又该是没有睡醒樯。
他说“你是不是昨天睡得早,所以今天起得也这么早啊?”
思暖笑“谁跟你说现在还早?”
那头窸窸窣窣一阵响,好似再找着什么,半晌才听他懒散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姐,我的表没坏吧,才六点。烬”
思暖不再同他纠结时间,只是问他“找我什么事儿啊?”
他哼的一声,阴阳怪气道“现在没事儿了?”
“你一大男人,别小气吧啦的。”思暖捋了捋头发,倒在沙发的软垫上。
阮宁成似是语塞,又好半晌没有讲话,思暖喂了三声,才听他的声音慢悠悠的传过来“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问你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退烧。不过现在听着你的声音,应该也没什么大事了。”
他似是不好意思,说完这长串的话还清咳了一下。
思暖也被他这情绪感染的不好意思起来,她也学着他的声音清了清嗓子,才说“你管我?”
阮宁成笑了,好似所有尴尬在他的笑声里都烟消云散。
“我是医生,管病人是我的工作。”
思暖没了言语,他就笑的更大声。
思暖气急,猛然间想起什么似的问他“哎,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
这下又轮到阮宁成语塞了。
他在思暖的逼问下支支吾吾半天,才敢招供是昨天早上帮她拿药的时候在问诊记录上看到的。
思暖恍然大悟“怪不得你这么殷勤,原来是有目的的!”
阮宁成只是笑着,不做辩驳,倒是思暖得理不饶人了。
“你这是利用职务之便以权谋私!说吧,你用这招骗到了多少姑娘的电话。”
阮宁成挺实诚“这是我第一次干这种事,有点眼力的姑娘都会主动把号码塞到我手里好嘛?”
思暖还未辨出这句话的深意,他又在电话那头叫起来“卓思暖你省省吧,以权谋私这样的大帽子也往我头上扣,人家以权谋私动辄都是成千上百万的好吗?我图什么,你一破电话号码?谁买,怕是卖了你也没人家贪污的零头多!”
思暖终于被他逗得大笑起来。
这清风明朗的笑声肆意的洒满了整个屋子,压抑在心间的那一块大石的重量都好似暂时减轻了不少。
她想,但愿一切都是崭新的,包括梦境-
与阮宁成通完电话,思暖闭上眼睛竟又睡着了一会儿。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她随意抹了把脸打开门,不远处的红光携着艳阳扑面而来,有人按了一下喇叭,车鸣迎风吹散。8
思暖抬手遮了遮视线,看到阮宁成推了车门下来朝她招手。
他一袭素色衣裳,携着清风向她靠近。
陌上人如玉翩翩公子来,不知道为何,思暖满脑子只剩这么一句话,直到阮宁成站在她的面前,她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阮宁成摘了墨镜凑过来朝她挥了挥手,思暖望着这双幽深黑亮的眸,心想,也许她只是想到了某一个时刻的洛少东。
“你怎么在这里?”思暖这句话张嘴就来,问完才想到这句她昨晚还问过洛少东。
洛少东辣气壮的也就算了,毕竟这房子是他的,可是为什么这会儿连阮宁成的眉目都是理所应当的。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住在这里。”他笑。
“以权谋私,你惯会的招数,还用问吗?”
“你真是聪明。那更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
思暖看着他挑眉,“我知道我就不问了。”
“你忘了答应奶奶参加她的寿宴了吗?还是你记得,想要腆着脸空手去?”
思暖恍然,随即瞪上阮宁成一眼,他这个罪魁祸首,陷害了她这会儿倒还有理了。
“我即便空手而去,那也是奶奶允许的。”
“哟呵,还有人撑腰了。”阮宁成望着她小脸铮铮然的模样,笑的更大声。他佯装转身“我这个既失了恩宠也没有厚脸皮的人,只能去选礼物了。”
他大步向前,阳光和清风一起撩拨着他的衣玦,背影说不出的好看。
“唉,等等我!”思暖明知他是故意,还是忙不迭的开口叫住了他,只是口上还是不肯服软,“既然你都诚心诚意的上门了,那我就跟你去吧。”
阮宁成笑意盈眸的转身,将镜架顶着自己的下巴,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思暖,“要穿这个衣服跟我出去吗?”
思暖低头,看到自己身上起了褶子的衣服,看起来也真是狼狈,她顺了顺褶子,笑问阮宁成“原来你还怕我丢你脸?”
阮宁成摇头“不,我压根就不想认识你。”
“……”
思暖踏着棉拖飞身上楼换衣服,边跑边招呼阮宁成随便坐。
阮宁成也不是第一次进姑娘的屋子,可是今儿却是出人意料的紧张,手心都沁出了细汗,看着她消失在阶梯的拐角还是百般不自在。
他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紧张的不过是心中喷涌而出的温情与他而言是那么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仔细打量着屋内的摆设,除了原有的东西,窗帘,沙发上的抱枕,餐厅的桌布……许多东西都是新的。
简单的图案,温和的色调,被更新过的小东西都带着满满卓思暖的风格,他其实并不了解她,可是就是固执觉得那种带着暖意的感觉是思暖的味道……
他已经许久不曾产生这样固执的情绪,就像当初他固执的认为再没有女人可以打动他一样……-
思暖穿戴完毕,急促的奔下楼来,倒也不是怕阮宁成久等,只是想到被洛少东扔在垃圾桶的药盒,若是被他看到总是显得无礼了些。
好在阮宁成比她想的有深度的多,他压根就没有闲情去注意她家的垃圾桶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思暖扶着旋梯站定,才看到阮宁成负手站在宅子主墙的那副水墨画前面,微扬着下巴紧抿着唇,看得尤为专注。
思暖也不出声,静静的等了他一会儿,也不见他有所反应,才清了清嗓子喊他一声。
“这是你画的?”他眉目里盛着些惊喜,语气却好像不信。
思暖还来不及为自己辩驳什么,就见他转过身朝着自己走过来。
“上次听人喊你Lillian,Lillian,不会就是那个Lillian吧?”
思暖躲开他眼里的灼灼光彩,俯身顺了顺自己的裙摆才抬起头来瞪着他“说的什么绕口令呢!”
他笑起来,眉目里的风情更甚。
“Lillian0Zhuo,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什么?”
“想到我真是捡着宝了。”
思暖跟着笑起来“我可不不值钱,值钱的是Lillian0Zhuo这几个字。”
阮宁成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自我嘲讽,只是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连笑都是带着深意的。一直知道她是个不同寻常的女人,现在才猛然觉醒,她总是少了几分女人该有的伪善,处处云淡风轻所以才没有那么可爱柔弱让男人产生保护的***,可是,偏偏他喜欢。
“别急,我也没打算把你卖了。”阮宁成勾了勾下巴,牢牢的盯着他。
思暖明明被他盯得心慌,却还是故作姿态的伸手顺了顺自己胸口,俯身作揖“小女子先谢过阮少爷了。”
阮宁成彻底被逗乐了。
“奶奶不爱珠宝首饰,独独最爱收藏这些山山水水的画作,我每年都去墨香阁挑上几幅所谓的大家之作,奶奶面上高兴,可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我这人没什么新意也想不出什么新意,看来今年倒是省事了。”
思暖瞳孔收了收“你还是想把我卖了?”
“可不是,再珍贵的大家之作,也不及你亲手画的来的珍贵。只是,不知道Lillian小姐愿不愿意?”
思暖撇了撇嘴,“阮宁成你少来。我就没见过赶鸭子上架还赶的彬彬有礼、风度翩翩的人。”
阮宁成点着头,一副“你果然聪明”的样子。
他伸手取下挂在自己领口的墨镜,学着她的样子俯身比了个“请”的手势-
墨香阁内墨香经久沉淀,装潢独特,就连屋顶横梁的错落之间都透着浓浓的古风。
思暖随着阮宁成进门,他似乎是这儿的常客。门口的店员见到他老远扬着笑容就迎过来。
思暖只顾欣赏着墙上的画作,花鸟山水,工笔写意,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阮宁成不知低头交代了几句什么,店员就点头跑开了。他看着思暖饶有兴致的样子,也没有凑过来打扰她,只是在正厅同样风格鲜明的边桌旁坐下,边桌上放着一个花瓶,插着几束疏懒的梅花,几乎以假乱真。
服务生端了茶水过来,阮宁成才招呼思暖过来喝茶。
茶具也是别致的很,白瓷青花,握在手间茶香袅袅。
她低头抿了一口,看了看自热水中舒展莹润的茶叶,忍不住抬头夸赞。
“墨香阁真是考究,招呼寻常的客人竟也不惜血本的用上雨前龙井。”
一旁的服务生羞涩的笑了笑,他还未来的及答话,一旁的阮宁成就急着抢白。
“卓思暖,谁跟你说我们只是寻常客人?”
“是啊,阮二少怎么会是我们的寻常客人,他可是殿堂级的VIP。”门廊里传来高亢带笑的声音。
思暖侧头,却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好半晌,那人才绕过窗榧跨过台阶站到大家的面前。不愧是墨香阁的店长,素色的长衫衬着他洋味儿十足的俊脸竟然一点都不唐突,反而真真的融入了这个古风悠扬的环境。
“世嘉,你这是问哪家医院借的白大褂?”阮宁成张嘴就把人的特别的装束给无情的批判了。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世嘉的目光滑过思暖,饶有深意的瞪了瞪阮宁成“你永远都是这样,在美女面前不给我留面子。”
“没有你的猥琐怎么衬托我的帅?”阮宁成说的理所当然。
世嘉抚了抚额,这次望着思暖的眼神潜台词就明显多了:我可以弄死他吗?
思暖微笑着点头,暗示:请便。
世嘉到底不是没有风度的人,他直接忽略了阮宁成,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又听思暖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下,等这道程序过了,才又低头去看阮宁成。
“你倒是自己来了,我还正想给你打电话。楼上来了一批新画,我估摸着你该是会喜欢,阮大少和洛少爷已经提前预定了,我怕你来晚了又赶不上末班车。”
“既然他们喜欢,我就不抢了。”阮宁成回过头来看了看思暖。“我喜欢新鲜出炉的。”
思暖心想这人可真矫情。
“怎么,今年想到更好的法子讨你家老太太开心了吗?”世嘉又看了思暖一眼,恍然道“莫不是给她找了个孙媳妇玩儿吧?”
阮宁成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惹得世嘉更恍然大悟。
……-
今天加一千了~明天万字更哈~~~
我好想你好想你,却不漏痕迹【万字更哟】
思暖抚了抚额头,想着要怎么为自己辩驳才好。夹答列浪她觉得自己和阮宁成就像是两个线球,已经不受控制的越缠越紧。
门口有零星的脚步传过来,思暖的思绪再次被打乱。
店员颠颠跑进来,看到阮宁成犹豫了一下,才又转头小声的对世嘉说“阮大少和洛大少来看画了。”
世嘉才点了点头,就看到窗橼处两个高大的人影晃过来。
思暖一眼就看到了洛少东。深蓝带点的休闲西衬,领口的纽扣在光源下闪闪的发亮,身旁的阮宁峥正和他说着什么,他微微侧着头,抬手摸了摸鬓间的发,看起来精神不太好樯。
是昨儿没睡好吧。
思暖脑海里一蹿过这样的念头,就感觉到耳根子火辣辣的。
她想真矫情的人是自己吧。即使刚才世嘉那般打趣她和阮宁成,她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怎么反倒被自己的念头给羞红了脸晶。
阮宁成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思暖的身后。他的手在洛少东和阮宁峥跨进来的时候忽然搭上了思暖的肩膀。
思暖措手不及,她扭头还未看清楚阮宁成的眼神,就感觉到洛少东正在瞪着她。
“宁成。”是阮宁峥先开口打了招呼。
阮宁成不似刚才笑意吟吟的,忽然变得和洛少东一样面若冰霜。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又转而朝着洛少东抬了抬下巴以示招呼。
“Lillian小姐,画展一别好久没见,越来越漂亮了。”阮宁峥笑嘻嘻的看向思暖,不知道是真没看出来这空气中涌动的汹涌暗流还是他刻意的装疯卖傻。
越是嬉皮笑脸的男人,他的心越是复杂。这是简愿对思暖说过的话。
思暖觉得,这句话此刻用在阮宁峥的身上正适合。
“谢谢。”思暖笑着接受他的赞美,刻意忽略了洛少东深邃的眼神。
“原来大家都认识!那你们慢聊,我先撤。”一旁的世嘉比谁都要兴奋,而且思暖看出在场这么多的人,只有他的情绪是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戴了自己觉得安全的面具。
“Lillian小姐也是来选礼物的?”阮宁峥问着,却看了一眼阮宁成。
“是,我答应了奶奶那天带思暖回去。”一直没有开口的阮宁成开口替思暖接过了话茬。
洛少东的眼神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然移开了。他晦暗不明的表情愈加的阴郁,好似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吹草动,随时可能爆发。
“你小子,都带上女朋友给奶奶贺寿了,看来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要完胜我这个大哥了。”
阮宁成又开始不说话,连笑意变得吝啬。
思暖只觉得这气氛诡谲的很,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好让大家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洛少东倒是先开口说话了“知道要输,还不赶紧去多挑几幅老太太中意的画。”
阮宁峥顺着台阶连忙开口说告辞。洛少东已经先转了身,狭长的走廊被他高大的身影给填满。思暖只是看着,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转了弯-
阮宁成放在思暖的手好像僵了一般,久久没有落下,思暖耸了耸肩,他才恍然回神一般。
可是他非但没有放下手,反而更大力的拥住了思暖。
思暖往前跳了一步,从他怀里脱逃出来,收敛了情绪瞪他“有没有点专业演员的素质?人都是导演一喊卡就立马回归现实,哪儿有演的更起劲的。”
阮宁成皱了皱眉,做痛苦的沉思状,好半晌才答“这大概是我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冲进好莱坞的缘故。”
思暖笑起来,光影在她晶亮的瞳仁里闪烁。阮宁成心里的浮躁被熨帖下去,他的手伸过来,拂落了思暖肩头上的发束。
这个动作比刚才那样亲密相偎似乎还要暧昧些。
思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阮宁成,却看到又忽然出现在廊后的洛少东。
她更加的不知所措,目光躲闪之间被心细如尘的阮宁成给发现了,他顺着她的目光转身,看到洛少东的时候轻松的笑起来“这么快就挑中中意的画了?”
洛少东摇了一下头,也微微扬起嘴角“有人要非要跟着来凑热闹,我出来接一下。”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配合的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姜瑜儿甜甜的声音已经隔着窗榧传进来。
思暖想,真枪实弹的到底比他们弄虚作假的来的默契许多。
姜瑜儿已经闪进门来了,真是闪。
包臀的鳞片短裙修饰着她的腰身,不过盈盈一握间。
她栖身赖到洛少东的胳膊上,没有和思暖打招呼,只是看到阮宁成的时候笑了笑,又把那天对思暖说过的那些抱歉的话彬彬有礼的对着阮宁成说了一遍。
“我和思暖没有放在心上。”阮宁成笑的自然,边说又伸手将思暖搂进了怀里。
这两两对峙的组合就这样直愣愣的卡在这过道里显然有些奇怪。不过姜瑜儿好像并没有觉得,她满心欢喜的扭头看向洛少东。
“今天怎么……”
“你前两天不是一直在说你父亲也要大寿了,趁着今天一起把礼物选了。”
姜瑜儿张嘴话未说完,就被洛少东抢白。不过姜瑜儿显然并不在意,听完洛少东的话,几乎在他的手边蹦起来。
“真的吗?”
洛少东没有回答她,只是说“进去吧。”
姜瑜儿这才心情灿烂的朝着思暖挥了挥手告别。
思暖被锁在阮宁成的怀里,她忽然希望他别再松手,她有些腿软。
阮宁成也真的没有松手,他低下头去看思暖。
她也正好可怜兮兮的抬头看他,目光相撞的时候她笑了笑,苍白无力的笑容却依旧这么好看。
她说“阮宁成你究竟把我带来干嘛?还不如痛痛快快把我给卖了。”
阮宁成皱了皱鼻尖“就你这样哭丧着脸,黑山老妖也不收你。”
思暖故作欢脱,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强颜欢笑更丑。”
“……”-
洛少东进了里屋,松了姜瑜儿的手,让她自己先去挑着,喜欢什么都包起来,赶明儿一起送到姜家。
“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去吗?”姜瑜儿眨巴着大眼看着洛少东,剪水双瞳,楚楚可怜,连一旁的阮宁峥都觉得自己的心要化了,可是洛少东却不为所动。姜瑜儿的双手擒过去,一把攀握住洛少东的手。
洛少东也没动,只是看了她一眼,这眼神隐约有些凌厉,姜瑜儿撇了撇嘴,就乖乖的松了手。
姜瑜儿知道自己不该得寸进尺,她总是告诉自己,洛少东是特别的男人,征服特别的男人得有特别的耐心。
他事事万般谨慎,对待感情也是,所以她不可操之过急。
这些她知道,都知道。可是心底的***在咆哮,那***参杂贪婪和不安,她怕洛少东走向她的路太过漫长,沿途的风景又太过引人……灵儿说的对,说穿了,她不过是不相信洛少东也不相信自己。
阮宁峥一直在旁边不动声色,待到姜瑜儿讪讪的走开了,他才嬉皮笑脸的凑过去。
“不是最讨厌女人跟着吗,刚刚怎么就答应了姜大小姐让她过来,答应让她过来了你又犯什么大爷病,还不理人家……”
“闭嘴!”洛少东抚着眉心打断了阮宁峥。“我还没问你,你哪儿来的弟弟。”
“这话问的,当然是我爹妈生的。”阮宁峥眯着眼笑,笑的看不到眼里的情绪。
“滚!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还有个弟弟。”洛少东的手还放在眉间,一下一下的抚触着,却揉不散那团疲惫。
“得了吧少爷,我和你相对象么,认识的时候还要家有几口人几亩地都报备清楚了?”
阮宁峥像是铁了心的贫嘴到底,洛少东知道自己拿他没有办法,也就不再说话。
这屋舍本就悄无声息,他们都噤了声,这静谧就更加的令人心慌。
洛少东不知道在想什么,在阮宁峥转僧际竟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阮宁峥闻声回头。
洛少东从来都是虎虎生威的,今儿一反常态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他真是不习惯。夹答列浪光是不习惯也就算了,他这眸色清冷的隐约含着绝望啊。
阮宁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大跳。
“你究竟怎么回事?”
“没事,只觉得曾经熟悉的好像都变得陌生了。”洛少东摆了摆手,一副不说也罢的神情。
“得了吧,你别吓我了,不就是知道我有个弟弟吗?至于受这么大的打击吗?”阮宁峥回身走到他的身侧,俯身揉了揉他的肩膀。“我除了家有两老一弟弟外,我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小姨,一年过七旬的奶奶……”
“滚!”洛少东挣了挣他的手,“谁说你了?”
“你不是在为我有个弟弟的事儿伤心啊?”
“我吃饱了撑的?”
“我看着像。”阮宁峥煞有介事的看着他点点头。
洛少东的拳头还未扬起,就听他忽然又大惊小怪的大喊一声。
“我想起来了!你是不是真的在画展那天看上Lillian小姐了?”-
“所以,你压根不是在乎我有弟弟,你在乎的是我弟弟的女朋友是Lillian小姐!”阮宁峥对自己的推理格外来劲,一手托着手肘,一手托着下巴,颇有几分毛利小五郎的架势。
洛少东嗤笑一声。他在乎的到底是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阮宁峥又怎么会知道。
他起身说要先走了,今天他挑中什么都算在他的账上,过两天署上两个人的名儿给他家的老太太送去。
阮宁峥呱呱的叫“你这是坐收渔利。”
洛少东回头,幽怨的眼神又飘过来。阮宁峥一下子没了招架,这些年的交情下来,他当然看的出来,洛少东心情不好。而且是很不好。
阮宁峥想,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洛少东的,这辈子才在相逢的时候一见如故又甘心和他狼狈为奸。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洛少东是在城北的B-Pub,两个人皆是乱醉如泥,趴在吧台上险些为了一杯火红玛丽大打出手。
当时酒吧的老板是町煜。
别人劝说不成就去请来了町煜,町煜一出场就卡在了洛少东和阮宁峥的中间,好说歹说,说的口干舌燥中场还停下来喝了一次水。
“同时天涯沦落人,相煎何太急?”这是町煜当时的总结陈词。
也许是僵持的太久都没有打起来,洛少东和阮宁峥本就乏了觉得没意思。被町煜一闹都齐刷刷的笑出了声。
那一刻两人的想法挺一致“这Y的小学语文数学老师教的吧!”
男人总是比女人不拘小节些,一笑泯恩仇是那个时候一个男人行走江湖最基本的气度。洛少东和阮宁峥怎么着也算是行走江湖多年的翩翩公子,这点气节还是有的。
酒保适合的将另一杯火红玛丽端上来,两个人执起酒杯“叮”的一碰,就碰出这一段被町煜称作是“孽缘”的友谊来。
其实町煜和洛少东是实打实的发小,按照人情精神等哪一个层面上来讲他都应该果断站在洛少东的那一边。可是毕竟他还是老板,身份挺尴尬。为了在店员的面前树立端正的形象,他才勉为其难的决定不动干戈,而是采用非暴力的手段和平解决这件事。
这是他后来为了安抚洛少东官方说法,洛少东说他不信,阮宁峥也是将信将疑。
町煜为这事郁闷挺久,他觉得他自己讲义气的光辉形象成了他们友谊的炮灰。
洛少东说在他的心中他本也没有什么形象。他就“哭哭啼啼”的说他喜新厌旧。
……
好像是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三个人就彻底的闹在了一起。
町煜是个活宝,洛少东是个闷葫芦,而他,算是介于他们两个之间的中庸。
东方杂志曾经做过他们三个的专访,引言中的一句话阮宁峥一直记得。
它说“没有什么比他们三个更适合连成一个铁三角。”
阮宁峥想,正是!-
人总在最低迷的时候遇见最不屈的真情。
六年对他们三个而言都是一个坎儿。嬉笑怒骂间过来了也就真的过来了。
洛少东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其实他对洛少东和町煜的很多事情也了解不深。每个人总有一个自己不愿被别人触及的伤口,他们遇见的时候就已经带着那个伤口,因为没有亲眼见证,所以往往不能感同身受。既然不能感同身受,那便多说无益。而他们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时候也恰恰正是这样,只谈风月,不谈过往。
阮宁峥只是隐约知道,六年之前他们相遇的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的千千郁结。
町煜正被家人逼婚,每天都烦躁的跟吃了瘪似的,而洛少东,听闻他的爱人弃他远走天涯……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听闻,这中间的真假实在有待考究,他不是一个八卦的人,问过洛少东最八卦的问题也就是当初为什么要和他抢那一杯火红玛丽。
洛少东翩然而笑“当然是为了和你找茬搭讪。”
这样基情四射的回答,阮宁峥自然不信。
直到后来他遇到姜瑜儿,那个身材曼妙的女子扬着指尖的火红豆蔻在洛少东身边饮下这一杯红似鲜血的酒,他便以为,她就是洛少东苦苦相等的人,只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你不会因为相同的习惯而爱上一个人,但你也许会因为相同的习惯而选择让一个人陪在你的身边。
阮宁峥想,这大概就是姜瑜儿之于洛少东的意义。当然,这也是很多女人之于他的意义。
他回神的时候,看到洛少东的身影已经从门口晃了出去。他的衬衫在阳光下沉的发亮,亮的刺人眼窝。
而他的车钥匙就妥帖的放在阮宁峥面前的案几上,洛少东总是很周到,周到的让人莫名其妙的有些心疼。
他又转头看了看,想到洛少东那Y的把选礼物和姜瑜儿这个两个头疼的问题留给了自己,他才又暗骂一句“心疼他个鸟!”-
思暖望着眼前摆放整齐的文房四宝,不由的抬眸看一眼正倚坐在木椅上的阮宁成,心想这个男人看来是早有预谋的。
阮宁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拎着杯盖拂茶的手顿了顿,“这些东西在墨香阁都是现成的,我不过是问世嘉借来用一用。”
“我可什么都没说。”
阮宁成讪讪的,“我也不过随口一提。”
“你不出去吗?”思暖拿起青玉镇纸,只是没有落到纸上,顺势指了指门口。
“多大点事还需要我回避吗?”他低头抿茶,语调和姿势皆是散漫的。
思暖不理他,硬把嘴边那句嫌弃他碍眼的话给咽了下去。
手边的画架上叠着厚厚一沓的宣纸,隐约可见已经沾了颜料,只是被堆叠在一起,看不出究竟画了什么,倒像是无故作废了的画稿。
思暖手握着毛笔,她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望着米白的宣纸,笔触在黑墨间流连停顿。
那撮軟豪轻舔着砚台,吸附了墨汁变得更加的饱满,就像是她此刻的眼神。
阮宁成端举着茶杯观望着她,鼻尖墨香和茶香萦绕,他心头的所有躁郁都被眼前这个女子的沉静给压散。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檀木窗榧的薄纱里漏进点点日光在她的手边跳动,好似那团墨色都盈着金光。
他的目光从她白皙细长的指节一路游移,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以至于眸中的她都镀着暖光。
阮宁成恍惚间好似置身烟雨缠绵的江南,卓思暖便是自那泼墨山水画间行走的美人。
他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觉。
卓思暖没有注意到阮宁成深深浅浅的目光,她提笔,粗长的毛笔在她指尖或翻或绞或顿,笔触在宣纸上留下一串棱角分明的墨迹。
阮宁成随手将茶杯搁落在案几上,他站了起来。却也只是遥遥望着。
卓思暖想了许久,下笔的动作倒是奇快。这顺逆皆露的锋芒挥洒的有些肆意,肆意不像是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子该有的气度。
几笔错落之间,远山也在她的UU小说苍茫起来。
她转而搁落了手间的毛笔,手指在一旁盛着清水的碟子里轻轻一蘸又一扬,她指尖的几滴水珠就这样落在了墨盘上,稀释了那沉黑的墨汁。
她执起笔架上更细的一支笔重新沾上由她加工过的墨汁,再次下笔。
不消一会,那棵遒劲的不老松便自磐石之间扎根而起。
整个画面像是凝着一层薄暮,看起来气势磅礴又不乏深意。
阮宁成的眼里和心里皆是盛着惊喜,卓思暖还专注的低头在做最后的细节处理,可是他已经忍不住绕过来站到她的身旁。
“卓思暖,有没有人说过你画画的时候特别美!”他的尾音都有些细微的轻抖。
“大家通常都会说我画的画特别美,阮少爷你的视角的确比一般人独特些。”思暖扬着声调揶揄他。
阮宁成不以为意“那些人都不过是故意掩耳盗铃,我不过比他们真诚些。”
思暖笑“谢谢你,虽然这评价有些喧宾夺主,不过这可真是极高的赞美。”
陈世嘉正从走廊过,自门外看到两人脸上的盈盈笑意,也跟着跑进来凑热闹。
“哟!难怪今天阮宁成一进门就跟捡着宝似的。画的可不比我屋里那些名家之作差。”
“看来你们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我走着进来,飘着出去了!”思暖看了看阮宁成和陈世嘉的几乎一样表情,半敛起嘴角的笑意轻瞥他们。
“真的!你看看阮宁成,每次跑我这里都是浪费我的纸,你可比他好的太多。”陈世嘉说着,翻动着画架上的那叠宣纸想给思暖看。
阮宁成哪儿肯,按着世嘉的手像是个耍赖的小孩子一般。
世嘉松了手哈哈大笑“阮二少也有怕丢脸的时候。知道被人拆台脚有多难为情了吧,下次记得在美女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
来来去去的又折腾一阵,从墨香阁出来,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阮宁成提议一起去吃个饭,思暖并不觉得多饿,但也点头说了好。阮宁成去一旁的车位取车,思暖站在路口等他。
墨香阁周遭几里都是老城区,没有车水马龙的喧闹也没有灯红酒绿的奢靡,这样的夜晚都显得无比的宁谧。思暖转头之间,看到洛少东的那辆招眼的宾利还停在出口最郎阔的位置,车身的黑暗几乎在夜色中被隐去,只是思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银蓝的车牌和上面那串让人过目不忘的数字。
她掩紧了自己的开衫外套,酸溜溜的想是该用心些,挑久些,毕竟那是给老丈人在选礼物……
阮宁成在不远处降下车窗朝她鸣了一下喇叭。
她猛然回神,提着裙摆朝他车子的方向奔过去,明明在这儿待了大半天,此刻竟一秒都不想再多站。
阮宁成率先扑到副驾驶座上从里替她打开了车门,思暖携着一股子的凉意坐进车里,合门的动作有些大,“嘭”的一声,惹得阮宁成频频回头看她。
“小红怕疼,不许虐待她。”
“人车情未了啊?”思暖瞪他。
“怎么,和一车吃上醋了?”阮宁成挤眉弄眼的笑。
“我最不喜欢吃醋!”
“那怎么一副打翻了醋坛子的模样?”
“你管我?”
“我可不就是想管你晚饭吗?想吃什么?”
“湘菜!”思暖赌气似地吐出两个字。
“姐姐,你饶了我吧!小的真不吃辣。”阮宁成抬手抱拳,就差给她俯身作揖了讨饶了。
“连辣都不吃,是不是男人?”思暖斜他一眼。
阮宁成额角青筋若隐若现,一个自己都吃不了辣的人凭什么辣气壮的。不,不对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还敢质疑他是不是男人。
“需要我向你证明吗?”他忽然邪魅一笑。
“……”
僵持不下的结果就是他们就近择了一处路边的大排档吃饭。
阮宁成起初挺矫情的不愿意下车,他说“我难得请你吃一顿饭,你不用替我省钱,真的不用!”
思暖不理他,自己推了车门喊老板炒了几个菜,他一看架势不对,只得讪讪的跟着下车。
阮宁成被气得够呛,这个女人完全就不是他用正常思维可以去理解的款。
前一秒还执笔作画清淡的好似不食人间烟火,后一秒就提着裙摆往人大排档的蓝色四脚塑料椅上一坐显出比寻常女子还要寻常的样子。
他只是觉得匪夷所思,但所有情绪沉静下来之后心中残留的大抵是欣喜。
他真是爱极了这样时不时出他意料之外的状况。也总算懂了女人为什么老是说男人犯贱,还真是有够贱的。这样越是越难以自己掌握的状况,就越是激发他心底潜藏的挑战***,就越是让他甘愿被牵着鼻子走-
阮宁成又提议说要送她回家。他说这世风日下夜黑风高的让你一个单身女子自己回家不是一个绅士的作风。
思暖不与他争辩,吃饱喝足之后困倦与疲乏一同涌上心尖,而往往越是这个时候,就是她越渴望一个怀抱的时候。
彼时的她可以在自己什么都不想做的时候赖到洛少东的怀里让他也什么都做不了。而这段相去甚远的时光,才是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但作为一个四海为家的人,最忌讳的就是心底有这么一个地方。
可是偏偏最忌讳也最难以忘怀……
阮宁成踩了刹车许久,都没见副驾驶座上的女人回过神来。这一路回来他们都没有说话。她不说他也无话可说。
他惯会耍宝,可是今天却好像千言万语都哽在了喉头。他被她惊艳,为她折服,这份心意就成了他沉默的理由。
被滚滚红尘碾压过的多情公子竟也开始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开口之前字字句句皆要反复斟酌。
这不像他,又或者就是最真实的他。
在阮宁成还未出声之前,倒是思暖如梦初醒。
“到了啊!”她轻叹一声“你怎么不叫我?”
“你睁着那么大的眼不会自己看啊?”阮宁成出口便是自己惯常的语气。
思暖噢了一声,难得乖顺的没有贫嘴。她的黑发散落在黑的发沉的皮椅里,盈着月光也像盈着香。
阮宁成莫名的有些燥热。他按下了开关,兰博基尼的顶棚盖缓缓的退下去。
凉风一下子飘进来,思暖仰头望了望天,头顶繁茂的树冠遮住了她的视线,就好像连同浩淼的星空也一起遮住了。
“今晚没有星星么?”思暖兀自咕哝一句。
一旁的阮宁成忽然笑起来,“卓思暖,从来没有女人大晚上的坐在我的车里还煞有介事的和我谈天气谈星相的。”
“你希望我和你谈些什么?”思暖眨了眨眼,还是有些漫不经心。
“至少这个话题不该这样通俗浅显。”
思暖缓慢的攒着下巴,似懂非懂,过来好半晌忽然扭头看着阮宁成问他,“男人,是不是比女人更容易忘掉一段感情?”
这话题的深度一下子提升了一个等级,让阮宁成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他身经百战,很快就抓住了节奏。
“那要看什么样的感情。”
“……大概,恨比爱多……”思暖望着远处那团连绵的黑,连嗓音都变的黯淡。
一旁的阮宁成许久没有出声回答她。思暖不由的回头,回头才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也是这般凝重。
他的眉尖鲜少有这样深重的乌云,思暖害怕他是受自己的情绪所染。立马勾了勾嘴角“阮宁成,我不过随口问问。”
“我也没有很认真在想。”阮宁成望着她两腮的梨涡,笑的温情脉脉。
“你……”
思暖怒目而视,嘴边的话未出口,眼前那张俊脸就被陡然放大几倍。
他的唇就这样轻柔的落在她的唇角,吻住了她醉人的梨涡。
思暖措手不及就见他已经带着笑意抽身而退。
“你死死的擒着过去,怎么伸出手去拥抱未来。念念不忘才是最愚蠢的坚持。”-
阮宁成没有挨上那记在他预料之内的巴掌。
看着卓思暖讪讪的推门下车,他才清醒的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就这样轻易的得到了原谅。
他忽然没有得逞的快感,隐约有些担心。倒不是担心她消化不了自己这个似真似假的吻,卓思暖不会是那样矫情小气的女人,而是担心自己的话戳中了她的神经。
伤神比伤心更加容易走火入魔。“喂……”
“你走吧!”
这次是阮宁成被截住了话茬。她是背对着他,看不到表情只看到她挥了挥手。
他辩不出这三个字的深意,让他走究竟是什么走法。今儿走还是永远的走。
“奶奶大寿那天,我来接你。”他小心翼翼的望着她纤弱的背影,说的有些犹疑。
她只是站着,没有转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他只当她是默许。
趁着她还未有所反应之前,立马发动了车子掉头就走,生怕她忽然转身说“不”。
他忽然明了,原来他才是害怕的那一个人,怕极了这一刻患得患失的心情。
思暖直至阮宁成的跑车呼啸着远去,似乎还是恍若梦中。
她仰头望着那个榕树掩映下的窗台,曾经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站在那里等待着晚归的洛少东。那方窗榧是她过往里最执着的守候。
那一夜的闪电劈碎了她最后的囹圄。后来,她不再相等,因为知道他不会再回来。
她揉了揉眼角,看清楚那虚掩的窗子边颀长挺拔的身影后,忽然心底一片荒凉寂寥,过往的心酸在这一刻化成了惊涛骇浪,席卷她的一切。
暗夜里隐隐的火星明明灭灭,那层薄薄的月光轻裹着他深色的衬衫,盈盈泛着冷辉。
洛少东。
思暖抿了抿唇,忽然想笑,明明知道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他看不到,可是她还是戚戚然的笑起来。
她从来没有站在这个位置看着那个窗台,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角度相望是这样的清晰,那么他一定知道,曾躲在帘子后的她,等的是有多么的辛苦。
不过都不重要了,当初都不曾重要,现在想来更加无意。
念念不忘,是属于她一个人愚蠢的坚持-
思暖一进门,还未完全将门合上,暗影里的洛少东便欺身过来。
即使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她都觉得莫名恐惧。因为周身都是他阴厉的气场。思暖困在洛少东与门板的罅隙里,进退皆是桎梏。他曾经温暖的怀抱,此刻却像是冰冷的钢铁,让她无端的窒息。
“你放开我!”思暖捏紧了汗涔涔的手心与他对峙。
他不语,只是瞪着她。晶亮明灭的瞳仁像是黑黑的宝石。
“我说你放开我!”思暖扬手,狠狠的推了推他的胸口。手间的提包受力撞在他的身上,他却丝毫没有反应。
“不许去见他的奶奶。”他低沉压抑的声音在黑夜里绽放,霸道又冷漠
思暖攥紧了他胸口的衣襟,想起他站在姜瑜儿身边时的浓情蜜意,顿时所有委屈与怒气一齐迸发。
“为什么!”
洛少东自然没有将她眼里的情绪落下,为什么,他也问自己为什么。难道告诉她只是因为他听闻阮家的老太太如狼似虎的给两个孙子找孙媳?
他长久的沉默惹得思暖愈加的不痛快。
她扭开了头,不再去看他,似乎和他这样两两对峙都觉得吃力。
“你凭什么管我,就凭你是我哥哥?”思暖将哥哥两个字咬的格外的重,语气上扬透出挑衅的意味。
果然一瞬间洛少东就变得怒气冲天。
他扬手狠狠的捏住了她的下巴,硬让她转过头来。不及她怒目相视,他就俯身劈头盖脸的吻了下去。
思暖死命的挣扎,他便上前一步用他钢铁一样的腹肌更用力的顶住她柔软的身子。
他明明恨得噬心蚀骨,却还是不敢真的用力。
思暖反抗不得,就拒不回应。
她紧抿着唇,一动不动的任由他吻着。他的唇舌无法肆意的攻池掠地,便停留在她的唇边轻吮摩擦。
“他吻了你哪里?”
他的声音喑哑的好似从喉头硬挤出来的。他边问边扬手用大拇指去轻抚思暖的唇角,他指腹的薄茧粗糙又冰冷,每一次的碰触都好像是要销毁那根本不存在痕迹。
思暖笑了,笑容好似暗夜里妖冶的蝴蝶轻盈的落在她的唇边,梨涡若隐若现。
“那么,你又吻过她哪里?”
洛少东的轮廓很深,眸子里暗涌起伏。
“她?”
“怎么,太多,记不清了?”梨涡越深。
洛少东的眸子彻底暗了。
“你想知道?我统统可以告诉你!”
洛少东说罢,握住她的手腕退后几步。
客厅的沙发深阔,他就这样狠戾的拉着她跌进了沙发里。
他微凉的大掌肆意的褪去她身上的衣衫,浑圆白皙的肩头和细嫩的肌肤统统绽放在冰凉的空气里。
他吻住了她的耳廓低语。
“记好了,我都吻过她哪里!”-
思暖惊慌滚烫的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下来,她委屈的抽噎却丝毫没有引起他的怜惜。反而,他的无情放肆才像极了受伤的那一个败者。
他俯身含住她的唇角,尝尽她的惊恐也尝尽她的甜美。她细微的喘息落进他的嘴里换来他更为厚重的喘息。
思暖的双手胡乱的在他胸前推搡挣扎,推不开他沉重的身子却反而撕扯下他衬衫上的扣子。他古铜的皮肤在灰暗的视线里依旧泛着精光。
思暖耳根一热,甩头从他的吻里躲开,她本能的想要退后,他的身子却以一种更亲密的姿势逼近,直到紧紧的贴着她将她的身子抵进沙发的深处。
她退无可退,他进无可进。
***在贴合的肌佬胡乱的滋长。
他原本微凉的大掌已然变得滚烫,自她僵硬的脊梁一路向上,掌心粗糙的薄茧摩挲着她细嫩的背,直到托起她的后颈,让她看着他。
他再一次吻上紧抿的唇,却只是小心翼翼的,轻柔的允吮试探。直到她的狼在他的温柔里溃败,他才撬开她的贝齿长驱直入的侵占她一切的美好。
思暖感觉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心间正***动着一股可怕的力量,随时都会以灭顶的气势掌控她的身心。
洛少东已经渐渐转移了战地,她敏感的颈间和柔软的胸前都被烙上了属于他的痕迹。他的吻如密密麻麻的春雨,一路滋养着她枯萎的身体。
思暖的双手还死死的抵在他坚硬的腹间,像是在做最后的抵抗,殊不知这自以为是的抵抗却反而成了引燃他的导火索。洛少东看见了她眸中所有无助不安的情绪,可是他根本不想就此放过了她。
他握着她纤细的手腕轻轻一带,将她长藕般的长臂环在了自己的腰上,几乎用着全身的力气欺在她的身上。
她是那么软,好似随时都会融在他的身下。
他轻伏在她的锁骨之上,久久的拥抱着她,却在她全无防备的时候挺.身.进.入她的身体。
她疼的瑟缩进他的怀里,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却倔强的一声不吭。唇角有细微的鲜血溢出来,那抹嫣红就好像是此刻的她,娇若阳颜如花。
他用自己的唇轻抚着那个伤口,扣紧了她的双手再一次进入。
他们就像是在欲海沉浮的两片孤舟,唯有紧紧的依偎着彼此,才不会被无情的浪花拍散远离吞没。
两个人的身子都沁出了细密的薄汗,可是洛少东却依旧不愿意松开。
好像只有这样完美的契合对他而言才是真实的。
思暖早已不再抵抗,就好像是熨帖在他身上的一朵浮萍,因为害怕风雨飘零,所以只得紧紧相随。
那狭长的一方小小天地,携着两抹相依相偎的身影。
倦极了的思暖伏在他的胸前低低的抽泣。
“洛少东,你混蛋,你明明恨我。”-
哦呵呵~~~小小船儿不成敬意,望各位姑凉们笑纳~~
想看豪华巨轮的滴妹纸们,不要吐槽伦家喔~~~
我们曾紧紧拥抱,却又轻易的放掉1
思暖病了。夹答列浪
好像真的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蛰伏在她体内的高烧以燎原之势席卷了她。
简愿说过,人不能轻易脆弱,身心皆不可以。一旦你在意识上服了软,什么妖魔鬼怪都会欺负你。
思暖记得,却做不到。
卓云眉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蜷在那团柔软的棉被里一整天了。也不是没有吃药,从洛少东买回来的一大堆药盒里拣了一个盒子最漂亮的吃下,可是高烧就是不见退下去榛。
她迷迷糊糊的,却还是想着,徒有其表大概就是这样的。
卓云眉带着洛家的私人医生付志康上门。付志康的爷爷付庆丰在洛家做了几十年的私人医生,没想到年老了,还有孙儿继承这衣钵。
付志康看起来比思暖年长一些,作风沉稳的很。他坐在床头动作娴熟的为思暖打吊针已。
卓云眉凑过来问他没事吧。
他低头对上思暖半睁半闭的眼,表情深不可测“现在没事,若是再拖几个小时就得重新合计智商的问题了。”
卓云眉听罢,啧啧的低头心疼又懊恼的责怪思暖,言辞来去间不过就是这么大的人了却还是不会照顾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些年在国外是怎么过来的。
思暖有些想笑,但是现在这会儿若是笑出声来那真好像没心没肺了,她闭上了眼。
卓云眉还在念念叨叨的,她其实不常这样,人前总是大方得体的洛夫人,可是再矜持也终归是个母亲。
付志康随着她出门,也许是这样的洛夫人让人觉得亲切又有归属感。不由的开口宽慰她“最近感冒多发期,少东那么好的身体都没有逃过,别说卓小姐身子弱了。不过他大少爷伺候的人多,有个头疼脑热也不打紧,卓小姐一个人……”
门合上了,隔断了付志康和卓云眉的声音。房间内一下子静的发沉。
思暖睁眼,怔怔的望着在灯光下莹莹发亮的点滴瓶,像块臃肿的水晶。脑海里千奇百怪的念头一一闪过,最后她才想到,洛少东的感冒,会不会是那夜承欢从她这儿传染去的。
活该。
她搜罗了一圈,也只想到用这两个字去咒骂他。
枕边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叮叮当当的欢快无比,到好像是在嘲笑她词穷。8
她腾手去接,没想到是许久没有联系她的梦窗。
语气恹恹的,比生着病的思暖更加有气无力。她说她今儿就要搬回洛家去了。
思暖想,母亲这次过来,大概就是要对她说这件事的,好借着这个名头对她也旁敲侧击一番。
电话那头有轻微乒乒乓乓的杂音。
梦窗说是洛少东的命令,这会儿他的人跟强盗似的在她屋里搬东西。
思暖听着,洛少东的所作所为全然在她的预想之内。他表达的再简单粗暴,也不过是为了梦窗好。
她以为照着梦窗的脾气,这铺垫的话说完,就该把那些她启齿不了的咒骂统统的甩到洛少东的身上。可是她却没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在电话那头嘤嘤的哭起来。
思暖无力招架,想着开口安慰,话到嘴边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千疮百孔呢。
“暖暖,我见过那个混蛋了!”-
洛少东坐在榕园大门口的台阶上,手肘枕着膝头,只是淡淡的坐着,Zipper打火机在他的指尖吧嗒吧嗒的响,那团明火忽隐忽现,他却连抽烟的心情都没有。
家政公司的员工井然有序的在他面前进进出出。洛梦窗不过是临时过来避避风头,带来的家当却是无比的考究。
她从来都是一个对事事要求完美精致的女人,偏偏当初选择了粗糙的结束的自己的爱情。
客厅盛大温和的橘光轻拢着那个男人高大的身影,却好像依旧驱散不了他周身的冷漠。他沉甸甸的脚步在洛少东的身旁停下。
“去喝一杯吧。”他说。
洛少东食指轻轻一挑,打火机的盖子按下了那团小火。这块冰冷的金属已经在他的掌心握的火热。他算了算,从町煜对他说“让我见见她”到“去喝一杯吧”中间,连十分钟都没有。
屋内平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比他想象的来的平和许多,也难以招架许多。
洛少东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转身进了屋。
洛梦窗的房门虚掩着,他才走近,就听里面传来隐隐的哭声,这丝压抑逼仄进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个地方,他伸手想要推门,却听到洛梦窗喑哑的声音传过来。
“暖暖,我见过那个混蛋了!”
洛少东的手僵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终是轻轻的缩了回来。
他转身折回门厅里。
町煜坐在他刚刚坐着的位置,指尖的烟头在晚风里明明灭灭,火星乱窜。
他的背影也是说不出的落寞,看的洛少东也是五味陈杂。他应该恨他的吧,就算不恨,也不该是现在这样的心疼。
町煜其实早就不抽烟了,听说是家里的那位刁蛮夫人一心想要怀个品种优良的孩子给逼着戒了。可是结婚这么些年,孩子却久久没有怀上。坊间流言四起,媒体争相猜测这个中缘由。
洛少东这会儿忽然恍然,所有的一切,也谢是町煜从来没有想过要。
在怀孩子这件事上,男人往往是主导。一旦男人不想要,女人费尽多少心思,都是白搭。
而男人,可以和不爱的女人有性甚至有婚姻,却通常都会只希望和他深爱的女人孕育孩子。
町煜深爱过梦窗,至少曾经一定深爱过。他知道,因为知道,所以当年只是狠狠的甩了他一拳却还能冰释前嫌,所以这会儿应该再狠狠的甩他一拳却只是心疼。
情深缘浅。
这是当年喝醉了的町煜抱着他反反复复的呢喃的四个字,像利剑一样割破了他的心让他感同身受。
他以为这笔笔画画错落之间的牢笼深深的桎梏的只有他和町煜,后来他才知道,情深缘浅,这四个字足以概括世间所有的分离和所有爱而不得的无奈。
“走吧。”他行至町煜身旁,抬脚蹿了蹿他。洛少东死踩油门,仿若只有马达的轰鸣才能驱散了黑夜噬人的静谧。车子一路狂奔至B-Pub门前停下。
酒吧的工作人员过来开门,看到自己的老板毫无生气的脸,一下子变得唯唯诺诺。
町煜比洛少东先下车,却杵在原地半晌没动。
“这门怎么回事?”町煜的长腿往前伸了伸,比了比门上那块满是裂痕的玻璃。
洛少东正关了车门下来,工作人员讪讪的抬头看了看他,眼神里净是深意。
“看什么看,Y的还藏着掖着!”町煜本就烦闷头上,这家伙还欲言又止的让他恼火,他抬脚就狠狠一蹿。门上本就摇摇欲坠的玻璃“咣当”一声全部落在他的脚边。
洛少东看一眼满地的碎片,皱了皱眉,“有什么直说。”
“是,洛先生。“工作人员俯身点了点头,“昨晚姜小姐和一众闺蜜来这儿喝酒,被记者缠上问东问西,她一时冲动,就拿椅子砸到了门上……”
他的话音在洛少东越渐冰冷的表情里一点点的弱下去。町煜扭头看了一眼洛少东,挥了挥手示意他先下去。
洛少东一言不发的绕过碎片走进屋里。酒吧之内无尽的喧嚣落在耳边,男男女女扭动的身姿像是妖娆的水蛇,他穿过冰蓝的长廊直接上了安静的二楼。
町煜一路跟着,只觉得这架势有些反客为主了。明明今儿心情不好的人是他,需要好好喝酒发泄的人也是他。
他转身认命的嘱咐酒保开两瓶好酒送到楼上,他却不着急上楼。
招呼刚刚的工作人员过来,没好气的问,“究竟怎么回事?”
“姜小姐本来看起来就心情不好,再加上一进门就被记者团团的围住了,问她和洛先生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裂痕才到这里买醉,问她……问她是不是也遇到不要脸的小三插足了……她就……”
町煜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轻叹一口气“二小姐也一起来的?”
“是的,就是因为町芷小姐在,所以……哎,最近小三这个词总是敏感了些……”
町煜没有说话,只觉得这雪球是越滚越大,越滚越远,渐渐的都快要超出他的预想范围之内。
这世间想要看好戏的人太多,八卦是永不过时的谈资,在无休无止的舆.论面前,一步错就是步步错。
他想起梦窗,想起就在刚刚,她还倔强的仰头瞪他,对他说“我宁愿被天下人的口水给淹死,也不要被自己的眼泪给淹死。”
爱一个人爱到最深的绝望,就是即使在他眼里满目不堪,也让他永世不得安宁。
他想,她曾经多爱他,此刻就该是有多恨他。
爱与恨都是具有毁灭性的力量。
他是怕了。可是怕了又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