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苏醒
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什么都没有,四周都是白色,白的炫目耀眼,白的毫无生机。甚至分不清天和地,分不清是天堂还是地狱。
刘凌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这感觉是如此的清晰透彻。他站在这白茫茫的毫无生机的地方,四处看时,除了他自己之外什么都不存在。
这是什么地方?是阴曹地府吗?为什么看不到阴森的阎罗殿?为什么看不到牛头马面判官阎罗?为什么看不到油锅火坑奈何桥?为什么看不到往生的大门看不到轮回的六道?为什么这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
刘凌站在那里,迷茫的朝四周打量着。这里除了他自己之外什么都没有,只有无边的白色和迷茫。
刘凌忽然笑了笑,很平静。
这次死比上一次还要明白一些呢,上一次死亡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就好像睡着了,一睁眼的时候就到了这个时代。这一次虽然还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发现不了,但是最起码知道阴曹地府是白色的。而且,上次的死亡是那么的无奈,拖累了自己的父母。这次,最起码,我还救了一条人命。
刘凌笑着,眼泪流了出来。可是就在眼泪流出的这一刻,刘凌才忽然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之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爸爸妈妈,还能再见到你们吗?如果这次死了,失去了往日的记忆,我拿什么想起你们?即便是回到了原来的时代,我们走在大街上却互相不认识,那是不是一种更为深切的悲哀?
想到这个时候,刘凌的头忽然疼了起来。这是一种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巨大疼痛,几乎已经超过了人类的忍耐极限。他抱着头,紧紧的闭着眼,身子因为痛楚而蜷缩成了一团,还在不断的抽搐着。
这疼痛来的那么突兀,那么强烈。刘凌的面孔都因为这疼痛而扭曲了起来,他的身体不断的痉挛着。
难道……
难道这是阴间要抹除我的记忆了吗?难道我要再次被送入轮回了吗?
想到这一点,刘凌猛的爆发出一股怒火!
我偏不要!
为什么要抹除我的记忆!想让我闭着眼而入轮回,想让我闭着眼失去一切吗?这不可能!
在这一刻,刘凌就是一个抗争着天地法则的逆天存在。虽然他的双眼就好像被某种东西封住了一样,但是这还不能阻止他!即便是要我死,我也要睁开这双眼!我要看着六道轮回,我不要失去对亲人的记忆!
轰!
刘凌的大脑中一声巨响。
而就在这一刻,他猛的睁开了那双已经变成血红色的双眸!
“王爷醒了!”
“快来人啊!王爷醒过来了!”
刘凌在恍惚中,似乎能分辨出这是小丫鬟敏慧的声音。这声音离自己很近,近在咫尺。有熟悉的人在身边的感觉真好,听到敏慧的声音,就好像离那个白茫茫的世界越来越远了似的。刘凌苦笑,为什么自己在轮回中听到的第一个人的声音居然是这小丫头的?
“你让开,我来看看!”
又一个声音响起,随即刘凌感觉自己的眼皮被人拉了起来。刘凌诧异了一下,这个声音是李东昌的,刘凌认得。
“神医!王爷怎么样!”
“神医,王爷他怎么样了?”
咦?刘凌诧异了一下,随即猛然间醒悟。这是花三郎和赵二的声音,这么多熟悉的人在,难不成……我没死?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随即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刘凌心中感到一股暖意。
“老九!老九在哪儿!你们这群没用的奴才!朕九弟要是出了事,朕把你们都千刀万剐了!”
这声音?
是二哥,是陛下!
随即,刘凌的思维越来越清晰了起来。他想站起来行礼,想告诉自己的家人们我没事,但是浑身没用一点力气,连嘴巴都张不开。
此时,就在忠亲王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
礼部侍郎裴浩坐在椅子上,眼神阴冷的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怎么样了?”
他声音有些嘶哑的问道。
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黑衣人躬身道:“大人,失了手……”
“怎么会这样?这次失手,只怕他就会察觉了呢。”
裴浩喃喃的自语了两句,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天不灭国贼,这个人居然如此命大!只是这样一来,你们都要出去躲一段日子了。这样吧,你们俩带着人去大同那边。现在大同慌乱无比,在那里没人会注意到你们。”
那黑衣人说道:“大人,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另一人也说道:“对啊大人,如果我们都走了。那个人想出手对您不利的话,您就危险了!”
裴浩淡然道:“无妨,现在我还在暗处,就算他想对付我也不是随便就能出手的,这太原城还没到他一手遮天的地步!不要再等了,迟则生变,你们马上就走!”
黑衣人道:“大人!让他们离开,我留下!”
“不必!我自有打算!”
裴浩摆了摆手说道:“国贼不除,我心难安。这时间诸多不平事,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们不必惦念我的安危,到了大同那边我还有事要你们做。”
他站起来,抓起一件黑色的披风披在身上,将一个很大的斗笠戴在头上之后说道:“去吧,大丈夫生于乱世,自当要有一番作为!”
他举步走出了茶楼,绕了两个圈子之后在一条小巷中将黑衣和斗笠都丢了,里面露出一身四品的官服来。他整理了一下,随即朝着不远处的刑部走了过去。
刑部
司马律面沉如水,他的眸子里充斥着可怕的怒火,几乎就要爆发出来。因为愤怒,他的脸色白的吓人,胸口在剧烈的起伏着!
“去给我查!三天内要查不出是谁下的手,你们就都别活着回来了!”
跪在下面的几个人吓的哆嗦了一下,随即深深的低下了头去。其中一个人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说道:“请大人多宽限几天,三天的时间实在太少了。”
“少?”
司马律猛的从桌案后面站起来,抓起桌案上摆放着的一个笔筒猛的砸在下面跪着那人的额头上!嘭的一声,那人顿时被砸的头破血流,血从额头上流下顺着他的脸颊然后又从下颌滴落,将这个人的衣衫前面都染红了好大一片。
只是这个人连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伸手去擦血,任由那血从额头上流下。他低下去不住的磕头,再也不敢说话了。
司马律怒吼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若是查不出是谁下的手,那你们就都自己了断了吧!不必再回刑部见我!”
他紧紧的攥着拳头,一拜袖袍说道:“滚!”
“你们让我给你们时间,谁给我时间?若是查不出是谁背后下手,最危险不是你们,是我!”
他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那额头流血的人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隐约看见司马律紧攥的那只手,有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来。那人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走了。
刘凌醒过来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能简单的说几个字了。因为毒素入嘴,他的嗓子很难受,火烧火燎的疼。舌头都是麻木的,一点知觉都没有。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只能发出几个音节,这声音还是沙哑无比的。
花三郎和赵二敏慧等人跪在一边,低着头不敢说话。孝帝刘卓坐在刘凌的床边,拉着刘凌的一只手说道:“老九,你糊涂!”
他一脸无奈的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朕的九弟,是堂堂的忠亲王,是我大汉朝的中流砥柱!你为了一个下人,一个小丫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难道不觉得不值吗!”
他叹道:“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朕会如何的伤心?我大汉现在举步维艰,正是需要你我兄弟二人携手共同度过的时候。你这样轻视自己的性命,糊涂啊!”
“老九,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这一点朕是最清楚不过的,这次怎么这么冲动?唉……算了,我也不再责备你什么。这样的事,我希望绝对不要有第二次!”
他指着花三郎等人说道:“老九,以后你应该明白。他们,都是你刘凌的奴才,你为了救他们若是搭上性命的话,难道你觉得他们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他们若是能?你这样做值不值得?就算他们能!朕也把他们杀个一干二净!”
他拉着刘凌的手说道:“老九啊,好好养伤,朕……离不开你!”
刘凌的脸色依然惨白,只是一双眸子里却有泪水忍不住的滑落了下来。他被孝帝拉着手有些颤抖,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动。
孝帝转身问跪在地上的李东昌道:“李医师,朕会派太医院的人都过来协助你,务必用最好的药材,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忠亲王康复起来。”
他站起来,一脸肃穆的说道:“朕,谢谢你了!”
李东昌顿时惶恐,趴伏在地上说道:“陛下,草民必当竭尽全力。”
孝帝道:“那就好,朕这就先回宫里去了,一切所需你直接写成单子交给太医院,只要我大汉国内有的,你都可以随意使用。若是我大汉国没有而别国有的……那朕就发兵去抢来!”
孝帝转身拍了拍刘凌的手说道:“好好休息,朕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以后朕要看到一个生龙活虎的老九!”
说完,孝帝看着花三郎等人冷哼了一声道:“这次念在忠亲王求情,暂且饶了你等的性命,若是再不尽心职守,朕就灭了你们的九族!”
花三郎和赵二趴伏在地,心中也是悔恨无比。其实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刘凌出门之前就安排了花三郎带人暗中跟随,一旦有可疑人士就地拿下。为了将这些人引出来,他故意将赵二遣走,不过没想到的是,这贼人竟然如此嚣张竟然真的敢下手杀他!
刘凌看着孝帝离去的背影,心中叹道:“还是不够小心啊,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
第三十二章 司马律与裴浩
深夜,刘凌仰卧在床榻上闭目养神。他醒过来之后已经得知柳眉儿并没有什么大碍,情况甚至比他还要好一些。若不是他们拦着,柳眉儿就是爬也要爬着来看刘凌了。听到这个消息刘凌由衷的笑了,不管他二哥孝帝怎么说,他都觉得自己这样做是值得的。
小丫头敏慧伏在他的床边已经睡着了,这几天这个小丫头可真的累坏了。刘凌昏迷的时候,敏慧不眠不休的侍候在他身边,本来就清秀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更憔悴了,让人看了就会忍不住心疼。
刘凌轻轻动了动,总是保持着一个姿势很难受。因为前几天睡的时间太长了,现在虽然还是有些疲乏,可就是睡不着。
他轻轻拉过一件衣服盖在敏慧的身上,看着这个瘦小却又坚强的小姑娘,刘凌轻轻的笑了,这敏慧,真的是个惹人怜爱的小丫头呢。
昏迷了好几天,身子僵硬的厉害,刘凌真的很想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可惜总是有人看护在自己身边,他也算是身不由己。
刘凌想悄悄的下床活动一下,又不想惊醒了熟睡中的敏慧,正想着怎么才能绕过去的时候,忽然从书架那边传出一阵响动。刘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敏慧,幸好这丫头实在是累坏了,睡的很踏实。
赵大从密道里走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刚要说话,刘凌摆了摆手指了指敏慧。赵大站起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盖子后放在敏慧鼻子前面晃动了一下。敏慧轻声哼了一下,头一偏,睡的更深了。
刘凌下床,将敏慧扶着放在床上,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赵大重新跪倒在地说道。
刘凌伸了个懒腰,摆了摆手说道:“与你无关,是我自己不够小心罢了。在天牢里的两年,让我的警惕心和反应能力都下降了不少,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他示意赵大起来,然后问道:“怎么样,招了吗?”
那日的刺客,被太原府赶来的官差押走了。但是半路之上就被赵大带人给劫持了回来,期间还和另一批人大打出手。另一批人显然是想杀人灭口,但是没想到赵大他们出现的这么快。双方一场恶战,最后那些人不敌赵大等人,损失惨重之后跑了。
赵大依然跪着说道:“没有,那人是个哑巴!”
“什么!”
刘凌猛的一转身看向赵大,脸色变了一下。
“哑巴?”
赵大点头道:“嗯,是个哑巴,而且他不识字,所以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掏出来。不过,倒是从他的身上发现了这个。”
赵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递给刘凌说道。
刘凌打开来看了一下,见是一粒药丸。那药丸尚还没有开封,外面封着蜡丸。刘凌看了看说道:“这应该使他们行动失败后服毒自杀所用,看来这些人的组织很严密啊。”
赵大指着蜡丸说道:“王爷请看仔细些,这蜡丸上有标记!”
刘凌闻言,借着灯光仔细又看了看。果然在蜡丸上有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印记,印记上的字迹很小不是很清楚,隐约可以辨认出“内制”这两个字。看着这蜡丸,刘凌沉吟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内制?”
是什么内制?
赵大道:“属下认为,这是官府中的东西!”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不过我倒是没听说,官府里还有这样制造毒药的场所?我这个忠亲王,看来对这大汉国也不是全都了解了呢。”
赵大道:“属下查了几天,也没有查到什么。兵部以下,禁军,守备军,京畿大营里面都没有这样的部门。军队中所用的药材都是从各地收购的,太原城里就有几家规模比较大的药房专门给军队中提供一般药物。可若说不在军队中,属下暂时还想不到什么衙门会有这种制作毒药的部门。”
刘凌想了想说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好像在大内设置了一个部门叫做龙庭卫,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就给解除了。这龙庭卫一共只存在了不足一个月,都是一些对先皇忠心耿耿的死士组成的。这些死士只执行过一次任务,就是去往辽国刺杀辽国皇帝耶律雄机。失败之后,据说这些死士都是服毒自杀的。”
刘凌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这件事我并不是很了解,当时咱们都在南方抗击后周。你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赵大将那蜡丸接了过来,点头说道:“属下马上去查。另外,刑部那边的人,属下已经虑了一遍,基本上到手的资料也算是齐全了。”
说完,赵大从怀里掏出一沓纸张说道:“这些人从表面上看起来,都没有什么疑点。不过再给属下一些时日,我想就算他们隐藏的再好也会露出马脚的。“
刘凌身体还很虚弱,站久了两条腿就有些酸软。他也不硬撑着,在书桌边坐下后说道:“站起来说话,都说不关你的事了。”
他将灯火拉近了一些说道:“如果……真的和先皇时候的龙庭卫有关系,这件事就复杂了。因为王小牛的事刑部的一些人暴露了出来,暗杀王小牛不成,狗急跳墙想要杀我倒也说得过去。可若是和龙庭卫扯上关系的话……”
他转头看了赵大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赵大想了想说道:“陛下绝对不会对王爷有不轨之心。”
刘凌轻轻笑了笑,笑容很轻松。
他自然知道孝帝是不会对他下杀手的,他对孝帝是很了解的。他们兄弟二人,永远不会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不过,几十年之后,为了让自己的后代这皇位做的安稳些,恐怕孝帝会找刘凌好好的谈一谈。说不得,也会玩一次杯酒释兵权的游戏。刘凌这样的人,新皇是无论如何也镇不住的。
只是,若真的牵扯出几年前本就该消亡了龙庭卫,又是谁在背后控制?
纸张在西汉年间就已经出现了,不过那个时候的纸质量很粗糙,基本上难以使用,所以人们更喜欢用竹简。到了东汉元兴元年,龙亭侯蔡伦改进了造纸术之后纸张才普遍运用。当时的汉和帝对此大加赞赏,称其为利国利民无以数载的好事。
刘凌手上的纸,就是蔡侯纸。
第一页就是刑部尚书司马律的资料,十分的详细。刘凌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个人十分的不简单。
司马律,乾祐五年进士及第。最早任鸿胪寺掌客,是个从九品的小官。后来因为接待大辽国的使臣有功,而提拔为太仆寺的下牧监,升为从六品的官员。再后来因为大将周使然造反一案揭发有功,从太仆寺调入刑部任员外郎。因为为人清正廉明,心硬如铁,办案严谨而不失公正,乾祐十四年升为刑部侍郎,仅隔一年就升为刑部尚书。
这个人简直就是汉武帝时酷吏张汤的一个复制品,不但办案严谨行事果决,就连对研究各种酷刑的热爱都如出一辙。
不过,从档案上来看,这个人确实是个清官。他家里虽然不是贫苦人家,却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自从为官后,不曾贪墨过一文钱为己用。他老家还有一个亲叔叔,到现在六十余岁还在下地种田度日。他父母早逝,这叔叔是他不多的亲人之一了。
在家里,司马律吃饭从来不铺张,每餐两菜一汤,多以素食。若是私事出门,从不乘刑部车马。除了他的妻弟之外,家族中无一人为官。就是他这妻弟,也不是他举荐为官的,是乾祐十六年的进士,其实还是有些学识的。
刘凌皱了皱眉头,翻过司马律的档案开始看第二页。第二页就是刑部侍郎裴浩的履历,这个人的档案就相对平淡了一些。
裴浩
乾祐十年,由司马律保举为官。先是在刑部主事手下任一名小吏,后来因为破获了周使然余孽案而升迁至刑部主事。刘凌看到这里,心里不由得诧异了一下。这裴浩还是司马律举荐的,如此说来裴浩岂不是司马律的门生?而两个人一个是因为揭发周使然谋逆案,一个是查办了周使然后代的谋逆案,到还真是很有缘分。
又七年,裴浩积功升迁为刑部侍郎,到现在已经四年多的时间了。这期间,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他和司马律交恶,两个人出现了很大的矛盾。而裴浩因为平日里为人冷傲,不善结交,所以大家都说是他忘恩负义对不起司马律。具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一对师徒反目谁也不知道。
有人说是因为裴浩贪污了一笔罪民的银子,被司马律发现,然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次,因为没有证据,司马律最终也没能将裴浩如何。这事被人传了很久,具体事实到底是不是这样也无从查起。
自乾祐十七年起,刑部尚书司马律和刑部侍郎裴浩,除去公务之外两者无话,这倒也是官场上的一个特例。
值得注意的是,裴浩这个人是大户出身,十分讲究穿着饭食和排场。为人冷傲,但是又出手大方。在刑部,有几个人受过他的恩惠。
刘凌又看了一会儿,随手将纸张放下后问赵大:“对司马律和裴浩这两个人,你怎么看?“
赵大想了想说道:“司马律,心如铁石,不但对犯人狠,对自己同样也狠。这样的人是个极端,从善则造福一方。从恶,则祸乱朝纲!”
“裴浩,这个人虽然年轻,但是行事之果决,手段之狠辣比司马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人,善恶很难评定。不过,有人说刑部收受钱财,以普通百姓或者军卒替代死刑犯处死,这样的手段就是他想出来的!”
刘凌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这两个人的档案,心中疑问道:真的是这样吗?
第三十三章 强大的女仆
柳眉儿虽然情况比刘凌要好一些,不过她一个女孩子家,身子本来就弱,再加上惊吓所以恢复的速度远不如刘凌快。她自从硬撑着来看过刘凌一次,回去之后又是发起了高烧,水米不进,竟又卧床不起了。
刘凌的王府里侍女丫鬟太少,柳眉儿中毒之后更显得人手不够用了。一个小丫头敏慧累的几乎变了形,刘凌看着也心疼。于是让管家老吴到外面贴了个告示,招几个丫鬟仆人进来补充人手。
谁知道这下倒好,老吴上午才把告示贴出去,中午的时候就有几十个年纪大小不一的女人站在忠亲王府外面,不断的喊着要进王府伺候忠亲王。到了下午,竟然有不下几百人将忠亲王府的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开始的时候光是一些女人,高矮胖瘦的无所不有。这些女人挥舞着手绢,激动莫名的吵嚷着要进王府一辈子伺候忠亲王。到后来,不少男人也加入这个行列。这些男人一个个都标榜自己身强体壮武艺高强,看那样子有他们做保镖的话,别说那些刺客毛贼,就是奥特曼来了也照样干倒。
管家老吴站在门口不住的挥手示意,让大家静一静,可惜的是,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在无数大闺女小媳妇的表白声中了。看着那一个个激动的忘乎所以的女人,老吴的头就止不住的疼。
一个体型极其强壮的妇女使劲往前挤,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一个身形瘦弱的汉子,竟然被她一肩膀扛到一边去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又不是赶着去投胎挤什么挤!”
“就是,就是,就你这摸样,往前挤有什么用?”
那妇女一抖身子,两颗饱满的乳-房不停的颤啊颤的。她一掐水桶粗细的腰肢,扯着嗓子吼道:“怎么着?谁不服气和老娘过来抢啊!一个大老爷们,就你那小身板,老娘一屁股坐死你!”
一个女人指着她喊道:“就你这样,长的跟母老虎似的,进王府当丫鬟还不把王爷吓坏了啊!”
众人一声哄笑。
那妇女脸一红,指着那女人吼道:“老娘我怎么了?就算不是国色天香倾城倾国,也算是上上之姿吧!再说,老娘这样的进了王府一个顶俩的干活儿。到时候别说丫鬟,老娘连保镖一块干了!买老娘一个,相当于买了俩丫鬟俩保镖,实惠!”
一个女孩子捂着嘴说道:“你这样的……王爷是不会喜欢的。王爷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若是用你这样的人做丫鬟,岂不让人笑话?”
那妇女狂吼道:“笑话?笑话个屁!我倒看看谁敢笑话老娘!”
一个汉子叫道:“你就是再壮也不过是个娘们儿,还真以为自己能打得过男人?以我看你还是滚回家去吧,找个瘦猴一样的男人嫁了,一晚上就能让你榨成人干!”
那妇女脸一红,随即破口骂道:“好!今天老娘就他妈的先把你榨了!”
她推动人群,朝着那喊话的汉子就冲了过去。那汉子见她真冲过来了,倒是吓的有些不知所措。对一个女人,大庭广众之下你总不能真的下手就打吧。再说……真打起来,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啊。
那汉子也机灵,伸手一指老吴喊道:“看!要开始招人了!”
那个妇女转头看了一眼,正好老吴拿着纸笔要进行筛选了,于是扭身就杀了过去,不再理会那个汉子。那汉子见她转身,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好险好险。”
刘凌为了救府里的一个小丫鬟险些中毒身亡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传的那么快。这次王府招人,那些个闲不住的大姑娘小媳妇跟疯了似的往这边钻。人人都说王爷对下人好,为了一个小丫鬟都能不怕丧命,这样的主人上那儿找去啊。再加上刘凌身份尊贵,人又英俊,有不少大姑娘期待着进王府,最好是得到刘凌的青睐呢。
就算是做一房小妾,那也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人群一拥而上,老吴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此时,刘凌正坐在柳眉儿的床边,手里捧着一碗药汁,耐心的劝说柳眉儿吃药。他身子本就硬朗,恢复的速度远比柳眉儿要快的多。
“乖,把药喝了。”
刘凌端着药碗,吹了吹热气说道。
柳眉儿皱着两条细细的弯眉,眉头纠结在一起。她的身体还是极虚弱,不过气色倒是看上去好了很多。脸色还是白的没有什么血色,倒是那一张娇小的嘴巴上,诱人犯罪的两片嘴唇颜色恢复了几许鲜艳。
“苦……”
柳眉儿撅着小嘴说道。
刘凌温柔的说道:“怎么会呢,我特意交代了,让人多放了几粒冰糖进去的。你又没喝,怎么会知道苦呢?”
柳眉儿身子虚弱,这几天又瘦了好几斤。不过这样一来,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更显得漂亮了。她缩在厚实的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小脑袋,瓷娃娃一样惹人怜爱。她也不说话,只是忽闪了两下漂亮的眸子,无辜的看着刘凌。
刘凌被她这样子搞的很被动,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半天。吃怕了这苦药的柳眉儿说什么也不肯吃药了,这让在千军万马中都不会皱下一眉头刘凌大皱其眉。
“我喂你吃好不好?”
刘凌俯身问道,他眼神里的关切没有一丝虚假。见柳眉儿轻轻点了点头,几乎就要无计可施的刘凌总算是松了口气。
“真是的,那天连那刺客手里的毒剑都不怕,怎么会怕一碗良药?”
刘凌笑道。
柳眉儿眨了眨眼睛,轻声道:“那又不相同,上次事关王爷的安危,眉儿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吃这药,和王爷没有半点关系,眉儿怕苦。”
刘凌灵机一动道:“和我有关系你就不怕了?”
柳眉儿点了点头。
刘凌笑道:“好!柳眉儿!本王让你赶紧喝了这碗药,不然本王可就把它喝了!这药那么苦,你不怕本王受不了吗!”
柳眉儿的眉毛一弯,两只眼睛眯成月牙儿的样子,开心的说道:“好啊好啊,王爷把它喝了吧!”
刘凌:“……”
见刘凌窘迫的样子,柳眉儿轻轻说道:“王爷,眉儿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其实眉儿知道总这么躺着也不行,王爷还需要眉儿来伺候呢。所以,虽然这药很苦,但是每次眉儿都一滴不剩的都喝下去呢。”
刘凌心中一动,看着这虚弱的小妮子,情不自禁的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傻丫头,现在别想那么多,好好把身子调理好了再说。等过一段日子,你肯定会比原来更健康的。”
他捏了一下柳眉儿小巧的鼻子说道:“别忘记了,你还有一次家法欠着呢。”
听他这么说,柳眉儿白皙的脸上升起了一抹红晕,整个人看上去好了很多,再也不是那种没有一点血色的样子了。
“嗯……眉儿记得。”
她将脸往被子里缩了缩,轻声说道。
刘凌笑了笑,用勺子盛了一点药汁,先是吹了吹,然后放进自己嘴巴里尝了尝说道:“不烫了,也不苦。”
他把勺子放在柳眉儿嘴边,柳眉儿没想到刘凌真的会亲自喂她吃药,一时间看刘凌的目光有些痴了。她呆呆的看着刘凌,有泪水从眼眶中不断的旋转着。刘凌见她要哭,将药碗放在一边关切的说道:“怎么了?真的不想吃我这就去让李东昌换一个方子,咱们不吃苦药。”
柳眉儿使劲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眉儿不是怕苦,眉儿是心里欢喜。”
刘凌诧异了一下,随即笑道:“傻丫头。”
他扶起柳眉儿靠在床上,然后一勺一勺的喂她喝药。柳眉儿看着刘凌的脸庞,眸子里都是柔情蜜意。
“王爷。”
柳眉儿看着刘凌的眼睛,语气轻柔的叫了一声。
“嗯?什么?”
刘凌轻轻吹了吹药汁上的热气,递到柳眉儿嘴边后问。
柳眉儿眉头舒展着,咽下一口药汁后又轻声叫了一句:“王爷。”
“嗯,怎么了?”
刘凌停下动作后,看着柳眉儿的眼睛问道。
柳眉儿展颜一笑,如三月春风中盛开的桃花。
“没事,我就想叫叫。”
她说。
刘凌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大概两个时辰之后,刘凌忠亲王府招侍女仆从这事终于尘埃落定。这事闹的动静之大,丝毫不亚于现代超女在某个城市的一场选拔赛。听闻这件事的无数男男女女疯了一般的涌向忠亲王府门前,似乎如果进了王府为仆的话就象征着从此飞黄腾达了一般。
其实这也不怪人们如此的疯狂,在刘凌王府里做事远比在其他人家要有前途的多。先不说刘凌乃是堂堂的亲王,是当今北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单就是刘凌为了救一个小丫鬟不惜以身犯险这件事,就打动无数怀春少女的芳心。
而且,像赵大赵二这样刘凌王府里出来的家奴,后来都成了官至偏将的将领。偏将,已经是能开牙建府的高官了。这就是一个讯号!一个日后能脱开奴籍飞黄腾达的讯号!有赵大赵二这两个人做榜样,许多人都坚持认为自己也会有这样的际遇!而事实证明,他们中有不少人都作出了正确的决定!
这次一共有十个女人,八个男人被老吴选中。宣布完录取人名单之后,其他人依然不愿离开,依依不舍的聚集在王府门前,希望可以出现奇迹。
而最让人大跌眼镜的就是,那个武力值颇高的悍妇竟然也入选了!
这个女人其实年纪并不大,只有三十一岁,而且是个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人家还没出阁呢。她爹姓潘,名为潘老实,乃是菜市场杀猪的一名屠户。潘老实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难免娇生惯养了一些。
女儿喜欢吃肉,那便吃吧,反正自己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猪肉。女儿喜欢舞刀弄棒,那便舞吧,反正咱家也还请得起个师父。女儿想要杀猪……那便杀吧,反正也需要一个接班人。女儿太魁梧了,嫁不出去了……那便……如何是好啊!
当刘凌看到这女人的那一刻,他感觉有点头大。这个女人强悍的外表比岳麒麟还要有震撼力,据说武力值也强的一塌糊涂。而这仅仅是让刘凌有些头大罢了,让刘凌欲仙欲死的是这女人的名字。她叫……潘金莲。
第三十四章 周延公
这之后又过了几天,刘凌感觉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断了几天的晨练也该恢复了。所以凌晨四点差不多的时候,刘凌一翻身从床上跃起来,落地不错,依然很利落。
收拾了一下,刘凌朝着后院小演武场走了过去。离着演武场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一声声的呼喝不断传进刘凌的耳朵里。这呼喝声不绝于耳,显然有人先他一步到了演武场在练功呢。
刘凌好奇,所以脚步不断的加快。到了演武场的小门口,刘凌举目看了看,等看清了演武场上是谁在练武的时候,刘凌的下巴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赵二,花三郎都在,还有不少京畿大营的精锐军卒和皇帝派过来的大内侍卫。不大的演武场上,聚集了不下二三十人。可这些铁铮铮的汉子都不是今天的主角,主角是,昨天才进府里的一个侍女……潘金莲……
这女子果然够强悍,现在在场上和她对练的是京畿大营调过来的一个百夫长。这人刘凌认识,善使一对大锤,十分的勇武。那一对大锤加在一起足有二百多斤,舞动起来虎虎生风,威风凛凛。
而此时,这个威风凛凛的汉子,就好像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似的,被一个膀大腰圆的阿姨好一顿收拾……
那百夫长一锤砸过去,潘金莲也不躲闪,直接往前一欺身,肩膀扛在百夫长的腋窝处用力一-顶,那百夫长的手臂就用不上力,半边身子都麻木了起来。百夫长也是久经战阵,经验丰富之人,一看事态不好另一只手立刻轮动大锤直取潘金莲的胸口!
这一招乃是应急而发,等那百夫长醒悟过来却为时已晚。只见潘金莲一瞪铜铃大的眼睛,暴喝一声:“敢占老娘的便宜!”
她左手随意的一扫,那攻过来的大锤就被她随手扒拉到一边去了。随后潘金莲抬起蒲扇般的大手,一巴掌抡在那百夫长的脸上!
啪!
一声响亮清脆到了极致,已经成就巅峰霸业的耳光就这么华丽丽的打中了。听觉上这是一次享受,视觉上这是一次盛宴!
刘凌实在没有想到过,一个女人,能将耳光打的这么出类拔萃。虽然那些港台剧韩国剧什么的,女人打男人耳光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真打出了境界,打出了水平的也唯有这潘金莲一人了。
别说刘凌,在场的几十个大老爷们当时就傻了。几十双眼睛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那百夫长的身子呈抛物线飞出去三四米远,半空中的时候还有两三颗白色的疑似牙齿的东西不规则的飞落。
那百夫长落地之后又打了几个滚,这才停了下来。这一下势大力沉,即便以他的抗击打能力还是扛不住,很干脆的昏迷不醒了。至于会不会留下什么耳鸣耳聋之类的后遗症,会不会留下什么难以抹平的心理阴影,这就不好说了。
赵二一瞪眼,嘴巴当时能吞下一只鸵鸟蛋。花三郎使劲一挥手,目露精光的说了两个字:“漂亮!”他终于发现一个在臂力上和自己不相上下的人了,虽然……是个女人。
潘金莲打完了人,双手拖了一下胸口那两团庞然大物。那两团东西随之很炫目的抖动了一下,晃的人有些眩晕。
一掐腰,潘金莲指着那已经昏迷不醒的百夫长骂道:“老娘保养了这么多年的宝贝,是你想摸就能摸的吗?”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是不是用手,用工具也不行!”
刘凌这汗啊,刷拉刷拉的流……
他往后挪了一步,身子藏在门后面偷眼观瞧。心里开始犹豫起来,今天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晨练呢?
潘金莲见大家都傻呆呆看着她,得意且豪爽的笑了笑说道:“一群没用的男人,谁不服上来跟老娘干一架!”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场面十分的尴尬。
花三郎倒是跃跃欲试,他挽起袖子就要上场,赵二一把拉住他,使劲的摇了摇头。花三郎不解的轻声问道:“为什么拉我?”
赵二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盯着他说道:“你还真打算上去给那母夜叉干一架?”
花三郎道:“有何不可?”
赵二叹道:“你赢了她,传出去是你殴打女人。你输给她,传出去……是你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挨了揍。赢了说你好不要脸,输了说你好没有脸,你自己想想吧,这一架你怎么打?”
花三郎想了想也对,本来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又收了回来。
潘金莲扫视了全场一周后,幽幽的一叹道:“你们这些男人啊……本以为在这忠亲王府中能寻到一个本领超群可以征服我的男人,看来我是错了。我以为这忠亲王府中必定藏龙卧虎,一定能寻到令我心满意足的如意郎君,现在看来真的没有这样的男人呢。算了,看来也就只有忠亲王那样英俊潇洒,重情重义的男人适合我了。”
她拍了拍身上的土,转身就走。
“没意思,一群软蛋,老娘还是去厨房跟着准备早饭好了!”
刘凌见她要走,赶紧闪身躲在一棵大树后面,连头都没敢抬……直到潘金莲走了有一会儿之后,刘凌的心依然还在怦怦的跳着……
赵二笑道:“我就说嘛,咱们王爷风流倜傥,桃花运不断啊!”
花三郎无比沉痛的说道:“我们祝福王爷吧。”
刘凌一听这俩家伙居然敢如此的挪揄自己,心里顿时一声冷笑。他迈步走了出来,冷哼了一声说道:“来人!将赵二和花三郎绑了,送到潘金莲那里,告诉她,任意处置!”
赵二和花三郎没想到刘凌今天会来晨练,一听刘凌这话,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王爷……您还是将属下的命留到战场上吧……”
刘凌哈哈一笑道:“躺了这么多天,身上紧的要命,来来来,你们谁来陪我过几招。”
赵二嘿嘿笑了笑说道:“这个行,这个可以比。”
早晨锻炼的强度并不是很大,但是刘凌依然出了一身的臭汗,回去以后也没叫下人,自己弄了一大盆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刘凌用过了早餐,觉着也该是去会会那个书生的时候了。那家伙被关在房间里这么多天,估计着那桀骜的性子也能收敛一些。
刘凌先到王小牛的住所看了看,王小牛虽然还在昏迷中,但是气色已经好了很多。李东昌正在尽心尽力的救治他,一个新来的侍女在一边伺候着。李东昌告诉刘凌,王小牛的身体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至于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不敢确定,但是相信不会等太久。
刘凌点了点头,问怎么没见敏慧的影子。李东昌赞道那个小丫头可真是有毅力,这么多天以来不但要服侍刘凌,每天抽时间都来这里帮李东昌熬药。李东昌看她实在乏的厉害,给她配了一副调理的方子,此时喝了药刚睡下。
刘凌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感觉身边有些异样,他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身边不远处跪着一个样貌娇美的侍女。这侍女是新进王府的,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不过她看着刘凌的眼睛里,那火辣辣毫不掩饰的爱慕让刘凌吓了老大一跳。他已经知道了招收侍女那天的事情,对于这种无心插柳造成的桃花运他觉得还是很有必要敬而远之的。
为了保持风度,刘凌踱着步子走出房门。依然能感觉到背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盯着自己,刘凌发现这其实也是一种煎熬……
走到那书生所住的房间门口,刘凌就听到一阵朗朗的读书声。这声音抑扬顿挫,字字清晰。刘凌一听就能猜到,这书生此时一定端着书本在摇头晃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终,之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已成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未之有也。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刘凌侧耳听了听,以他之博文多学自然知道这是《大学》中的一段千古名言。这书生声音晴朗,朗读出来倒是很有一番意境。刘凌笑了笑,自己才来就听到这样一段劝谏,此人果然有意思。
很明显,这一段话就是那书生故意读给刘凌听的。
刘凌一笑置之,也不在意,推门走了进去。他看了一眼,果然见那书生坐在书桌前正在摇头晃脑的读着书。刘凌轻笑,抱拳说道:“先生好兴致。”
那书生周延公正自闭着眼读书,听到有人说话,眯着眼睛问了一句:“来者何人?若是你家王爷派你来想说服我的,那你便去吧。我心如铁石,岂是尔等几个说客三言两语便能说服的?”
刘凌哑然,心说这是怎么回事?
他却不知,自从这周延公被岳麒麟抓起王府来之后。整日里都说刘凌是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乃是披着羊皮的饿狼。他也算是王爷请进来的客人,下人们倒也没有岳麒麟的胆子上去就打。再加上刘凌那一段很忙后来又中毒休息了几天,所以这书生见无人敢管他还以为自己孔夫子俯身了,越发的张狂了起来。
下人们觉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这要是让刘凌知道了他请来的客人整日里骂骂咧咧那还得了。于是他们便想出了个馊主意,挨着个的来跟这书生讲道理说事实,以证明刘凌并不是他所说的那般不堪。可是,这几个下人又怎么会是周延公的对手,三言两语就将他们打发了
只是这样一来,周延公骨子里的那点没价钱的傲气越发的澎湃了。
第三十五章 吏治通鉴
刘凌对他这样的态度倒是有些兴趣,这人被关了这许多天,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对付这样的人,刘凌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人,你跟他来硬的,跟他动粗毫无意义,就算打断他两条腿,也打不烂他一张嘴。
“不知先生用过早饭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我这就叫人送来。”
刘凌轻笑着说道。
周延公摆了摆手说道:“大丈夫不食嗟来之食,你不必这样惺惺作态。”
刘凌暗笑,你不是嗟来之食,这些天是怎么活下来的?看这样子白白胖胖的倒是长了不少肉,这嗟来之食不但吃了,只怕还没少吃,而且很享受的在吃。
他也不说话,就坐在周延公对面,顺手从书桌上拿起一本书翻看了起来,这本书是司马迁的史记,刘凌在很久之前就看过了,但是闲来无事总喜欢翻翻。魏征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多看看历史典故,对为人处世总是会有不小的帮助。
其实那天在大街上他是见过刘凌的,按理说他应该认识刘凌才对。但是很不幸的是,这个人是个大近视眼,当时只是听说刘凌在场,根本就没看清哪个人是忠亲王。
倒是岳麒麟他是认识了,且一辈子估计都很难忘记。
周延公自傲,他以为刘凌不过也是个装模作样的下人而已。见刘凌不说话他接着沉头读书,很快就又摇头晃脑了起来。对于读书人这种陋习,刘凌其实是很反感的。读书的时候为什么非得摇头晃脑呢?而且分明都已经背了过来,做这个样子实在有些令人不解。
不过刘凌很快就沉静下来,读书能让他心静,即便是在更为嘈杂的环境中他都可以安之若素,周延公的读书声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况且刘凌乃是可以一心二用的妖孽,读书的同时感官上其实还在观察着周延公的一举一动。
两个人就这么耗着,似乎在比拼定力一般。只是这次周延公注定是要输的,要知道坐在他面前的刘凌,不但是久经沙场战阵冲锋的大将军王,也是以一人之力稳定朝局改革朝政的忠亲王,更是有着两世心智于一身的大妖孽。对手的级别远超他不止一个层次,又岂是他能比得了的?
终于,两个人就这么枯坐着一个时辰之后,周延公就有些熬不住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有道理,进来后只问了我吃过早饭没有就再也不发一言,你到底是什么来意?”
周延公放下手里的书,直视着刘凌的眼睛问道。
刘凌抬起头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继续看书。周延公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好发作,只得也捧起书本继续看了起来。只是他的读书声却越来越乱,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朗朗上口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周延公将书本放在桌子上,重重的声音显示出此刻他的心境已然很乱了。
“你这人,要是再不说话,我便要下逐客令了!”
刘凌这次连头都没抬,似乎已经沉浸在书的内容之中一般。那周延公自讨了个没趣,攥了攥拳头,一咬牙再次拿起书本读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刘凌已经将史记卷三十一吴太伯世家和卷三十二齐太公世家看了一遍,算计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伸了个懒腰,将书轻柔的放在书桌上摆好。然后起身对周延公说道:“打扰,告辞。”
四个字,让周延公如坠迷雾,大惑不解。
刘凌也不等周延公说话,举步就朝着门外走了过去。这一下周延公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追了过去一把拉住刘凌的衣衫。
“不行!你不说明来意,今天不能走!”
刘凌轻轻挣脱开,一脸云淡风轻的说道:“听闻先生品格清高特来探望,今日一见心愿已了这便告辞了。”
说完,刘凌举步又走。
周延公紧走两步拦在刘凌身前说道:“品格清高岂是能看出来的?你一没问我出身,二不曾与我讲学论道,三不曾作诗赋词,怎么就知道我清高了?”
刘凌一叹:“见面不如闻名,这就走了吧。”
他越是要走,周延公就越是不肯。只是拦着他追问为何就见面不如闻名了?两个人并没有什么交谈,怎么就能确定一个人的品格呢?
刘凌只是一笑置之,也不理会,铁了心想走。这下周延公更是心急了,他拦在刘凌前面说道:“你不许走!你不能走!”
刘凌扬起下颌,眼神玩味的问道:“为什么?”
周延公咬牙切齿的说道:“最起码,你得告诉我你是谁,不然你绝对不能走!”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忽然楞了一下,凑过来仔细看了刘凌两眼,忽然神色一变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草民周延公,拜见王爷!”
刘凌哈哈笑道:“周延公啊,你若是再猜不到本王,那本王就要毫不客气的把你轰出忠亲王府了!”
刘凌伸手将周延公拉了起来,笑着说道:“看你的意思,好像这些天有不少人来找你谈话,跟我说说。”
刘凌走回到书桌边上坐下后说道。
周延公恭敬的站在一边,将这些天的经历大概的说了一遍。自然,他将对刘凌的一些不敬隐藏了一下,只说自己怨气颇大。刘凌听了之后哈哈大笑,从来不曾发现自己府里的小厮也都是好玩的妙人啊。
刘凌笑了笑问道:“当日你讽刺我说一场大案变成了一处闹剧,我刘凌不过是个莽夫,看来你对那件事很有看法,说说吧。”
周延公扑通一声再次跪倒,以头触地道:“王爷赎罪,草民罪该万死。”
刘凌轻笑道:“滚起来说话,本王要是想治你的罪还能留你到今天?早就把你拉到城门口一刀剁了喂狗了,有什么想法就说说,若是说的不能让本王满意的话,城门口那一刀迟早是要给你的。”
周延公吓的哆嗦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草民以为,这件案子必然大有蹊跷。”当下,周延公就将自己的推理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让刘凌赞赏的是这周延公不过是看了那么一个片段,居然就能将事情推断的**不离十,显然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刘凌安静的听他说完,点了点头说道:“你既然有如此的见地,想来也不是鲁莽之人。那天在大街上讽刺我,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吧。”
周延公身子一抖,还没说话就听刘凌继续说道:“想法不错,你成功了。”
他拍了拍周延公的肩膀说道:“不过,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你就不止挨一顿打那么便宜了。”
周延公讪讪的笑了笑说道:“草民详细了解过王爷的为人,自认为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若是换了一个是非不明的官员,草民也没必要冒这份风险。”
他这话说的诚实,刘凌倒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人说他鲁莽吧,从他对案情的分析看,丝丝入扣,细节都推理的十分合理。由此可见思维缜密,心思灵活。而你若说他聪明吧,却选了这么一个笨办法举荐自己,用宋丹丹的话说就是没事找抽型的。
刘凌道:“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你的认可了?”
周延公垂首道:“王爷赎罪,周延公一介草民,想要毛遂自荐何其之难。以草民的身份,别说在王爷面前施展才华。只怕连见王爷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实属逼不得已。好不容易在大街上遇到王爷,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草民是万万不肯错过的。”
他一脸支撑的说道:“王爷当时那么做,其实是对的。延公对王爷当时的冷静和果断表示钦佩,若是当时就发作的话,只怕再想查什么都查不出了。”
刘凌道:“先别怕我的马屁,以这样的方式自荐,若是仅仅只有这点水平的话,远远不够引起本王的重视。说说吧,你还有什么本事?”
周延公肃穆道:“草民要送给王爷一样东西!”
“哦?”
刘凌道:“什么东西?”
周延公一本正经的说道:“草民不敢说这件东西公在千秋社稷,但是若能完全实现的保我大汉百年应该不难!”
刘凌皱眉道:“周延公,你好大的口气!”
周延公自豪一笑道:“王爷若是不信,先看过再说。”
周延公从怀里掏出一本东西,大概有二十几厘米后左右,竟然是一本书籍。这书籍看上去已然不新,封面上已经颇为破损了。刘凌接过来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本书应该是作者自己用针线自己缝制在一起的。
封面上只有四个字,这四个字笔法普通平凡无奇,最多只能算是工整罢了。可是这四个字的意思,却让刘凌心中一震。
吏治通鉴
好大气的四个字!
刘凌顿时就被这四个字吸引住了,吏治通鉴,顾名思义,就是过往历史中关于吏治方面的总结。应该讲述的是如何为官,如何治官。刘凌翻开了看了看,顿时就被其中的内容吸引了。
周延公在一侧说道:“王爷,这本东西是草民历时十年,查阅了大量史书古籍后,根据为官者的失败经验做出的总结和推理。草民虽然不敢说这本东西中所说的都是正确的,但是每一笔一画都是草民呕心沥血之作。”
刘凌点了点头伸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凳子说道:“坐。”
周延公看了看,再想说话却发现刘凌已经沉迷于书中了。周延公自豪的笑了笑,刘凌这样的表现,无疑也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这本吏治通鉴,周延公收录了从周文王起到唐代灭亡这一段历时时期,近五百位名臣俊杰一生中所犯下的错误,并且对这些错误做了总结。这个东西要是放在现代社会并不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只要你上网一搜就能找出成千上万条的答案。可是,在那个乱世要完成这么一件作品,就十分的艰难了。
要知道当时学子们读书,基本上很少涉及到这些东西。就连皇族的孩子都不见得知道这么多历史人物具体是那个时代的,更何况周延公一个贫困人家的后代。书中详细记录了每一个人的生平,最成功的事和最失败的事。五百余人,每一个都十分的详细。以周延公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查找这些东西可以想象是何其之难的。
第三十六章 举荐
刘凌一口气将这书看了大半,此时天色已经过午。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忽然听到一连串很轻微的闷响。转头看时,才发现周延公捂着肚子尴尬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
刘凌哈哈一笑道:“本王饿了,午饭你陪本王一起吃吧。”
说完,刘凌将那本吏治通鉴攥在手里,朝着外面当先走了过去。周延公低着头跟在刘凌的身后,肚子还在不争气的叫唤着。其实忠亲王府里的小厮早晨的时候来给周延公送过饭菜的,但是一听说忠亲王在屋子里,就没敢进去打扰。这下可苦了周延公,这个人是个挨不住饿的人,宁愿砍头也不愿吃不饱。
刘凌往自己的书房走的时候,小丫鬟敏慧正因为找不到刘凌而心急呢。饭菜都已经热了两遍了,还是没找到王爷去了什么地方。问了门房的人,没见到王爷出门。再去找赵二和花三郎,两个人也没听说王爷有什么事出去。再去问下面的侍卫,也没有一个知道王爷去了什么地方。
敏慧这一慌不打紧,赵二和花三郎也跟着慌了。王爷身体刚恢复了一些,这要是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几个人非得悔死不可。
刚要发动侍卫们寻找王爷的下落,就看见刘凌背着手悠哉悠哉的踱着步子出现了。敏慧等人赶紧迎了上去,小丫鬟带着哭腔给刘凌行了礼。刘凌一看她眼睛红红的样子心里一阵愧疚,这丫头这么小每天就要操持这么多家务真的很不容易。
“王爷,您去哪儿了啊,吓死奴婢了。”
小敏慧略带着点委屈的语气说道。
刘凌道:“快起来吧,我就在府里,跟周先生说了会儿话。”
敏慧道:“府里的人找不到您,都慌了。王爷,奴婢求您了,下次您不管去什么地方都带着几个侍卫好不好?”
刘凌一边把敏慧拉起来,一边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在自己家里还要带着侍卫吗?好好好,你不要哭了,我答应了你了还不行。那个……我饿了,周先生和我一起吃饭,准备两个人的饭菜吧。”
“嗯!奴婢这就去!”
小丫头敏慧破涕为笑,一路小跑着奔厨房去了。
这时赵二等人都在一边站着,数十个侍卫站在那里。刘凌摆了摆手说道:“都回去吧,你们也都饿了。”
众侍卫告退,周延公感慨道:“实在没有想到王爷如此平易近人,外面都说王爷冷酷无情,看来这传言也当不得真啊。”
刘凌一笑道:“走吧,去我书房说话。”
两个人刚在书房落座不大的一会儿,小丫头敏慧端着一个大托盘就走了进来。周延公一看可以吃饭了,肚子顿时又叫了起来。本来摩拳擦掌的想蹭一顿王爷的小灶吃,可是等敏慧一打开食盒他就呆住了。
这饭菜,竟然比平日里给他吃的食物还略有不足!
两碗白米饭,一盘素炒豆芽,一盘虾皮炒小白菜。再无其他!
刘凌见周延公脸色不对,随即醒悟道:“敏慧,去再加两碗白饭加些菜来,周先生饭量不小,这一碗白饭肯定是不够吃的。”
敏慧哦了一声,有意无意的瞪了周延公一眼。看着她走出门,周延公刚要说话就听见敏慧一边走一边嘀嘀咕咕的说道:“真不知道养着这样的闲人干吗,王爷自己都好几天不曾吃肉了,每天还要给他有酒有肉的伺候着。只知道在那儿摇头晃脑装模作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偏偏饭量大的出奇!”
刘凌见周延公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随即自嘲道:“这小丫头平日里被我宠管了,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周延公道:“不,王爷,敏慧小姐说的对。想我周延公也是堂堂七尺男儿,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开疆拓土。平日里还自以为是,略有小成就沾沾自喜不可一世。现在看来,我周延公还不如一个小丫鬟有见识。王爷,延公惭愧啊!”
他撩袍跪下说道:“每日吃厨房送过来的饭菜,延公嘴里还多有怨言。每餐一荤一素还嫌弃饭菜不好,说王爷不知礼贤下士辱没了身份。现在看王爷的食物,延公才知道自己有多鲁莽无知。”
刘凌将周延公拉起,看了看饭菜说道:“最近朝廷中遇到一些难事,大臣们都在尽力捐款以做国资。刘凌身为亲王,自然也要以身作则。”
周延公叹道:“王爷如此高洁,我大汉何愁不强?”
刘凌哈哈一笑道:“来,咱们边吃边谈。”
这时敏慧端着两碗白饭又加了一盘卤牛肉,正是平日里给给周延公的饭菜之一。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敏慧哼了一声随即出去了。周延公又是一阵尴尬,脸色再次变了变。他也是个要脸面的男人,被一个小丫头如此奚落脸面上自然不好看。
刘凌道:“来,先吃饭,你不是早就饿了吗。我还有事请教先生呢。”
周延公道:“王爷千万不要再用先生二字了,延公无德无才断然是当不起这先生两个字的。王爷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这样我心里也能自在一些。”
刘凌道:“论语有言,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延公毅力坚定,能为常人所难为之事,来日必有一番成就。不过既然你听着别扭心里不自在,那我以后就直接叫你延公吧。”
刘凌给周延公夹了一筷子牛肉问道:“现在朝中的的大臣们都在慷慨解囊以解辽国催贡之危,百姓们对此多有微词。你怎么看?”
周延公咽下一大口米饭说道:“这件事我听府里的人谈起过,我知道王爷提议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不过如此一来,朝廷的脸面确实不好看。百姓们略有微词也属正常,那是因为他们觉着我大汉国让他们失望了。民心质朴且愚蠢,多是人云亦云又不知所云之辈。一个人喊口号,就有很多人追随。”
“这是百姓奴性的另一种体现,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所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之辈多不会饿着肚子,自古以来有不少这样的人成为王侯将相的座上宾,靠着一张嘴巴就能安身立命。”
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正如我现在,也是如此。”
他继续说道:“王爷应知道,舆论猛如虎。若是不安抚好民心的话,只怕天长日久下来就会生变。”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那依你之见呢?”
周延公想了想说道:“正如大禹治水,疏不如导。拦是拦不住的,就算杀一儆百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既然这样,不如引导他们的舆论!”
刘凌眼前一亮,放下筷子问道:“具体说来。”
周延公道:“这样,王爷可以派一些人在百姓聚集的地方发动演说。跟百姓陈述利弊,引导他们的思维。如今太原城里多的是灾民,这些人平日里也无所事事正是最好的传播工具。现在朝廷设置了粥棚,每日维持他们的生活。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地方,王爷可以在这里大做文章。”
“派一些能言巧辩之人混入灾民之中,将国家存亡的利害关系传播出去。百姓们虽然愚钝,但是也知道孰轻孰重。国破则家亡,大汉若是没了,他们连那口粥都喝不上,这个道理不难懂。面子和身家性命相比,显然后者要重要的多。”
“等造成了舆论之后,王爷不妨派人造访城里的那些富户。将同样的道理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也自发的捐献一些钱粮。这些富户远比普通百姓们要怕死的多,所以从他们那里获取钱粮并不一定很难。而且,王爷可以在口头上许给他们一些好处,比如减免一些商业上的赋税,或者颁发一个什么奖励之类的东西。”
“这些富户都极爱面子,若是获得了朝廷的认可和嘉奖,就算出些钱粮心里也是美的,正是他们与同辈炫耀的资本。朝廷甚至可以根据捐款的多少,给他们一些空虚的官职。这官职无需很大,只是一个信号,一种形式而已。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大汉的那些富户们就都该蠢蠢欲动了。”
刘凌一拍桌子说道:“妙!延公所说与我所想几乎毫无差别,此计可行啊!”
周延公心里吃了一惊,他还以为这番见地只有他一人想到,原来刘凌早就已经想到这点了,只不过一想自己的见识和忠亲王相差无几,他心里那点失落顿时又消散了去。
刘凌将饭碗一推,拿起周延公所写的那本吏治通鉴说道:“延公你慢慢吃,我这就进宫去面见陛下说这件事,顺便将这本吏治通鉴呈递给陛下看看,然后将你之前的言论讲给陛下听听。我会向陛下举荐你,若不出意外,延公,你便等着陛下的旨意吧!”
周延公被刘凌这突兀而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当听说刘凌要将自己十年辛苦所作的吏治通鉴呈递给当今天子的时候,他心里猛的一阵惶恐,随即一种更为浓烈的幸福的眩晕感就涌上了脑海。其实这一天他奢求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可是真的即将实现的时候他却不知所措了。
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看着他眼角里留下的泪水,刘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国家取士不以出身高低而论,延公,你博才多学满腹经纶,以后定会有一番大大的作为。我大汉国若是能多几个你这样的人才,何愁不强大?”
“在家等我的消息吧,以后我就要叫你一声周大人了。”
刘凌哈哈一笑,手持吏治通鉴,大步的走出了书房。
门外赵二和花三郎都在不远处站着,两个人是真的怕了。见刘凌出来,两个人赶紧上前问道:“王爷,可是要出府去吗?”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备马,本王要进宫面圣!”
第三十七章 扬起的屠刀
承先殿
“老九,你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国事虽重,身体也万万不能轻视。”
孝帝围着刘凌的转了一个圈,仔细打量了一下刘凌说道。见刘凌身体已经基本康复了,他心里是由衷的高兴。他伸手拍了拍刘凌的肩膀,呵呵笑道:“嗯!很好,还像原来那么结实!”
刘凌道:“谢陛下关心,臣弟已经基本痊愈了。”
“陛下,臣弟在大街之上偶遇了一个书生,此人当时极为的落魄,囊中羞涩,当时已经几乎没有了吃饭的钱。但是依然神情倨傲,颇有风度。不曾想这样一个人,却是一个满腹经纶,有救国济世之大才。”
“哦?竟有这样的人?”
孝帝疑惑道。
刘凌将那本吏治通鉴双手递给孝帝说道:“此书,就乃是那书生所作。书中多有良言,于国于人都大有裨益!”
孝帝将那本书放在一边说道:“稍后我会仔细看一看的,你说这人叫什么名字?”
刘凌道:“此人名叫周延公,浙江杭州人士。自幼家贫,一直在外游历。”
孝帝笑道:“老九啊,看样子你对这人十分的推崇,难不成他还真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不成?若他真是治世的能臣,朕倒是可以送他一份大大的前程!”
刘凌道:“谢陛下!”
当下,刘凌将周延公对于国政和现在时局的一番见解详细说了一遍,孝帝一边聆听,一边不住的点头。等刘凌将周延公提出的解决百姓舆论的办法说出来之后,孝帝也是拍案叫绝。
“老九啊,朕要谢谢你,你又帮朕物色到了一个人才!”
孝帝有些兴奋的说道:“现在国家举步维艰,正是需要这种人才的时候。这样吧,明日早朝你领着这个周延公上殿来。朕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考究他的学识,若是朕满意的话,朕封他一个大大的官位又有何妨?哈哈!”
刘凌又跟孝帝说了一会儿话就起身告辞,打听了一下,知道今日军机处轮值的正是宰相卢森,于是刘凌直接就朝着军机处走去。虽然刘凌这几天没有上朝,但是军机处建立好之后,孝帝还是将他任命为军机大臣,为军机处五人之首。
军机处这五人,分别是忠亲王刘凌,左丞相卢森,中书令欧阳仁合,柱国将军苏虎咆,大学士苏秀。这五个人,便是现在北汉国朝局的中流砥柱。
一个小太监领着刘凌往前面走,没多远就看到一排并不高大的建筑。这一排房子就在离着承先殿不远的地方,原来是各州府官员进宫述职等待皇帝召见的休息场所。后来稍微整修了一下就当做了军机处的值房,这倒是和清朝时候紫禁城里的那个军机处值房有几分相似之处。
“王爷,前面就是军机处了,今天是卢大人轮值,您身份尊贵可以直接进去,奴婢也只能领您走到这里了。”
小太监躬着身子说道。
刘凌点了点头,摆手示意那小太监可以走了。刘凌抬眼看了看,这军机处的值房规模很小,任谁第一次来也不会想到,这样低矮甚至有几分破旧的房子,居然就是北汉国论重要程度仅次于承先殿的地方。承先殿乃是当今天子孝帝日常起居办公的场所,几乎所有的旨意都是出自承先殿的。
而军机处这几间低矮的房子,在地位上无疑仅仅比承先殿低了一些。朱红色的门紧闭着,上面的红漆已经有几处掉落,露出木头的颜色。门口两侧站着四个穿着七品红色武官服饰,蹬着棕色的皮靴,披着明黄色披风的大内侍卫钉子一般站在那里。这四个侍卫相貌堂堂,身高体健,手按住腰畔的弯刀之上,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
刘凌自然知道,军机处重地不是一般人随便可以出入的。这四个侍卫乃是从大内近千名侍卫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三十人之中的四个,都是对皇帝忠心耿耿,且一身功夫出神入化的高手。若是没有旨意的人胆敢乱闯军机处的话,这些侍卫有权就地格杀。
这四个侍卫是认识刘凌的,因为正在值守的关系,四个人只是弯腰对刘凌行礼,并没有离开自己站立的位置。刘凌满意的点了点头,心说这样才有些国家最高权力机关的样子。
刘凌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因为房间靠着墙壁,正是在阴暗面,所以即使是白天房间里也要点着灯,不然这屋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即便房间里点着不下于十支蜡烛,刘凌刚进入房间的时候眼睛还是十分的不适应。
现在外面正是阳光明媚的时候,这屋子里却像是已经日暮的黄昏。两个军机处的小吏正忙忙碌碌的将一份一份的东西整理归档,而老宰相卢森则斜靠在椅子上,借着昏黄的灯火凑近了审阅着一份奏折。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堆着厚厚的一摞文件。听到门响,卢森微微侧头看了看。
外面的光线太强,刘凌站在门口,卢森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他使劲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是刘凌来了。
卢森赶紧起身行礼道:“老臣拜见忠亲王。”
刘凌紧走几步搀扶起卢森,动容道:“卢大人辛苦了。”
卢森身子佝偻着,显然坐的时间长了腰还直不起来。毕竟他已经是六十几岁的人了,每日里这么费心费力的操劳,身体也是有些扛不住。这才几天没见,这个老人的头上居然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他的面容憔悴,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刘凌搀扶着卢森坐下后说道:“这几日本王没能来,全仰仗卢大人了。”
卢森道:“惭愧啊,年纪大了,现在身子大不如前,即便想多为国出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国家,国家,国在前而家在后,卢某现在只能坐在这值房里为陛下分忧,心里实在是有愧啊。”
卢森捏了两下腰之后问道:“忠亲王是不是有什么吩咐?”
刘凌道:“有件事想请老宰相帮忙,是关于让大臣们捐款的。”
卢森一听,随即叹了口气。
刘凌见他表情异样,于是出口询问道:“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卢森一拍桌子,气愤的说道:“那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一个个明面上吆喝着与国同在,为陛下分忧,回家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捐款捐粮。可是这些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每人捐个三贯五贯的,还说什么自己为官清廉,已经拿出全部的积蓄了。忠亲王,你说这样的败类,怎么就入朝为官了呢?”
刘凌脸色一变,虽说他预料到了这些随风倒的家伙会有这么一手,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们竟然如此的明目张胆。这些人拿着国家的俸禄,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出入车马,仆从无数。现在让他们捐些钱粮,居然一个个自命清廉起来了。
刘凌舒缓了一口气,安慰卢森道:“老宰相不必生这么大气,这件事就交给本王好了。”
他说:“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个。”
刘凌将如何安抚百姓舆论的办法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随后说道:“那些御史们整天闲着没事做,一个个又都是口若悬河之辈。麻烦卢大人拟一个折子,把那些御史老爷们都派出去安抚民心。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一张嘴上的功夫还是了得的。活的可以让他们说成死的,白的可以说成黑的。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举世无双。”
卢森为难道:“御史之流都是自命清高之辈,让他们去做这事似乎很难啊。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反对,那喋喋不休的架势老臣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刘凌笑道:“无妨,我刚才已经奏请过陛下了。此事刘凌全权做主,老宰相只需将公文交给他们。若是他们不肯去做,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好了。
顺便告诉他们,本王府里准备了两件礼物招待他们。一,是陛下亲笔所书肱骨之臣四个字的横幅,还有一块免罪的铁牌,持此牌可以向陛下直言劝谏,即便言语不敬也不必受罚。
二,是本王精挑细选出来的八十名精锐军卒,每个人手里的腰刀都锋利的可以一刀割下头颅。本王有先斩后奏之权,城门外挖好了能埋一百人的大坑,随时恭候诸位大人的光临!”
卢森楞了一下,他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从刘凌的语气中,他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深切冰冷的杀气。
刘凌招招手让那小吏给卢森添茶,然后说道:“乱世当用重典,我记得以前就和老宰相说过,这恶人嘛,就让本王来做好了。”
卢森道:“可是,王爷,若是杀人的话,只怕大臣们要寒心了。”
刘凌哈哈一笑道:“本王就是要寒一寒他们的心,若是不让他们知道我刘姓皇族不但可以给他们官爵俸禄锦绣前程,同样也可以送他们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否则这些人永远不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估计着真要是打起仗来,这些人跑的比兔子都快。今天本王就要让他们知道,既然做了我大汉的官,那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国家兴则臣子兴,国家亡,则臣子陪葬!”
他一指外面说道:“忠心为国如老宰相一般,我大汉必然会永记于心。若是三心二意时刻想着脚底抹油的奸诈之辈,杀他几个又何需可惜?”
刘凌低下头,在卢森耳边说道:“老宰相,你可知道。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大人们,其实都是一只只绵羊。过惯了舒服的日子,他们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而我刘凌,就是一只狼!一只专门吃羊的狼,若是不听话,那本王就一口一口撕碎了他们功名利禄还有身家性命!”
听到刘凌这冷冰冰的话语,卢森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他似乎已经看到,刘凌身后那一排排的侩子手,已经扬起了杀人的屠刀!
第三十八章 白衣如仙
刘凌带着赵二和花三郎,也没着急回王府而是直奔太原城里那条最大的街道,被老百姓们称作贵人街的阳和大街。这条大街之所以被称为贵人街,顾名思义,那是因为这里是太原最繁华的街道,而且在朝中为官的大人们十有七八都选择在这条街上落户。
刘凌让几个侍卫牵着马远远的缀在后面,他只带着花三郎和赵二两个人在大街上步行。这大街两边都是太原城里有名的三楼一店,店铺林立看上去十分的繁华。所谓的三楼一店,其实是一个统称,并不是说这条大街上只有三座楼一家店。三楼,说的是酒楼,茶楼,青楼。一店,说的就是客栈了。
不管在任何朝代,任何城市,总有几家老店的名气十分的响亮。比如刘凌他们现在走到跟前的这家客栈,叫做悦来客栈。在大江南北几乎每个大城市里都会有叫悦来客栈的,这倒不是说这些客栈都是属于一个老板,而是这名字确实不错,取的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的意思。
不过,能叫悦来客栈的都是这城里的老店,最早取这个名字的。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家店的年代肯定已经不短了。
凡是这样的老店,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背景。比如之前刘凌去过的那家聚贤楼,老板不就宣称自己是唐代平阳郡王郭子仪的后人吗。
还有对面的那家百年老店颐源茶庄,据说老板魏胜乃是大唐名臣魏征的后人。
不过刘凌带着花三郎和赵二可不是来逛街玩的,这些太原城里赫赫有名的老店他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刘凌到这阳和大街的目的是看人的,没错,看的是人。
刘凌要看的,是那些捐款的人。前几天老宰相卢森建议在阳和大街上设置几个募捐点,接受往来百姓的捐款,孝帝准奏之后卢森安排了几十个人在大街上分成五组,设置木箱车马收取钱粮。
刘凌要来看的,就是这募捐点的效果怎么样。其实这样的东西刘凌比谁见的都早,现代的时候每个商场里都会设置募捐箱。不过在这个时代,估计着也能算得上是一件创举。刘凌边走边看,发现这东西无论是摆在北汉还是现代,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基本上大家都是视而不见。
现代的时候,不管你什么时候看,那箱子里好歹还有几张一毛五毛的零钱,可是刘凌走了两个募捐点,箱子里都是空的。
赵二叹了口气说道:“主子,卢大人这建议似乎效果并不好啊。”
花三郎道:“现在太原城里能有富余钱粮的人并不多,百姓们手里本来就没有几个过活的钱。让他们捐款,跟要他们的命没什么区别。以我看啊,这箱子是摆错地方了。”
赵二笑道:“那你说应该摆在什么地方啊?”
花三郎指着远处一座一座远比民居要高大的房子说道:“多做几只箱子,挨着个摆放在那些富户们和官老爷们的家门口。就算他们不给钱也好好膈应他们一下。”
刘凌轻笑一声说道:“三郎说的好,回头就这么办吧。”
花三郎一吐舌头,心说这损招王爷果然都比较待见。
刘凌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样,三郎这事就交给你去做。多找几个木匠,连夜作出一百个箱子来。然后派人摆放在城里那些富户家门口,一定要摆在门口正中央的位置上,偏一点都不行。”
赵二暗道,王爷这一手也太损了吧,人家还怎么出门啊,这要是火气大的,还不一怒把箱子砸了。
他刚想到这里。就听刘凌说道:“别贴上募捐箱的字条,就摆在门口。若是有人砸了……呵呵,就让他们按原价赔钱一百贯吧,少一个铜子都不行。有敢不给的,就把本王的名头抬出来。告诉他们,这木箱是朝廷的贵重物品,不按照价格赔钱的话就没收全部家产,全家发配南方戍边去。”
花三郎和赵二齐齐的一咋舌,心说什么是恶霸,咱王爷这样的才是真正的恶霸呢。一个木头箱子,造价要不了几文钱的东西,居然张嘴就要一百贯!
一百贯是什么概念?一贯就是一千个标准制钱。五代十国时期乃是乱世,一贯钱的购买能力比唐代的时候要减少很多。在唐太宗贞观年间,物质文明极为丰富,一斗米只卖五文钱。一贯钱能买二百斗米。十斗米为一石,在唐代一石约为五十九公斤。一贯钱能买二十石的米,按照现代社会米价折算的话差不多相当于人民币四千元上下。
而现在北汉贫苦,又是灾年,米的价格几乎是唐太宗贞观年间的**倍。一斗米差不多要四十五文钱左右。即便是这样,一贯钱折合成人民币的话也差不多在五百块左右。一百贯,那就是将近五万人民币啊!
砸坏一个木箱,罚款人民币五万。
这个价格刘凌还说是公道的,由此可见为官者之心黑手辣啊。
花三郎傻呵呵的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要是有十个人砸了箱子,那就是一千贯钱。有一百个人砸了箱子,那就是一万贯钱啊!王爷,要不这样吧,咱做一千个箱子,要是都被人砸了的话,嘿嘿……大辽国的岁贡基本上就不用发愁了。”
赵二道:“这个办法妙啊,王爷,我看可以,您下令,在咱们大汉十二个州府都这么做。那样一来的话,哈哈……财源滚滚啊!”
刘凌笑道:“你们俩应该改个名字,一个叫花扒皮,一个叫赵扒皮。”
花三郎和赵二在心里齐齐暗道,嗯,那您就是刘扒皮……还是扒皮队的大头子。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走,每走过一个募集点几乎看到的情况都差不多。几个守着募捐箱的衙役无精打采的站着,有一个募集点的衙役甚至跑到不远处的茶摊上喝茶去了。花三郎一边走一边叹气,不住的说还是在那些富户门口摆箱子来得实在,照这个样子恐怕到辽国使者来也凑不足一贯钱。
赵二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别看了,越看越闹心。”
刘凌淡淡笑了笑说道:“你们看到的是令你们寒心的,我看到的是令我满意的。”
花三郎诧异道:“有什么值得满意的地方吗?属下怎么看不到?”
刘凌伸手一指离着募集点不远处的地方说道:“你看那里。”
赵二和花三郎顺着刘凌的指点看了过去,见那个地方聚集着不下几十个人在对着募捐箱指指点点。这样围观的小群体并不止这一处,在一棵大柳树的下面还有一群人在低着头议论着什么。两个人四周打量了一下,这一个募集点四周百米之外,差不多能有几百人在。
刘凌道:“看到了吗?”
赵二道:“看到了,不过这些围观的百姓就算在那儿站一辈子,也是毫无用处啊。”
刘凌哈哈笑道:“赵二啊,看问题要看的深一些。咱们一路走过来,每一个募集点都有这样的百姓围观。这些百姓其实都有捐款的心思,只不过谁都不想去做那个出头鸟。说句文邹邹的话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意思差不多。谁要是第一个站出来捐钱,恐怕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他笑着说道:“其实百姓没一个蠢人,他们对现在大汉的时局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打个比喻吧,这样你们就能明白一些。”
刘凌道:“赵二,比如你养了很大的一群绵羊。你赶着这群绵羊出去吃草,这时前面出现了一条水沟,这水沟并不大,而且只有跃过这条水沟才能到对面吃到新鲜的牧草。这个时候,羊群在水沟前停了下来怎么都不敢过去。你怎么办?”
赵二想了想说道:“那就赶羊群过去啊!”
花三郎道:“要是驱赶的话羊群有可能会跑散,不如用一根木棍挑着一些鲜草,然后放在头羊的前面引诱它,羊为了吃到美食跟着木棍走,就会跃过水沟的。只要头羊过去了,估计着后面的羊就都跟着过去了。”
刘凌哈哈笑道:“三郎妙人也!”
赵二挠了挠头发说道:“取巧而已,其实我也想到了。不过这和围观的百姓有什么关系?”
花三郎用看白痴的眼神瞥了一眼赵二,这眼神让赵二十分郁闷。他下意识的看了刘凌一眼,后者笑而不语,负着手向前走了出去。
赵二走出去三四十米远,忽然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我明白了!”
刘凌三人继续往前面走去,很多地方都有百姓聚集在远处指着募集点议论纷纷。有的人说这样做有用吗?当即就有人说肯定是没用的,咱们老百姓饭都吃不饱能有几个钱捐出来啊。咱们捐的那几文钱,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啊。
另一人说道:“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积少成多,若是咱们大家都去捐款,就算每人只捐一文钱的话,累积起来也是很大的一笔财富呢!”
随即有人嘲笑他道:“你家钱多,你去捐啊!我是反正不做这个冤大头的,有钱我还给老娘割一块肥肉炖汤喝补身子呢。”
这话引起很多人的共鸣,都跟着点头。
刘凌一边看,一边听,并不说话。
这时,已经离着最后一个募集点不远了。这个募集点最为偏僻,竟然设立在了一个小胡同的路口。这个地方很少有人经过,所以连围观的百姓都没有。估计着是看守的几个衙役嫌丢人,干脆摆在冷僻的地方了。可是就在这个募集点,刘凌的眼睛猛的一亮!
在这个募集点,竟然有人在捐款!这个捐款的人很特别,乃是一个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这女子穿着一身雪白色的长裙,风姿绰约,看上去十分的漂亮。一头乌黑如瀑的秀发垂在脑后,一阵微风吹过发丝轻轻拂动。
她从身边一个穿着红色衣衫的小丫头手里接过一个绣着鸳鸯的香包,从里面掏出所有的铜钱和几块散碎银子,沉吟了一会儿全部投进了募捐箱里!
刘凌看到这个女子的时候,眼睛顿时眯成了一条缝隙!这个女子,他认识!
竟然是那日和柳眉儿看上同一个金钗的陈子鱼!
第三十九章 应遭到谴责的打砸抢事件
刘凌止步,看着那道妖娆的身影楚楚动人的站在那里,带着点弱不禁风的惹人怜爱。但是刘凌看的出来,这个女人绝对不会像看上去那般柔柔弱弱。
陈子鱼将香包里的钱都投进了募捐箱里,然后回身跟那个叫嘉儿的小丫鬟说了几句什么就要离去。
那长相可爱清秀的小丫鬟嘉儿似乎对陈子鱼将全部的钱都捐了十分的不满,嘟着小嘴不停的在埋怨着什么。陈子鱼轻笑着弯腰对她说着话,应该是在劝她。最后嘉儿才不情愿的点了点头,跟在陈子鱼后面走了。
刘凌一直看着这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心里忽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来。可以确定的是,这陈子鱼是仙缘人间的一个姑娘,说难听些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却偏偏带着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清高,一种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要怜惜爱护她的气质。
一个青楼女子,竟然特意到捐款箱来捐款!
这是一种让人无法不有所触动的行为,刘凌的眉头纠结在一起,这个女子,真的有些与众不同呢。
赵二见刘凌的视线一直盯着远处的两个女子,心里嘿嘿的笑了两声。这两个女子年纪大的清丽脱俗宛若仙子下凡,一袭白衣身姿绰约飘然若仙。小的那个可爱清秀还带着点顽皮的样子,活脱脱一个美人胚子。他捅了捅花三郎,却发现花三郎竟然也看着那一对漂亮的人儿眼珠子都不眨。
这俩人是怎么了?
刘凌轻笑着问花三郎道:“三郎,你认识这两个女子?”
赵二一直以为刘凌看那两个女子已经入神,完全没注意到花三郎也是这样。他又怎么会知道刘凌一心二用,又怎么会真的被陈子鱼完全吸引住?
花三郎点了点头说道:“主子,三郎认识这两个女人。”
在大街之上,行人来往,赵二和花三郎都不便直呼刘凌围王爷,于是每次微服出门的时候都会称刘凌为主子。别说堂堂的王爷,就算是个富户老爷带着两个仆从出门都是很平常的事情,所以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花三郎道:“主子,三郎在前一阵子抄家查办太子乱党的时候,在太子东宫里见过这两个女子!”
刘凌眼睛猛的一亮!
“哦?”
“说说看。”
刘凌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
花三郎道:“当时您派我带人监察刑部的人查抄太子府,因为之前咱们京畿大营的兵马已经将太子府围住了,里面的人出不来。紧接着太子谋逆被骑兵诛杀,皇上登基,太子府那几天一直被管制着只许进不许出。”
“后来刑部的人带着圣旨查抄太子府,属下带着京畿大营的五百骑兵监察刑部的差官。当时清点人口的时候发现太子府里多出来两个丫鬟,查问了一下太子府的总管,他只说是新来的还没有报备。因为这两个丫鬟是事发之前刚刚进府的,和太子谋逆的事实在没有什么牵连。”
“王爷之前也曾经吩咐过,对于不相干的人等不要株连,于是刑部审理之后就将这连个丫鬟给放了,属下查过,这两个丫鬟确实是前几天才进王府的,于是也就没有在意。可是因为这两个女子太过于出众,所以属下印象很深。”
“属下记得,当时太子府中所有的下人们乱成了一团,唯独她们俩就站在一棵垂柳下神色平静。属下远远的看着她们俩,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太子府再怎么乱,太子的家人下场再怎么凄凉似乎都不关她们什么事。那个年纪大些的女子,脸上只有一种……”
花三郎想了想,似乎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整理措辞。
“对,她脸上只有一种淡淡的惋惜的表情,就是惋惜。”
刘凌眉头一皱,惋惜?惋惜什么?
惋惜太子的失败?
瞬间,一个念头就在刘凌的脑海里闪现了出来。只不过这念头有些荒唐,她们两个弱女子,当时刚进太子府不过三五天的时间。本以为就此安稳平安,谁想到连太子都能倒掉?或许她惋惜的不是太子,而是惋惜自己的命运不济。
不过,这个青楼女子是怎么进的太子府呢?又是怎么沦落青楼的呢?她和那个小丫鬟嘉儿,是先进太子府为仆的?还是之前就已经是青楼女子了呢?
这疑问一冒出来,刘凌的思绪就止不住了。
如果她本来是个清白的女子,太子之乱后受到牵连而被迫进入青楼,此事刘凌有必要过问一下,仅仅是因为她一个青楼女子将所有的钱都投入募捐箱这一件事,将她从青楼中救出来也是事在必行的。
可是从她的言行举止来看,似乎这种可能又不大。因为若是刚刚进入青楼没几天的时间,必然要被青楼老鸨的调教,又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出来逛街?刘凌知道,刚进入青楼的女子,受到的调教是非常严厉凄惨的。很多女孩子都是因为受不了这种调教而羞愤自杀,这样的惨事比比皆是。
而她若是早就进入了青楼,那她又怎么会进入太子府做了丫鬟的?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太子刘铮去过仙缘人间,对这个叫陈子鱼的女子一见倾心。然后将她赎身带回了太子府中,因为青楼女子出身低贱不能为妾,只能给她一个丫鬟的身份了。
可是,这事是瞒不住的,为什么太子妃等人都一口咬定这个女人就是新入府的丫鬟?太子已经倒台,没有必要因为这件小事而包庇吧?
刘凌越想越觉得这事大有蹊跷,越想越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他摸了一下鼻子,心道看来这仙缘人间是真的有必要走一趟了。
“走吧,回府。”
刘凌摆了摆手说道。
该看到的都看到了,刘凌对于百姓对捐款的态度已经大致有了了解。这件事其实并不是一件办不成的事,而是要看如何去办。
刘凌等人转身往回走,才走出去没几步远,刘凌就看见了令他眉头皱起的一幕。
一乘四人抬的轿子从他们身边过去,轿子前后还跟着几个侍卫摸样的人。看样子应该不是富户而是当朝为官的大人,因为富户虽然可以带着护卫上街,但是根据大汉的律例百姓是不得乘轿招摇过市的。即便是你再有钱,也不能在大街上乘轿而行。即使是坐马车,也不能在马车上安装车棚。
这是铁律,百姓若是有触犯的,只要被八门巡查司的人看到,不论是谁立刻就会扑上来押入大牢。
这轿子经过原本也没什么稀奇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刘凌怒从心起!
那轿子经过募捐箱的时候,一声大喝从轿子中传了出来!
“停下!”
那轿子停下,放低轿杆之后一个穿着五品御史服饰的官员从轿子中走了出来。只见此人一脸的阴沉,盯着那募捐箱的位置目光凶狠。看了片刻,那御史一指募捐点说道:“来人!给我把那箱子砸了!”
他手下仆从楞了一下,没有想到大人是犯了什么邪病,好端端的砸人家箱子干吗?再说了,这箱子还是朝廷立在这里的,若是砸了的话那是犯法的!六七个侍卫,三四个仆从站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该听老爷的话。
那御史见手下人傻愣愣的站着,快步上去抬脚就将一个仆从踹倒在地。
“我让你们把那箱子砸了!”
他狰狞的怒吼,接连踹了那仆从好几脚。那些侍卫和仆从再也不敢耽搁,发一声喊朝着募捐点就冲了过去。
四个守护着募捐箱和捐粮车马的衙役正靠在车马上,百无聊赖的聊着天。已经在这守护了几天,只有刚才来了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捐款,那摸样真是俊俏的让人流口水呢。
别说是那个小娘子,纵然是她的那个小丫鬟都美貌可人,小小年纪举止说话都带着一股撩人的媚意,这要是长大了还不得迷死男人?
一个衙役心驰神往的说道:“刚才那小娘子可真不是一般的美啊,要是能和这样的女人**一度,老子就是少活十年也干了!”
另一个衙役嘿嘿笑道:“你们刚才看见没,那穿白衣服的女子那个小腰啊,也就是一掐粗细吧?还有那个胸脯,哎呀,想想就来劲啊。这要是能把脸埋在她胸口上亲一回,死了都值得!”
哈哈哈哈!
四个衙役一起大笑,其中一人笑道:“我说你们俩就别做白日梦了,那样的小娘子能是咱们这样的人碰得了的?说不定是哪位大人的家眷呢,你们就没发现那女子的气质很特别吗?高贵,对!就是他娘的高贵!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根本就没拿正眼看过咱们一眼!别说是她,就说那个小丫鬟,可曾正眼看过咱们?”
之前那衙役笑道:“正是这样的女子才够味呢!这要是有机会把她压在下面爽一把,想想都流口水啊。这样高高在上的女人,若是能让我给操了,妈的,老子现在死了都愿意!”
几人又是一声哄笑,几个人在这里呆着也是无聊,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让人心动的美人,自然成了他们的谈资。
忽然一个衙役说道:“别说了!有情况!”
几个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十几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奔着募捐点就冲了过来!
一个衙役手立刻按在腰刀上问道:“怎么办?”
另一人道:“怎么办?能怎么办?要是冲着咱们来的,那就干他娘的!”
这时那御史手下的侍卫仆从们也冲了过来,也不说话,直接就奔募捐箱而去!
“站住!”
一个衙役将腰刀抽出来护在募捐箱前面吼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御史的侍卫骂道:“干什么?砸了这破烂的箱子!”
衙役一举手里的弯刀说道:“你敢!这是朝廷……”
他还没说完,那个御史的侍卫飞起一脚就朝他的面门踹了过来!
第四十章 谁的威风大?
那几个衙役谁都不曾想到,自己做这份差事都能遇到一群歹人。这募捐箱乃是朝廷摆放在这里的,再说里面也没有几个钱,竟然能招来一群恐怖分子的打砸抢?
那个御史的侍卫上来就是凌空一脚,看身手显然是野路子出来的。其实真打起来这样的人反而比正统武术世家的出来的人要难缠,会武术的人不管练的是什么拳法腿法,一招一式有板有眼有迹可循,可是这野路子的打法就实在让人头疼了。你白鹤亮翅,他黑虎掏裆。你大鹏展翅,他黑虎掏裆。你力劈华山,他黑虎掏裆……
那衙役虽然有刀在手,但是因为不敢下杀手,倒是被那侍卫逼的连连后退。当初设立募捐点的时候,宰相卢森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打募捐点的主意。毕竟这是朝廷设立的,太原城里虽然现在有许多泼皮无赖,但是谁也不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去砸募捐箱。
所以并没有颁布什么如果有人抢钱可以格杀勿论的命令,所以四个衙役动起手来就有些畏首畏尾的,再加上对方人多,场面上立刻就处于下风了。
其实也不能怪卢森考虑不周,因为这样的事无疑是损人不利己而且后患无穷的,就算是智商在二十以下的人都绝对不会想到去抢募捐箱。因为大家这些天都看见了,那箱子里根本就没钱。说实话,这样的乱世里什么样的狠人都有,可是最起码也得有利可图才行吧。
若是这箱子里有几百贯钱,说不定真会有不少泼皮无赖打它的主意。只要抢了得手,冲出太原城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
可是,就是这傻子都不会干的事,真的就有一群看上去并不傻的家伙们给干了!
被十来个人围着打,那四个衙役想要护住箱子已经是不能了。眼看着对方分出两个人就要动手砸箱子,一个衙役大吼了一声道:“兄弟们拼了!”
其他三个人此时也是鼻青脸肿,早就被打出了一腔怒火。听到有人喊,这三个人也是眼神一狠。
去他妈的吧,这种关头就算杀了人上面也怪罪不下来!
一个衙役怒吼一声,疯了一般的将手里的腰刀舞动起来。刀光闪烁,立刻就将围在身前的三个人逼退了好几步。说白了,他们这个级别的战斗不是那种武林高手过招,只要敢拼命不怕死往往能百战百胜。说什么都是假的,手里的刀子能要人命那才是真的。
衙役们发了狠,这次轮到那御史的侍卫们退缩了。他们不过是来砸箱子的,不是来送死的。
可是,等他们四个冲回到募捐箱前的时候,那箱子已经被砸碎了!
不久前陈子鱼投进去的几十个铜钱,还有两小块碎银子就散落在地上。那个御史的侍卫们也知道这件事是可大可小的,谁都没敢动那些钱。四个衙役衣衫不整,脸上身上都受了伤,看着那一地的破碎木头都傻了眼。
这就跟飞来横祸没一点区别,几个人当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那些仆从们见箱子已经碎了,也不再过多的纠缠纷纷退了回来。其中一个还略有歉意的看了那四个衙役一眼,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无奈。
等自己的仆从们都回来了,那御史大人似乎心里的气消了几分。他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地的碎渣,冷哼了一声。他眼神阴冷的扫了仆从们一眼说道:“回府!”
说完,他一撩衣袍钻进了轿子里。
坐在轿子里,这个叫楚完的御史大人依然愤愤不平!不久之前,宰相卢森手持着圣旨到了御史台宣读。说什么要让他们这些御史们都跑到大街上去鼓动百姓捐款,跟那些灾民泼皮们为伍!这还成什么体统?这还有没有王法规矩!
当时御史台就炸了窝,那场面和现代台湾议会闹分歧相差无几,只差一点这群平日里文邹邹的御史老爷们就要动手打人了,谁都不同意跑到大街上去丢人现眼。此刻,这群御史们应有的铁骨铮铮倒是全都表露无遗了。
一群御史围着卢森吵吵嚷嚷,那架势简直就跟拔光了他们的阴-毛一样激动。卢森倒是很镇定淡然,只是将刘凌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然后飘然而去。
一下子,这群御史老爷们顿时静了下来。卢森虽然贵为宰相,但是御史们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忌讳。毕竟卢森不可能把他们全都拿下,这是于理不合的,且卢森也没有这个权利。而刘凌则不同,这个杀人魔王可是敢做敢作的狠角色!
并不是说所有的御史都不好,而是这北汉国的御史还真没一个好东西。他们拿着比同品级官员还要高的俸禄,却一个恪尽职守的也没有!
当初太子威逼拉拢群臣的时候,这些个御史们可有一个说话的?当初四皇子大肆的*牟利,他们可有一个说话的?远的不说,就说太子和四皇子夺嫡搞的乌烟瘴气,他们这些人可有一个说话的?没有!一个都没有!
倒是孝帝登基之后,居然有个御史跳出来说孝帝继位名不正言不顺,不如让位给孝帝特意下旨保下来的太子刘铮的儿子。还振振有词的说什么道德伦常,说什么仁义礼信。这个家伙也不知道是个傻子还是个白痴,竟然还自认为是个铁骨铮铮的忠臣!
刘凌对这些御史没有一点好印象,所以才会想出这样一个近乎于恶作剧般的办法来。而这个楚完,则是御史中比较激进的一个。当卢森复述完刘凌的原话离去之后,所有人沉寂下来他是第一个跳脚骂娘的。这个人若是说起来和刘氏皇族还有些沾亲带故,他的母亲楚宋氏曾经是皇后陈氏的贴身丫鬟,陈氏对楚宋氏亲如姐妹感情一直很好。
当时刘业还没有建立北汉登基为帝,还是太原守的时候楚宋氏就嫁出去了。不过因为她和陈氏感情笃深,北汉立国后他的丈夫楚陆离还被任命为御史大夫。可惜楚陆离是个短命鬼,荣华富贵没享受几天就大病不起一命呜呼。陈氏苦求皇帝刘业,刘业就让楚完继承了他爹御史大夫的职务。
仗着这一点的关系,楚完历来目无王法骄纵跋扈。在御史台虽然是个品级不高的小御史,但是因为她母亲的缘故大家都对他礼让几分。由此一来更增加了他的不可一世,自大到认为自己是和诸位皇子平辈的人物,最起码应该被封为郡王。到后来这个人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总是觉得自己受到的待遇是极其不公平的。
久而久之,这人的心理都变态了起来。他总觉得是大汉国欠他的,没有给他应该得到的一切。现在只用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的官位敷衍他,在他认为是刘氏皇族对他的侮辱!当年,他的母亲和陈氏情同姐妹,就算没有血缘关系,自己这个皇后的侄子做个郡王总不过分吧。
渐渐的,他对刘氏皇族的怨恨越来越大,甚至在很多公开场合大发牢骚。这种人,自以为是,可是在别人的眼里不过是笨蛋,彻头彻尾的笨蛋。
卢森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这个笨蛋。他坚持认为,虽然他没有当上王爷,但是自己做什么事刘氏皇族都不会惩罚他的。因为他觉得,这是刘氏皇族欠他的!
所以他不认为砸烂了一只破箱子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砸了也就砸了。
坐进轿子里,楚完阴沉着脸说道:“我累了,先把我送回府去。回去之后你们多召集一些人手,把这阳平大街上的募捐点都给我砸了!”
坐了一会儿,他也不见轿子往前走,于是沉声问道:“怎么还不走!”
前面的仆从有些颤抖的说道:“大……大人,有人拦轿!”
楚完一听就火了,破口大骂道:“你们都是废物吗!有人拦着就给我打走!我不管是谁,今天我心情不好,今天撞在我头上算他倒霉!来人!把拦着轿子的人打死务论!”
那仆从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大人……不能打啊。”
楚完猛的的一撩轿帘子吼道:“为什么不能打!”
他一探身子出了轿子,一眼就看见轿子前面站着一个年轻人。这年轻人虎背熊腰,气势不凡。此人手里拿着一块金灿灿的牌子拦在前面,脸上挂着让他厌恶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楚完仔细看了看,那牌子他认识。
“一个京畿大营的小小偏将而已,来人,照打不误!”
楚完气哼哼的说道。
这话说的就有些大了,五代十国时期天下混乱,所以武将的地位比文官要高的多。偏将是正三品,比他这个从五品的御史可要大的多了。他虽然发了话,但是他手下的家丁们也不是真的白痴。谁都不敢上前。
“好大的口气,本王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威风!”
随着声音的出现,一个穿着天蓝色长袍,相貌英俊的年轻男人从侧面走了过来。这年轻男人一边说话,一边将视线投射了过来。他虽然穿着一身便装,但是那种睥睨天下的气势将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而就在这声音出现的一刹那,楚完的心猛的一颤!
这是……忠亲王刘凌!
第四十一章 教唆犯
刘凌的视线凌厉如刀,看在楚完脸上的时候,楚完真的就有一种被刀子把眼睛割瞎了的错觉!这种眼神,让他坐如针毡心神不宁!
“刘……忠亲王!”
楚完使劲咽了口唾沫,艰难的叫道。
刘凌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说道:“原来是御史楚大人,这是刚刚下朝回来吗?”
楚完保持着身子前倾想要走出轿子的姿势,脸色煞白,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细密的汗珠很快就顺着他的脸往下流。打死他也不会想到,这个时候怎么会碰上刘凌这个煞星!说实话,他对于当今皇帝都没有这么大的恐惧!
孝帝至孝,虽然已故的太后陈氏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是孝帝登基之后依然尊称其为母后。正是出于对这位已故皇后的尊敬,他才特意下旨给陈氏皇后的儿子太子刘铮这一脉留下了个骨血。太子已死,除了太子的死忠之外几乎很少有人受到牵连,别说太子府里的那些下人,就连太子的儿子刘重都被赦免了。由此可见孝帝为人心胸真的很宽广,这一点在百姓中是交口称赞的。
所以,楚完觉得孝帝也同样是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的。而刘凌则不同,这是一个除了他二哥孝帝之外六亲不认的狠人。若是有把柄落在孝帝手里,楚完认为最多是被责骂两句了事。而若是落在刘凌的手里,那只怕不死也得脱层皮!
楚完吓呆了半坐半直立着愣在那里,冷不丁的他耳边一声大喝将他一下子震倒在地上。
“大胆!”
赵二上去一把抓着楚完的官服前襟,直接将他从轿子里面给揪了出来!赵二性子其实很暴躁,这从当初在南方边关战场上赤-裸上身单人独骑直闯后周中军就能看出来。在他的眼里,刘凌就是天!先不说楚完砸了募捐点这件事,就是见了刘凌而不跪这一条,赵二就恨不得打断他两条腿!
“见了王爷竟然不跪!你好大的胆子!”
赵二将那楚完提了起来,他身子魁梧雄壮,那楚完在他手里就如同一只小鸡崽子一般,丝毫没有还手之力。扑通一声,楚完被赵二丢在地上。楚完落地没来得及调整,鼻子率先着陆后他只感觉一酸,一股血从鼻子里涌了出来。
他的帽子也掉了下来,披头散发的样子十分的狼狈。
楚完的那些侍卫随从们一听说面前这个年轻男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忠亲王,一下子全都跪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当初孝帝刚刚登基的时候,刑部的侩子手连砍人头的刀子都崩出了缺口,你说杀了多少人?而在幕后导演着这一幕幕杀人戏剧的,正是眼前这个看上去有着几分书生气的忠亲王!
刘凌缓步走到楚完跟前,低头说道:“楚大人,本王有一事不解,还请楚大人帮本王解释一下。”
楚完抹了一把鼻子上的血,眼神中一股寒光一闪即逝。他对于刘氏皇族的恨,对刘凌的恨其实在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一个巅峰,他还能忍住完全是因为对刘凌的恐惧。若是此时换了别的一个刘氏皇族的话,宁王刘真也好,景王刘云也好,说不定他早就狗急跳墙了。
只是此时,这个疯子的心里隐隐有一个疯狂的念头正在慢慢的抬头。在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在跟他说,杀了刘凌!杀了这个刘凌!只要杀了他!这大汉朝就没人敢管我!
这是一种心理变态的表现,在当时那个社会环境下,只有疯子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不过幸好,他依然还能保持一分的冷静。
“忠……忠亲王有什么吩咐。”
楚完跪在那儿,攥紧了拳头说道。
他这个小动作,还有刚才眼睛里一闪即逝的那点杀机,完全被刘凌看在了眼里,一点都没有漏过。刘凌冷笑了一声,对这个满朝文武尽人皆知的笨蛋起了杀意!
“不知是那募捐点挡住了楚大人回家的路?还是看守募捐点的那几个衙役对楚大人不敬了?”
楚完身子一颤:“没……没有。”
刘凌继续问道:“既然没有?为什么楚大人如此大动肝火,非得把那个碍不着你的箱子砸了不可呢?”
楚完抬头看了刘凌一眼,然后低下头去一言不发,他的拳头越攥越紧,两条手臂上的肌肉都涨了起来。他的身子瑟瑟发抖,而这颤抖的原因,此时恐惧却只占三成,七成是因为他的愤怒!
刘凌道:“三郎,去把那四个衙役叫过来。”
花三郎应了一声,走过去将那四个衣衫不整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衙役叫到了近前。四个人远远的看见了刚才那一幕,自然猜到面前这个带着几分书生气的人地位要远比楚完高的多。所以四个人到了近前之后先后跪下,恭恭敬敬的磕头行了礼。
“你们是太原府的衙役还是八门巡查司的?”
刘凌声音平淡的问道。
领头的衙役趴跪着说道:“回大人,小的们是八门巡查司的人。”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岳麒麟这个八门提督还算没有荒废了,刚才你们没有逃跑而是护卫募捐箱,本王都看在眼里了。回去跟岳麒麟说,让他给你们每人记一功,然后每个人领一贯的赏钱。”
本王?
这四个衙役顿时就抓住了这两个关键字!
在北汉,有限的那几个王爷里面,谁还能有这么慑人的风度,如此沉稳如山的气势?宁王,景王那几个王爷是太子之乱后活下来的,做人比他们这些当衙役的还要小心翼翼,绝对不可能这么强势,能有这样风采的王爷,也就是有忠亲王一人了!
“小的拜见王爷!谢王爷!”
几个衙役顿时再次叩首。
刘凌摆了摆手问道:“为什么不拔刀杀人?”
那领头的衙役顿了一下说道:“回王爷,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募捐点,上面没有交代下来可以对冲击募捐点的人格杀勿论。所以……”
刘凌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记住,从今天起无论是谁,只要敢冲击募捐点一概杀无赦!不管他是平民百姓也好,达官贵人也好,一概按叛国罪论处!”
四个衙役叩首道:“遵王爷令!”
刘凌道:“都起来说话吧。”
那四个衙役身份卑微,实在不敢站起来。赵二笑着上去一人给了一脚说道:“王爷让你们起来就起来,别这么磨磨唧唧的!”
四个衙役只得躬着身子站在一边,连头都不敢抬。
刘凌笑着问他们:“你们认识他吗?”
他手指着楚完问道。
四个衙役抬头看了看楚完,一起摇了摇头说道:“不认识这位大人。”
刘凌又问道:“那你们认识他身上这身官服吗?”
一个衙役说道:“认识,绯色袍子配着银鱼袋,是五品御史老爷的官服。”
刘凌笑道:“嗯,还行,有点眼力。那我问你,以下犯上按咱们大汉律例该受什么处罚?你们几个人阻碍了楚大人砸募捐箱,这可也算以下犯上的。”
一个衙役赶紧说道:“小人冤枉啊,王爷……”
他还没说完,他身边的一个同伴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这个衙役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刘凌。当看到刘凌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的时候,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忠亲王绝对不是要怪罪他们几个,肯定是有什么阴谋……
于是他改口说道:“小人等知罪,愿领责罚。”
“很好,不愧是岳麒麟带出来的兵!”
刘凌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楚完道:“那么楚大人,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罚这几个小小衙役呢?”
若是个普通的笨蛋,也不会张嘴就说:“杀无赦!”
不过,很不幸也很庆幸的是,楚完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笨蛋,他是一个笨蛋到自己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笨蛋的人。于是他大喝一声:“杀无赦!”
刘凌嗯了一声说道:“嗯,大汉的律例上确实这样写的,以下犯上冲撞长官者,轻者放逐重者斩首示众。这样吧,楚大人,本王做了个人情替他们求个方便,就放逐了吧。”
楚完心道,哼!果然,这大汉的刘姓皇族欠我的,就连刘魔头都不敢把我怎么样!现在还放低姿态替那四个衙役求情,我决不能答应!我不能把你刘凌怎么样,难道还不能杀几个小小的差役?
于是楚完咬牙切齿的说道:“国有国法,王爷不要怪下官无情,这几个人都应该砍头!”
刘凌无奈道:“唉……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说什么了。”
他低下身子,伸出一只手,看样子是想将楚完搀扶起来。楚完心中得意,下意识的也伸出一只手想拉着刘凌的手站起来。这人猖狂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自己在作死,已经无可救药了。他刚伸出手,刘凌忽然把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刘凌身子往前一动,楚完的手就碰在刘凌的衣服上了。
“哎呀!你居然以下犯上,对本王动手?”
刘凌脸色一沉,声音冰冷的说道。
楚完楞了一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刘凌阴冷的面容,下意识的辩解道:“我没有,我以为王爷是想拉我起来。”
刘凌一声怒吼道:“大胆!还敢狡辩!来人啊,按我大汉律例,以下犯上者该怎么办!”
那四个衙役一个比一个机灵,当时就挺起腰板同时吼道:“杀无赦!”
刘凌哈哈笑了笑,伏低身子对楚完说道:“楚大人,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说什么了。”
他站直了身子,转身对那四个衙役用一种挑唆的语气说道:“你们打过五品的大官吗?”
说完,刘凌一边笑着,转身就走。赵二和花三郎一脸笑意的跟在刘凌身后,就这么走了。那四个衙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领头的一咬牙说道:“打吧!”
四个人一拥而上,拳脚并用打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这时,从远处传来刘凌有些飘渺的话语:“今天本王心情不好,谁得罪我算是谁倒霉。不就是个小小的五品御史吗?打死勿论!”
第四十二章 选择
说实话,楚完的死完全是咎由自取自己作的。他的死对于历史长河来说连点浪花都算不上,虽然他自己死的很浪。相对于整个时代来说他的死是那么的无足轻重,那么的不起眼。可是,对于北汉当下的朝局来说算得上一件大事了。
当天下午楚完的死就在文武百官中传开了,也在百姓中传开。到处都有人在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的情景,吐沫横飞的样子就好像讲述者亲身经历了一样。而唯一个听到楚完的死后陷入沉寂的人群,就是御史台的那群御史大人们了。
楚完丧心病狂,这个人死有余辜,谁都说不上来这个人死的冤枉,甚至就连御史台里完的那些同事们都没有一点同情,有的只是担心。虽然说楚完的死是咎由自取,但是谁能保证若是那位忠亲王心血来潮,会不会御史台很快就会出现第二个楚完?
这样的担心和恐慌很快就在御史大夫们中蔓延开来,就好像一场谁也无法阻止的瘟疫。这瘟疫来势汹汹势不可挡,很快就让御史台里人心惶惶。这是一场迅猛的心理风暴,其影响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决定。
所以,在当天下午,几个胆子小的御史大人就到阳平大街上义务劳动去了。说实话,御史大人们嘴巴上的功夫真不是盖的。虽然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碍于脸面不好意思开口,但是随着一个御史在破罐子破摔心理作用下走出了第一步,开始对国王百姓陈述利弊,其他人也渐渐的放开了手脚。
后来刘凌对第一个发表演讲的御史大为赞赏,他说:“这个人很有勇气,而且口才极佳,有做传销的潜力啊。”
只是谁都不明白,传销是个什么东西?
聚集在那些御史身边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其实都对实事和国家大事比较感兴趣。只是那个时候国家的政务是不可随意议论的,现在有大人们站出来爆内幕,大大的满足了百姓们的八卦心理。
当得知国库已经空虚,若是不能凑齐辽国所要的岁贡数量的话,辽国铁骑说不定就会南下,到时候必定玉石俱焚。很多富户当时就捐款了,即便是普通百姓都开始有人捐款。虽然他们捐款的数量和那些富户不可比拟,只有一两枚铜子,但是这已经是一个极佳的开始。
而就在这个时候,将御史大人们逼到大街上发表演说合法集资的罪魁祸首刘凌,大汉朝的忠亲王爷正在承先殿里给当今天子孝帝讲着笑话。
刘凌喝了一口茶说道:“前几日路过一个工坊,见一个工匠正在雕刻一块墓碑,墓碑上的碑文让臣弟十分的无语啊。”
孝帝笑问道:“什么碑文?”
刘凌道:“梁公,幼习文,屡试不第。愤而习武,一发毙鼓吏。后习医术,三年无人问津。一日偶感风寒,写一药方自医,卒!”
孝帝噗的一声将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去,抬手指着刘凌笑骂道:“老九啊,你这个家伙就会编纂故事奚落人,依我看这碑文是假的吧。”
刘凌轻笑道:“是假的。”
其实这个故事是刘凌前世听来的,具体是真是假他也不知道。
孝帝道:“其实这梁某人倒是还好些,只可惜了那个冤死的鼓吏。”
他笑了笑,之前紧锁的眉头也舒展了开来。刘凌见了心中轻松了下来,随即笑着说道:“且不管这故事真假,能让陛下笑一笑就足矣了。”
孝帝拍了拍刘凌的肩膀说道:“朕道你的用心,这些日子烦心琐事太多,心里难免会苦闷些,过了这一段就会好起来的。”
他走到桌子前面,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翻开来看了一眼,抬手递给刘凌道:“你看看这个。”
孝帝见刘凌犹豫着没有接,随即笑道:“没事,看看吧。”
刘凌接过来,低头看了起来。
原来这份奏折是参他的,言辞犀利,洋洋洒洒数千字。以刘凌指使人当街打死御史大夫这件事为引子,参奏刘凌无视国法,草菅人命,飞扬跋扈有不臣之心。其中还详细列举了刘凌的大罪十二宗,小罪三十六宗,四十八宗罪要是论处的话只怕凌迟处死都是轻的。
刘凌看了看奏折后面的署名,竟然是刑部侍郎裴浩!
孝帝看了刘凌一眼说道:“这奏折是今天军机处当值的卢森刚呈上来的,朕之前问过他怎么看,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刘凌笑道:“依着卢大人的性子,自然是压下去不发。若是没错的话,卢大人必然会劝说陛下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然后他去找裴浩去说,让裴浩不要再上这样的奏折了。”
孝帝欣赏的看了刘凌一眼说道:“论天下聪明……”
刘凌接口道:“刘凌当属天下第二,仅次于陛下。”
孝帝哈哈大笑道:“你这家伙,怎么也会恭维之道了。”
他坐下后问道:“以你之见,这件事怎么办?”
刘凌想了想说道:“臣弟以为,这份奏折可以在明日早朝的时候,陛下拿出来让大臣们议一下。”
孝帝:“哦?这是何意?”
刘凌其实知道他二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随即说道:“这裴浩不是一个鲁莽愚笨之人,他心里定然也是明白的,凭这份奏折里杜撰出来和道听途说的事不足以让陛下对臣弟心生隔阂,他这样做显然是另有用心。”
“也许,他这样做无非是想表达一个信号。”
孝帝赞赏的点了点头说了三个字:“不畏死。”
刘凌道:“裴浩应该是还有别的事要说,可是又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是他想用这份奏折引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那陛下何不给他一次机会?”
孝帝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明日早朝朕就把这份奏折拿出来,让满朝文武都议论一下,看看这个裴浩到底是搞的什么鬼!”
太原城青衣巷,一大一小两个女子缓步走着,年纪大一些的女子穿着一身雪白的裙子,莲步轻移,婷婷袅袅。她个子并不是十分的高挑,但是身材比例完美至极,也不做其他动作,只是这么慢慢的走着,每一步似乎都能在男人的心里踏动的颤动一下。
跟在她身边的是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婢,穿一身水绿色的衣服,长的粉雕玉琢一般,当真是一个美人胚子。这小丫鬟一边走还一边撅着嘴,嘟嘟囔囔的似乎在埋怨着什么。
这两个人正是陈子鱼和她的小丫鬟嘉儿。
“小姐!你倒是好大方,那么多银钱你都丢进去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嘉儿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她一边走一边翻看那个绣着一双鸳鸯的小包,再仔细的寻找也找不出一枚铜子了。一想到那些钱都是她攒下来准备下个月小姐生辰的时候买礼物用的,她就心疼。
“咱们才到了这太原城里不足三个月的光景,那些本地人都不去捐款,咱们干什么去?都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小姐你倒好,真把自己当成北汉人了不成?”
她一边走一边说,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闭嘴!”
陈子鱼猛的停住身子,转身盯着嘉儿的脸轻喝了一声。嘉儿正走着,被陈子鱼这一声吓了一跳。她抬头看了看,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好看,显然是真的生气了。陈子鱼对她从来都如亲姐妹一般,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的呵斥她。
嘉儿觉得心里委屈,眼圈一红就要哭。
陈子鱼见她这个样子,走到她身边伸手在她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两下,叹了口气说道:“嘉儿,到了这太原城,咱们就要把自己当成是太原城里的人了。咱们俩走了这么远到了这里,一直就只有咱们相依为命,每一步路走的都是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现在好不容易跟那个刘凌有了几分瓜葛,怎么能不谨慎些?”
她柔声道:“捐些钱是小事,让那刘凌看到才是关键。只要引起他的注意,哪怕只是进了他的忠亲王府里做丫鬟,咱们的日子也是好过一些的,你明白吗?”
嘉儿眼里还有泪水,此时被陈子鱼一劝慰心里好受了许多。她抽动了几下鼻子,伸手抹了抹眼角凝聚起来的泪水说道:“小姐,嘉儿知错了。”
陈子鱼展颜一笑道:“现在咱们这样的生活,我知道是苦了一些。远不如在咱们家里时候好,跟着我出来委屈你了。”
嘉儿被她说的心酸,拉着陈子鱼的手说道:“小姐,苦我是不怕的,我只是怕您受了委屈。咱们在自己家里的时候锦衣玉食的,现在……小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啊。”
陈子鱼黯然道:“咱们……还能回去吗?”
嘉儿见小姐被自己的情绪影响了,心中不安,赶紧安慰她道:“放心吧小姐,咱们只要能和那忠亲王刘凌亲近些,日后必然能衣锦还乡的。”
说完,她攥了攥小拳头说道:“哼!被小姐看上了的人,你还能跑出天边去不成?”
陈子鱼被她逗的笑了起来,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说道:“走吧,咱们出来半日了,也该回去了。”
嘉儿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说道:“只是可惜了,谁能想到那个倒霉的太子那么容易就倒台了?本来还指望着靠他养活着咱们自此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呢,结果差一点跟着他去地府跟阎王报到,真晦气呢。”
陈子鱼轻笑着说道:“嘉儿,嘴上积德。咱们只不过是一开始就站错了队伍而已,怨不得人家,其实太子刘铮也挺可怜的,他其实不笨,知道自己要是不拼一下的话命运永远也把握不在自己手里。可惜的是,他一直到死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他的对手。”
嘉儿感叹了一声说道:“要是早知今日,刘铮肯定后悔怎么没在天牢里把忠亲王弄死?”
陈子鱼攥紧了拳头,眼神明亮的自言自语道:“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站错队!”
第四十三章 英雄不救人
陈子鱼和嘉儿一边说笑一边往回走,嘉儿说走大路回去太慢了,不如咱们抄小路回去早些休息一会儿。说完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说道:“嘉儿可是饿坏了,钱都被小姐您捐了出去,想买串糖葫芦吃都不能。”
陈子鱼笑着说道:“小小的人儿,谁能知道你倒是一个橡皮的肚子,这才吃过饭多久你就又饿了,就你这个胃口以后还得好好选个人家嫁过去,要是家里日子过的紧一些都养活不了你呢。”
嘉儿脸一红说道:“呸呸呸,我才不要嫁人呢,谁稀罕啊。”
陈子鱼妩媚一笑道:“女人,总是要找到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才行。一个女人就算再坚强,没有男人的关怀呵护总是寸步难行的。”
嘉儿一吐舌头说道:“还说我要嫁人,我看是小姐你春心动了才是。张嘴闭嘴都是男人,也不怕羞……我看那个忠亲王就很好啊,人长的俊朗,而且身份显赫,嫁过去也不冤枉了小姐呢。”
陈子鱼佯装生气道:“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巴,让你以后再也吃不了糖葫芦!”
嘉儿吐着舌头说道:“是啊是啊,我好怕怕啊!”
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转进了一个小巷子里面。从这里回到仙缘人间要快许多,过了这条小巷再走没多远就能回去了。这条路两个人之前也走过许多次,除了冷清一些倒是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这条小巷子也并不是很长,只有大概二百米左右的样子。一边曾经是太原城首富东方伦日的大宅子,不过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这宅子里出了几件大凶之事,死了几个人,而且死的很离奇。八门巡查司的人和太原府的人都来过查案,查来查去也没有查到什么。后来因为接连死人的缘故,东方伦日无奈之下举家迁走了。
他们一大家子人不下三百口从这片宅子里子搬了出去,甚至都没在太原城重新选址直接就一路往北到了大同定居。后来听说辽国的骑兵过来打草谷,将东方伦日偌大的一个家业抢了个一干二净。曾经显赫的商业大亨,太原城乃至于北汉国的首富东方伦日就此沉沦了,最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这片宅子占地极大,建造装修的也都十分的奢华。后来也有人不信什么神仙鬼怪之说想买下这片大宅入住,可是奇怪的是不管是谁进入这里,不出三天都会遇到血光之灾。久而久之这地方也就荒芜了,只有一些胆子大的流民地痞在这里聚集。说来也怪,这些流民地痞在这宅子中聚集住宿倒是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
这小巷子的另一边,是一片民居,因为正是房后这一面,所以这条路平日里几乎就没有人经过。东方家的大宅子里树木遮天,更是将这条小巷子衬托的有些阴森森的。
陈子鱼和嘉儿两个人走进小巷子十几米远,忽然听见后面一阵嘿嘿的冷笑声!
陈子鱼和嘉儿猛的一回身,就看见四五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流氓从她们后面冒了出来。这几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露出来的皮肤也十分的肮脏,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洗过澡了。从这一点就可以断定,他们都是太原城里的流民。
“首领,我就说嘛,这两个小妞都是极品啊!”
一个只有十六七岁大小的男孩儿指着陈子鱼对为首的那个流民谄媚的说道。
为首的那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连身体都遮挡不住。一眼就能看到他黝黑的皮肤和干瘪的肚子,或许是因为他太瘦了,肚子上反而能看出六块肌肉的轮廓来。当然,也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动作一定比较矫健。
他头上包着一条脏兮兮的头巾,一条一条的垂下了显得有几分的滑稽。再加上这个人瘦猴一样的面貌,让人看了就没有什么好感!
“你个小兔崽子也有好运气的时候!不错不错,这俩小妞都标志的很啊,我很满意!等回去我好好赏你!”
瘦猴一样的汉子说道。
那男孩嘿嘿笑了起来,不住的说谢谢首领,谢谢首领。
瘦猴一指陈子鱼说道:“这个大些的留下,今天晚上就让她来伺候本大爷!至于那个小的,还没长开呢,虽然看着顺眼但是还不能用。这样吧,从她身上留下点什么东西,放回去让她家里人拿钱来赎人!”
那男孩一拉瘦猴的衣服说道:“别啊,首领,您看不上赏给小的行不行啊?那小的年纪是小了点,但是跟我不就合适了吗。”
瘦猴一巴掌把那男孩甩开说道:“你懂个屁!不放一个回去谁给她们家人通风报信?咱们主要图的是钱!”
他色迷迷的看着陈子鱼说道:“至于色嘛,等钱到手了,你觉得我真会把这个如花似玉娇滴滴的美人儿给放走了吗?”
哈哈!
四五个流民哄笑起来,在他们眼里,陈子鱼和嘉儿就好像是一双待宰的小羊羔一般。看着几个人慢慢的凑了过来,嘉儿的小手拉着陈子鱼的衣服拉了拉,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恐惧。
陈子鱼攥着嘉儿的手柔声道:“别怕,嘉儿,你现在赶紧跑,不用管我也别停下,一路跑去八门巡查司衙门报案,不!你直接跑去忠亲王府!”
嘉儿拉着陈子鱼的手说道:“小姐,我不走!我拦着他们,小姐你快跑!”
她们两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后面缩。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对面路口上也转过来两三个灾民摸样的人,他们手里还拿着棍子石头一类的东西,淫-笑着围堵了上来。这小巷子本来就狭窄,两边被堵上当真是无路可逃。
陈子鱼和嘉儿紧紧的攥着手,两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细密的汗珠。陈子鱼将嘉儿护在身后,对她说道:“一会儿我冲过去,只要有机会你就跑,听到了吗?”
嘉儿的脸色煞白,身子不断颤抖着,但是她依然倔强的拉着陈子鱼的手说道:“我不!咱们后面人少,一会儿我冲过去,小姐你找机会快跑吧!”
陈子鱼斥道:“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嘉儿眼圈一红说道:“小姐,嘉儿不走!嘉儿就是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说完,她转身护在陈子鱼的前面,一双小拳头死死的攥着。她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几个灾民,似乎想要深深的记住他们的样子。
“呦呵!还他妈的盯着我看?是想记住你家姑爷长什么样子吗?哈哈哈哈,别着急,等我日了你家小姐,回头就来给你开-苞!”
那瘦猴见嘉儿恶狠狠的盯着他,禁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小丫头,难道你不知道,这样盯着我看你的危险更大吗?”
瘦猴阴森森的说道:“若是你转身就跑,念在你年纪还小说不定我就真的放了你。但是现在你已经记住了我的样子,你觉得我还会让你离开吗?小丫头,你认命吧!今晚本大爷也尝尝鲜嫩的滋味,哈哈!”
说完,他一步一步朝着嘉儿和陈子鱼逼了过去。此时小巷子后面的流民也围了上来,渐渐的将陈子鱼和嘉儿围在三四米的一个圈子里。
陈子鱼从袖子里抽出一柄匕首,对嘉儿说道:“嘉儿,听话,一会儿你就跑出去,去找忠亲王刘凌,让他给我报仇!”
嘉儿叫道:“小姐!要死咱们就死在一起!”
瘦猴狞笑着说道:“放心吧,你们俩谁都死不了。这么娇滴滴的可人儿,我怎么会舍得让你们死呢?我会留着你们俩好好的伺候本大爷,等大爷我玩腻了就赏给手下人。大爷我手下有二三百条好汉,够你们乐呵的!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陈子鱼走了过去。这个人脏兮兮的样子,破破烂烂的衣衫,还有身上难闻的气味,再加上脸上那种令人作呕的表情,让人看了觉得说不出的可恶。这样的恶人,就是被五马分尸了都不解恨。不过可惜的是,这条小巷子本来就人迹罕至,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陈子鱼盯着那瘦猴,脸上浮现出一种决绝的表情。她一把将嘉儿搂住说道:“好!既然这样,嘉儿,咱们就死在一起!”
就在这个时候,在东方家的那个大宅子里,离着这小巷子并不远的一间房顶上。参天大树的枝桠遮挡下藏着三个人,他们坐在房顶上树荫下看戏一般看着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
“王爷,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过了啊?”
花三郎看着陈子鱼和嘉儿被六七个灾民围着,眼看就要自行了断了。他性格直率,对这样的事心理上显然有些抵触。
赵二笑道:“三郎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想要用最快的方法俘获美人心,英雄救美这一招历来是百试不爽的。不管她是水泼不进的冰山美人,还是热情似火的黄花闺女,只要这一招一出,保证让她对你好感大增,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那是手到擒来啊。”
刘凌瞥了赵二一眼说道:“看来这事你经常做啊?”
赵二寒了一个说道:“王爷,您还不了解属下吗?您就是给属下十个胆子,属下也不敢敢那种事啊。”
刘凌道:“那现在你怎么就想出这么个办法来了?而且看样子你这事干的驾轻就熟嘛!”
赵二辩解道:“这还不是跟着王爷时间长了,学的聪明了吗……”
刘凌笑骂道:“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来我对你们还是太随和了。”
他一指那小巷子的方向说道:“去吧!”
赵二诧异道:“王爷,英雄救美这事您怎么也得亲自出马才行吧?这样才能让那女子更是深刻的记住您啊,让她晚上睡觉都睡不着,心里都是您的影子!”
刘凌一脚将赵二从房顶踹了下去。
“救人这力气活你们俩去,英雄自然是本王来当。”
第四十四章 为国泡妞
在东方伦日庞大的宅子里,这片庞大的建筑最深处有几间已经破败不堪的老房子。这是一连五间老房,其中有两间房子的房顶都已经坍塌了。在稍微完好的另外一个房间里,透过破败的窗户能看到有两个人影在房间里闪动。
这几间房子曾经是东方伦日府里老管家一家人居住的地方,后来宅子里出了凶事,最先死去的那个就是这位跟随了东方伦日几十年的老管家。头天晚上这位老管家还在各房巡视了一遍,完事后又到厨房找了些东西吃,临走还捏了几下厨房丫鬟的屁股。结果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他已经死在了自己房间的炕头上。
老管家还没入葬,他的大儿子不明不白的死在了灵堂里。当时守灵的人不少,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他大儿子失心疯了一般,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疯狂的吼着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他样子狰狞恐怖,大家都不敢上前,结果他竟然就这样活活把自己掐死了!
理论上一个人是无法掐死自己的,因为在死去之前这个人就会丧失意识从而手上失去力度。可是就是这样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发生在众人的眼前!等大家冲上去的时候,一摸鼻息才发现这人竟然气绝身亡了。
若是老管家死的时候还能用他杀或者发了急病来解释,那他大儿子的死就有些让人无法理解了。这种死法实在太过于邪异,而且当时又有不少人在场眼睁睁的看着,太原府的官差和仵作验尸也下了窒息而死的结论,这就让大家不得不心里发颤了。这件事很快就传了出去,当时百姓们都说是这东方伦日盛极而衰,气数要尽了。
东方伦日为此还从三清观请了几个道爷来做了法事,那几个道爷在府里贴了符咒挂了桃木剑,结果当天晚上就有一个道爷稀奇古怪的死在了东方伦日的府里。当时同样有很多人看着,那道士的身上忽然就冒出火来,没过多久就在他的哀嚎声中被烧成了一堆灰烬。
一个月内,包括东方伦日的两个小老婆,一个儿子在内。这片宅子里接二连三的又死了十几个人,死法都极为的离谱。有的是自己跳进水坑里投水自杀的,有的是用绳子将自己活活勒死的,有的是先掐死了自己身边的人然后撞墙而死了,最邪异的是居然还有一个人用刀子将自己的腹部剖开,内脏流了一地死了。
接二连三发生这样不祥的事,东方伦日就是再舍不得这片老宅子也坚持不住了。无奈之下他举家迁走,在大同他有着不小的一片产业,本打算暂时先在那里住一段时日,然后找个好些的地方重新选址动工盖房,结果他运气太差正巧碰到了辽国的一个千人队过来打草谷,偌大的家业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就这样,北汉国的首富东方伦日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当中,从此再也没了消息。
而就在此时,那早就荒废了的老房子里不断有黑影闪烁,虽然是大白天的依然显得阴森森的。若是有人看到的话,只怕胆子小些当场就会被吓昏迷过去。这片宅子已经荒废了两年,除了有些胆子大的灾民偶尔*进来找个遮挡风雨的地方之外,再无别人来了。
这里的凶名实在太厉害了,以至于这一片地域的居民都有不少举家迁走的。
那几个黑影贴在窗户上,似乎在向外面张望着什么。
一个黑影贴在窗户上,盯着远处房顶上的坐着的三个人,眼神中闪过一种令人胆寒的杀意,他的眉头皱着,拳头不知不觉间攥紧了起来。
他旁边站着的一个黑影动了动,全身披着一块黑色的破布,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他冷冷的看了身边那攥紧拳头的人一眼,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别紧张,那几个人发现不了咱们!”
他身边那人身子抖了一下,随即慢慢放开攥紧的拳头。
“东主,最近进院子里的外人不少,咱们是不是……”
那披着黑布的人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大事在即,若是因为一些细致某节的小事而败露了消息,得不偿失!”
那人点了点头说道:“东主,那人靠得住吗?咱们这里已经藏了一年多了,还要再藏多久啊?”
披着黑布的人冷哼了一声说道:“不该你问的就不要乱问!”
说完,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坐在房顶上的三个人,转身扭动了一下墙壁上悬挂着的一个灯座,墙壁上一阵响动,随即出现了一个黑幽幽的暗道。他弯腰钻了进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洞中再也看不见了。
剩下的那个人看着远处房顶上的人,自言自语的说道:“真不知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唉……”
说完,他也钻进了那个黑洞里,机关响动,那墙壁又恢复成了原样。
那披着黑布的人在暗道里七转八转的走了很远,最后进入了一间十分宽敞的密室中。这间密室里点燃了不下数十支火把,将密室照得十分的明亮。密室中的陈设十分的简陋,只有一张书桌十几把椅子和几张床铺。
他一进门,随手将那黑布丢在一边,一个黑衣人接住之后挂在一边的墙壁上。密室中有不下二十个人,都是一身黑衣。这些人一见那人进来,同时站起来抱拳行礼道:“东主!”
那人脱了遮挡住面目的黑布,一张颇为英俊的中年人的脸庞露了出来。这人在四十岁上下,下颌上留着很长的胡子。他面色白净,也不知是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的缘故,还是天生就是这副脸色。他的眉毛十分的浓密,国字脸,当得起相貌堂堂这四个字。
他摆了摆手说道:“没事,不过是几个闲人跑进来而已。”
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问道:“莫千手,你那边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叫莫千手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壮汉子,一双眼睛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明亮。这人身材并不是十分的高大,但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狠劲。
他弯腰抱拳恭敬的说道:“启禀东主,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我在那边安排了五十个人,每个人都是对东主忠心耿耿的死士。只要时机一到,这些人就会裹带着火药冲击进去!”
“嗯,这就好,告诉兄弟们再坚持一段时间,只要时机一到就是咱们翻身之日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本来那老皇帝刘业病死的时候是最佳的时机,奈何忠亲王刘凌蹿了出来将整个形势都搞乱了。不过北汉的气数已尽,一个刘凌再怎么蹦跶也无济于事。只要咱们的大事成了,兄弟们就都是大功之臣,到时候过上锦衣玉食神仙般的日子,咱们再一起逍遥快活!”
莫千手道:“东主,兄弟们对什么荣华富贵看的极淡,只要能跟在东主的身边,我等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那人站起来拍了拍莫千手的肩膀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那边已经传过来消息了,刘凌现在搞的乌烟瘴气,这北汉的朝局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眼看着机会就要来了!”
这时,那个年轻人也走进了密室。那人转身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以后你就在这里呆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让莫千手出去查看就行了。”
那年轻人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只是谁都没有看见,他低头的那一刻,眼神中有一股凌厉的东西一闪即逝。
刘凌仰靠在屋脊上,神态轻松。
他看着赵二一声虎吼,气势汹汹的拎着一条木棍朝着那群围着陈子鱼的灾民杀了过去。他那股一往无前的样子,还真有点万夫不当之勇的意思。按照北汉国的律例,普通百姓是不能携带兵器上街的。而木棍却不在兵器的范畴之内,所以往往百姓打架斗殴的时候,木棍是人见人爱的好东西。
花三郎一路在墙头上飞纵,在赵二身边飞身跃了下来。他相貌比赵二俊朗些,身材极佳,再加上凌空而落的出场效果不错,风头竟然盖过了赵二一些。这让赵二大为不爽,抡起棍子就冲了过去!
“大胆贼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看你家赵爷爷废你了一双狗腿!”
赵二大呼一声,气势汹汹!
那瘦猴乃是赵二麾下一个百夫长,此刻见自己顶头上司抡起棍子打来自然只有跑路了。他不过是个来打酱油的,若是平白无故挨了顿打岂不冤枉。于是乎,这人发一声喊,带着手下众人朝着另一边跑了。
只是这人演戏极其的敬业,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发狠道:“你这不长眼的泼皮,敢坏本大爷的好事,日后定然会找你的好看!”
赵二气的抡起棍子抛了过去,这一下竟然极准,一下子正打在那瘦猴的屁股上,顿时把那瘦猴打的上蹿下跳起来,揉着屁股一溜烟的跑了。
刘凌在房顶上看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这个百夫长属实的可爱啊,要是放在现代进剧组跑龙套的话,只怕用不了几年就会出头成为一线演员的。刘凌可是记得,他离开前世的时候奶油小生已经不吃香了,吃香的都是长的比较歪瓜裂枣的演员……
实力派,实力派啊!
看见形势一片大好,刘凌伸展了一下腰肢,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缓步朝着那条小巷子走了过去。一边走刘凌一边在心里得瑟,心说咱这算不算为国泡妞?
第四十五章 试探
“奴家陈子鱼,谢谢王公子救命之恩!”
陈子鱼拉着嘉儿,两个人盈盈拜了下去。看到两个人眼睛里真挚的感谢之意,刘凌心里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点内疚之心。不管怎么说,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管这目的是好是坏,对两个女孩子用这种手段都有那么点不光明。
刘凌赶紧伸手将陈子鱼搀扶起来,呵呵笑道:“恰好从此路过,举手之劳而已。小姐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吧,这太原城里现在乱民太多,治安确实该好好治理一下才是。”
陈子鱼扫了一眼站在刘凌身后的赵二和花三郎,心里不由得恨恨的想到,你这个狠心的忠亲王啊,还打算骗我到什么时候?只是她却不曾想过,自己不也是在一步一步的试图接近刘凌,不也是在骗人吗?人都是这个样子,自己骗人的时候总会找诸多的借口来安慰自己本就不多的良心。而别人骗自己的时候,往往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宰了对方才好。
如陈子鱼这般只是有些痴痴的怨念,还算是好的。
“王公子救命大恩,奴家还是要谢的。”
说完,陈子鱼还是拜了下去。她身子柔软,这一拜的姿势十分的好看。赵二见了不由得吞了一下口水,心说接下来是不是该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戏码了?只是不知道,王爷洞房的时候窗前需要不需要护卫……
“嘉儿也谢谢王公子救命之恩,以后有什么事公子只管吩咐,嘉儿必定遵从。”
嘉儿跟在陈子鱼后面也拜了下去,她二人这样,倒是让刘凌心里的那份内疚更深切了一些。见到嘉儿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刘凌不由得回头狠狠瞪了赵二一眼。这一眼让赵二心中感到大大的委屈,他心说王爷您瞪我干什么,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您能抱得美人归吗。等以后这美人给您多生几个小王爷,子孙昌盛千秋万代,这其中不是也有我赵二的功劳吗……
心里正想着,忽然察觉身边的花三郎伸手拉了拉自己。赵二侧身看了看,只见花三郎对他努了努嘴。赵二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小妮子嘉儿那一双妙目正不停的在花三郎的脸上打量着,看着看着居然还脸红了。
赵二心里顿时一阵悲切,呜呼哀哉……这英雄救美的主意是我想到的,为什么最后却只有我什么都没捞着?嗯,我是正人君子不趁人之危,品德上比花三郎这厮要强上万分了。
顿时,他看花三郎的眼神变得鄙视起来……
刘凌道:“小姐受了惊吓,不如王某做东,请小姐到聚贤楼喝杯水酒压压惊如何?”
陈子鱼脸色一红,更显动人。她再次盈盈一拜说道:“如此就谢谢王公子了,本当是奴家请公子的才是,只是今日出来的急迫不曾带了钱,倒是要让公子破费了。还有一事,以后公子还是称呼奴家的名字就好,奴家是仙缘人间的青倌人,身份低微是当不起公子这小姐之称的。”
刘凌汗了一个,心说小姐这个称呼,要是放在现代可并没有什么好意思……
见刘凌不语,陈子鱼以为他嫌弃了自己的出身,脸色顿时有些悲哀。她又怎么会知道,刘凌心里此刻还在因为小姐这两个字在纠结……
猛然回神,见陈子鱼凄婉的表情,刘凌顿时明白过来:“子鱼姑娘人如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只可远观不可渎玩焉。王某能认识子鱼姑娘,乃是王某的荣幸!”
刘凌随口将周敦颐的爱莲说背诵了几句,让这名句提前问世了。要是周敦颐知道了,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陈子鱼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赞美人的句子,只觉得刘凌说出的这几句话怎么听怎么舒服。这几句话虽然并不华丽,可是那种真挚的欣赏之意让陈子鱼心中顿时泛起了波纹。她接近刘凌是有某些目的的,而此时因为这几句话原本平静如湖面的心里,荡漾出了一圈虽然轻微却真实的涟漪。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陈子鱼喃喃的又将这两句重复了一遍,她抬起头美目扫过刘凌干净英俊的脸庞,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她心里悄然萌芽。
刘凌却不知道,自己随口背诵了几句,竟然对陈子鱼的内心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他刚才只是觉得这句子适合陈子鱼,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功效。其实古代女子重视名节,如陈子鱼这般卖艺不卖身的青倌人更是在意别人的闲话。刘凌赞美她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一般干净美好,她心里怎么能不触动?
陈子鱼寄身在仙缘人间这一段时间,看多了那些嫖客们的丑恶嘴脸。如今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赞美自己,难免心里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
几个人一路步行着朝聚贤楼的方向走了过去,聚贤楼在太原城是百年老店,名气十分的响亮。不久之前刘凌来过一次,当时是和老宰相卢森秘密商议了一些事情。上次是心情沉重,而这次明显要轻松的多了。
找了个雅间落座,因为刘凌自称王伦,是个家境殷实的书生,而赵二和花三郎都是他家里聘用过来的武师,所以赵二和花三郎也没有避讳陪同着落座了。
嘉儿还没坐下,小肚子里就传出咕噜噜的响声来。她娇嫩的小脸一红,随即吐了吐舌头。可爱的样子逗得众人都是一阵笑声,陈子鱼白了她一眼说道:“就你不知羞!”
嘉儿辩驳道:“小姐,这个肚子叫也不是我能控制的,我是没有办法让它叫的,倒是有办法让它不叫。”
小丫头脆脆生生的说道:“王公子,您是我和小姐的救命恩人,这顿饭本当是我们来做东的。只是我家小姐大方的很,之前已经把银子都捐出去了。所以呢,这次就劳您破费了。”
“哦?”
刘凌装作吃惊的说道:“想不到子鱼姑娘如此深明大义,王某佩服!”
陈子鱼捐银子其实是做给刘凌看的,她见刘凌明明看到自己捐款还装作不知,心里不由得窃笑。
“奴家和嘉儿虽然不是太原人,但也是咱们大汉的子民。奴家也读过圣贤书,明白些道理,虽然捐的银钱不多,也是奴家的一番心意。”
嘉儿嘟着嘴说道:“还不多,那是咱们攒了两个月的银子,我本打算下个月买件礼物送给小姐贺生辰呢。”
刘凌道:“子鱼姑娘让王某汗颜啊,一会儿出去王某也去捐些。”
嘉儿笑道:“别这么客气了,人家肚子可是还在咕咕叫呢。我听说这聚贤楼的荷叶莲子鸡做的极为出彩,还没有尝过呢。”
刘凌听她想吃鸡,忽然间想起前世的时候某个非著名相声演员说的一个小段子来了。那笑话说的是某人去饭店吃饭,因为他最喜欢吃鸡肉,于是就问服务员说:“小姐,你们这有鸡吗?”那服务员羞涩一笑,腼腆的说道:“我就是…...”
赵二伸手在桌子下面触碰了一下花三郎,伏在花三郎耳边说道:“听见没,你那小美人想吃鸡了,还不快快将你保存了二十几年的童子鸡拿出来孝敬过去?”花三郎也不说话,面不改色,一本正经,只是他猛的的抬脚狠狠的踩了赵二一下,顿时赵二疼的就把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子鱼姑娘是哪里人?何时来的太原?”
刘凌轻笑着问道。
陈子鱼答道:“奴家是浙江钱塘人士,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却也算是书香门第。家父陈博是钱塘颇有名气的教授,是钱塘守蔡大人家里的教学先生。后来因为家里逢了大难,只有我和嘉儿两个人逃了出来。我们俩一路向北逃难,辗转就到了太原。”
这番说辞陈子鱼早就想好了,其中有真有假。她不过是一个青楼的青倌人,料来刘凌也不会因为这个派人千里迢迢跑去钱塘查她的底细。再说,钱塘守真的姓蔡,他家里也真有一个叫陈博的先生,只不过和陈子鱼没有一点关系罢了。
嘉儿道:“这一路上风餐露宿,若不是我家小姐机智,只怕早就在死在半路上了呢。”
刘凌动容道:“想不到子鱼姑娘也是个命苦之人,生活如此艰辛还能将积攒下的银子捐做国用,王某敬佩。”
嘉儿道:“那算什么,我家小姐就是菩萨心肠,但凡看到什么委屈事都要管一管的。”
陈子鱼笑道:“公子别听嘉儿胡说,只是力所能及而已。”
刘凌道:“好一个力所能及,就是一般的大丈夫都没有子鱼姑娘这样的气概。来,王某敬子鱼姑娘一杯!”
陈子鱼谢了,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刘凌放下酒杯后问道:“子鱼姑娘,赎王某得罪。姑娘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儿家,栖身在那青楼场所总归是不好的。王某多嘴问一句,子鱼姑娘就没有想过离开青楼吗?”
陈子鱼楞了一下,欲言又止。
刘凌道:“抱歉,是王某唐突了。”
陈子鱼叹了口气说道:“不瞒公子,奴家现在也是身不由己。不过还好,楼里的管事对奴家不错,并不曾威逼做些什么。再说,奴家不过是个柔弱女子,身无长物,只会些曲子诗词。若是离开了,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养活了我们两个人。”
刘凌道:“王某只是担心,虽然我不曾去过那里,但是听说青楼里的客人良莠不齐,温文尔雅者有之,粗鲁野蛮者亦有之。子鱼姑娘还是小心些好。”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我还听说,这青楼里多有从西域过来的豪客,一掷千金。还说西域人身强体壮,如狮虎一般雄壮。这些人贩卖皮毛金银,出手都十分的阔绰。不知子鱼姑娘是否遇到过?”
问完,刘凌端起酒杯饮了一口,貌似不经意的看了陈子鱼一眼。
陈子鱼神色不变,只是眉头不经意的轻微跳动了一下。她对刘凌轻轻一笑,似乎对刘凌这样的问题并不在意。只是没人注意到,桌子下面嘉儿忽然一下子抓住她手,紧紧的攥住了。
“西域之人吗?奴家倒是见过一两个,可没有公子形容的那么豪迈阔绰。依奴家来看,还不如咱们大汉的官家出手大方呢。”
刘凌听了眉头一皱,随即笑着问道:“王某一直不曾离开过太原城。也不曾见过西域胡人,据说西夏的胡人比咱们汉人要高大不少,强壮不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西夏人?”
陈子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奴家倒是不曾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