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章 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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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章
孙金满发现竟然一不小心到了汉军水师大寨的时候大吃一惊,连忙下令掉头逃跑。可是再转过来没出去多远,两艘艨艟大船缓缓的迎了上来将他又逼了回去。
孙金满这才知道,自己这半夜一直被人跟着。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漆黑的夜里,汉军水师的人怎么会盯着他这么准!大海之上黑夜被无限度放大,就算眼前十几米都看不清。而且风浪声大,他连后面的汉军大船划水的动静都没听到,汉军也是绝对不可能事靠声音来追着他的。
只是没人给他解释什么,被两艘艨艟押着进了汉军水师大寨。孙金满心惊胆战的被几名黑衣监察卫带到了刘凌大帐我外面,心里忐忑,孙金满不用人教就在大帐外面跪了下来。这一个时辰跪得他的两条腿都麻木了,一边揉腿还得忍着肚子饿。孙金满现在才发现自己原来真的是个白痴,竟然会自己一头扎进人家大本营里来。
好不容易从大帐里走出来一个监察卫,告诉他汉王让他进去。
汉王正在吃饭,至于吃的是什么孙金满一眼都没敢看。他甚至没敢看刘凌的脸色,跪伏在地上,屁股撅着老高,那样子就好像一只遇到危险的一头扎进沙子里的鸵鸟。不知道顾头不顾定这句话是不是形容鸵鸟的,但用来形容孙金满颇为贴切。
刘凌走到孙金满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道:“孤的两艘大船跟在你们后面饶了半夜,怎么……孙大当家对这附近的海域这么不熟悉?看来孤要重新考虑一下是不是让你做向导了……这么没用的人,还是丢进海里淹死算了。”
孙金满吓得身子抖了一下连忙说道:“王爷……其实草民是想连夜去流求岛为王爷探路的。”
刘凌低着头问:“你猜,孤信吗?”
不等孙金满回答,刘凌又问:“你自己信吗?”
孙金满犹豫了一会儿,屁股撅得更高了:“草民自己……也不信!”
刘凌缓步走回去坐下,眯着眼睛问:“孙金满,可是孤对你刻薄?”
“不是!不是!王爷宽宏,王爷对草民推心置腹。只是草民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做出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刘凌冷笑道:“你说错了,你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你只是觉得,帮孤做事委屈了你自己。”
刘凌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还是想找个无人的荒岛继续坐你的百胜王,还想着杀人放火,还想着一呼百应来去如风!”
孙金满吓得满头大汗,汗水也湿透了他的衣背。虽然他并没有见识过刘凌的怒火,但依然抵抗不住刘凌听起来像是平淡话语里中的淡淡杀机。这是一种真正的上位者的威势,这种压力是他难以抵抗的。他本来自认为杀人不算少,自己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煞气。可是这几句话,却好像一柄刀子刺进了他的胸膛就抵在他的心脏上随时都能杀了他。
“真以为你跑了,孤就找不到你?”
刘凌冷笑一声:“若不是念在昨夜对那些海盗说的话还心存善念,昨夜你和你那三艘小船就已经被轰碎了沉入海底!”
孙金满又是一颤,嘶哑着说道:“谢……谢王爷不杀之恩!”
刘凌哼了一声道:“滚起来说话,你不是一直自认为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吗?怎么在孤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孙金满诺诺道:“草民……不敢。”
刘凌道:“看来你还是知道怕的,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刘凌停顿了一下说道:“今日且先下去睡一觉补足精神,明日一早,孤会派船往流求探路,你为向导。若是顺利做成了此事,你犯下的过错孤既往不咎。而且之前应了你的事,孤一件也不会反悔。若是你再打什么鬼主意的话,休怪孤令人将你活剥了皮!”
孙金满连忙道:“草民遵命,草民遵命!”
刘凌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大屿岛上的人,孤已经派大船去接了。孤命泉州郡守划出了万亩良田来给大屿岛的人,从今日起你大屿岛上的海盗及其家眷就是我大汉的子民了。大汉之民,孤皆平等看待。种子由泉州郡府衙门出,三年内,每年只收一成收成的赋税。一年为期还清官府给你们的种子,三年之后,按大汉律例交赋!”
“替自己的孩子想想!”
刘凌声音中的冷寒渐渐散去:“我知道有个流求女子已经怀上了你的骨肉,难不成,你想让孩子一出世就没有父亲?”
“滚吧!”
刘凌不奈的说道。
孙金满爬起来狼狈的退出了大帐,被海风一吹,被汗水湿透的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孙金满抖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的裤裆里也有些潮湿。自嘲的笑了笑,原来自己怕死也会怕成这样。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怕死的,无牵无挂。可是……那个流求女子坏了自己的骨肉这事,海盗中也不过只有自己的两个亲信知道。汉王昨日才到了大屿岛,他是如何知道的?
孙金满知道自己杀人放火的事做的多了,怕遭报应所以只是告诉了自己的两个心腹,让他们留下来照顾那个流求女人。谁想到,汉王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回到了给他安排的营帐里,孙金满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为什么汉王对自己的事那么清楚,那两个心腹是肯定不会说出去的。他们两个在泉州都有家眷,那两个人都知道若是他们说出去的话,他们的家眷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着想着,孙金满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其实他想不通的事很容易就能找到答案,之所以刘凌知道孙金满的秘密,是因为那是孙金满的那个流求女人自己说的。既然知道这女人是孙金满的女人,监察院还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孙金满睡的很不踏实,他知道自己已经别无选择了。
一直睡到了晚上,孙金满起来随便吃了点已经凉了的饭菜就到了刘凌的大帐里。
“王爷,草民有一事相求!”
孙金满跪倒说道。
刘凌放下手里的书籍问道:“什么事?”
“草民愿意为王爷效劳,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求……只求王爷念我老来得子的份上,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安顿我的女人。只要我孙金满有后,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刘凌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会死?”
孙金满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杀人放火的事做的太多了,其实说来说去,我只是想找个海岛住着不被仇家砍了脑袋去。虽然我不祸害泉州的百姓,但这些年得罪的人还是太多了。本想一辈子不回泉州,不上陆地,等我死了之后再让女人孩子回去,这样也能保她们平安一世。”
刘凌笑道:“你且安心,这次若是立了大功,孤在太原给你置一座宅子,相隔万里,那里不会有人认识你。”
孙金满叩首道:“谢王爷!”
刘凌嗯了一声道:“你要做的事其实并不如何危险,只要保证孤水师大军登陆流求,其他的事无需你去做。你不是说这些日子风向正好吗,只要探路回来,用不了多久孤就能征灭流求三国。到时候你就到太原去过安稳日子。”
孙金满抹了一把眼泪道:“王爷宽宏!”
第二日一早,孙金满带着五百名汉军水师的精锐士兵,乘坐一艘艨艟战舰,三艘四轮飞虎战舰驶出了水师大寨朝着流求的方向而去。孙金满带着的人当中有绘图的高手,会将这条路线绘制成图。他们的任务是秘密的探索最好的登陆地点,并且在时间允许下尽量清楚的打探流求三国的情况。尤其是山北国,这次选择在这里登陆,总不能连山北国什么情况都不清楚。
这次出海,刘凌足足等了十天。
十天之后,一脸疲惫的孙金满带着船队返回向刘凌汇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就在三天前,山北国已经被尚顶天的中山国给灭掉了!
五千名中山国士兵围困了大稻埕而并没有进攻,尚振远出城投降。大稻埕皇宫上插着的国旗,随即换成了中山国的旗帜。经过孙金满和监察院的密谍仔细打探,原来大稻埕不设城墙果然是和赌注有关。原来尚家的三兄弟约好,只要兵围都城就算胜利。失败的一方无条件的退位,然后隐居,再也不参与争斗当中!
听到这个消息,刘凌对这尚家的三兄弟更感兴趣了。
以流求岛为棋盘,以流求几十万百姓为棋子,这尚家三兄弟的棋局还真是不小!
尚顶天!
刘凌微微一笑。
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那人的传人呢?
虽然监察院的消息还没有送来,但刘凌已经越发的相信这三兄弟是从滕州来的了。
第五百四十一章 抢滩登陆
第五百四十一章
刘凌留下部分战船在泉州作为第二梯队,亲自带领五百余艘战船,二百多艘运输船只从泉州崇武起航,在孙金满的指引下浩浩荡荡的开赴流求岛。
这是自汉军南下以来,第一次没有监察院的情报支持下的战争。近九百艘船只,三万六千人的庞大舰队将要展开第一次远洋侵略。这其中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刘凌的大汉强军已经脱离了陆地的束缚而迈向了一个新的征程。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凌知道海权代表着什么。
刘凌心中一直为中国历史上本来有机会征服世界却并没有重视而感到遗憾,大明时期,郑和带领着的两万五千人的庞大水师屡次杨帆远航。只是当时的皇帝并没有将这件事足够的重视起来,以至于后来郑和乘坐的那些巨大的宝船就搁浅在浅滩上逐渐的腐朽破烂而没人理会。
若是明朝的皇帝重视海洋的话,那么掠夺美洲,非洲的又怎么会轮到西班牙人和英国人?传说隋朝末年的时候江湖大豪杰虬髯客张仲坚争霸失败后远走扶桑,建立了一个颇为强大的国家。根据推测,所谓的扶桑就是现在的墨西哥附近。如果历朝历代的皇帝们足够重视的话,中国的强大会变态到怎样的一种地步?
很多年很多年之后,西班牙英国的那些所谓的探险家们,他们乘坐的战船依然不如郑和的宝船强大。他们远航的队伍只有几百人却逐步蚕食掉了整个美洲,大量的金银财宝被装船运回了本国。刘凌一直在想,如果明朝时候中国人征服了美洲之后,会不会建立一个扶桑公司,然后往英吉利群岛还有什么法兰西普鲁士输送鸦片,若是欧洲人出现一个叫欧文则徐的人出来禁烟,那就发动鸦片战争揍丫的一直揍到服气为止。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何必再找七个同伙来,一个中国就能祸害了整个欧亚美。去他娘的八国联军,汉人的强大军队所到之处谁能抵挡?
刘凌知道,这是自己意-淫了。
刘凌遗憾着历史的遗憾,所以他觉得如果自己有能力去做些什么的话,就一定不要再让机会擦肩而过。他从很多年前就开始筹建大汉的水师,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让汉人的战船在世界各地耀武扬威。
弄些大船到英吉利普鲁士法兰西奥匈等等的国家去,然后告诉他们到中国的去当劳工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把他们装在猪笼里漂洋过海的带过来建造铁路,每天就他妈的给一个窝头连咸菜都不给。有人反抗,拉出去用沙子埋到脚面,倒着埋。
刘凌每次想起所谓的大清朝就会想吐想骂娘,因为历史的偶然性一个落后的奴隶制游牧民族取代了一个已经实现资本主义的大帝国,然后直接导致了这个国家的政治经济军事所有所有倒退了最少五百年。想想吧,十二万所谓的大清帝**队对阵两万不到的英法联军,清军战死三万多人,英法联军死亡四人。这是一种怎样令人心中酸楚的耻辱?
现在刘凌有机会,有很大的机会将这耻辱连本带利的送回去,他的心里其实还是有几分激动的。征服流求只是大汉水师征程的第一步,只是为了让水师的士兵熟悉登陆作战。流求根本就不是刘凌的目标,连之一都不是。他的目标是将历史上加诸在中国人头上心上的那些耻辱一股脑的还给别人,还要变本加厉。
九百余艘的庞大舰队在太阳还没有冒出头来的时候就离开了泉州海港,刘凌并不担心舰队会在大海上迷失方向,就算没有孙金满也不会,刘凌虽然不是什么穿越之后就无敌的天才,但对指南针还是了解的。之所以派孙金满探路,只是刘凌不打没有准备之战的习惯。如果不了解敌人,这样的战争即便胜利了也带着一定偶然性,不会有那种自始至终胜券在握的成就感。
刘凌没去过台湾,现代台湾的那些地名大多是满洲人统治时期和日控时期取的。在这个时代,对流求的了解很少很少。
舰队的速度远比渔民的渔船要快,所以在日落之前就已经横渡了海峡,当落日的余晖中,那个渐渐清晰的巨大岛屿呈现在大汉水师的面前。此时,大汉的舰队就好像一群雄狮到了一片到处都是小型食草动物的草原上,他们将要享受征服的乐趣了。
来吧,到了进餐的时候了。
不得不说,孙金满的记忆力极其的强悍。在他的指引下,舰队准确的到了流求岛山北国的八里地区。当然,如今山北国已经不复存在了。
余晖下,收起渔网返航的渔民忽然发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桅杆。他们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手里的渔网掉了下去,捕捞上来的鱼虾趁机使劲的弹动身子试图回到水里去。十几艘渔船停止了回家的步伐,船上的渔民集体傻了。他们从来不曾想到过,这世间竟然会有那么多庞大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巨大战舰!
“那是……什么?”
一个流求渔民用土语喃喃道。
他的同伴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天啊!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船!”
汉军水师前队是十艘大海鳅,三十艘艨艟战舰,八十艘四轮飞虎战舰。那些三十丈长短的大海鳅二十丈的艨艟战舰已经让让他们震撼的无以复加,当前队的战舰将队形缓缓的拉开,那艘十二桅的巨大帝胄战舰出现在渔民眼前的时候,他们全部石化。
“快跑!这是从地狱来的鬼船!”
有人大喊,他认为这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了。在渔民中流传的传说里,只有来自幽冥地狱的鬼船才会如此巨大,才会如此恐怖。传说中,地狱的鬼船长达百丈,船上都是吃人的厉鬼和骷髅水手。没有人见过那些恐怖的鬼船,因为在传说中所有见过鬼船的渔民都死了。
从震撼变成恐惧的渔民奋力的划动渔船,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拼了命的往岸边跑。
渔船终于先一步靠岸,登上陆地的渔民丢弃了所有的东西疯了一样的往回跑。跌跌撞撞的,他们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长两条腿。
在渔民们一边奔跑一边回头张望的视线中,汉军的大船上放下来无数的蜈蚣快船。大批的水师士兵划着蜈蚣快船朝着岸边冲了过来,数不清的快船,密密麻麻的真的好像无数只巨大的武功踩着海水而来。
近百艘蜈蚣快船先后冲上了沙滩,一个小旗近两千名水师士兵登上了流求岛。在都司的指挥下,两名都统将士兵分作无数队向岸上蔓延。刘凌在统一江南后将军制稍微做了些改动。一营兵马一万,设鹰扬郎将一名。一营兵马又分作五个小旗,小旗的指挥官称为都司,两名都统,取消了原来的千夫长称呼。原来的百夫长称为统带,什长,伍长称谓不变。
两千名率先登陆的水师士兵不断的扩大控制范围,将还来不及逃走的渔民控制住看押起来。设置警戒,巡逻哨,瞭望手。然后旗手发向舰队发旗语,随后,大队的四轮飞虎战舰开始朝着岸边靠了过来。
四轮飞虎战舰长达十丈,能载士兵二百名。船上装备有八架弩车,左右各四架。飞虎战船的叶轮式设计虽然不能靠近沙滩,但在浅水区行驶完全没有问题。两侧悬挂着的蜈蚣快船缓缓的放下来,大批的汉军士兵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冲上了沙滩。随着大量的士兵登陆之后,工兵营的人开始选择合适的地方构建防御工事。
水师的士兵在日落之前,一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内有数千人登上了流求岛。刘凌下令留下一万人的水师士兵在船上戒备,其他人马连夜上岸。在登陆的过程中,唯一的难题就是很多战马不肯在浅水滩下水。这次刘凌带来了一个小旗两千人的骑兵,光是将这些战马驱赶到岸上就几乎用去了一夜的时间。
工兵连夜砍伐树木就在岸边搭建营寨,到天亮的时候外围的防御已经颇具规模。
刘凌在帝胄战舰上睡了一夜,第二日天亮之后坐小船登上了流求岛。昨天就率先登陆的水师大将军昭先几乎一夜没睡,见到王爷上岸之后连忙迎了过去。
“王爷,再有三四天,营寨就差不多能够建造好。王爷的大帐已经立起来了,就在那边。”
昭先躬身道。
刘凌嗯了一声道:“让士兵们轮流休息,除了戒备的人马之外其余士兵都协助辎重营的人搭建营寨,还要把水寨也建立起来。”
“属下遵命。”
“抓了多少渔民?”
“从昨日黄昏到现在,抓了三百六十七人。”
“审过了吗?”
“监察院的官员还在审问,已经整理出部分情报。”
“稍后拿来我看。”
刘凌淡淡的说道。
大寨就建立在岸边,刘凌的计划是在半个月内在这片海岸站稳脚跟。一个月内,大寨和水寨都要建立好。水寨外围以大船为城墙,浅水滩搭建木桥方便水师的士兵能直接登上大船。陆上大寨是登陆第一步的根基,必须尽快建立起来。再之后,刘凌会排出斥候队伍和监察院的密谍打探情报,在十天之内,如果流求岛上的军队不来主动攻击的话,汉军是不会贸然出击攻打村寨的。
就算汉军精锐善战,但毕竟流求人占据了地利。如果能将流求军队引来聚而歼之,比贸然的出击寻找流求军队交战要稳妥的多。
熟悉整个流求的地形难,熟悉这附近区域的地形就容易多了。
看着逐步成型的大寨,刘凌站在高处俯视着忙忙碌碌的士兵们。
“沐秋风,你带十名银衣和三处的密谍散出去,十日之内,方圆三百里的情况孤要你们了解的一清二楚!”
“属下遵命!”
沐秋风应了一声,转身带了监察院的官员离开。
“狄扶舟,你亲自带一对监察卫,让孙金满带路去把大稻埕的情况弄清楚。有多少驻军,战力如何。给你五天的时间,速去速回。”
“属下遵命!”
狄扶舟应了一声,带了一组监察卫,然后派人将还在熟睡的孙金满叫了起来。孙金满本能的想骂人,可是一看到狄扶舟那张似笑非笑的阴沉脸他就吓得哆嗦了一下。赶紧穿好衣服,带好了干粮和自己的装备带着狄扶舟和一队监察卫往大稻埕的方向赶去。
在距离汉军正在建造的大寨不到一里的地方,一座山坡上茂密的草丛中悄悄探出来两颗脑袋。
“小虎!我盯着他们,你立刻回去报告将军!”
叫小虎的青年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大人小心!”然后悄悄的滑下高坡,撒开腿朝着远处跑了出去。他的个子不高身材墩实,两条腿很短但跑动起来就好像一对风火轮似的很快就钻进树林中消失不见。
被称为大人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他看着小虎消失不见后松了口气。他伏在草丛里,盯着那支庞大的军队和那些装备精良的士兵眼睛一眨不眨。他是几个月前登陆泉州的流求军人之一,所以他认得那面迎风飘荡的火红色战旗。
见一队汉军巡逻的士兵经过,他连忙伏倒连大气都不敢出。
想起陛下回到流求后的预言,他的心里逐渐变得冰冷。
“我实在没有想到汉军竟然精锐强大到了那种地步,这是我的失误,在流求岛上生活了二十年,中原的军队已经不再是我熟悉的情况了,现在看来我带兵去打泉州,真的是草率了。夜郎自大的后果,只怕灾难很快就要降临在流求岛上了。不过,我倒是希望那个汉王刘凌能亲自来,能和这样的人交手也是一种幸运吧。”
当时的皇帝陛下一脸的落寞:“只怕……我此生是没机会完成和大哥二哥的赌注了。”
这人爬在草丛里正回想着皇帝陛下的话,忽然感觉天空一黑,好像有一片黑云遮住了太阳。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看,于是看到一个一身黑色长袍的男子,正在笑着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残忍。
第五百四十二章 糟蹋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叫小虎的年轻人一路狂奔,他就好像一只矫健的羚羊一样在崎岖不平的原野中快速的穿行着。越过一块突起的石头,他的动作轻灵而迅疾。**着的双脚踩在那些碎石和杂草上似乎毫无知觉一样。他的速度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就这么一口气狂奔了半个时辰,他靠在一棵大树上缓缓的坐下来喘息着,然后从腰畔将水袋解下来灌了一大口。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叫小虎的青年脸色凝重。回想起海岸上那连绵不绝的营地,那蚂蚁一样黑压压的士兵,他心乱如麻。他也是几个月前去过泉州的,所以他知道那些穿着黑色战服的士兵是那些凶悍精锐的大汉士兵。
几个月前的血腥惨烈的战斗,现在他依然记忆犹新。
在泉州的时候,那些汉军精锐的士兵杀人的时候是那么残忍而冷酷。他记得第一阵进攻的是山南国的军队,一万多人的军队向两千汉军发动了冲击。所有人都不觉得山南国的军队会败,可结果却是那样的血淋淋令人恐惧。两千装备精良的汉军竟然将一万多名山南国的士兵杀的血肉横飞,还没有冲到汉军的阵地前,山南国的军队就被那种被称为连发火弩车的恐怖武器射死了两千多人,然后汉军的弓箭手开始发威,山南国的军队损失了三千多人却根本就没有冲到汉军阵前!丧失了胆气的山南**队开始溃退,汉军乘势追击,杀的山南国的军队血流成河!
中山国皇帝尚顶天连忙派人接应,可是斜刺里杀出一支五百余人余人的汉军骑兵,硬是将两千人的中山国步兵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口子。那支骑兵就好像一条来回飞腾的巨龙一样,将流求人的步兵一段一段的切碎然后吞噬掉。因为地域的关系,流求岛的联军并没有骑兵,也没有与骑兵交战的经验。
被汉军的骑兵杀了一阵之后,中山国在流求岛上近乎无敌的军队被汉军骑兵杀的狼狈不堪。就在尚顶天变阵准备围杀那支骑兵的时候,从侧翼杀出一支两千多人的汉军,负责侧翼安全的山北**队一触即溃,被汉军追杀几十里。尚顶天无奈只得退兵,这一战流求岛军队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就连相对来说最精锐的中山国士兵都损失了一千五六百人,要知道,尚顶天练兵一直秉承的原则就是求精而不求多。中山国的军队总兵力也不到八千人,却将加在一起超过六万的山北国山南国联军杀的丢盔弃甲,由此就可见中山国的军队并不是软弱可欺的。
这一次大战给尚顶天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年他离开家乡远渡到流求的时候,中原军队的战斗力他是十分熟悉的,绝对没有汉军这样强悍。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士兵们的单兵作战能力竟然完全不比他亲手练出来的兵弱,而且配合上比他的中山**队还要娴熟。在不同的情况下变换不同的战阵,汉军的指挥官指挥军队竟然到了如臂使指的地步!
这场战斗对尚顶天的震撼太大了,从此也记住了那个被中原人尊崇的名字……汉王刘凌。
他不止一次的推测,一个汉军的终极将领指挥军队都已经有这样的水准,那号称不败的汉王刘凌,又会强大到什么样的地步?
尤其是汉军装备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武器,让他的眼界完全上升了到了一个以前想都想不到的境界。那些看起来华丽但杀伤力更华丽的武器,就好像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威力大到让人提不起反抗勇气的火药抛石车和连发火弩车,尚顶天看到这些武器的时候甚至兴奋的连续几天睡不着觉!
这是唯一一次他输了却没有挫败感的战争,从小到大,他都是不服输的那个。否则,也不会用近乎于赌气的方式和他两个哥哥非得决出个胜负来不可。他们三兄弟师出一门,大哥精研天象和算学,二哥对琴棋书画痴迷不悔,只有自己选择了兵法韬略,并且沉浸进去匆匆而过了十几年。
大哥说,三弟,你所学的是仙师的微末小道,是仙师最不注重的东西,只不过是那个乱世为了生存和平等的一种不得已的手段罢了。
二哥说,三弟,你所学的虽然是仙师的精妙之术,但却违背了仙师的宗旨。兵者凶器也,妄动而成大灾。仙师历来不推崇战争,你为何偏偏要学这些东西?
尚顶天记得自己当初的回答:“我要用你们认为的微末小道,来实现仙师天下太平人人平等的宏图伟愿。”
那个时候的他,意气风发。
可是见识了汉王刘凌的那些手段之后,他赫然发现,原来世界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很多。他发现自己捧着仙师的遗策研究了十几年,在汉军面前却丝毫都施展不出来。他不相信仙师只是一个善守而不主攻的人,这些年来的研究他终于发现仙师的兵法其实也完全可以放在进攻之中。
靠着仙师遗策,再加上自己的领悟,他不觉得这世间还有什么军队能挡得住自己的攻势。
大哥说,当以宽宏治国,百姓相互爱护,就算没有军队国家也是强大的,因为百姓们不会容忍有人来破坏自己的安定生活,如果有人侵略的话他们就会自发的拿起武器来保卫家园,并且最终取得胜利。
二哥说,当以礼教治国,百姓们都是谦谦君子自然就没有纷争,君子正直懂礼,于礼不合的事君子就会坚决的否定。而战争不是君子的手段,且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应该有战争,人人都应相亲相爱。
他说,你我三人便以各自之道建国治国,看看最后是谁的国家最强大。
兵围都城为胜,败者自动投降。
毫无疑问,最后将是他取得胜利。
可是,那个叫做刘凌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从此之后,他发现原来战争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容易。
他能训练出精兵,却练不出士兵的杀戮之气。而汉军,只要上了战场,他们就会彻底变成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用一场惨败,尚顶天明白了一个道理。战争不是赌注,战场不是儿戏。
战争,其实就是杀戮。
战争的艺术,就是不择手段取胜的艺术。
颓然回到流求岛上的尚顶天交待麾下的将领,密切关注沿海的情况。因为他知道,刘凌这样的强者是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的。汉军早晚都会来进攻流求,而他剩下的完成与大哥二哥赌注的时间并不多了。所以回到流求岛之后,他就立刻发动了对山北国的攻势,并且终于击败了他的大哥。
小虎就是一个尚顶天安排在沿海一线的眼线,他是众多眼线的其中一个。
派他回去报信的那个中年男子是中山**队的一个百夫长,但是泉州一战后他的百人队包括他自己在内只有六个人活了下来,其中就包括小虎。百夫长名叫塔山,是个地道的流求岛平埔族汉子。
小虎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扶着大树站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猫下腰再次迅疾的冲了出去。他的动作依然灵活而迅速,在树林和草丛中穿梭就好像一道人形的暗器一样。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必须赶在汉军站稳脚跟之前赶回去将情况禀报给陛下知道。汉军来势汹汹,如果不早作准备的话,只怕中山国将会迎来一场灭顶之灾。
很快,小虎就消失在茂密的树木丛中。
突然!
几个黑影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样出现在小虎之前休息的地方,他们穿着款式几乎相同的黑色莲花款式长袍,身形修长的几个人站在大树旁边,看着小虎离去的方向似笑非笑。监察院特质的黑色长袍质地特殊,在雨天里可以当做雨衣来穿,柔韧的材料就算在荆棘丛中穿行也不会被割破。
“有点意思,这个小子跑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快啊。”
狄扶舟笑了笑,回头问喘着粗气的孙金满道:“怎么样,还能跑吗?”
孙金满挺了挺胸脯道:“最起码比那个小子能跑,不然对不起这身漂亮衣服啊。”
狄扶舟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睛微眯:“说实话……监察院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糟蹋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不去
第五百四十三章
大稻埕
尚顶天举步从山北国并不恢弘壮丽的所谓宫殿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后面一个一袭儒衫老者说道:“二哥,你这院子确实寒酸了些……难道二哥是知道早晚也要被我围了,索性不再大兴土木?”
尚顶天才四十岁不到,身材挺拔,穿一身明黄色五爪金龙团袍,足蹬黄色靴子,只是头上没有带着象征帝位的金冠。他的相貌虽然说不上什么英俊潇洒,却带着一股别样的飞扬神采。
走在他身后的老者哼了一声道:“大哥说的对,待民当施以仁政。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就算建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又如何?不过是苦了百姓罢了。”
说话的人正是山北国的皇帝尚振远,他的山北国被尚顶天在十天前才刚刚灭掉。只是看他的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懊恼和悲愤,相反,倒是带着些许的释然。他生性淡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爱好音律,时常都会登高盘坐与巨石之上盘膝抚琴。他并不是故作什么曲高和寡的姿态,只是他着实喜欢那种山巅树下抚琴一曲的感觉。
“二哥,大哥的话是对的,但二哥难道你不觉得,身为帝王若是没有彰显地位的手段,百姓如何会服从你?仁政?若是百姓都被二哥你这仁政惯着已经没有对你这皇帝的尊敬,只不过是惯处一些暴民罢了。”
“强词夺理!”
尚振远怒道:“莫以为你赢了就来胡说八道奚落我,说起百姓的爱戴,你永远不及大哥,甚至不及我多矣!”
尚顶天笑道:“百姓爱戴大哥?那是二哥你没有看到山南国是什么样子。大哥的山南**队与我麾下人马交战,屡战屡败,一触即溃,谁不说大哥软弱?他率领军队出征之前,总是先要占卜星象然后根据什么上天的指示选择是否出兵,若是占卜出一卦大凶来,好不容易集结起来的军队立刻解散回去待命,如此再三,军队何来士气?”
“老三,大哥对星象之精研岂是你能明白的?仙师学贯古今,只有你偏偏选这兵书一道。不求治世之法,反而选了乱世之谋。糊涂!”
“糊涂?”
尚顶天冷笑道:“难道大哥以为这世间会没有战乱不成?”
尚振远严肃的说道:“正是世间有你这样的人,才会纷争不断!”
“二哥大错特错了!”
尚顶天停住脚步道:“人只要心中有**,就会有纷争。二哥莫不是以为百姓衣食住行就不是**?贫穷之辈,无米下炊,易子而食,为了填饱自己的肚子连骨肉都可吞噬,这算不算**?为了一口饭而大打出手,甚至死伤人命,这算不算纷争?为了钱财,为了权势,为了美姬,哪一样不会引起纷争?”
他一本正经的问尚振远道:“二哥,你且说说,人心是什么颜色的?”
“自然是红色!”
“错!”
尚顶天:“是黑色的!”
“这世间自古至今,甚至远远未来,人心都是黑的。这世间若是无人,只有荒蛮野兽自然秩序井然。麋鹿食草,猛虎食肉,各有各的道路。可是人,草食之,肉食之,甚至人还吃人。看起来是人在建立秩序,实则秩序皆坏自人心。人心如无底黑洞,金钱,权势,地位,美姬,这些东西都填进去也填不满!只要有人……就有纷争!”
尚振远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蛮荒禽兽尚且强于人?”
尚顶天反问道:“虎毒不食子,人,莫说是子,为了心中**爹娘可杀,兄弟可屠,还有什么是人做不到的?人有何资格看不起禽兽?”
尚振远叹道:“如此偏激,真不知道该如何救你回来。”
尚顶天昂首道:“这世间之人,因为种种**而发动纷争,仙师看破这其中黑暗,所以才会留下兵书数卷。只是仙师谦逊宽宏,只守而不攻,这岂不是助涨了恶人的胆气?若是想让世间没有纷争,一味死守断然不是道理。人来欺我,我便打回去,打到他疼,他怕,他不敢再想欺负别人。对于那些肆意发动战争的人,就要让他尝到战争的疼痛。”
尚顶天顿了一下说道:“让世人感受疼痛,一想到战争就会心惊胆战夜不能寐。难道靠着大哥的星象算学,靠着二哥的风雅谦逊还能让他们疼不成?”
“敢执意仙师!老三,你已经无可救药!”
尚顶天回头很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尚振远,叹了口气道:“这世间之真理,偏偏你却不信。当世之上,或许……只有他与我想的一般无二吧。”
“他?是谁?”
“汉王刘凌!”
尚顶天昂起下颌道:“泉州一行虽然大败而回,但我却听到了一句至理名言。汉王曾经说过,结束乱世,不是仁者不是善者能做的事,还是要我这屠夫来一刀一刀杀出一个天下太平。”
尚顶天豪迈一笑:“一刀一刀杀出一个天下太平!何其壮哉!何其威武!”
尚振远摇了摇头道:“汉王施以百姓仁政,难道你看不到?若是汉王一味穷兵黩武,百姓又何来爱戴尊敬?泉州一战,百姓皆为汉军摇旗呐喊送粮送水,难道你看不到?”
“先暴而后仁。”
尚顶天笑道:“这才是治世之道啊。”
两个人正说着,忽然外面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尚顶天眉头微皱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亲卫连忙跑出去看了看,又快步跑了回来单膝跪下后说道:“回陛下,有山野粗鄙之人擅闯皇宫,禁卫已经将其拿下,只是这人狂呼乃是陛下的臣子,有要事禀报陛下。禁卫将军派人拿他,此人却颇为骁勇伤了几名禁卫。如今已经就伏,正被带下去问罪。”
尚顶天皱眉道:“皇宫之地,也能让人随意闯进来,禁卫是怎么做事的!去!告诉禁卫将军,自己到刑办司领二十军棍!”
“遵旨!”
那亲卫应了一声就往外走,才走到正门忽然又被尚顶天叫住:“还是把人带进来吧,朕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亲卫连忙出去,吩咐外面的人将那喧闹之人带了进来。两名禁卫押着一个黑瘦墩实的汉子走进宫门,那人一进门摇摇的看见尚顶天忽然发了狂一般挣扎起来:“陛下!陛下!小虎有重要军情禀报!”
“小虎?真的是你?松开他让他过来!”
尚顶天认出小虎,随即吩咐禁卫放人。
小虎的身上都是被荆棘刮出来的伤口,脸上一层厚厚的尘土,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两只脚上都是血,每走一步都会在青石板的路面上留下一个刺眼的血脚印。他挣扎着跑了几步忽然跌倒在地,仰着头嘶吼道:“陛下快做准备,大汉数万大军已经在八里上岸!”
说完这句话,小虎一头栽下去昏了过去。
尚顶天闻言一惊,随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预料到以汉王刘凌那种霸道的性子,早晚必然会打造水师来攻打流求。只是他本以为自己最少还有一年半载的时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汉军竟然来的这么快!数万汉军,需要多少船只运输?征集船只,渔民,筹集物资装备,如此庞杂的事汉军怎么这么段时间就做完了?
“快!救醒他!”
尚振远比尚顶天还要慌乱,他跑过去拉起已经昏迷不醒的小虎大声命令道。
尚顶天颓然的退后几步,仰天长叹。
“来人,派人去山南国通知山南王,就说汉军来了,即可调集人马驰援!”
尚顶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吩咐道。
“二哥……大哥来了之后,你们二人就去十年前咱们建造的那个地方吧。”
尚振远一愣,下意识问道:“你呢?”
尚顶天笑了笑,渐渐挺直了胸膛道:“我半生精研兵法战阵,怎可不战而退?”
二里外,一座山头密林中。
狄扶舟回身吩咐道:“将一路所过之处绘图送回大寨去,孙金满,你和我进城去看看,可敢?”
孙金满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道:“小看我?我…….不去!”
第五百四十四章 打探清楚
第五百四十四章
“终归不是在中原,江南,院子里消息传递的速度慢了许多。”
刘凌将手里的监察院密报递给昭先道:“中山国的皇帝尚顶天就在大稻埕,距离此处也就百多里的路程。只是全靠脚力来回传递消息,只怕此时尚顶天已经走了。可惜了,若是狄扶舟他们将那中山国的探子杀了,探知中山国皇帝就在大稻埕之后火速传回来消息,孤派精骑奔袭,说不得就将那尚顶天擒了。”
昭先看完了密报后也是叹了口气道:“委实可惜了。”
他将那份密报放下后说道:“王爷,若是此时派遣精骑连夜奔袭,说不定还能追的上尚顶天。若是能抓了他或是阵斩的话,取中山国便容易的多了。”
刘凌摇了摇头道:“一路上都是荆棘密林,到了大稻埕骑兵才能展开。盲目的追上去,中山国的人说不定有了防备。他们占着地利,骑兵未必就能找到他们,若是再中了埋伏得不偿失。”
他站起来看了看外面深邃的夜色:“流求岛上大部分地域都是还没开垦出来的荒野山林,并不适合骑兵作战。尚顶天既然知道了我大军已经登上流求岛,他也会猜到必然会有斥候来探大稻埕的消息。中山国虽小,他也是一国之君,只怕不敢以身犯险。”
他停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问道:“若他有些谋略,会不会借机调集人马在大稻埕设伏?以他自己为诱饵,引我大军前去?”
昭先起身躬身说道:“流求岛上的军队战力有限,就算埋伏又能如何?属下愿带三千步兵兵围大稻埕!”
刘凌道:“这么多年征战,怎么还是一副急脾气?孤经常对你们提及,骄兵必败。就算流求人的战力再有限,他们若是藏身荒野丛林中,大军经过他们偷袭一阵就跑,你能追的上?你心中没有必胜的打算,孤又怎么会将三千士兵的性命轻易交与你手?这几年的胜利太多了些,让你们心中都生出了骄纵!”
昭先一慌,连忙垂首道:“王爷息怒,属下知错了。”
刘凌嗯了一声道:“尚顶天占据地利人和,就算他麾下兵马再不善战也有五成胜算。孤之大军远航而来,怎么比得上中山国人对地形的熟悉?若是贸然攻击的话,大军就会一点点被中山国的人消耗掉。以己之弱攻敌之强,是为不智。”
“近些天的事还是要将附近的地形熟悉起来,静等中山**队来袭,若是他来,难道还能让他毫发无损的回去?另外,水寨乃重中之重。若孤是尚顶天,必然会派人来偷袭水寨,最好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我军受困,粮草不济,必败无疑。你为水师之主将,这些日子水寨建造进度要多盯着些。”
昭先垂首道:“属下遵命。”
刘凌点了点头道:“去吧,明日一早,孤也是要去水寨看一看的。”
昭先行礼后退出了大帐,刘凌又唤来陈小树道:“吩咐院子里的密谍,去探一探,从山南国往中山国最快的道路是怎么走的,尽量相信些。带上那些大屿岛的海盗,他们中不少人会流求岛的土话。不要惊了百姓,也不要让百姓看出密谍不是流求岛的人。”
陈小树躬身道:“遵命!”
“另外,再探一探从大稻埕往中山国都城最近的路怎么走。”
刘凌想了想说道:“可以重金聘来一些流求岛当地人来做向导,只是聘来的人不可尽信,要分开询问然后对比有无差别。”
陈小树应了一声,躬身出了大帐去吩咐监察院的密谍做事。
刘凌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心里却一直在想这尚家那三兄弟。这三兄弟从中原大地不远万里跑到这流求岛来,建立起这三个小国难道仅仅是来避世的?还是说,他们三兄弟有什么大图谋不成?尤其是那尚顶天,真若是精研那人的兵法说不得真是一个劲敌。不过好在这流求岛因为地域的限制,兵力有限,而且军队在装备上也远不如中原军队精锐。流求岛大部分地域都是荒山野岭,百姓贫苦是养不起规模庞大的军队的。
若是尚顶天真的有一身防御的本事,再造一些花样繁多的陷阱,发动流求岛上的原住民全民皆兵的话,这一战并不好打啊。就好像装备精良的美军到了越南一样,说不定就会陷进泥潭里难以自拔。而且这些原住民粗野蛮横,就算杀了尚家三兄弟想要民心归顺也是极难。流求岛总是要设立官府的,总不能大军才撤走,官府就被那些原住民砸了吧。
刘凌又没时间玩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套路,战而胜之不难,难在如何收服这些流求岛上的原住民。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刘凌微微笑了笑。
其实无论想镇服什么地方的百姓都逃不过一个老套路,大棒加胡萝卜。大棒打的要狠,却不能逼之太急。胡萝卜要给,但不能喂的太饱。
力度上的拿捏,才是关键。
流求岛占之不难,只是需要一个得力的能臣来管理。刘凌微微皱眉,脑子里不断的思索着朝廷里有谁能胜任这个工作。军机处的几个大学士都是上上之选却不可能抽得出来身。民政上的事,周延公,谢焕然,侯申,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相对于整个大汉天下来说派一个大学士来流求岛显然有些大材小用了。可若是随意指派一人,只怕又镇服不了这片还没有开化的土地。
忽然,一个名字从刘凌的心里浮现出来。
王小牛,这个家伙应该是个不错的人选。王小牛出身军武,又在应州做了几年的郡守,无论民政军事能力还是不错的。而且,这个人有些小狡猾也够狠,正适合来此地。想到此处,刘凌也不耽搁,写下一份手令,命人连夜过海送往金陵。
调赵霸为金陵将军,王小牛带五百亲兵即刻南下赶赴流求。
五日后,大稻埕西南五里外的一片密林中,一小片草丛忽然抖动了几下,一个人缓缓的从草丛中爬起来。这个人脸膛黝黑,赤-裸的上身上还能看到才愈合的细密的伤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叹了口气转头往远处跑去。
这人正是小虎,醒来后就一直埋伏在这里监视有没有汉军到来。
跑到几百米外的一座高坡后面,小虎停下脚步单膝跪倒:“陛下,还是没有发现汉军的踪影。”
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的尚顶天皱了下眉头,站起来走过去拍了拍小虎的肩膀说道:“告诉士兵们撤回来吧,汉军不会来了。”
小虎劝道:“陛下,已经埋伏了五天,再多等几天吧!汉军一定是在忙着建造大寨,一旦汉军大寨建成,肯定会发兵攻打大稻埕,卑职觉得,也就是在这几天的事了。”
尚顶天摇了摇头道:“汉军主帅很厉害,他知道汉军的弱势在哪里,所以不会贸然进攻大稻埕。他是在等,等朕带兵去攻打他的大寨。这样,汉军以逸待劳胜算最大。他之所以不来攻打大稻埕,就是怕中了朕设下的埋伏。”
想了想,尚顶天叹道:“只是不知道汉军的统帅会不会就是汉王刘凌。”
小虎道:“陛下,那咱们就偏偏不去攻打他们的大寨,汉军原来且远隔茫茫大海,就算他们水师强大运送粮草也是十分艰难的。汉军至少有三万人,所需甚大,等不了多久就会发兵攻打村寨,只要汉军一动,咱们再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尚顶天微笑道:“若真如你想的这么简单倒是好了,汉军虽然远来,但真如你所说其水师那般强大的话,实则运送粮草并不艰难。而且,汉军若是稳扎稳打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逐步蚕食,以战养战,他们的粮草并不会匮乏。所以……朕反而是等不及的那个。既然汉军不来,咱们也只好去。若是不将汉军的烧掉的话,汉军源源不断的运来将来的仗就不好打了。你是见识过汉军那些威力巨大的火器的,若是汉军将那些庞大的火器也逐渐运来的话,如何抵挡?”
“小虎……朕要你再回去,将汉军水寨的情况打探清楚!”
第五百四十五章 赶不及
第五百四十五章
小虎离开大稻埕后的第四天,正在舆图前仔细琢磨汉军动向的尚顶天忽然脸色一变,他猛地想到一件事,心中顿时慌乱如麻!猛然间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尚顶天顿时汗流浃背!
“来人!”
尚顶天站起来大喊一声。
两名禁卫连忙跑进来躬身问道:“陛下有什么吩咐?”
“传我的命令,全军集合!”
尚顶天伸手招了招,示意侍女给自己披甲。侍女们连忙小跑着过来,手脚麻利的帮尚顶天将盔甲穿戴整齐。穿戴好之后,尚顶天快步往大稻埕皇宫外的广场跑去。禁卫们紧随其后,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陛下如此慌张过,心里也不免生出几分恐慌来,加紧脚步跟上去心里却都在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急事会让陛下如此的急迫。
尚顶天到了广场之后等了不到半个时辰,中山国的军队和山北国的降兵攻击一万两千多人逐渐集结起来。什长,百夫长不断的呼喊着整理阵型,千夫长来回巡视将跑乱了的士兵一脚踹会队列里。从列阵就看出了中山**队和山北**队在素质上的差距,虽然同样的急迫但中山国的军队急而不乱,山北国的士兵却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闯乱撞。
看着广场上的混乱,尚顶天的眉头越皱越紧。
有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队列才算勉强变得整齐起来,千夫长开始清点人数然后报给将军。乱糟糟的士兵也逐渐安静下来,等着皇帝陛下的训示。
尚顶天心中急切,不等士兵们彻底安静下来往前走了两步站在点将台边缘位置上高声喊道:“腊犹!”
中山国将军腊犹连忙跑上来施了一个军礼道:“请陛下吩咐!”
尚顶天道:“带你的两千人守着大稻埕,在朕回军之前决不可丢了大稻埕!设置防线,绝不可让汉军占领这里!”
腊犹一愣问道:“陛下要出兵?”
尚顶天点了点头道:“迟则十五天朕就会派兵来支援你。在这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守住大稻埕。就算你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不许后退半步,记住,朕将大稻埕交给你了。”
腊犹虽然不知道陛下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陛下会如此急着离开大稻埕。但他从尚顶天的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担忧和不安,还有对自己的期望与信任。他猜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所以陛下才会带兵立刻起来去救援。难道是汉军偷袭中山国都城全邺了?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听到尚顶天说朕将大稻埕交给你了这句话腊犹心里一震,随即一股热血开始飞腾起来。
他单膝跪倒昂起下颌坚定的说道:“陛下放心,除非末将全军战死,否则绝不会让汉军攻下大稻埕!”
尚顶天拍了拍腊犹的肩膀说道:“朕知道,大稻埕没有城墙防御起来艰难无比,但相信你能做到。你不要死,大稻埕也不能丢!”
说完,尚顶天高声下令道:“各营将军千夫长立刻整顿士兵,每人携带四天口粮,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全部安排好!一个时辰好大军开拔!”
所有将领都是一震,但没有人犹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指挥着士兵立刻按队列离开广场领取口粮,大家都意识到大战就要来了。这样仓促的集结仓促的出兵,每个人都在心里不断的猜测着到底放生了什么事。尚顶天不说,就连那些领兵的将军们都不敢去问。尚顶天严厉治军,要求每一个军人都要无条件的服从命令。
一种紧迫感在每个人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来,与之伴生的则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恐慌。尤其是山北国的降兵,他们都是才征集起来的山民根本就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山北国的军队这两年在于中山国的战斗中大量损失,在泉州一战后更是近乎于全灭。这些新兵还不适应战争的气氛,紧张和恐慌是在所难免的。
尚顶天集结士兵是在午后,前后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眼看着太阳已经到了山顶上很快就要沉下去的时候,各营的士兵终于准备妥当。千夫长和将军陆续汇报,军队再一次集结在皇宫外的广场上。
看了看集结起来的军队,尚顶天却连战前动员都没时间说了。他交待了一队禁卫在最前面带路,大军立刻开拔。
万余人的军队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但队列还算整齐,看上去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离开大稻埕之后大军开始急行军,士兵们根据前进的方向判断是往中山国的方向,大家开始窃窃私语,是不是汉军偷袭了全邺城。大家在震惊之余也有些庆幸,幸好陛下不在全邺城中否则中山国就危机了。
流求岛上没有什么城池,都是大大小小的山寨和堡子。木制的围墙的防御力也低的可怜,远不如中原大城那般难以攻打。除了全邺城是以石头建造的之外,其他寨子堡子挡不住大军的围攻。
一直赶路到了半夜尚顶天才下令大军休息,安排好了斥候和警戒之后尚顶天这才召集所有千夫长官职以上的人到他的帐篷里议事。也是直到这个时候,千夫长们和几个将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当听到尚顶天的不详推测之后,每个人的心都变得无比沉重起来。尚顶天严令麾下的将领们不要将这推测散布出去,只说是为了赶回中山国布防。将领们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一旦传开的话说不定就会士气大跌。
第二日天还灰蒙蒙的,尚顶天就令人吹响牛角。士兵们揉着惺忪的睡眼揉着酸疼的腿开始集结,然后尚顶天一声令下大军继续在山路上急行军。吃饭,撒尿这样的事都是一边走一边解决的,一整天大军都没有停下来休息。直到天色黑了之后才第二次安营,第三日又是天没亮就就起来赶路。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有士兵发现了不对劲。到了这里已经不是回全邺城的方向了,而看陛下的意思大军还要继续往南急行。汉军明明在山北国境内,如果是来偷袭全邺城的为什么大军过城而不入?难不成汉军绕到中山国南部去了?可是中山国南部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根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城镇啊。
难道是……要攻打山南国?
士兵们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然后士兵们又开始安慰自己,如今流求岛大敌当前陛下应该不会做出自掘坟墓的事情吧。说不定,是汉军偷袭山南国陛下率军赶去支援吧。
到了第五日的午后,最前面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在前面引路的禁卫和几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单膝跪倒在尚顶天面前。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悲伤和愤怒,每个人的脸色都白的吓人。
“陛下……咱们,来晚了。”
尚顶天闻言身子猛地一阵摇晃,眼前一黑险些昏倒过去。两名禁卫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好一会儿尚顶天的神智才恢复过来。
“可……可曾发现……朕的兄长?”
“回陛下,我们只是远远的看到一片惨烈的战场,没敢靠近观察。陛下放心,山南国皇帝陛下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快去!给我仔细的找!”
尚顶天咬了咬牙,推开搀扶着自己的禁卫大步往前跑去。
拐过山道是一道峡谷,峡谷不算太狭窄也不是很长,可以保证百人并排而过,只是此时中山国的士兵们却连一步都迈不动了。他们僵立在原地,身体里的疲劳已经完全被恐惧所取代。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根本就控制不住。
峡谷中,到处都是死尸!
峡谷中的那条小溪里还能看到红色的水流,被焚烧的旗子的糊味和人肉的焦臭味充斥在空气中。远远的看过去,几里长的峡谷里竟然铺满了东倒西歪的尸体。全部都是山南国的士兵,惨烈无比。
血腥而恐怖,如修罗地狱。
“大哥!是我害了你啊!我……我不该让你来!”
尚顶天悲鸣一声,仰天倒了下去。
第五百四十六章 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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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眼看不到头的尸体,几乎阻断了那条并不宽阔的小溪流。粗粗的估算一下,死在峡谷里的山南国士兵不下万人!这已经是山南国如今能聚集起来的全部士兵了,却在这条不知名的峡谷里全部战死。看不到一具敌人的尸体,说明敌人已经打扫过战场。对于这种残忍的行为,每个人都生出一股彻骨的含义。
万余人的队伍,竟然就这么被全歼于此。
要杀光这样规模的一支大军,就算汉军埋伏也要调集最少人数相当的军队。可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汉军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这里的?汉军若是没有向导,绝不可能如此轻车熟路的在这个最适合埋伏的地方出现。与其说这是一场战争,还不如说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中山国的士兵在打扫战场的时候,找到了一些已经断了的兵器,他们当中有些老兵能认得,那是中原汉**队的制式横刀。很多横刀坚硬而锋利的刀刃已经崩出了不少缺口,那分明都是被袍泽们的骨头崩出来的。
要杀多少人,才会将汉军的百炼横刀崩坏?
中山国的士兵默然的站在原地,山谷里一片可怕的寂静。
“去找!去找有没有山北国皇帝的尸体!”
尚顶天颤抖着下令道。
将领们和士兵们抹去眼睛里的泪水,开始缓缓的走进山谷试图找到还活着的袍泽。一名中山国的士兵将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翻转过来,发现死去袍泽的咽喉上裂开了一道血糊糊的口子。血已经在脖子上凝固,却还能看到断了的碎了的骨头。他颤抖着手触摸那道伤口,手指触碰在脖子上,一股黑血又从伤口里冒了出来。
中山国的士兵吓得一下子跌倒在地上,他下意识的想支起身子赶快离开这里。手摸在身侧另一具死尸的手上,他再次被吓了一跳,啊的大叫了一声猛的站起来想逃离这个地方,才跑了一步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么。他顿住脚步,看着自己不小心摸到手的那具尸体皱了下眉头,隐隐间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是什么了。
犹豫了一会儿,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是温度!
不小心摸到手的那具“尸体”上海带着温度!这说明……这个人有可能还活着!
这名中山国士兵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快步走回去,在那具“尸体”旁边蹲了下来伸手想把那山南国的士兵抱起来。手才触碰到那个人的后背上,他忽然神情猛的一窒!心口上传来一阵通透的清凉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直接钻进了心里一样的感觉。他缓缓的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前面有半截刀子,另外半截,在他的胸口里。血顺着刀锋不断的涌出来,就好像山谷里那条红色的小溪一样。
他的眼前一黑,一股无边的恐惧立刻笼罩在他的心里。
疼!
这感觉竟然来的这么迟!
忽然那还带着温度的尸体猛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脚蹬在那中山国士兵的胸膛上顺势将锋利的横刀抽了出来。
“杀!”
这“尸体”振臂一呼!
异变突起!
数不清的尸体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刀一个将身边放下了武器正在寻找山南国皇帝的中山国士兵砍翻在地。一个个穿着流求岛人服饰的汉军士兵突然发难,刚刚进入峡谷中的上千名中山国士兵顷刻间就被屠杀殆尽!三千多名装成死尸的汉军士兵将横刀压在自己的身下,等着中山国的士兵到了跟前后才暴起杀人!
上千人,几乎在十分钟之内被杀了个干干净净!
峡谷中的惨呼声此起彼伏,而站在峡谷口的中山国士兵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的一愣!
忽然,从两侧的山上投下来数百个火药包,燃烧的引信还在嗤嗤的冒着青烟。算计好了距离的火药包在落地之后才炸响,中山国的军队人群中顿时就被炸的乱成了一团。数不清的士兵被杀伤力惊人的火药包放倒在地,不少人捂着眼睛痛苦的哀号着。被炸飞出来激荡着四处乱飞的铁钉,杀伤了上千名中山国士兵!
看到第一个炸响的火药包,尚顶天的禁卫指挥官就扑过去将尚顶天压倒在身下。他们在泉州已经见识过了汉军这种威力惊人的大杀器,那种绝对恐怖的威力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尚顶天挣扎着站起来,推了推自己忠心耿耿的禁卫将领后者却一动也不动。尚顶天看到自己手上的鲜血,这才发现至少有两根铁钉钉进了了那禁卫将领的后脑里。只这一下,他身边的禁卫竟然被炸死炸伤了一小半!
就在爆炸声刚停下来,装作私人的汉军士兵已经呐喊着杀了过来。
中山**队的将领们大声的招呼着,命令士兵结阵防御。但是一阵爆炸已经将中山国的士兵彻底炸的魂飞魄散,他们抱着头四处乱跑根本就聚集不起来。第一梯队三百多名汉军士兵已经杀到了近前,双方才以接触,骁勇善战的汉军士兵就给了中山**队沉重的打击,沸汤泼雪一样将中山国士兵狠狠的撕下来一层又一层。
三尺横刀,锋刃长达七十多厘米,一刀劈下能轻而易举的将人头切成两半。
一名汉军统带一刀砍翻一名中山国士兵,然后侧山闪开另一名敌人刺过来的铁叉。雪亮的横刀斜着劈出去砍在那中山国士兵的胸膛上,横刀就好像切开一张白纸一样轻而易举的切开那士兵薄薄的衣服,还有他的胸口。伤口从小腹一直到胸口,被切开的肚皮往两边分开,一大团血糊糊的内脏呼啦一下子全都掉了下来。
不理会这名中山国士兵的哀鸣,汉军统带伸刀向前一指。后面的汉军就好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狼一样扑进中山**队的人群中,一群狼冲进了一群惊慌失措的绵羊中,很快就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本来就不严密的防御被切开后,大队大队手臂上缠绕着红色布条的汉军士兵涌进流求人的人群中。断面不断的扩大,汉军士兵用横刀硬生生的将六七千名中山国士兵分开成两段。
“不要退!结阵防御!结阵防御!五人一组,刀阵!刀阵!”
恢复了神智的尚顶天大声的命令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中山国士兵听到他的声音后镇定了一些,开始寻找同伴结成防御阵势。只是那些山北国的降兵本来就没有什么战斗经验,猝然受到打击立刻就乱成了一团。他们四处乱跑,甚至将才渐渐成形的中山国防御阵型撞的再次凌乱起来。
“后退着斩!”
尚顶天抽出自己的宝刀一刀劈倒一名逃兵后大声喊道。
得到命令的将领们下令士兵将胡乱跑动的山北国士兵杀死,被血擦亮了眼睛也擦亮了心的流求人在尚顶天的指挥下慢慢的汇集起来。骤然遇到打击,没有彻底溃乱反而渐渐的镇定下来,这是精兵才具备的素质,由此可见尚顶天练兵却是很有章法。
在损失了三千多人之后,流求人的防御阵型终于渐渐的成形。汉军指挥冲击的郎将带兵奋力的冲杀了几次,虽然杀伤了不少流求人但却没能再次将对方的阵型切开。大约有四千名流求士兵聚集在尚顶天的身边组成了圆阵,而之前被分割出去的另一队大约千余名流求士兵则被汉军团团围住看瓜切菜一般的放倒。
汉军士兵杀光了被包围的流求人之后,那名郎将刚要指挥军队继续冲击,忽然听到一声嘹亮的号角声。这名郎将果断的下令汉军迅速后撤。随着汉军潮水一般的退下去,流求军队的压力顿时一松。听到了那声号角,尚顶天的脸色忽然大变。他猛地大喊道:“追上去,跟汉军贴在一起!举盾,举盾!”
只是他的命令下达的稍微晚了一点,汉军退下去的速度奇快。流求人的士兵才反应过来往前冲的时候,汉军士兵已经退到了三十步以外。
呼!
一声闷响之后,天空忽然暗了下来。
数不清的羽箭从峡谷两侧的密林中射了出来,竟然将太阳的光芒都遮挡住了。密集的羽箭就好像从天而落的冰雹一样狠狠的砸进流求人的阵型中,虽然已经举盾,但仍有数百名流求士兵被射翻。还没等流求人彼此靠近组成盾阵,第二轮羽箭又是遮天蔽日而来。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流求人高举的盾牌上立刻就长满了一层“野草”!
又是一声号角声响起,一对盔甲鲜明的汉军从一侧密林中杀了出来,另一队汉军从对面冲出两下包夹,意图将流求军队的后路截断。
“陛下快走!”
一名中山**队的将领大呼一声,他猛地的推了一把尚顶天喊道:“来人!保护陛下杀出去!”
喊完,这名将领招手带着自己麾下的士兵嚎叫着朝着一队封锁过来的汉军冲了过去,他麾下仓促间只有三百多人跟了上去。面对着两下里不下两千多人的汉军队伍,面对着战斗力远强于他们的杀戮机器,他们就好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明知必死,依然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这三百多人的流求士兵和汉军狠狠的撞在一起,却好像一股溪流撞击在一座石山上一样,激荡出漫天的水花,只是那水花…..殷红绚丽。
“陛下快走!”
几十名禁卫护着尚顶天往后撤去,数百名流求士兵再次组成攻击阵型朝着汉军的封锁杀了过去。
血在这一刻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染红了一地的小草。
多少人,会埋尸荒野?
第五百四十七章 挤压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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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刘凌站在山峰突起的一块岩石上负手而立,他看着山谷下的激战,神色平淡:“像不像诸葛山谷设伏欲擒司马?只不过诸葛孔明的运气不好,只射了一个张颌。孤本欲射一鹿,却来了一只虎。”
他伸手指了指下面的战局说道:“压上去,切不可走了尚顶天。”
麾下将军石俊彦一挥令旗,站在高处的汉军号手立刻吹响了牛角。
号角声一响,山谷中的汉军攻势骤然变得猛烈起来。上千名流求士兵组成了一个锥形阵狠狠的撞在封锁谷口的汉军防御阵线上,就好像一条大河撞在了一座山峰上一样,两军才一接触立刻就撞出一层鲜红色的浪花。流求的军队分作了两队,一队两千人左右保护尚顶天突围,另一队两千多人阻挡谷内的汉军冲击。
流求的军队就好像汉堡里的那层牛肉一样,被汉军两边挤着不断的流出来血淋淋的汤汁。
在山谷里围攻流求军队的是汉军三个小旗的士兵,山谷中装作山南**队的两个小旗,封堵山谷口一个小旗。
负责指挥封堵流求军队的汉军都司叫丁演,看到流求军队的攻势很猛,丁演从亲兵手里接过一面盾牌,右手擎刀向前一指喊道:“堵死他们,只要坚持半个时辰,咱们的人就能从后面碾碎了流求人!”
说完,他带着自己的亲兵扑了上去。见到主将奋勇,士兵们的斗志更加旺盛了起来。盾阵虽然被流求人猛烈的攻击撞开了几个缺口,但是在丁演率领亲兵的填补下渐渐的又顶了回去。
前两排的盾手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好在后面的长槊手有效的杀伤了大量的流求士兵。前两排的士兵都是双手持人高巨盾,他们没有能力还击所以危险很大。全靠后面的长槊手从盾阵的缝隙中不断的刺出步槊将流求士兵戳死,但流求人发了狠,不要命的狠狠的撞击着盾阵。
丁演一手提盾一手握着横刀,看到哪里有缺口就带着人扑想哪里。一名用巨大铁锤的流求士兵一锤擂在一面巨盾上,巨大的力度将持盾的汉军士兵砸的往后连着退了两步,汉军士兵的身体顶在后面的巨盾上才停了下来。紧接着那流求壮汉的第二锤就要到了,轰的一声巨盾承受不住铁锤的猛击被砸穿了一个大洞。西瓜大小的铁锤砸穿了巨盾又砸在那汉军士兵的胸口上,一声闷哼,汉军士兵的胸口上立刻就塌陷下去一个大坑。
噗的喷出一口浓稠的血液,汉军士兵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只是那流求壮汉的第三锤再次到来,正砸在他的脑袋上。这一锤将头盔砸的瘪了进去,脑壳瞬间就爆了开来。红的白的液体混合在一起激射出来,又顺着他已经看不见无关的脸流了下去。
连续三锤,那流求壮汉也是颇为吃力。他猛地站直了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想再砸后面的那面巨盾,忽然一柄横刀斜刺里砍向他的咽喉。流求壮汉正在调息,这一刀来的实在太过迅疾,他只来得及将铁锤往上提了一下想挡住那横刀,却还是慢了半拍。
他的铁锤只低了一寸,那一刀狠狠的斩在他的手腕上。锋利的横刀轻而易举的将他粗壮的手腕切断,然后又横着扫在他裸-露的胸口上。流求壮汉足有百十斤的铁锤掉下去砸在他自己的脚掌上,毫无悬念的将他的脚掌砸成了一个肉饼。只是那铁锤还没有砸在他脚上的时候,那刀已经切开了他胸前的肌肤。
一道深深的口子就好像地狱裂开的血盆大口一样狰狞恐怖,这一刀从的左胸切入,从右侧切出,一道直直的足有三指深的口子立刻崩开,血肉往两边翻着还露出一小段白森森的肋骨,
啊的一声惨呼,这流求壮汉想往后退奈何脚被砸中一时之间退不回去,一刀将其重伤的丁演立刻上前,将横刀刀背贴在盾牌上,以盾牌推着横刀往前撞去。他的脚下猛的一点,将全身的力气都在脚下爆炸了出来。就好像出了膛的炮弹一样,丁演狠狠的撞在那流求壮汉的身体上。盾牌顶着横刀撞在那流求壮汉的咽喉上,锋利的横刀切开流求壮汉的脖子就好像切开一块豆腐一样容易。
横刀从这壮汉的咽喉切进去,然后从脖子里扫了出来。紧接着,步兵盾狠狠的撞在那壮汉硕大的头颅上!
那颗须发皆张的脑袋带着一股血箭飞出去很远,正好撞在一名流求士兵的面门上。这一下撞破了那流求士兵的鼻子,鼻子里的血和眼睛里的泪水几乎同时溢了出来。他下意识的接住那个巨大的圆球,抱在怀里的时候还没有发现打伤自己的竟然是袍泽的脑袋。一手抱着人头,一手擦了一把眼泪低头去看,这流求士兵啊的一声大叫随即将那颗还淌血的人头抛了出去,人头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凄惨的轨迹后落在地上,恰好被一名流求士兵踩了上去,跑丢了草鞋的流求士兵大脚趾踩进那人头的眼窝,他身子一个趔趄扑到了下去,同时将那颗眼珠子也碾了出来。
他转头看的时候,那颗血糊糊的眼睛还粘在他的脚趾上。
都司徐琦指挥汉军疯狂的攻击着流求人的背后,虽然流求人分出了大半的兵力阻挡后面汉军的进攻,但人数上还是处于劣势的。装作死尸的汉军共有两个小旗,虽然不是完全建制加在一起也有三千六七百人。徐琦指挥他的小旗猛攻左侧半边,都司韩升率军攻打右半边。
很快,两军交接的地方地上就躺满了残缺不全的尸体。
汉军虽然换了衣服缺少了甲胄的保护,但在武器上他们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且这次来流求的军队都是汉军中的老兵,战斗力比尚顶天训练出来的中山国士兵还要强悍一些。单兵作战能力相当,但汉军士兵的杀人技巧远比流求人要熟练。
流求人的防线被挤压着逐步后退,这样一来,他们顶着身后的袍泽不断的前进撞向汉军的封锁盾阵。负责封锁的汉军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也被流求人的疯狂进攻逼的步步后退。
眼看着汉军的防御就要被挤裂,杀出了血性的丁演大吼一声:“弃盾换刀!”
前两排的巨盾手立刻毫不犹豫的将手里的巨盾狠狠的砸了出去,几百面巨盾砸出去之后顿时将流求人的攻势砸的缓了一下。不少流求士兵被沉重的巨盾砸到后爬不起来,被汉军或是袍泽活活踩死。
盾手将巨盾砸出去之后,随即将腰畔的横刀抽了出来。大汉的制式横刀沿用了隋唐横刀的款式,长约一米,锋刃足有七十五厘米,背厚而锋利,双手抡刀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的胳膊卸下来。
丁演一刀将一名流求士兵的半边脸扫了下来,横刀上传来的阻力代表着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结束。只剩下一只眼睛,半个鼻子的流求士兵连哀嚎都没有发出来就倒了下去,脑浆子从缺口缓缓的流了出来。
撤刀挡住一名流求士兵劈过来的刀子,当的一声脆响,就在丁演的眼前两件兵器相撞打出一串火星。大汉的制式横刀论硬度和韧性都要比流求士兵手里简陋的铁刀要强大,这一下撞击的力度极大,单手握刀的丁演挡不住那流求士兵狠狠劈下来的力度,横刀刀背撞在丁演的额头上,立刻就硌出一道血口子。而流求士兵的铁刀则断为两截,嗖的一声那半截铁刀飞出去钉在地上还在不断的打颤。
丁演一脚揣在那流求士兵的小腹上,包了铁角的战靴直接将那士兵的小腹踢得凹陷了下去。这一脚的力度十足,将那流求士兵直直的踹飞了出去。丁演额头上的血流下来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这让他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殷红的颜色。无论是山谷青翠的树木,还是血流成河的战场,都是那种令人心悸的红。
丁演伸手去抹眼角的血迹,一个流求士兵的刀子狠狠的斩在他的肩膀上。这一刀力度十足,深可见骨!只是钝刀卡在丁演的骨头上,那流求士兵抽了一下竟然没有将刀抽出来!以他的力度,若是换了大汉制式横刀的话,只怕这一刀能将丁演的半边身子削下来。
丁演啊的大喊一声,右手失去了力度横刀掉了下去。他一歪头用身体卡住那流求士兵的刀子,左手高高举起用步兵盾狠狠的砸在那流求士兵的面门上!
噗的一下子,血花四溅。
流求士兵身子往后一仰倒了下去,丁演的肩膀上卡着一把钝刀往前大步跨了出去,一脚踩在那流求士兵的胸口上,然后左手的步兵盾狠狠的再次砸在那士兵的面门上!
一下!
两下!
三下!
……
直到……那流求士兵的脑袋被砸成了一滩肉泥。
杀了那人之后丁演的力气也已经耗光了,身子摇晃了几下往后倒了下去。几名亲兵抢过来扶着他,然后亲兵们合力将他抬起来往后阵退去。
丁演的重伤被亲兵们救走,导致汉军的阵地再次出现一个缺口。尚顶天看准了这边,指挥流求士兵疯了一般的朝着缺口冲了过来。
站在山石上的刘凌轻轻摇了摇头吩咐道:“把丁演救回来,让封堵的士兵松开一个口子。韩升和徐琦带人从后面粘着追杀!”
旗官立刻挥舞令旗,封锁谷口的汉军随即让开了一条缝隙。见到了希望,流求人的队伍决堤的潮水一样从那缺口涌了出来。只是汉军的挤压太犀利,冲出来的队伍只有四五百人。后面的流求士兵已经和韩升徐琦的人混在一起根本脱不开身。
韩升看到令旗,对不远处的徐琦大喊道:“你带人清理,我去追尚顶天!”
说完,韩升猛的一招手,他麾下小旗的兵马立刻往战团外面冲。
第五百四十八章 藤甲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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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八章
四五百名流求士兵保护着尚顶天一路往全邺城的方向奔逃,韩升带着千余名大汉士兵在后面紧追不舍。尚顶天不断的下令留下一队人阻挡后面咬得死死的汉军,用这种自我消耗的手段来拖延汉军追上来的速度。
几十人几十人的送死,虽然将汉军的速度拖慢了但流求人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尚顶天一边奔跑一边回头看了看,此时跟在自己身边的士兵已经不足百人。找这样下去,只怕再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被汉军追上。而此时距离全邺城最少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想要跑回全邺城似乎已经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
“丁队,留下御敌!”
尚顶天奔跑中大声下令道。
禁卫丁队的二十名士兵立刻停下脚步,丝毫犹豫都没有。他们明明知道停下脚步就会迎来死亡,但身为中山国皇帝陛下的二百名忠心耿耿的二百禁卫,他们别无选择,也不会做出别的选择。陛下给他们最好的待遇,礼贤下士,他们就已经时刻做好了为陛下而死的准备。如果牺牲自己而能救陛下,二百禁卫的每一个人都会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生命。
不同于大汉的军队建制,中山国禁卫是二十人为一队的。大汉的军队建制是五十人一队,设一名队正,两名陪戎队副。隋唐之后校尉的官职职权有所降低,隋唐时期五十人为一队,设队正一名,一百人为一旅,设旅率一名,三百人为一团,设校尉一名。而到了五代时期,率领五十人的队正就是一名校尉。
中山国禁卫丁队的队正猛的停下脚步,将手里的朴刀横在胸前给渐行渐远的皇帝陛下行了最后一个军礼。
“丁队!誓死保护陛下!”
丁队队正大呼一声,二十名禁卫站成一排,将他们手里的朴刀横在胸前齐声喊道:“誓死保护陛下!”
二十人,人人带血,纵然不是气势如虹却也带着一股令人尊敬的肃穆和庄严。这是一种明知必死的选择,他们有的人心里或许会后悔加入禁卫的行列,但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一个人选择逃走。不同于中山国的普通士兵,禁卫,就是皇帝陛下的死士。
丁队队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挺起了胸膛。汉军士兵在后面不到百米,顷刻间就能冲到他们身前。以二十人阻挡千余汉军的正面冲击,就算是孙武再世孔明复生也没有这个能力。他们不是孙武孔明,他们心中没有治世平天下之才,但他们有一个纯粹的热血沸腾的心。
眼看着汉军突前的队伍就要撞击在那二十人组成的单薄的防御阵型上,追击的汉军士兵忽然左右一分竟然绕过了那二十名禁卫!紧接着,在汉军分开的队列中,就好像毒蛇土信一样从汉军中冲出来十几名不同于普通汉军士兵的人。
十几名身穿黑色莲花款式长袍的彪悍男人,飞快的接近那二十名禁卫组成的防线。就在一个恍惚间,丁队的队正刚张开嘴想要下令队伍散开阻拦汉军的时候,那些黑色长袍的男子在距离禁卫二十几米远的地方动作整齐划一的将大汉百工坊精致的改装武侯连弩举了起来。
每一支连弩可以发射十五支弩箭,而且箭簇上沾着监察院五处研制的剧毒。
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十几支连弩几乎同时开始发威!
丁队的队正脸色骤然一变,猛的大喊道:“伏倒!”
他下达的指令不是最正确的,在敌军面前伏倒所代表的意思其实就是死亡。而且,他们的动作也快不过犀利之极的大汉连弩。顷刻间,在那些禁卫还没有来得及伏地的时候,数十只弩箭呼啸而来!
噗噗的声音接连不断,二十名禁卫只是在一个刹那间就被射倒了一半多。短小却力度恐怖的弩箭在这个距离内可以轻松穿透两层披甲,更何况这些禁卫的身上只是穿了一件单层的轻甲。弩箭入-肉的声音就好像半夜磨牙的声音一样,在这种难听的声音中禁卫的身体被弩箭穿破。
一名禁卫仰天一声哀嚎,他的胸口上被四支弩箭命中,还有一箭几乎射中他的心脏,他一声狂吼后猛的将胸前深入-体-内的弩箭拽了出来。精致的弩箭在箭杆上还有机关,撞击之后箭杆上的倒刺就会弹出来卡在肉里。这禁卫猛的一拽,竟然带出一大条血淋淋的肌肉。开放型的伤口烂乎乎的不断往外冒着血,甚至隐隐间还能看到心脏在一下一下的跳动着。
他甩掉弩箭,挥舞着朴刀迎着那些恶魔般冷静的黑袍人冲了过去。
刷的一下,一名监察卫举刀而起挡住了这名禁卫的朴刀,另一名监察卫的横刀已经划过了那禁卫的脖子。两名监察卫之间的配合十分的娴熟,这种小规模肉搏的实战能力监察卫远比汉军士兵要强大。监察院的人适应不了战场上数万人厮杀的那种战斗,但他们却极为适应这种小规模缠斗。
这一刻,那十几名黑色长袍的监察卫就好像在阳光下旋转的舞者,他们的黑色莲花长袍随着动作而抖动着,但他们杀人的手却稳定的好像这大山上深埋地下的石头。中山国禁卫丁队队正的左眼被一支弩箭射穿,二十厘米长的弩箭插在他的眼窝里还在不断的抖动着。丁队队正啊的惨呼了一声,随即猛的将眼窝里的弩箭拽了出来。弩箭的倒刺上,刺着一颗已经烂了一半的眼珠子。
身子剧烈的晃动着,这队正坚持着没有倒下去。
两名互相配合的监察卫一左一右朝着他杀了过来,丁队队正的脸上都是血,他就好像一头受了伤的山中野兽一样挥刀迎了过去。他手里的朴刀虽然不是百炼精钢所造,但远比中山国普通士兵的武器要坚韧的多锋利的多。沉重的朴刀挡住一柄横扫过来的横刀,然后猛的往前一推。朴刀的刀刃迎着监察卫的胸口推了过去,那名监察卫右手的刀已经被荡开,他空门大露!
但是这名监察卫却根本没有理会横劈过来的朴刀,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横刀顺过来刺向那丁队队正的咽喉。横刀的刀尖比长剑还要锋利,力道灌足可以轻易的刺穿厚厚的皮甲。中山国禁卫二百人是唯一一支装备有制式皮甲的军队,可以说他们是整个中山**队中装备最精良的二百人。
监察卫不躲不闪,完全是一副以命换命的打法。
他不躲闪,不是因为他不怕死,而是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同伴能够替自己挡下那一刀。
他的同伴没有让他失望,另一名监察卫在最快的时间内一刀斜劈将丁队队正的朴刀荡了出去。
噗的一声!
横刀穿破了那队正的咽喉然后从后颈中刺了出来,带血的刀尖上散发这妖异的残忍的光泽。
七十多厘米的刀锋,全部贯入!
二十名禁卫就好像被洪水吞噬掉的小石头一样,没有激荡出多大的浪花就消失不见。
就这样,又半个时辰之后,尚顶天身边的禁卫只剩下了甲队的八个人,甲队的另外十二名士兵在突围的时候已经战死了。
“杀!”
韩升将横刀往前一指,看到了胜利希望的汉军士兵们奋勇向前。
“陛下,快走!末将带人阻拦敌军!”
甲队队正高呼一声,返身杀了回来。三名禁卫一咬牙,跟着队正又杀了回去。四个人,竟然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尚顶天换来多逃一会儿的机会。只是……面对七八百名汉军精锐的冲击,就算他们四个再善战也挡不住那股洪流。
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倒下去的甲队队正,尚顶天的心猛地一颤就好像心口上被刺进了一柄匕首一样。
只过了不到十分钟,监察院的人最先追上了尚顶天五人。
猎豹跑的再快,若是被拉住了尾巴的话也很难前行。甲队禁卫是尚顶天二百禁卫中战力最强的,是尚顶天的贴身侍卫。但双拳难敌四手,猎豹在厉害若是被数百只饿狼围住的话也是毫无生机的。
尚顶天脸色惨白,眼看着汉军士兵已经围上来他却已经没有什么办法脱身了。很快,他和四名甲队的禁卫就被汉军围住。四名甲队禁卫将尚顶天护在当中组成了一个微型的梅花阵,而尚顶天就是那梅花的花蕊。
没有人说什么,汉军士兵直接扑了上去。他们都是杀戮心集中的战士,绝不会在战场上对敌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只坚持了不到十分钟,尚顶天仅剩下的四个禁卫身上也是个个带伤!
很快就有两名禁卫被乱刀砍死,尚顶天的梅花阵宣告破裂。
就在这紧急关头,忽然从侧翼密林中杀出一支队伍硬生生的将汉军阻拦了下来。这队士兵的人数并不少,看样子竟然不下千余人!
韩升一刀砍在一名突前而来的士兵身上,锋利的横刀竟然没有切开那士兵的特殊盔甲!
就好像砍在一块柔韧的棉花上,横刀再锋利也没能破开那名中山国士兵的肩膀上!就好像砍在厚厚的一层沾了水的棉花上一样,横刀被阻挡在那士兵身体之外!
“藤甲军!”
韩升眼睛猛的瞪圆!
第五百四十九章 你放屁
(第三更,下去接着码字。)
第五百四十九章
尚顶天根据流求岛上的特殊情况,打造了一支三千人的藤甲军。在三国演义中诸葛孔明七擒孟获的时候,乌骨国就曾派出一支悍勇的藤甲军来给孟获助战。也不知道尚顶天是不是受到了这种启发,才决定打造藤甲军的。
流求岛上气候温暖潮湿,密林深山中多是飞禽猛兽。在茂密的原始丛林中穿行,没有护具无异于找死。而这个地方落后的工艺水平和资源的匮乏,皮甲和铁甲都很难装备军队。而藤甲这种东西很实惠,轻便,结实,坚韧,不但抗刀剑而且还能遮风挡雨。被桐油反复浸泡后,藤甲可以说是滴水不露的。
尚顶天的藤甲军是他麾下的一支丛林野战军种,是他精心训练的一支强军。
追击尚顶天的汉军大概在**百人,骤然被三千藤甲军包围士兵们稍微慌乱了一阵就立刻恢复了过来。在韩升的指挥下,士兵们的阵型缓缓变化,最后组成了一个防御圆阵。韩升知道藤甲军的厉害,他们手里的横刀虽然锋利无匹但却很难砍透韧性十足的藤甲。而此时追击尚顶天的汉军士兵则都没有护具,这是第一次汉军在装备上吃了亏。
不到一千汉军被三千名从密林中骤然杀出来的藤甲军围住,汉军的兵器虽然犀利却破不开藤甲,这是第一次汉军如此被动的战斗。
韩升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知道这一次如果援军不及时赶来的话只怕自己带来的士兵很难突围出去了。
“五人为一组,攻他们的面门!”
韩升大喝一声,随即挥刀率先杀了出去。他的亲兵一起喊了一声,紧跟在韩升的身后往前冲去。韩升一刀直刺拦在他面前的藤甲军士兵面门,那士兵抬起左臂挡在自己的面前,然后一刀砍向韩升的肩膀。韩升的横刀砍在那流求士兵的胳膊上却没能破开那一层坚韧的藤甲,只是将胳膊砸的往后荡了一下打在那士兵的脸上。
韩升躲开那一刀,侧身一脚踹在那士兵的小腹上。藤甲有效的消除了韩升这一腿的部分力度,藤甲的弹性同时有效的保护了那士兵的小腹。只是,他依然还是被韩升一脚踹的向后倒飞了出去。在那倒飞出去的藤甲军士兵撞到了两名袍泽的时候,韩升立刻跟了上去一刀刺入一名倒地士兵的咽喉里。
藤甲,并不能将全身都覆盖住。
一刀戳死一名士兵,韩升的斗志更盛。以他为锋,之前还在追杀尚顶天的汉军转为突围。但这突围是极为惨烈的,面对横刀几乎无法伤害的藤甲军,汉军只能靠自己的血肉之躯撞开一条通道。没前进一步,他们都要付出几条生命为代价。
韩升率领的汉军死伤的速度很快,流求人第一次面对汉军处于优势所以他们的攻击极为犀利。但尚顶天的头脑没有被暂时的胜利冲昏,流求的原住民只知道藤甲的厉害,却不知道藤甲的弱点。他知道,而且知道若是刘凌率军赶来的话这些藤甲军士兵只怕都会被活活烧死。
他打听过,汉军有一支叫做神机营的军队专门以火器杀敌。手段犀利,而且那些火器的威力十分惊人。他的藤甲军最怕的就是火攻,被桐油浸泡过的藤甲滴水不侵却沾火就燃。汉军的追兵随时都会赶来,尚顶天不敢拿自己最后的力量当赌注。
所以,再狠狠的杀伤了几百名汉军之后,尚顶天果断的下令立刻撤退。藤甲军的将领玄武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尚顶天的命令。他嗷嗷的如山猿一样叫了两声,还在不断围攻汉军的藤甲军士兵立刻撤离了战团。这里的地形他们远比汉军熟悉,只一会儿就消失在密集的丛林中。虽然汉军对这一带的地形勘察过,但这次伏击之所以成功完全是因为山南国的军队和尚顶天的人马没有防备所致。真的要说起来,尚顶天只需让自己消失在汉军的视线中哪怕几秒钟,他就能潜藏起来让汉军搜索不到。
韩升的肩膀上,大腿上中了刀,伤口很深,血如溪流一样从他的伤口里冒出来。看了看损失惨重的部下,韩升常常的出了一口气颓然的靠着大树坐了下来。他的亲兵过来给他包扎伤口,他低声命令清点伤亡人数。
这一次追击尚顶天,竟然损失了五百多名士兵。死里逃生的汉军不过三百余人,而且身上几乎都带着伤。大家互相搀扶着坐下来休息,在援军没有赶来之前他们对流血的伤口也没什么好办法处理。
“谁身上没有伤?去看看,援军来了没有。”
韩升命令道。
他的脸色很难看,不仅仅是因为流血过多和疼痛的缘故,还因为这次挫败让他心里有些难以接受。被一群蛮子击败,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颇为丢人的事。大汉的雄兵自大统三年以来南北征战,已经很久没有输过了。这样傲人的战绩让每一名大汉士兵都有着发自内心的骄傲,他们确实没有将一群尚未开化的流求人当做对手。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派出去的亲兵引领着汉军的援兵赶了过来。
刘凌缓步走到韩升面前,看着自己部下脸色沮丧的表情他的心里有些愧疚。是自己的疏忽导致了这次失败,也导致了数百名大汉精锐的死亡。他疏漏了一点,没有想到急匆匆赶来的尚顶天还敢将全邺城的守军调出来。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尚顶天对他哥哥还是很有感情的,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般三兄弟仇深似海,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这个疏忽,差一点让韩升的小旗近乎全军覆没,刘凌的心里也有些堵。
“王爷,卑职无能放走了尚顶天,请王爷治罪!”
韩升挣扎着站起来垂首说道。
刘凌摇了摇头道:“是孤的错,非战之罪。”
他招手将军医叫了过来道:“先给韩都司治伤,再派人砍伐树枝做成担架抬着受伤的士兵们。”
他对韩升点了点头道:“你且安心,今日这代价,孤是必然要让尚顶天加倍的偿还的。处理一下伤口立刻就上路,还要赶回大寨去。尚顶天未死,一旦召集中山国的人围攻的话,咱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刘凌心中明了,若是被那些熟悉山林就好像熟悉自己被窝的流求原住民围攻的话,就算汉军都是精锐回到大寨这数百里路途也难保不会被人一点一点的磨死。唯一的遗憾就是这次出奇兵没能将尚顶天抓住,以后对流求人的战斗将会更难打一些了。吃了亏的人总是会记住教训,若是流求人躲在山林里不出来,汉军总不能将整个流求岛都烧了吧。
倒是那些藤甲军刘凌并不如何担心,对付他们卧龙先生很久之前就给出了最正确的答案。诸葛因为烧死三万藤甲军而自责,认为自己的杀孽太重会损了阳寿。可刘凌没有这份顾虑,他所要的只是最正确的取胜方法。烧死几千人和砍死几千人没有什么区别,再说,到了现在为止死在他命令下的人何止几十万?
乱世称雄,谁不是踩在百万枯骨之上功成名就的?
心软这种事,历来就不是战场上应该有的。
简单的处理了伤兵,刘凌下令大军立刻撤离这里。离着大寨还有几百里的路程,一旦陷入被围攻的泥潭现在这不足三个小旗的兵力很难全身而退。这次刘凌率军奇袭并没有带着太多人马,算上他的亲兵也就七千人不到。三个小旗再加上监察院的护卫和亲兵,总兵力也就六千六百人左右。
成功的伏击杀死了山南国近万士兵,而且,还抓住了一个大人物。
刘凌一边走一边回头打量了一眼漠然走在队伍里的那个老者。看样子,他应该已经有六十岁上下。一头花白的头发,穿了一身皮甲,里面却是一件儒衫。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兵器,只有一本厚厚的书册。
一边走,这老者还不时低头在书册上记录什么。真不知道,怀里装了一玉瓶墨汁,一杆毛笔的主帅是怎么练兵的。
“尚大家,你在写什么?”
刘凌微笑着问道。
那老者正是山南国的皇帝,尚顶天的大哥尚玄。他身上的衣袍颇为干净,由此可见被俘后汉军士兵并没有虐待他。无论如何,山南国再小他也是一位皇帝。就算是做了战俘,也是比较牛-逼的战俘。
“不与魔鬼说话!”
那老者低声说道,表情很不忿。
刘凌也不生气,他笑着问道:“杀人者就是魔鬼?”
那老者被这话挑起了争辩的**,张嘴说道:“难不成还是善人?”
刘凌笑道:“孤杀人百万,但活百姓千万,你说,孤是魔鬼,还是善人?”
老者一窒,无话可说。
刘凌摇了摇头道:“你们三兄弟中,倒是只有尚顶天学了墨家的真谛,你和尚振远不过学了些无用的皮毛罢了。我曾听闻,尚顶天说过一句话。欲天下太平,必先杀尽人心**。让天下人知道了战争的疼,他们才会不敢随意发动战争。照这样看来,你们这做哥哥的倒是真不如你们弟弟多了。”
尚玄气的胡子乱颤,憋了很久终于嘶吼出来三个字。
“你放屁!”
第五百五十章 试水
第五百五十章
刘凌对尚玄的发怒并不生气,他只是为了激怒这个看起来云淡风轻的老头罢了。一路走过来,尚玄就连对自己全军覆没这个事实都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和悲愤来。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悲伤和无奈,就好像战死的那近万山南国士兵和他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一样。刘凌看着他尚玄那种蛋然就有些生气,真不知道那些山南国士兵为什么会给他卖命。
“尚大家,有件事请教。”
刘凌依然温文尔雅的问道。
尚玄怒气正盛,但他骨子里确实是一个自命清高的文人。听刘凌这般说话心中倒是生出几分骄傲来,汉王什么的,还不是有问题要向我请教?
“你说。”
他昂起下颌说道。
刘凌停顿了一下,将脑子里的话整理了一遍后笑着问道:“我听说,你们三兄弟之间有个赌注?以流求岛为棋盘,以流求百姓为旗子,三方执子争输赢?”
尚玄傲然道:“你这么说,也未尝不可。”
刘凌又问:“那再问尚大家,在你眼里,什么样的人是善人?又什么样的人是恶人?难不成,将流求百姓生死视为玩物的你,就是善人?还是说尚大家自命高人一等,根本就无需在意那些山民蝼蚁般轻贱的生命?”
“你!”
尚玄大怒,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词汇来反击。他张大了嘴巴,却只是发出了这么一个单调的音节。
刘凌脸上的玩味表情渐渐退去,他肃然道:“孤杀人无算,其目的终究还是为了活天下百姓。就算手染万千血迹,但百姓们却发自内心的尊敬我。他们敬我,敬的是我能带给他们安稳康宁的生活。而你们三兄弟自命不凡以为高人一等,以百姓为棋子娱乐自己。将战争视为儿戏,又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你自以为是的指摘别人的所谓缺点,却刻意忘了自己心里的肮脏和龌龊!”
刘凌轻蔑的笑了笑:“孤站在山巅俯视繁华天下,而你们三人……终究不过是三条不入流的小小爬虫罢了。你这样的人,也有资格说孤是恶人?”
刘凌居高临下的看着尚玄,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别在孤面前表现的很高傲,也别自以为是。抱着墨家祖师留给你们的宝典就以为自己也都是墨翟?笑话!糟蹋了墨家这两个字,你们还有什么脸面自称墨家传人?再装出这副样子来,孤就割了你的四肢剜了你的双目,然后铸造石碑缚在你背上让你永跪流求岛!”
刘凌的眼神在尚玄的脸上扫过,尚玄就感觉一柄出了鞘的横刀顶在自己额头上似的。他知道,他清楚,刘凌说的都是事实。汉王可以轻而易举的杀死他,而他除了假装表现出来的清高还有什么?砍去四肢,剜去双目,背负石碑永跪流求岛,每一个字都好像戳在尚玄心里的刀子一样。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汗流浃背。
汉王一怒,伏尸千里,杀他这样一个人难道还有什么放不开手脚的?
尚玄的冷汗从额头不住的流下来,流进眼睛里让视线变得模糊。也让他的眼睛摩擦着变得生疼,就好像汉王看进他眼里的视线真的就是一柄锋利的刀子。
刺伤了他的眼,也刺伤了他的心。
刘凌淡淡的说道:“孤不杀你,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为了墨家的妙典能够流传于世。杀你们三人易如反掌,但孤总要对得起千年前的墨翟先生。真不知道,他若是在世看到你们三个这副丢人的德行会作何感慨!兼爱,尚同,你们也有脸以尚同的尚字为姓?不怕墨翟先生在九泉下不得安宁吗!”
刘凌看着尚玄道:“你且安心,就算孤杀了你的三弟也不会杀了你和尚振远两个。你三弟的兵法只得其行而未得其精髓,死板的很。这样的兵法孤要之无用,而且…..你们偏居海岛以为自己是世外高人,却不知这个时代造就已经变了!所以,杀了你三弟我不会心疼,倒是你们二人学的那些天象算学之类的东西,孤不忍让其失传。”
听到这句话,尚玄紧绷着的身子明显的松了一下。被他攥的有些皱巴巴的书册也缓了一缓,似乎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只是他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就听到了刘凌的一声冷哼。
“哼!看你那样子,听到孤说不杀你好像很开心?”
刘凌冷冷道:“好像对孤打算杀了尚顶天,你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他千里迢迢带兵赶来,甚至不惜调出全邺城的守军也要救你,难道他想不到,若是孤手里还有一支人马就能轻易夺了他在中山国的根基?为了你,尚顶天可以舍弃一切,倒是你这做大哥的好像很在意他的死活?”
尚玄一怔,随即脸上生出几分愧疚。正如刘凌所说,他刚才听到刘凌说杀他三弟而不杀他的时候,心里却是变得轻松起来。被刘凌点破了心中所想,其实他自己心里都没有想过这件事。刘凌的话直指他的内心最隐晦阴暗的地方,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尚玄无话可说。
刘凌淡然道:“活着吧。”
他转过身往前走去,汉军的行军士兵一个一个的在尚玄身边经过,可他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呆呆的傻愣愣的站在那里,就好像身体里的灵魂已经被某种力量抽走了一样。他的脸色不停的变幻着,表情很扭曲。
“王爷,不派人盯着他?”
陈小树轻声问道。
刘凌笑了笑道:“他自己会跟上来。”
陈小树还是不放心,回头对两名监察卫吩咐道:“去把那个人带上来。”
那两名监察卫应了一声转头朝着尚玄走过去,才走到半路,尚玄忽然长叹一声随即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大步的跟上了汉军的步伐。陈小树愣住,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弧线。只是这笑容,看上去并没有几分善意。
队伍急行军了一天一夜才停下来休息,第二日一早继续前进,又走了半日遇到了接应而来的汉军。昭先不放心刘凌的安全,亲自带了五千精兵赶来接应。双方合兵一处回到了大寨,出乎预料的是这一路上中山国的人并没有来骚扰。
回到大寨之后,花朵朵和敏慧两个被刘凌强行留在营地里的女孩跳着叫着燕子一样飞了出来。敏慧还好些,毕竟要文静许多。花朵朵整个人就好像一只穿花的蝴蝶一样飞到刘凌面前,昂起下颌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刘凌,随即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只是脏了些,没瘦。”
刘凌佯装生气道:“那还不去给王爷准备洗澡水!”
花朵朵噢了一声,脸上一红拉着本来想对刘凌说话的敏慧跑回了大寨里。刘凌看着两个女孩子婀娜的身影笑了笑,心里变得轻松起来。这次设伏几乎全歼了山南国的军队,却走脱了尚顶天。虽然那个人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刘凌的水师庞大,所需补给每天都是天文数字。而且刘凌也没时间在这个岛上天长日久的待下去,他的主要目标还是放在北方。
契丹人对中原的威胁一日不解决,刘凌的心里终究还是不踏实的。
尚顶天不会翻出什么大风浪来,但他却可以藏起来,就好像本-拉登膈应美国那样膈应着大汉,若是刘凌离开后他立刻钻出来到处捣乱,以他在那些平埔族和高山族原住民中的威望,很有可能让大汉在流求岛上建立的衙门陷入困局。斩草不除根,总之还是不行的。可在这茫茫大山里想要寻几个人简直就如同大海捞针一样,除非能在接下来对全邺城的进攻中一举将所有麻烦都解决掉。
不能再让尚顶天逃走了,当然除了战争之外刘凌也想到了另一个办法。
回到自己的大帐询问了一下大寨的情况,昭先如实做了汇报。刘凌离开的这段日子里,陆寨已经建造完毕。水寨也已经初具规模,以大船为墙,坚如磐石。
刘凌随意交待了两句,然后让众将回去休息。
不多时,花朵朵的几名女亲兵抬着一个大木桶走了进来,水桶里是热乎乎的洗澡水。
刘凌挥手示意女亲兵们退下去,然后脱去衣衫使劲伸了个拦腰,然后将自己整个扔进了那宽大的水桶里。
扑通一声,他水桶里的水花四溅。
啊!
才孩子一样跳进大木桶里的刘凌见鬼一样又跳了出来:“怎么又是你!”
水桶里的花朵朵一脸的委屈,或许是因为水比较热的缘故,她的脸红扑扑的十分可爱,嘟着性感的小嘴一本正经的辩解道:“我在帮你试试水是不是不够热。”
第五百五十二章 假服气真服气
第五百五十一章
刘凌像拎一只小鸡似的把花朵朵从大木桶里拎出来,见花朵朵身上裹着一层亵衣不由得松了口气。他从床上拿起一个毯子将花朵朵裹了起来,然后将大帐外面她的亲兵叫进来,让那些女兵抬着花朵朵回自己的帐篷去了。
离开的时候,花朵朵的眼神很幽怨。
刘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把自己扔在床榻上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日一早刘凌起身,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洗漱过之后吃了些东西。坐在书桌前面整理了一下思绪,然后提笔写了一封信。
一封给尚顶天的信。
打完了再招降,这样的有些不光明的手段只属于强者。我可以打你,也可以招降你,如果你不同意,我再打你就是了。但刘凌写这封信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轻松,如果尚顶天够聪明,一定能从刘凌这封信看出什么机会来。其实刘凌招降尚顶天也是无奈之举,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在流求耗着,击溃尚顶天的政权统治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做到没有后患。
刘凌知道,尚顶天一定能从这份招降信中想到这一点。
看只看,尚顶天是不是一个聪明人了。
刘凌给尚顶天开出的条件不错,如果尚顶天愿意投降的话,他不但保证不杀他大哥尚玄,而且还会在流求设立郡治,委任尚顶天为流求郡守。在流求岛上设立十个县治,官员由大汉派人任命但都归尚顶天节制。而汉军会在流求岛上留下六个小旗的人马,其中四个小旗就驻扎在八里正在建造的水陆大寨中。
尚顶天如果任郡守的话,将是流求最高行政长官,但却没有军权。军权都在流求将军手中,其中两个小旗的军队将驻扎在全邺城中负责郡治的安全防卫。作为条件,尚顶天必须解除他自己的武装力量。除了郡治衙门必须留下的衙役官差之外,可以说尚顶天将失去所有军事上的权利。
可以说,条件不错,但也十分苛刻。
对于一个在军事上有所追求的人,让他放弃军权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
“这是一个陷阱!”
尚顶天麾下将军腊赤将刘凌的亲笔信用力拍在桌子上吼道。
刘凌的信使已经离开了全邺城,并没有在这里等待尚顶天的答复。尚顶天并没有杀了大汉的信使,这已经让他麾下的将领们颇为不满。尤其是腊赤,他是藤甲军的将军,和现在住手大稻埕的腊犹是亲兄弟。那天腊赤带着藤甲军刚好救下尚顶天,所以他知道皇帝陛下被汉人追杀的有多狼狈。也知道,陛下带领的万余人马都中了汉军的埋伏死在了那座山谷里。
这样的仇恨,没有将那个代表刘凌而来的信使大卸八块煮了已经算是格外的仁慈了。在腊赤看来,向汉军投降绝对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山南国,山北国,中山国,三国数万士兵的死,都是这个刘凌的汉军屠杀的。这样的大仇,怎么可能去向刘凌投降?!
“这是侮辱!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他现在又来招降!”
腊赤恶狠狠的说道:“陛下!千万不要上了刘凌那狗贼的当!他今日说招降,明日陛下若是去了他的大寨,难保他不会耍什么诡计对陛下不利!咱们占着地利,我高山族的儿郎只要一声召唤,顷刻间又能拉出数万大军!只要陛下下令,末将愿意带着藤甲军打头阵割了刘凌那厮的头颅下来献给陛下!”
尚顶天微微往下压了压手道:“腊赤,稍安勿躁!”
他转过头问身边的一位长者道:“大族长,你怎么看?”
那老者名叫南冥,是高山族无数部落中最德高望重之人。有时候他的一句话,比尚顶天的旨意还要有用处。此人已经活了八十多岁,依然耳不聋眼不花思维敏捷。他虽然在中山国没有什么官职,但尚顶天对他却是十分的尊重。
“陛下,依我看来,这刘凌的信里倒是有几分诚意的。”
南冥不紧不慢的说道。
腊赤猛的站起来急切说道:“大族长!你怎么还替敌人说话!那刘凌与我族有不共戴天之仇,已经欺负到了咱们家门口,岂有被他打了,还投降的道理!”
南冥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带兵去泉州的时候,可曾想到汉王刘凌会带兵来报复?若不是咱们流求岛上的人先去招惹人家,人家又岂会漂洋过海的来厮杀!难道打仗,他们汉军就不死人吗?”
腊赤一愣,气呼呼的坐下不再说话。
尚顶天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恢复下来,他对南冥微微弯了弯腰说道:“出兵泉州,是朕的失策。大族长若要责备,还是责备朕好了。”
南冥连忙说道:“陛下误会了,我又怎么会有指责陛下的想法。我只是让腊赤知道,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他只看到了汉人杀死咱们的人,却忘记了在泉州是咱们先挑起了战端。人老了,也就少了几分斗志,只想图个安稳太平,族里的事我也早就不过问了,至于孩子们想打想杀还是陛下说了算。”
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刘凌这信的字里行间,倒是颇多诚意。”
“哦?大族长请明言。”
尚顶天忍住自己的不快问道。
南冥笑了笑道:“若是他毫无诚意只是想骗陛下去汉军大寨,刘凌何必在信中提出那么多苛刻的条件来?若是许以高官显爵,并且保留陛下的兵权,这岂不是更诱人?他何苦在信中写明只许给陛下民政之权,却不给一兵一卒的军权?诚然,刘凌短时日内想要攻灭了咱们中山国也不是一件容易事,他担心即便击败了咱们中山国的军队,也难以保证整个流求岛今后的太平安稳,所以他才会写这封信来招降。”
他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显得刘凌并不是怀着什么诡计。”
尚顶天点了点头道:“大族长说的有理,朕刚才看过了信也是这般想的。刘凌的汉军虽然强大,但对于流求岛来说他们毕竟都是外人。想攻克全邺城或许对汉军来说不难,但若是想一战而毕全功很难。对着流求岛上的地形还是咱们熟悉,就算撤出全邺城汉军想要找到咱们也是难如登天的。”
他想了想说道:“只是,若刘凌只送来一封信,诚意还是不够啊。”
他站起来说道:“为了中山国的百姓,这一战朕可以放弃,帝位,朕也可以放弃,军权,朕也可以不要!但,若是这么轻易的就降了,刘凌又怎么会重视我流求百姓?”
他想了想说道:“所以,还是要打的。”
南冥也点了点头道:“陛下所言极是,打,还是要打的,而且必须要打赢!只有打赢了再降,刘凌才会重视咱们流求岛上的百姓,才会知道咱们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腊赤皱眉道:“打赢了还要降?这是什么道理!”
尚顶天笑了笑道:“打赢了,然后提出咱们的条件来。若是汉王刘凌答应的话,咱们就为百姓多争取些福祉。只有将汉军打的疼了,他们才会明白流求人的骨气。若是随随便便就投降的话,只怕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尚顶天道:“只要大稻埕不失,在全邺城再狠狠的教训一下汉军,提出条件来,刘凌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南冥点头道:“所以,大稻埕那边还是要派兵增援的。”
尚顶天笑道:“大族长放心,朕已经派都雷带着人赶去大稻埕了。只要守的时间越久,对咱们越有利。”
南冥道:“汉军纵然强大,但漂洋过海而来补给上很难供应。拖的久了,刘凌怕是坚持不住的。再者,他带着大军而来,难不成汉国就不顾了?大军在外,若是刘凌的敌人趁机进攻的话,汉国也会很危险的。”
南冥自信的笑道。
他是一位有着大智慧的长者,但毫无疑问的是,因为眼光的局限性,他甚至认为刘凌所带来的大军已经是汉国的主力军队了。
就在尚顶天和他的亲信们在商议的时候,八里汉军大寨中,刘凌也在部署。
“王爷,尚顶天真的会降?”
鹰扬郎将徐琦问道。
刘凌点了点头道:“会降,但不会轻而易举的投降。”
他一边看着正在逐步完善的流求地图,一边解释道:“尚顶天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如果他不想被杀或是从此之后过偷偷摸摸的日子,他只有投降一条路可以选择。但他也不会轻易的答应,毕竟他也算是一国之君......皇帝,总是要面子的。”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地方说道:“想要让尚顶天投降的麻利一些,还是要让他怕的。”
他转过头对才赶到流求岛上的王小牛说道:“孤给你三个小旗的兵马,你是否有把握攻克大稻埕?”
王小牛道:“属下还不了解流求的情况,所以这一战,属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刘凌笑了笑道:“你说的对,这一仗你确实不是适合的人选。不过,将来流求岛是要交给你来替孤管着的,所以总得让你的名气尽快大起来才行。若是你王小牛的名字在流求岛上不能止小儿夜啼,怎么吓唬得住那些顽劣的山民?”
他笑道:“孤给你十天拿下大稻埕,至于怎么打,怎么立威,那是你的事。”
他吩咐道:“徐琦,罗辰,史千岁,你们三个小旗的兵马从今日起受王将军节制,大稻埕这一战,他说了算。”
三名郎将立刻起身抱拳道:“末将遵命!”
刘凌笑着对王小牛说道:“大稻埕那边你去打,全邺城尚顶天哪里,孤自己去打。打怕了他,他才不会假服气。”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要做的,就是让他们真的服气。”
第五百五十二章 原地休息
第五百五十二章
刘凌留下一万五千人马守住大寨,亲自带领六个小旗,一万两千人马开拔离开大寨往全邺城的方向而来。这一万两千人马,包括一个小旗的狂屠重甲步兵。而王小牛率领三个小旗的人马直奔大稻埕,其中包括一个小旗的骑兵。
全邺城在树林中依山而建,骑兵根本就施展不开。而大稻埕则不同,大稻埕的地势相对平坦许多,而且连城墙都没有,正是骑兵的用武之地。刘凌并不担心王小牛,如果他连大稻埕都拿不下来的话,那也就没必要把整个流求岛交给他了。
大军在清晨开拔,一路步行。
大军行军的速度并不快,在流求岛上几乎找不到一条平坦的大路,一万多人的军队在山林中穿行,因为地形的缘故如果速度太快就会使队形太过散乱,前后脱节,万一被熟悉地形的流求人偷袭局面就有些难以控制了。大军必须保持前后连贯,然后派出斥候在队伍的两侧,后方,前方探查。
全邺城的所在并不是什么秘密,用几块银子收买当地的原住民就能问清道路。全邺城算是流求岛上最大的城池,又是中山国的都城所以名气很大。就算没去过全邺城的人,也知道怎么走到那里。前后对照降兵和百姓指点的方向,确认没有错误之后大军才开始前进。可以说,这次进兵是刘凌亲自领兵以来规模最小的一次。就算北汉国力弱小的时候,刘凌出征也不可能只带一万两千士兵。
但这一战的意义又十分重大,只要逼着尚顶天投降,流求岛最少能安稳二十年。
这一块还算是蛮荒的地方,其实对刘凌大汉的意义并不大,之所以说意义重大,是对以后的发展有不小的作用。在流求驻军,然后作为海军的一个大水寨或者就在流求造一座大的船厂,这里将成为水师的一个重要的基地。
而且,再私心一些,刘凌拿下这里也算了却心里另一件遗憾事吧。
监察院善于潜行和汉军中的精锐斥候组成的小队在队伍前面探路,他们这支小队一共三十人,却分作了前后三队。最前面的一队十个人,两名监察院的人,八名斥候。第二队十六个人,间隔第一队不足三百米。第三队只有四个人,这四个人的作用的是在前面斥候遇到危险时迅速回报大队人马的。第一队探索,第二队支援,第三队只负责跑路。
一名中山国的斥候将身子往后靠了靠,尽力缩进大树的枝叶里。他看了看树下正在搜索前进的汉军斥候,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另一棵大树上的同伴,咕咕的学了几声鸟叫,他的同伴对他点了点头,咕咕的回应了两声。
这名中山国的斥候伸手将背后的砍刀抽了出来,等着斥候首领的命令时刻准备着跃下去杀死那些该死的汉人。将对方的斥候杀死,让汉军变成瞎子,这是中山国制定好的战术。等汉军摸索着进入埋伏圈后,两万名拼凑出来的中山国士兵将对汉军进行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
中山国的斥候首领椟目将背后的角弓摘了下来,抽出一支绑着风哨的羽箭搭在弓上瞄准了汉人斥候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汉人的斥候都在他的手势指挥下搜索前进。
羽箭瞄准了那汉人斥候首领,椟目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他这次一共带了一百多名斥候探寻汉军的动向,得到的命令就是遇到汉军小股斥候立刻歼灭。如他率领的这样规模的斥候队伍尚顶天一共派出来五支,在这条路上埋伏有三支,他这支队伍控制的是最外围的区域。此地距离全邺城还有五十里路程,再往后退十里,就是中山国大军设伏的地方。
椟目缓慢的将角弓拉满,尽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茂密的树枝树叶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所以抹了蛇毒的箭簇上并没有反射出什么光芒。椟目是中山国高山族中数一数二的射手,七十步内,他能射中猎物的眼睛。只是,瞄准二十几步外的汉人时候他心里没来由的紧张起来。手心中都是汗水,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椟目深深的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这队汉人斥候过去,不能让埋伏在十里外的大部队被汉人发现。
就在他即将送手指的那一刻,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些异样,随即,一股有些腥臭的气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是一名高山族的出色猎手,有着绝对敏锐的直觉。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候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他放弃了狙杀那名汉人斥候,而是纵身往大树下跳了下去。
只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
一只体型巨大的黑色豹子猛的一口咬在他的后颈上,硕大的头颅一抖,椟目的颈骨咔咔的响了两声,他连呼喊都没来得及就断了气。黑豹松开锋利的獠牙,椟目的尸体垂直着从树杈上掉了下去。
黑豹看都不看那具尸体,直接从椟目藏身的大树跃到了临近的一棵树上,然后在那名中山国斥候的尖叫声中,一口将他的头颅直接撕了下来。被獠牙咬断的脖子上血如泉涌,那伤口参差不齐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远处树木上等待命令的流求斥候忽然听到一声尖叫,他们下意识的往同伴藏身的地方看去。只是,死亡却已经离他们近在咫尺了。
一名穿着墨绿色衣服的汉军斥候悄悄的出现在一名流求人身后,捂着他的嘴,将锋利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大动脉里。从刺入到拔出不超过一秒钟,下一秒这名穿着绿色衣服的监察卫已经滑了出去躲开了那飞溅的血水。
刘凌重视监察卫,重视情报,所以他教会了监察卫们如何使用保护色。看起来,汉军只有三十名斥候在探路,实则,刘凌投入的斥候兵力远超过了埋伏在这里的流求人。黑豹在几百米外就发现了埋伏在树上的流求人,负责清理的监察卫则开始悄无声息的刺杀。四处的刺客,做这些事的时候显得那么驾轻就熟。
一具一具的尸体从树木上掉落下来,跑得最远的一名流求斥候在狂奔三十米后背黑豹一口咬死。
三里之外,第二队埋伏的流求斥候对这边发生的屠杀毫无察觉。
而那三十名看起来很敬业的汉军斥候,则根本无视那些不断掉落下来的尸体,继续着他们的本分工作,依然做出小心翼翼探路的样子前进着。
于是,他们再一次骗过了三里之外的第二队流求斥候。
超过六百人的汉军刺杀队伍由监察卫四处的刺客,汉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斥候组成。他们的任务与流求斥候的任务一样,都是将自己的异国同行杀死。相对来说,汉人做起这些杀人的勾当来比流求人要专业一些。
战争,其实从这一刻已经打响了。
两名身穿墨绿色衣服的监察卫押着一名俘虏走到刘凌面前,两人将那流求斥候一脚踹得跪了下来。
“你们的皇帝尚顶天,在前面埋伏了多少人?”
刘凌微笑着问道。
那流求斥候一愣,随即用土语大骂起来。翻译有些尴尬的对刘凌说道:“他说尚顶天带着几十万大军就在前面等王爷,只要王爷敢攻打全邺城,就让王爷……”
“说!”
“让王爷有来无回。”
那翻译擦了把汗,小心翼翼的说道。
刘凌笑了笑,指着那流求人说道:“告诉他,尚顶天带来几十万人我很高兴,因为……我就是来屠族的。再告诉他,别想当英雄,他们中山国早就有人给我通风报信了,不然怎么会这么容易抓了他?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告诉我,就算没有他的回答我对中山国的埋伏也是了如指掌的。我问他,只是想看看,你们的大族长是不是说了谎。不过……现在看来那个白胡子老头没骗我。”
翻译将刘凌的话说了一遍,那流求斥候立刻变得惊恐愤怒起来。他猛地一挣,那两名监察卫竟然按他不住。这斥候一把推开那个翻译,朝着远处飞快的跑了出去。刘凌大声的命令放箭,几十支羽箭擦着那流求人的身子飞了过去。只是那流求人的运气极好,竟然只有一箭射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在地上翻滚了几下,钻进丛林中消失不见。
刘凌放下手里的弓笑了笑道:“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第五百五十三章 流求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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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三章
鹰扬郎将徐青竹躬身问刘凌道:“王爷……尚顶天真的会上当?”
刘凌笑了笑道:“若是光凭这一个不入流的小手段,尚顶天自然是不会与南冥反目的。最多心里稍稍有些怀疑罢了,但两个人之间难免会出现隔阂。一个小手段不能让尚顶天与南冥出现裂痕,那就用多几个小手段好了。”
徐青竹恍然大悟道:“远来王爷派出的那四五队走别的路往全邺城的疑兵,也是为了让尚顶天和南冥反目!”
刘凌点了点头道:“如果监察院的人能混进去制造矛盾无需费这些事,但想要混进去谈何容易。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奏效,这也是不得已的下策。若是成了,明日一战胜算就算定了十分。若是不成,说不得还是一场苦战。流求人虽然战力低下,但他们胜在依靠地形神出鬼没。全邺城又是依山而建,探子报回来的消息说整座城都是以石头建成,十分坚固。城门厚重,而且设了卡死的机关,就算用攻城锤也未见得能敲得开,这山路难行,攻城锤是上不来的。所以,要想取胜必须想让流求人的内部乱起来才有机可乘。”
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说来说去,我只是不舍得在这个地方消耗太多兵力。”
“告诉士兵们,今晚就在这里扎营!派出去的斥候可以回来了,在营地十里内布防。”
刘凌淡淡的吩咐道。
徐青竹立刻下去安排,听到王爷的命令,很多士兵心里都很不解,再赶路两个时辰就能到达全邺城下,此时的天色才过午后不久,天黑前赶到全邺城不成问题。但没有人会质疑刘凌的命令,无论是参军多年的老兵还是新近入伍的汉子,他们都坚信一个道理,真理,那就是,汉王的决定,从来都是正确的。
设置观察哨,斥候,然后士兵们开始搭建营帐。山路难行,辎重营的车马上不来,所以士兵们的帐篷都是抬上来的。一顶帐篷的毡布足有百斤沉重,由此可见士兵们的行军负担是很重的。幸好,这次行军的速度并不急迫,所以士兵们轮流抬着倒也没有感到太过疲劳。只是这潮湿的天气士兵们还是不适应,而且山林中的虫子也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汉军的准备还算充足,在点起了无数堆药草之后,那些虫子都被驱散开来。士兵们手脚麻利的将毡帐搭建起来,刘凌的帐篷就在营地的中心部位,四周草丛都被铲掉,保证不会有一条虫子钻进来吸汉王的血。
就在距离汉军营地二十多里外,中山国倾巢而出的两万多士兵还趴伏在草丛中等待着汉军的到来。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后面的那片林子里中山国的几位大人物之间险些爆发出一场混乱。起因,是那名受了箭伤的斥候带回来一个十分不好的消息,若不是尚顶天压制的话,说不得那些大人物们就会大打出手。
尚顶天命人将那流血过多摇摇欲坠的斥候扶下去休息,他转过头看了一脸肃然的南冥一眼道:“大族长,这件事朕是不会信的。”
刚被自己的族人声嘶力竭的指责过,南冥的脸色十分难看。他站起来对尚顶天微微弯腰施礼道:“谢谢陛下的信任。”
“这不过是汉王刘凌的反间计而已,朕又怎么会上他的当?以朕看来,这不过是汉王刘凌技穷的表现罢了。但凡他有更好的办法,又怎么会使出这么不入流的小手段?明知道朕是不会信的,他这样做,不过是想恶心一下朕罢了。”
尚顶天微笑着说道。
他的脸色很平和,也没有人注意到,之前他看向南冥的那一眼中,有一丝阴森一闪即逝。
南冥刚要说话,腊赤气呼呼的说道:“末将也是相信大族长的!但末将也觉得,咱们当中肯定有人与刘凌那厮勾结!不然,为什么大军在此设伏刘凌会知道的一清二楚?三队散出去的斥候,竟然都被汉人给端了,若是没人通风报信这怎么可能?在这片山林里,汉人绝对不可能比咱们的人更能隐藏。那些斥候中不少人都是末将一手训练出来的,末将不相信他们会笨到被汉人先发现!”
腊赤的眼神在众人的脸色扫过,阴冷无比:“陛下!这件事必须要查,有这样的内鬼,刘凌怎么可能会中伏!只怕,再这样下去倒是会有人引着刘凌那厮来杀咱们了!”
“闭嘴!”
尚顶天怒道:“朕已经说过了,这不过是刘凌的反间之计而已。怎么你这么蠢?别人要你上当,你就上当?这里的人朕都信得过,都是追随朕出生入死的老人了,有谁会出卖大家?大族长更不会!”
腊赤哼了一声道:“谁知道是不是有人被刘凌那厮收买了,有的人心里只有珠宝钱财!给了钱,连亲生爹娘儿子女儿都能出卖,更何况是咱们!”
将军葛戈怒道:“腊赤!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就没有嫌疑吗?依我看就是你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腊赤猛的站起来指着葛戈嘶吼道:“你放屁!我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等龌龊事来?倒是你,说不定就是你贪生怕死,提前将大军设伏的事派人告诉了刘凌!葛戈,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你连儿子都能卖,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当年葛戈家里生活困顿,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将三个儿子其中一个卖给了别的部落。这件事本来就是他心里的疼,卖人的那个儿子后来病死了,葛戈发迹之后想要回儿子也没有了机会,心中每每想起都会如刀子割一般的疼。之前听到腊赤说有人连儿女都能卖了,他如何能忍得住?
“腊赤!难道你以为这里的人,只有你是对陛下忠心耿耿的吗?我跟着陛下打江山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山里猎鬃毛羊呢!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不顺眼!你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现在一刀割了你的脑袋!”
腊赤怒道:“有本事你试试?怎么?被我说中了想杀人灭口?葛戈,你打错了算盘!论本事,我腊赤不比你弱!”
南冥皱眉道:“你们两个在陛下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是自家人,哪里有什么奸细叛徒!谁要是再敢说这样的话,休怪我请出祖宗留下的规矩!”
葛戈大声道:“大族长!你也看见了,腊赤他血口喷人!”
腊赤吼道:“我血口喷人?不是你,那你说是谁?要是没人私通汉军,刘凌他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将咱们的斥候杀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对咱们的埋伏知道的那么清楚!不是你,难道还能是大族长吗!”
“够了!”
尚顶天一声怒喝道。
“腊赤!朕再听见你说一句话,朕就让人砍了你的脑袋!朕说过了,这不过是刘凌不入流的反间之计罢了。他并不知道咱们在这里设伏,咱们的斥候被汉人杀了,是他们技不如人!朕早就说过,不要小看了汉国那个叫监察院的衙门,现在你们知道那监察院中人的厉害了吧!不要互相怀疑,越是这样,就正好中了刘凌的诡计!”
尚顶天解释道:“刘凌用兵多年,猜到朕在此处设伏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用兵谨慎,多派斥候探路也是无可厚非。正是因为他发现了朕在此设伏,才会将计就计用了这么一个恶毒的手段!”
南冥躬身道:“陛下英明,我觉得,如果汉军真的有内应,完全可以派人将咱们引诱出来,然后刘凌带兵突然杀出,我军必败。由此可见,刘凌也只是猜测而已。”
他想了想说道:“以我之见,不如趁着汉军扎营立足未稳之际,陛下带兵趁夜杀过去,汉军措手不及必然大败!”
尚顶天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南冥道:“大族长,汉军已有防备,夜袭……只怕会中了汉军的埋伏。此举……不妥啊。”
南冥道:“机不可失!”
腊赤道:“刚才那斥候不是说了吗,刘凌已经派了几路大军分头进攻都城,我看应该多派人手出去探查消息,若真的有汉军绕路攻打都城的话,只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怀疑就像是一棵长在心里的草,一旦发了芽,就会不可抑制的疯长起来,气量狭窄的人就会变得不相信任何人。腊赤是个有勇无谋的人,他总是觉得自己人中肯定是有人被刘凌收买了。
南冥怒道:“腊赤!你还是在怀疑我吗!”
腊赤一惊,躬身道:“大族长,腊赤不敢。”
南冥气得须发皆张,激动的咳嗽起来:“我替陛下谋划数年,一直都在为中山国强大而出谋划策!我在中山,陛下对我也是尊敬有加,刘凌许我什么好处我会出卖陛下?”
腊赤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对大族长,他带着一种天生的畏惧。
尚顶天刚要劝解南冥几句,忽然远处一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报!陛下,大事不好!汉军分作五路进攻都城,每路皆有不下五千人马!最快的一路汉军,如今距离都城已经不足二十里!给汉军领路的……领路的……是阿里部的人!”
“你说什么!”
南冥身子猛地一阵摇晃,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尚顶天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扶住南冥,但手在半空却又停了下来。南冥苍老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就连腊赤和葛戈都没有伸手去搀扶。阿里部,正是大族长南冥的部族!
一个声音在尚顶天的心里不断的盘旋着,使他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那声音就好像毒蛇的信子吞吐的声音已经阴森恐怖,将他心里的清明毒的蒙上了一层漆黑。
难道,汉王是许了南冥……为流求之主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 我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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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四章
“腊赤!我给你留下三千人马阻挡汉军,朕要亲自带兵回救都城!你兄长腊犹坚守大稻埕二十日力保城镇不失,今日朕将大军的后路都交给你了,希望你如你兄长腊犹一样,力保朕大军后路无忧!”
尚顶天肃然说道。
腊赤躬身道:“陛下放心,汉人若是想从这里过去,就必须先踏过我的尸体!”
尚顶天点了点头道:“待朕击溃其中一路汉军之后就立刻派军接应你,只要进了都城,汉军纵然善战也无可奈何!”
腊赤道:“末将必不辱使命!”
尚顶天嗯了一声吩咐众将道:“传令下去,大军立刻开拔回都城!”
南冥忽然拦在尚顶天身前急切的说道:“陛下三思!依我看来,汉军不过是声东击西罢了。汉军兵马共计不足五万,其大寨才刚刚建造完毕,刘凌怎么会倾巢而出?以我推测,汉军能调集出来的兵马不过三万上下,斥候之前探知汉军还分兵攻打大稻埕,五六路分兵进攻都城,每一支人马都不下五千人,刘凌哪里来的那么多人马?”
尚顶天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大族长,你的意思是什么?”
南冥没有听出尚顶天话中的寒意,又或是他听出来却刻意的不去在意。他拦在尚顶天身前,诚挚的说道:“老夫认为,刘凌此举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其主力就在此处,其他几路皆是疑兵。我建议陛下此时立刻挥军猛攻二十里外的汉军营地,只要刘凌危急,其他几路汉军就算是真的的如斥候所说兵力充足,他们也会立刻赶过来解刘凌之危!”
“都城尚且还有数千人马,以都城之坚固纵然汉军大举进攻也不是短日内就可攻破的。陛下无需即刻回师,待击溃了刘凌所率的汉军主力,都城之危立刻就会解除!”
南冥一口气将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他满脸希冀的看着尚顶天,希望尚顶天能采纳自己的建议。
尚顶天冷笑了两声,一把将南冥推开一边大步的走了过去。走出三四步之后,他忽然顿住脚步,也不回身,冷冷的说道:“大族长,你……是在拖延朕,好让汉军尽快攻克朕的都城吗?”
南冥闻言,身子猛地一僵!
他缓缓的转过身子看向尚顶天,那背影,如此绝情。这一刻,南冥似乎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他头上的银发变得更加惨白,脸上的皱纹变得更加的明显。他的眼神中都是无奈和悲伤,张了张嘴,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老夫为陛下谋划十几年,殚精竭虑……”
“够了!”
尚顶天冷冷的打断南冥的话,微微侧过脸庞说道:“大族长,你……老了,该回族里去享福了。”
说完,尚顶天快步朝着前面走了出去,在他后面跟着一众中山国的将领。众将中有一大半都是高山族人,但每个人离开的时候都没有看南冥一眼。至于那些平埔族的将领,离开时则对南冥冷眼相向。有一个平埔族的将领走过南冥身边的时候还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又狠狠的踩了一脚。
若是放在平时有人敢如此侮辱高山族的大族长,只怕早就被那些将领们围攻了。而此时,就连平日里对南冥最尊重的腊赤也只不过深深的叹了口气,他走过南冥身边的时候停了一下,欲言又止的看了南冥一眼,然后快步离开布置防务去了。
风中,南冥一头白发随风飘摆,落寞而孤独。
“攻心为上,呵呵……攻心为上!”
南冥惨笑着自言自语:“汉王!你好算计啊!只是可惜,我的陛下,这攻心为上四个字还是当年你对老夫提起的,现在……倒是陛下你自己先忘记了。”
众人渐渐的离去,只剩下那个孤零零的老者疯了一样的仰天大笑。
回头看了那狂笑不止的南冥一眼,尚顶天的脸上怒火蔓延。他忍不住想要下令将这老头子拉出去砍了,可是念及自己麾下多是高山族的士兵和将领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葛戈!派人送大族长回他的族里去,顺便给朕查查……阿里族中是谁在替汉军引路!朕倒是要看看,这中山国,有多少人要叛了朕!”
尚顶天冷冷的吩咐道。
葛戈怔了一下,随即躬身道:“末将遵命!”
不多时,埋伏在此处的中山**队开始撤离。因为不知道发了什么,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难以掩饰的慌乱。在这里埋伏了两日两夜,现在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撤回全邺城中去,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担忧。
腊赤率领本部三千藤甲军守住小道,只等汉军来攻。他命令士兵们砍断树木挡住小路,然后弯弓搭箭等着眼前出现那些身穿黑色战服的汉军士兵。大战前的凝重气氛让藤甲军的每一个士兵都变得有些紧张,紧握着角弓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离着藤甲军防御的地方不足百米之处,一丛野草忽然动了动。一个身穿墨绿色衣服的汉军斥候缓缓的往后缩了缩,回身对另一名斥候说道:“快去禀报王爷,尚顶天只留下了藤甲军防御要道,中山国的大部人马已经撤了!”
他身后藏身在草丛中的斥候点了点头,随即蛇一样在草丛中向后缓缓的退了出去。
那斥候找了个隐秘-处,对着远处打了几个手势。几十米外,站在树梢上的另一名斥候点了点头,从树干上悄无声息的滑了下去。
半个多小时之后,中山**队已经撤走的消息就报回了汉军的营地中。
“真的撤了?”
徐青竹摇了摇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爷神机妙算,末将心服口服。”
刘凌笑了笑道:“去将各小旗的将领都找来,孤要调兵!”
徐青竹连忙派亲兵到各小旗的营地中将各小旗的郎将都召集了来,不多时,六个小旗的都司和两名都统快步到了刘凌的帐篷外面。因为帐篷实在有些狭小,所以大家分作两排站在刘凌的帐外等候命令。
刘凌等众将到齐之后,先是扫视了一眼众人后缓缓的说道:“尚顶天在前面埋伏的人马已经撤了,只有三千藤甲军在前面阻拦。天色已暗,正是破敌的时候!各营听令,即刻集合人马!”
众将齐声应道:“遵命!”
就在刘凌召集都司们下令的时候,在藤甲军设置的防线后面五里之处。尚顶天挥手示意了一下,命令大军停止前进。
“陛下,怎么不走了?”
葛戈问道。
尚顶天微微笑了笑道:“走?去哪儿?”
葛戈一头雾水的说道:“不是要赶回都城去吗?斥候说离都城最近的一路汉军已经到了都城二十里外了。若是汉人趁夜攻城的话,都城守军只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尚顶天摇头道:“不管大族长是不是真的被刘凌收买了,但他有一句话是没有说错的。全邺城依山而建,坚固牢靠,就算汉军突袭,光凭那五千人马想在短日内攻克全邺城也是痴人说梦。汉军缺少攻城的器械,且全邺城门有朕亲自设计的万斤闸,城门一关,城前地势陡峭,汉军施展不开怎么可能攻得下来?”
葛戈问道:“那陛下为何下令即刻赶回都城?”
尚顶天看了看天上被树木遮挡了半边的皓月,微微笑了笑说道:“朕下令立刻返回都城,不过做做样子给刘凌看的罢了。葛戈,朕问你……若你是汉王刘凌,看到朕率领大军急急忙忙的赶回全邺城,你会如何?”
葛戈毫不犹豫的说道:“即刻进军,趁我军不备从后掩杀。只要黏在我军后面追杀,就能形成陛下以前所说的倒卷珠帘之势。”
尚顶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枉朕教你兵法。不错!若朕是刘凌也断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无论那几路汉军是疑兵也好,是实实在在的大军也罢,刘凌布置这一切都不是为了攻克全邺城,而是为了击败朕。他设计了这些计谋,只是在等着朕回军救援全邺城!只要朕的大军回师,刘凌立刻就会全军而出倾力来攻!”
尚顶天自信的笑道:“刘凌以为自己妙算无双,但他却偏偏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环!没有人比朕更了解全邺城的防御之坚固,而刘凌没见过全邺城,所以他不知道朕的都城是何其稳固的。就算他几路大军同时进攻,他又如何能攻开城门?”
葛戈眼前一亮,兴奋的说道:“陛下的意思是,大军就在此处停下,一旦汉军倾力来攻的话,陛下再率领大军杀回去,这样的话,汉军必败无疑!”
尚顶天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得意之色。
葛戈忽然想到一事,他脸色瞬间变了:“陛下,离开时为何不对腊赤言明?若是他知道陛下的安排,两边合力定然能得全胜!可腊赤不知道陛下的意思,不知道大军就在他的身后,若是汉军大举来袭,腊赤只怕凶多吉少啊!”
尚顶天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酷的肃然:“朕……不能告诉腊赤!若他知道朕的大军就在他背后,他必然不会死命抗敌。刘凌久经战阵狡猾无比,若是被他看出腊赤的防御并不尽力的话,只怕立刻就会猜到朕的安排!此一战,事关重大,关乎朕之中山国兴亡,关乎中山百姓之未来,朕不得不小心一些……腊赤……是朕负了他。”
葛戈的心里忽然间生出一股寒意,这寒意之浓,几乎冻结了他的血脉。尚顶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在他心里盘旋久久不曾散去,就好像一个一个的冰锥不停的戳在他心里一样。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想到,若是……若是留守的不是腊赤而是自己的话,下场会是什么?
尚顶天看着葛戈不停变幻的脸色,他猜到葛戈心中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尚顶天拍了拍葛戈的肩膀说道:“朕肩负一国之兴衰,不得不心狠一些。你且安心,腊赤骁勇善战,只要他能坚持一个时辰,汉军的攻势一疲,朕立刻挥师而上!以藤甲军之战力,坚守一个时辰并不是什么难事!”
葛戈听尚顶天如此说,心里的寒意并没有减少什么。只是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葛戈低下头抱拳道:“陛下神机妙算,末将……只等陛下号令,必将身先士卒一举将汉军击败!”
尚顶天知道葛戈心里不痛快,但他却没有再解释什么。为了能战胜汉王刘凌,莫说牺牲一个腊赤,就算是将麾下数万人马全都拼死,又有何妨?
“传令下去,让士兵们暂且休息,随时准备厮杀!”
尚顶天命令道。
葛戈应了一声立刻转身就走,他不是急着去传令,而是急着离开尚顶天的身边。他不敢在看尚顶天的眼睛,也不敢再待在尚顶天身边,那种寒意,让他难以忍受。他在逃避,好像不在尚顶天身边,他心里的负罪感也会变得轻一些似的。其实他自己也明白,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五里外,腊赤紧紧的攥着手中三十多斤沉重的厚背砍山刀,盯着前面几百米外不断涌出来的汉军眼睛一眨不眨。汉军来得很快,陛下的大军才走没多一会儿汉军就冒了出来。腊赤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要他的队伍被汉军击败,汉军立刻就会追上陛下的大军从后面掩杀,若是陛下有什么闪失的话,那自己就百死莫赎了。
“孩子们!陛下就在咱们背后,若是咱们将汉人放过去的话,陛下就危险了!告诉我,咱们藤甲军会让陛下遇到危险吗!”
随着他的一声大喝,藤甲军齐声喊道:“誓死保护陛下!”
腊赤使劲点了点头咆哮道:“不要吝惜箭矢,只要汉人进了射程就给我放箭!这个时候留着箭也没有用处了,绝不能让汉人闯过去!”
最前列的五百余名弓箭手齐声应了,随即将手里的角弓握得更紧了些!
指挥汉军进攻的正式小旗都司徐青竹,他奉了汉王的命令带领他的小旗发动第一波攻势。虽然防御的中山**队人数是他麾下兵马的一倍半,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将其击溃。而且,汉王交待了藤甲军的弱点,那些见火就着的藤甲军根本就挡不住大汉雄兵的脚步。至于是不是会引发山火,这已经不是他要考虑的事了。
三百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随着双方主将的一声令下,双方的弓箭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唯一不同的是,汉军的弓箭手在狼牙箭上绑了一层布,用菜油浸泡过,点火就着。顷刻间,数以千计的羽箭在半空中交叉而过,狠狠的扑向双方士兵。
在林中放箭,杀伤力低了何止几倍。进攻的汉军只需闪身在大树后面躲藏,羽箭就很难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而躲藏在断木之后的藤甲军士兵,被羽箭射中的概率更低一些。只是,汉军那些火箭的威力似乎比藤甲军预计的要大许多。
一名藤甲军士兵的胸口上被一箭命中,狼牙箭上的火苗带着嗤嗤的风声在他胸口上炸起一小团火球!从胸口里喷出来的血水没有将那团火焰熄灭,而前后浸泡过四次桐油的藤甲则很快被引燃起来。
只是几十秒钟的事,这藤甲军士兵就变成了一个疯狂滚动的火球!
有同伴去救他,却被他身上的火焰引燃了自己身上的藤甲,很快两个人就都变成了火球,然后在他们的哀嚎声中火苗越烧越旺。不多时,焦臭的味道就冲进了每个人的鼻子里,然后势不可挡的又冲进脑子里。
相比于藤甲军的整个阵线来说,那偶然被引燃的士兵只不过是星星之火。但腊赤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己方的不利,他忽然间意识到,当初组建藤甲军的时候,陛下是不是隐瞒了什么?
“脱甲!全体脱甲!”
腊赤大声的呼喊着。
一时间所有藤甲军的士兵都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藤甲,他们几乎都看到了袍泽被烧成焦炭的样子。虽然对自己身上的藤甲有着很深的感情和依赖性,但他们更加珍惜自己的生命。哗啦呼啦的声音中,一件一件藤甲被士兵们们脱下来丢到了远处。
借助藤甲军脱甲而不能放箭的机会,徐青竹猛的从大树后面闪出来以横刀往前一指喊道:“杀过去!”
一个小旗的汉军猛的提起了速度,一百步不到的距离几乎在七八息的时间里就跑了过去。很快,双方的士兵就开始短兵相接!
没有了藤甲的保护,中山国的士兵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但还是渐渐的被汉军压着往后退去。
训练有素的大汉正规战兵在近五年中几乎没有遇到过对手,面对面硬撼,大汉战兵不惧任何敌人。虽然场面上看起来十分的混乱不堪,但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乱作一团的都是中山国的士兵。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大汉士兵以三个人为一组,就好像一台一台的精密的杀人机器一样高速运转着。一人负责身后,一人诱敌,一人杀人,三个人配合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隋唐之前,甚至在几年前士兵的配合还是五人一组展开梅花小阵杀敌的,但刘凌改良了这种小阵,虽然人数上减少了两个,但杀人的威力却一丝都没有降低。
无论在装备上还是训练上,中山国的士兵都不及汉军。他们依仗的藤甲没了,他们就再也不是刀枪不入的天兵天将。抡起兵器来,他们的砍山刀与大汉的制式横刀对拼,完全处于劣势。
徐青竹带着几十名亲兵,大声的招呼着逐渐组成了一支三百多人的攻击阵型。锋利无匹的锥形阵,以他为前锋,后面的亲兵紧紧的跟着他护住他的左右。这根杀人的大锥子狠狠的撞进流求人的防线里,顷刻间就将本来就不如何稳固的防线狠狠的撕开了一个口子。随着这锥子的逐渐深入,撕裂的口子也越来越大。
徐青竹一刀扫去一名流求兵的半边脑壳,然后一脚将那摇摇晃晃的身子踹得倒飞了出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看了看几十步外的那杆流求战旗,还有旗子下面握着一柄巨大的砍山刀的壮汉。嘴角抿了抿,徐青竹伸刀一指那流求人的旗帜喊道:“大汉水师!随我砍旗!”
“大汉水师!杀!”
后面的汉军狂吼一声,以徐青竹为锋,狠狠的朝着那流求人的战旗戳了过去。
一刀将一名流求兵开膛破肚,徐青竹看都不看那流了一地的血糊糊的内脏,脑海里只有汉王问他的那句话在脑海中不断盘旋:“徐青竹……你怕死吗?孤要让你做一件九死一生的事,你可有勇气?”
徐青竹猛的一抬头,看向那面流求旗帜,看向那个魁梧的流求主将,他的眼神中仿似有一股烈火在燃烧,心中一个声音骤然大喊:“我不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