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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知白     帝胄txt下载     帝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章 你错了

    就在那白衣儒衫的男子走到门口的那一刹那,大堂的后门忽然嘭的一声碎裂开来。之前被姬无名派到后院去的那个伙计,撞碎了那扇木门之后横着飞了进来。他的身子又撞击在一根柱子上,佝偻着好像一条大虾一样再也站不起来。

    姬无名的脸色很差,但此时,他已经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一点表示都没有。他也没去闪躲那些朝着他激荡着飞过来的木屑,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胖了,让他的行动总是变得有些迟缓。一个身穿颜色很艳丽锦袍的男子缓步从后门走了进来,这锦袍的款式看起来很特别,并不常见。看起来像是官服,可是大周从正一品到从九品的无论文武,都没有这样款式的衣服。

    这锦袍男子从破碎的木门外走了进来,伸手弹去落在他帽子上的一片木屑。姬无名盯着他的帽子看了看,随即心里一震。是官帽,但却同样的,不是朝臣的官帽。紧接着,姬无名就被那个锦袍男子的眼睛吸引住了,这是一双诡异怪异邪异的眼睛。他的右眼是正常的,但是左眼,却没有黑眼球,白白的一片,看起来令人心生忌惮。

    大堂里吃饭的客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更有离着后门比较近的一张桌子,客人身上和桌子上的菜里都掉上了不少木屑。这桌子客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有人站起来破口大骂:“哪儿来的王八蛋,敢在这捣乱,不想活了是吗!”

    这人姬无名认识,是开封府郡守大人二公子的几个随从。站起来说话的这个,是开封郡守家里的一个管家。他们的主子在二楼请人吃饭,他们这些有点身份的随从就在大堂里也点了一桌子菜。那个二公子对自己的随从向来很好,所以他们这些下人也登堂入室的喝酒而主人并不见怪。

    在开封这个满地都是达官贵人的地方,开封郡守的官职并不怎么大。正三品而已,虽然比其他州府的郡守高半级,但在开封三四品的官员太多了,就是一二品的大员也有三五十个,理论上一个正三品官员的家奴,在开封这个地方是不敢太跋扈的。但开封郡守这个正三品,可比那些什么银青光禄大夫之类的虚职强的太多了,也有着很大的实权。同样是正三品,手里有权和没权,差距是非常大的。比如,刘凌所在前世的政协官员,正厅级干部若是和同样级别的省公安厅厅长比起来差多少?

    那锦袍男子走进大堂后,根本就不理会开封府郡守家里那几个家奴的质问,而是恭恭敬敬的对站在门口的白衣儒衫男子说道:“侯爷,人……已经拿到了。”

    白衣男子皱了下眉头,轻声道:“是请,不是拿,掌嘴。”

    那锦袍官服的人立刻就抬起手打起自己的脸来,一下一下的极其用力。没几下,他的嘴角就渗出了血迹。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怨恨之色,有的只是发自真心的敬畏。等他打了十几下的时候,那白衣男子摆了摆手道:“够了,砸坏了人家的门,总要说声抱歉的”

    他在门口站住,然后做出了一个坐下去的动作,要知道他的身后可是没有椅子的,他这样坐下去的话肯定会摔好大一个跟头。可是跟头是注定摔不了的,因为,就在他往下坐的那一刻,一个同样身穿锦袍官服的人从门口闪出来,立刻爬跪在地上。那白衣男子刚好坐在他的后背上,很稳。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下起了雨,有两个锦袍官服的人走到那白衣男子身后,将一件华丽雍容的大氅给他穿好。两个人打着伞盖,将那白衣男子的头顶遮住。

    一只眼睛没有黑眼球的男人咧嘴对姬无名笑了笑,露出一嘴的血:“抱歉,将你的门打坏了,不过……应该不用修了。”

    他说话的嗓音有些尖,脸上白的有些变态。

    “侯……侯爷?”

    开封府郡守家里的那个管家艰难的咽了口唾沫,缩了缩脖子,想坐回去。在大周,文官是不能封侯的。武将封侯,也必然是立过大战功,且手握重兵的人。他家老爷虽然是有实权的郡守大人,可是和一位实权派的武将比起来,还是不如的。他们做下人的既然能混到一个管家的位置,哪个没有一颗玲珑心?知道了惹不起,那做做缩头乌龟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姬无名嘴角扯了扯,哼了一声:“装模作样,还不是个阉人而已。”

    那一只眼全白的锦袍男人脸色一寒就要发作,门口的白衣男子轻声道:“锦城,人家说的没错。做你该做的事,把这里清理一下,不要伤了无辜的百姓。”

    姬无名冷笑道:“还算有点人性。”

    叫做林锦城的太监阴测测的笑了笑道:“我家侯爷说不要伤及无辜百姓的意思,你误会了。不要伤了,那就都杀了。”

    他摆了摆手,忽然从后门涌进来大批的戴着斗笠身穿蓑衣的军卒,这些军卒手里都端着大周军方造价昂贵的制式连弩。房顶上也是一阵乱响,不少军卒压破房顶从上面坠了下来,占据了二楼的有利地形。这些人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一冲进来就开始扣动连弩杀人。很彻底的杀人,一个不留。

    不少蓑衣人冲进二楼的雅间,很快从雅间里就传出惨呼之声。那个郡守大人府里的小管家刚喊了一句:“我是郡守府里的人!”就被一直弩箭封住了喉咙,他捂着自己的咽喉,眼睛睁得大大的,不甘心的倒了下去。他临死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他家的二公子,被人从雅间里拎出来一刀砍去了脑袋。

    白衣男子对姬无名带着些许歉意的笑了笑道:“不能确定哪些是你的人,所以只好都杀了,不要介意。”

    他在杀人,还说不要介意?

    姬无名此时却完全放松了下来,既然人家已经将楼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就说明院子里布置在外面的眼线已经都被人家给拔了。监察院训练出来的密谍,还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巨大的打击。训练有素的密谍,在楼子外面最少布置了二十几个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发出示警的信号,由此可见,这些太监是有备而来的。只是,却不曾听说,周国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几个太监?

    门口坐着的那个被人称为侯爷的白衣男子,样貌清秀俊美,下颌上干干净净的连一根胡茬子都看不到。由此可见,这个人也是一个太监。姬无名有些懊恼,自己应该早就能发现的。侯爷?周国什么时候连太监都能封侯了?

    忽然,一个名字猛地出现在姬无名的脑海里。

    “你是雨小楼?”

    姬无名问。

    白衣男子微微颔首:“汉国的监察院果然厉害,能推测出我身份,这点很难。毕竟……我已经在天牢里待了五年。真想见识一下你们那个指挥使大人,是个何等惊采绝艳的人。凡人,又怎么可能训练出那么多好密谍?也想见识一下你们的主子汉王刘凌,他……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姬无名笑了笑:“我家王爷吗?如果你活的足够久,久到开封被我大汉雄狮攻破的那一天,或许你会见到的。”

    雨小楼道:“我欣赏你的自信,由此也可以推断出,你们监察院的指挥使大人也是一个极其自信的人。有什么样的首领,自然有什么样的属下。只是……人若是太过自信的话,总是会有太多的破绽暴露出来。除非,拥有可以忽视一切的强悍实力,否则失败是必然的结局。很显然,最起码你没有那种可以忽视一切的实力。”

    酒楼里的客人们在一片哀嚎苦求之声中很快的死去,在秀月楼吃饭的何止百人,却被那些用横刀,用连弩杀人的蓑衣人杀了个干干净净。因为房顶破了,雨水落进了楼子里,将地上的血水冲的变淡,却也慢慢的将木制的地板染红。百多人,就这么被屠杀了个精光,其中,还包括几个身手不俗的扮作伙计的监察院密谍。

    自从大汉监察院成立以来,第一次被人打的如此狼狈,如此措手不及。其实刘凌很久以前就有过这方面的担心,监察院成立以来,一切都顺风顺水的,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与正规的监察院密谍相提并论。密谍们虽然从进院子的那天开始就必须学会谨慎小心,可是他们心里的那种骄傲是根深蒂固的。在他们看来,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特务组织都没有他们的对手。

    骄傲就会轻敌,轻敌则会失败,失败,则是死亡。

    秀月楼里一地的死尸,还有五六十名身穿蓑衣的军兵。在后门,有那个叫做林锦城的太监守着。正门,则是雨小楼。门外还有多少人姬无名不能确定,他能确定的是,无论是那个叫林锦城的太监,还是雨小楼身边的那几个锦袍太监修为都很高。如今秀月楼里,院子里还剩下的人只有六个了,算上他自己。四个扮作伙计的人站在姬无名的身后帮他护住空门,其中就包括那个拿了雨小楼二十两银子的迎客伙计,还有一个老眼昏花却偏偏从来没有算错过账的先生,此时,他的腰杆却挺的笔直。

    姬无名忽然问雨小楼:“为什么你认为,我没有那种忽略一切的绝对实力?”

    雨小楼没有说话,说话的是有一只妖异白眼的林锦城:“因为你是一个胖子,胖子,总是会反应慢一些,动作迟缓一些。”

    姬无名严肃的,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你错了。”

    PS:快到元旦了,家里的事情变得多了起来,下班后还要去采购礼品什么的,昨天回来的晚了所以只更了两章,但好在没欠下来。不知道以后是不是事情更多一些,但两更的保底应该还是能保证的。至于更新时间上或许就会不确定一些了,抱歉,真的对不起大家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雨小楼

    虽然雨小楼对监察院足够重视,他看事情的态度决定了他将监察院作为一个最重要的对手来看待。但是很显然的是,大汉的监察院他并不是很了解。他是第一个提出,汉国的监察院并不是一个执法机构看法的人。他敏锐的嗅到,汉国的监察院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强力的类似于刑部大理寺这样的部门,但其根本上,就是一个密谍组织。

    大周的军队在汉军面前节节败退,真的就是周军的战斗力远远的不如汉军吗?雨小楼并不这么认为,在他眼里,即便大周的天下再乱,但军队还是那支曾经天下致锐的军队。能打得契丹人落荒而逃,能打得南唐人割地赔款,能打得蜀国人退避三舍,怎么在面对汉军的时候就变得不堪一击了?

    他虽然在天牢里,但是因为他特殊的地位,还有天牢里那些孝子贤孙伺候着,大周的国情他并不是一点也不了解。在天牢的时候,他就听说过大汉监察院这个部门了。以他敏锐的嗅觉,立刻就捕捉到了一丝异样的东西。所以,在裴战来天牢请他出去的时候,他才会选择答应。至于什么侯爷的称号,他虽然有些心动,但还不足以让他背叛皇室。他答应裴战的最根本的原因则是,他要和监察院交手。

    在大周,雨小楼是第一个提出来战争取胜的关键其实最重要是情报。从这一点上来看,他的见识和刘凌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不同的是,刘凌是现代人,知道情报对于战争的重要性,而雨小楼则没有那么多的书可以看,那么多的历史可以借鉴,他提出建立一个专业的情报部门,就连柴荣都为之动心,所以才会在雨小楼犯下了大错之后,柴荣都没舍得杀他。不幸的是,柴荣后来病重,雨小楼的这个提议也就随之流产。如果,如果柴荣真的建立了一个这样的机构的话,刘凌的南下之战只怕就不会如此轻松了。

    雨小楼,他最擅长的恰恰是大汉监察院最擅长的事。这样的一个人重新登上历史舞台,对于刘凌的汉军来说也许是一个最大的阻碍。其危险程度,甚至要超过拥兵总数超过八十万的周王裴战!从某种意义上,雨小楼的出现,将会为裴战的军队安上千里眼顺风耳,从而使周军的战斗力大幅度的提高。

    这个人,很可怕。

    姬无名回身对自己的几个手下轻声道:“我攻那个一只白眼的家伙,你们随后,能走就走。如果能出去,告诉指挥使大人,雨小楼这个人,很可怕。”

    那个看起来有些老眼昏花的账房先生忽然笑了笑,对姬无名说道:“大人,属下算来算去,还是你逃出去的概率大一些。所以……”

    “不要!”

    姬无名急切的喊了一句,回身想去阻拦账房先生却还是慢了一步。账房先生说完那句话就立刻朝着林锦城扑了过去,随之而去的,是秀月楼还剩下的那四个伙计。这些人之所以能在那么多弩手的射击下活下来,已经能证明其本身的修为不俗。监察院监察卫的实力等级划分其实很笼统,只有三类,金衣,银衣,玄衣。但是监察院的密谍并不是都会武功,毕竟密谍的作用不仅仅是暗杀之类的事情。监察院只有有四处和六处的刺客与护卫对武功的要求极为苛刻,三处的密谍倒是对个人的潜伏能力和机变能力能重视。如果三处的密谍也都是修为高深的刺客,那监察院就要变成全世界最大的杀手组织了。上一任三处的档头意外身死,其根本原因就是,他不会武功。陈子鱼倒是会一些拳脚,不过论起来她或许连一名四处最低级的玄衣都不见得打得过。

    那个账房先生虽然看起来很老迈,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的样子,但是,他却是一名货真价实的银衣监察卫。而且,是三处密谍中为数不多的银衣之一。他在秀月楼的工作,可不仅仅是算账那么简单。他要负责的,就是保护这楼子的安全。不过很可惜,今天的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不能不说,他这个银衣这段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已经有些忽视了自己的职责。

    账房先生如同一阵旋风,迅疾的冲到了那个有一只白眼的太监林锦城面前。在他看来,林锦城这个人很危险,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但他还是选择了将林锦城当做突破口,原因很简单,因为正门那里坐着一个雨小楼。

    雨小楼的修为是不是比林锦城更强他不知道,他知道的是,雨小楼的身边肯定不缺高手。

    毫无疑问,这个判断是极其正确的。

    账房先生一拳轰响林锦城,这一刻,他浑身的气势完全爆发出来,哪里还有什么老态龙钟的样子,就好像一头蛰伏了太久的雄狮,忽然跳起来张开了血盆大口。他的拳头就是他的武器,而他坚信,只要自己能击中对方,这个世界上能承受得住他的拳头的人并不多,当然,前提条件是必须击中对方。

    林锦城不是一个固定靶子,他不会为了验证账房先生这一拳的力度有多雄浑而傻乎乎的去挨上一下。他那只全白色的眼睛好像眨动了一下,或许是一个错觉,但是这一下眨动让账房先生心里一突,不可否认的是,他被那只天生怪异的眼睛吸引了些许的注意力。高手过招的时候,一个小小的分神,代价往往是付出生命。

    账房先生的修为很高,他这一拳的威势也很足,但他并不了解林锦城。

    林锦城用剑,双剑。

    他的剑并不长,只有两尺,就藏在袖子里。所以他以拳头迎向账房先生那一拳的时候,账房先生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他一向对自己的拳头很自信,他已经在这对拳头上下了几十年的苦功,可以开碑裂石。眼看着两个人的拳头就要相撞在一起的时候,林锦城的手里却忽然多了一把短剑。

    噗的一声,账房先生的拳头被短剑穿破,随即那把短剑一转,四根手指齐刷刷的被切了下来。账房先生想退,但是却没有快过林锦城的另一把剑。只是那么一眨眼吧,林锦城的左手剑已经刺破了账房先生的咽喉。

    电光火石之间,一招决生死。

    林锦城一招得手,立刻迎着那四个秀月楼的伙计杀了过去。这四个玄衣水平的伙计,在他的剑下没有人能坚持一招。姬无名只来得及将后面那两个伙计拉了一把,将他们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但是前面那两个伙计还是被林锦城一剑击杀,速度快到令人的目光根本就锁定不住的双剑。

    姬无名很胖,但他的速度却超乎了所有人的预计。

    他救回来两名伙计,然后反手从腰畔将自己的软件抽了出来。实在想不到,他这样的身材他这样的体重,竟然使得那么出神入化的一手好剑法,那么一套轻灵飘逸的剑法。他的身子就好像一朵云,飘忽无踪迹。

    刹那间,他和林锦城已经交手了十几次,两个人都打的是轻快的路数,出剑的速度都令人目不暇接。林锦城很强,但是,和监察院的十二金衣相比还是稍微有着一点点差距的。姬无名,就是赵大派到开封的那名监察院金衣。

    三十招之后,林锦城的胸口上已经挨了一剑,幸好他的反应够快,这一剑才没有刺中他的要害。但即便如此,林锦城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监察院属下何其之多,却只有十二个人能够得到金衣的称号,由此可见姬无名的修为有多高。

    五十招之后,姬无名的左臂上被林锦城刺了一剑,但他也将剑锋刺入了林锦城的那只白眼。剑贯脑而出,就好像切开了一块豆腐那么简单。

    雨小楼叹了口气,似乎是在惋惜着自己手下的死亡。

    姬无名拼着受伤杀了林锦城,挥剑将守在后门处的几个弩手杀死,然后大声让那两个伙计从后门逃走,他自己仗剑断后。那两个伙计才从门里冲出去,数不清的几声闷响之后,两具身上插满了弩箭的尸体又倒了回来。在外面,至少还有一百名弩手在等着他们冲出去。

    姬无名愣了一下,嘴唇抿了抿,眼神一冷后一抖剑,脚下一点,朝着雨小楼杀了过去。软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得炫目的轨迹,迅疾如雷的刺向雨小楼的胸口!

    雨小楼抬起他那只秀美的比女人的还要漂亮的手掌,看似缓慢却切到好处的一捏。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恰好捏住了姬无名刺过来的那一剑。他手指一掐,啪的一声,那软的好像一匹绫罗的软件竟然被他捏断了一小段。雨小楼屈指一弹,那半截箭尖闪电一般射了出去,从姬无名的胸口穿过。

    姬无名被打的直接倒飞了出去,落地之后滚了好几下,正好到了柜台前面,姬无名伸手在柜台下面一按,咔的一声,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一个黑洞洞的密道里。

    雨小楼平淡的看着姬无名遁入密道,他收回手,站起来后对给他打伞的一名锦袍太监说道:“宗泽,你跟着他,看看这开封城里,到底有多少汉国监察院派来的耳目。最好,姬无名能一个一个的帮咱们都找出来。”

    他转过身走进雨幕里,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小主子总是还要坐在那张椅子上的,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活的长久些。”

第三百九十二章 慢慢玩

    姬无名没有去联络监察院在开封的其他密谍,因为他知道,之所以雨小楼放自己走,不过是利用自己将监察院在开封的密谍连根拔起罢了。那个秀气俊美的男人,竟然恐怖如斯。姬无名躲藏在一家农户的柴堆里,回忆起雨小楼看似随随便便的一捏。

    姬无名了解自己这一剑有多快,在监察院十二金衣中,论剑法,或许只有王爷身边的那两名金衣胜他一分。但是姬无名可以肯定的是,即便是那两名金衣联手,也未必能胜得了雨小楼!必须将这个重要的消息传递出去,不然院子里将要蒙受巨大的损失,甚至,还会危及到王爷的安危!

    如果,如果雨小楼潜入汉军大营里,谁能挡得住他?监察院在开封当然不止只安排了他们这一批人,开封乃是重中之重,监察院的密谍进入开封的有很多人,其中一部分,甚至已经进入了大周朝廷。之所以当初裴炎和徐中和敢隐瞒柴荣的死讯,把持朝政那么久,和监察院密谍的怂恿不无关系。

    虽然裴炎和徐中和后来遭到了虎贲大都护罗旭的血洗,但是因为监察院密谍隐藏的很深,并没有遭到什么损失。以这些人如今的地位,如果想办法送他出城的话应该不难。但是姬无名不敢去联络这些人,他怕因为自己将指挥使大人多年的布置毁于一旦。他甚至不敢留下什么记号,因为他确定,自己的行踪其实就在雨小楼的控制之内。

    如何才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姬无名陷入了沉思,但他只休息了一小会儿就再次开始了逃亡,他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他受了伤,血迹会暴露他的行踪。在被雨小楼的人追上之前,他必须想办法先藏起来。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雨小楼弹出的断剑虽然没有伤了他的心脉,但是依然伤的很重,他知道如果不能得到救治的话,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此时,在大周皇宫里,被姬无名偷出去的显元小皇帝一脸惊恐的看着自己面前躬身施礼的那个白衣男子,他才五岁,哪怕他是皇帝,他也只还是个孩子。从皇宫中被人劫持走已经让他心胆俱裂,现在又被人抢回来送回皇宫,但是他心里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在他眼里看来,面前这个斯文的秀美的男人,和那些劫持自己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陛下,让你受惊了,微臣该死。”

    雨小楼低着头语气真诚的说道。

    显元小皇帝柴宗让坐在龙椅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虽然他还很小,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他已经开始成长了。

    “爱卿,这次多亏了你。母后……母后去世之后,多亏了周王忠心耿耿,朕才能继承先皇留下的基业。如今周王在北方平定乱贼,如今……如今朕的安危,就多靠爱卿你了。”

    一个五岁的孩子,一个失去了父母双亲的孩子,从他嘴里能说出这番话来,已经殊为不易了。他的父亲病死了,母亲被虎贲大都护罗旭一刀砍了,哥哥下落不明,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再也没有人真的关心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在利用他这个皇帝的身份。他无助,他恐惧,他不知道自己该向谁寻求保护。五岁的孩子,没有了父母的庇护,他就好像一根狂风里断了根的野草,不知道将被吹向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枯萎。

    他想父亲,想母亲,想他的哥哥。但是,父亲死了,母亲也死了,哥哥被虎贲大都护罗旭带走了,现在下落不明。

    谁能帮他?

    “保护陛下是微臣的职责,微臣来晚了。陛下放心,从今日起,再也不会有谁能绕过我伤害到陛下。”

    雨小楼依然低着头躬着身子说话,他看起来很像一个臣子。

    显元小皇帝吸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如果没有爱卿你的话,朕说不得就要死在那些歹人的手里。朕能回来,爱卿居功至伟。朕该赏赐你些什么才好呢?”

    小皇帝忽然眼神一亮道:“周王救了朕,朕封他为王,你也救了朕,朕也封你为王吧。爱卿,朕便封你为汴王,你看如何?”

    雨小楼的嘴角不露痕迹的撇了撇,心里颇为诧异。他实在想不到,一个五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的心机。还是说,只是身在开封,不过是个无心之举?周王,大周的王。汴王,把封地就是东京汴梁,呵呵,如果真是巧合,他只能说这孩子的运气不算好。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个小皇帝……很了不起。

    裴战怎么可能让自己做汴王?

    如此年纪,就会用离间计了吗?

    雨小楼跪下,叩首:“微臣月前才被陛下封为护国侯,如今时隔不足一个月,微臣不敢再领赏赐。且微臣救驾,乃是为臣子者的本分。让陛下受苦微臣已经犯下了大罪,如何能当得起陛下如此厚爱。周王乃大周之柱石,国家之栋梁,微臣无功无德,求陛下收回成命。微臣惶恐不安。”

    小皇帝愣了一下,心里想着,我是什么时候封他为侯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一个月之前,一个月之前我还在秀月楼,怎么可能下旨封他为护国侯?是了,一定是裴战封的。小皇帝心里一阵惶恐和害怕,裴战,谁给他的群里随意封侯?他既然已经在实行皇帝的权利,那他还会留下我来做傀儡吗?

    小皇帝笑了笑说道:“朕年纪还小,原来自己做过的事很多都不记得了。亏得爱卿你忠心告诉了朕,以后还请护国侯多多帮朕。”

    雨小楼道:“微臣万死不辞。”

    说完,他抬起头对小皇帝说道:“陛下,这些日子陛下受苦了,今日还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早朝听政。”

    小皇帝嗯了一声道:“宫里的侍卫该加强一下了,朕不想再被人撞在麻袋里扛着出去。”

    雨小楼再次惊于小皇帝的成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孩子,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五年前,自己进天牢之前,这位小皇帝才刚刚出生,想不到一转眼五年过去,世道早就变了,皇帝,也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集天下大权于一身的帝王。一个知道如何离间敌人,如何示弱,还如何装腔作势的五岁孩子,若是等他长大了,会不会很可怕?

    “微臣遵旨,微臣告退。”

    雨小楼走到大殿门前的时候,忽然听到小皇帝说道:“爱卿在天牢中苦度五年光景,辛苦了。是先皇亏了你,朕回好好补偿你的。”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说这番老气横秋的话,在雨小楼眼里却一点儿也不好玩。他躬身谢恩,然后退了出去。慢慢的关上大殿的朱红色大门,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他在心里苦笑一声,小陛下啊,你何苦用什么离间计?当我把你活着带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裴战的对立面。看来虽然你有着远超年纪的成熟,但你……还是太稚嫩了。

    雨小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就在皇宫里,曾经他住的那间房子。

    靠在椅子里,身边跪着两个小太监手法轻柔的给他按摩着腿脚。雨小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们都下去吧,把凰翰,步飞经叫来见我。”

    不大的一会儿,两个身穿锦袍的太监走了进来,单膝跪倒后恭敬的说道:“参见侯爷”

    雨小楼闭着眼睛休息,并没有说话,他手下四大太监中的两个,就这么单膝跪着不敢起身。当初,他们不过是宫里最没有权利地位的小太监,是雨小楼教他们习武,给了他们地位,在他们心目中,雨小楼比皇帝还要重要。林锦城,宗泽,凰翰,步飞经,这四个人,可以说是雨小楼最得力的助手。论修为,凰翰最强,林锦城最弱。论心机,步飞经最深,论潜伏追踪,宗泽是四人中的翘楚。

    “宗泽传回来消息了吗?”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小楼闭着眼睛问道。

    凰翰道:“回侯爷,还没有。”

    “那个人,也算是个人才了。锦城死在他手里不冤枉,平时就让他多练功,他就是不肯听,你们四个人中他本事最低却最跋扈,不知道收敛,我当初就说过他早晚要吃大亏的。希望这次他能记住教训,下辈子,做人踏实一些。”

    凰翰和步飞经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听。

    “你们说……那个逃走的汉国监察院密谍,见过我出手之后他会怎么想?”

    雨小楼问。

    步飞经想了想说道:“他会想尽办法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他怕…….”

    “怕什么?”

    “怕侯爷去杀汉王刘凌。”

    “哈哈哈哈!”

    雨小楼忽然笑了起来,很开怀的样子:“如果他真的如你说的这般想,那他就是个蠢货。”

    雨小楼笑着说道:“去杀汉王刘凌?就算我进得了汉营,杀得了汉王,我……还能活着出来吗?无论要杀的人是谁,身份多尊贵,他的命,总归不如自己的命金贵。你们记住,我要你们做的,是陪着汉国那个监察院慢慢的玩,而不是去送死。”

第三百九十三章 故人

    姬无名感觉自己身上的血已经快流光了,他的双腿越来越无力,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知道自己必须停下来找个地方处理伤口,也知道自己若是再这么逃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油尽灯枯。可是他却无法停下来,他知道自己一旦停下来就会落入那伙太监的手里。他一直没有去联系监察院的人,他知道那些太监看到自己不去联系同伴之后必然要在自己死之前抓住自己,然后逼问出他们想得到的消息。

    他是监察院的十二金衣,是监察院武力值最强大的十二个人之一,他何时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姬无名眼神越来越黯淡,有些自嘲的想到,当时自己对雨小楼出手的时候,心里应该是很自信的吧?

    雨小楼,为什么如此厉害?

    那个一只白眼叫做林锦城的太监,正是因为轻敌而被自己杀掉的。而自己,也正是因为轻敌而被雨小楼一招就伤了。监察院的密谍历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第一次对敌人毫无了解。他知道那个太监叫雨小楼,因为他到开封之后听说过这个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的太监。但是在他心里,却一直不认为一个太监能有什么太值得关注的地方。不过是个阉人而已,能有什么本事?

    姬无名发现自己错了,代价很沉重。如果说他才逃出来的时候,是抱着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的信念,那么现在,他的信念仅仅是不能死在那些恶心的太监手里。即便到了现在,他心里依然看不起那些阉人。姬无名知道,若是自己不那么轻敌的话,雨小楼不会如此轻易的伤了自己。但是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没有如果的,败了就是败了。

    姬无名已经逃亡了一个多时辰,血虽然流的缓慢了一些,但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因为……那是血液即将流干的迹象。

    幸好,夜晚来了。

    姬无名将身子缩在暗影里警惕的往四处看了看,确定追杀自己的人还没有跟上来,他看了看身后的院墙,很高大,这府邸应该是一个达官贵人的宅子。姬无名不想死,也想把关于雨小楼的消息传递出去,所以他必须先治疗伤势。

    接下来,他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他并没有进入那做高墙大院里,而是拼劲了最后的内劲向前疾驰了出去,同时,逼发伤口,让血流得更快了一些。在他的身后路上,淋淋洒洒的落下了一条血迹。他一直向前狂奔了三里左右,然后从怀里取出一直留着没有用的金疮药敷在伤口上,撕下来衣服包裹了伤口,然后取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药物入口即化,化作一条暖流进了肚子里,身上的疲乏和痛楚顿时一轻。

    这颗药丸不是什么疗伤圣药,而是监察院秘制的催发人体潜力的药物,换句话说,就是兴奋剂。姬无名感受了一下身体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猛地一点地,往相反的方向疾驰了出去。他没敢走相同的路线,而是斜着一路在暗影中潜行。半路上的时候,他能感觉到有不少高手在不远处沿着他的血迹追了过去,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屏住呼吸凝立在原地不动。身为监察院十二金衣之一,他的修为本来就是极高的。避过这些追击的杀手,即便伤重,但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只是他出不了城,早晚还是会被找到的。所以姬无名必须抓紧时间疗伤,必须活下去。他回到了那座大院子外面,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人能发现自己之后,一跃上了墙头,然后飘然落进了院子里。

    开封城内最多的就是达官贵人,虽然前后被罗旭和裴战血洗了两次,但也仅限于裴家和罗家的亲眷。其他的豪门大户裴战是不敢动的,或者说不能动,因为人都死了谁还给他做官?朝堂上总是要留下一群人来充门面的。这座宅子虽然很大,但却并不恢弘,姬无名判断这家的主人即便是官,也不会是太大的官,或许,是一个富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这样身份的人,家里虽然会有大批的护院,但那些护院的身手修为肯定高不了。要瞒过他们在院子里找一个地方疗伤,并不难。反倒是那些王侯的府邸里,只要能藏进去或许更安全些,可是那些府邸里必然会有高手坐镇,以姬无名现在的状态即便修为不如他许多的人,也能杀了他。

    轻飘飘的落进院子里,姬无名刚要朝着院子深处潜入,忽然怔住,一股冰冷至极的杀气从他的身后冒出来,而且,就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没有回身,他的后背空门此时都被人锁定,他只要一动,立刻就会露出更大的破绽。一柄剑缓缓的从他的背后刺了过来,停在他的脑后。那剑距离他的后脑不足二十厘米,就好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随时能一口咬在他的后脑上将致命的毒素送进他的脑子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身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让姬无名的心里震撼的无以复加。他本以为,自己做出的那些伪装能瞒住那些追兵,谁知道,却完全在人家的算计里。

    姬无名叹了口气,慢慢的抬起手,动作很缓慢,手在腰带附近的时候不易觉察的停顿了一下。他的手继续抬起来,就好像要去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一样。

    “别急着服毒,你们这些汉国的奸细好像都喜欢这一手?你若是死在这院子里,我家主人会大大的头疼的。”

    姬无名一愣,随即慢慢的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人。

    “你是谁?”

    姬无名眼前的人,是一个很清瘦颇为俊朗的年轻人,朦胧的月光下,他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狡黠的笑意。好像……好像对姬无名狼狈的样子很喜欢。

    年轻人笑了笑道:“你问我是谁?你闯进我家主人的院子里反倒问我是谁?你这人真有意思。”

    姬无名忽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很可爱,笑起来的样子也很欠扁:“你知道我的身份,我却不知道你是谁,难道还不能问?”

    年轻人依然保持着可恶的笑容,撇了撇嘴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主人,是你们王爷的一位故人。”

    姬无名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心里却已经翻江倒海一般。他实在想不到也想不通,雨小楼盯了自己很久查出了自己的身份,可这个年轻人是谁?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大汉的密谍?难道他也一直在盯着自己?可是他却好像并没有什么敌意。还有,他说他的主人是汉王殿下的一位故人,是谁?

    那年轻人道:“有疑问?别觉得我说我家主人是你们王爷的故人就没有什么危险了。故人有两种,一种是朋友,一种是敌人。很不幸的事,当初在太原的时候我家主人就被你们王爷逼的走投无路。那一天夜里,我有无数的兄弟朋友死在你们王爷麾下骑兵的刀下,想不到几年以后他的手下会落在我手里,这……算不算天理循环?”

    太原?那一夜?

    姬无名脑子里猛地亮起一道闪电,似乎想起了什么。

    “走吧,或许我家主人会很高兴有仇人会自己送上门来,还是那句话,别急着死,说不定,我家主人并不想杀你呢?”

    姬无名叹了口气道:“你们白莲教的人总是喜欢这样装神弄鬼?”

    这次轮到那年轻人稍微有些诧异,他随即笑道:“我喜欢聪明人,聪明人的心总是玲珑一些,炒着吃会很香。”

    姬无名伸了伸手说道:“带路吧,弥勒菩萨若是听到你这句话会生气的。”

    谁知那年轻人却并不在意,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我只是我家主人的保镖而已,但我……却并不信弥勒。说到为百姓造福,反倒是你们那位手上沾满了血的汉王殿下做的更好一些。虽然,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姬无名一窒,苦笑一声。

    这宅子确实不小,七转八转的跟着那年轻人到了后宅。在一座独立的小院子门前停下脚步,那年轻人停下步伐说道:“有资格进这个院子的人不多,即便是开封城里的那些个达官贵人王侯将相,若是我家主人不乐意他也进不来,由此可见我家主人还是很怀旧的,对故人总是比对其他人好一些。”

    姬无名嗯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后转身对那年轻人说道:“我也喜欢聪明人,但是一个如果很聪明而他的话又特别多,就有点讨厌了。”

    年轻人愣住,摸了摸鼻子说道:“你也不可爱。”

    站在门口,姬无名刚要敲门就听到一个很清冷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声音很好听,好像同天外传来的一样。这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在内,很平淡。姬无名从这个声音里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这个女人一定很美。他下意识的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低下头看的时候才注意到,自己是如此的狼狈不堪。脏兮兮,血淋淋,那里有一点胖子应该有的风度翩翩?

    推开门走进屋子里,柔和的灯光让姬无名心里一暖。

    一个一身素装的典雅女子坐在椅子上,面容平静,美的好像不是人间的人物。

    “坐吧”

    她轻声说道。

    “我叫叶秀宁,你应该知道我。”

第三百九十四章 飞奴

    PS:昨天断更了,很抱歉。前天的时候纵横作者泥鳅来找我见面,他是河南人,下午请了半天假一直到晚上才回家。昨天送走了泥鳅之后又去北京串亲戚,回来的也晚了,没能有时间码字,我在这里跟大家道歉,真的对不起了。

    陈子鱼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沉思,一边静静的听着属下的汇报。等她的属下将事情详细的禀告了一遍后,陈子鱼缓缓的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等那三处的密谍走了之后,陈子鱼起身站起来想要出门,可是腿却软了一下险些栽倒,连忙扶着椅子站住,脸上一红,左右看了看见没有旁人,心里这才安生了一些。想起昨夜刘凌那变着花样的折腾,到现在腿上还是没有几分力气。也不知道他怎么那么强的威力,到了最后还是只能靠着口舌之功才将他那东西制服……

    略微休息了一会儿,陈子鱼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出了门往后面的一个独门小院走了过去。站在门口的监察院护卫见是她也就没有阻拦,院子里,赵大正坐在轮椅上和与他形影不离的金衣下着围棋。这个金衣监察卫是个很沉默的人,陈子鱼对他的印象一直是沉默不语的样子。看样子是赵大占了先机,那名金衣皱着眉头想了想,似乎是无解,推盘认输。

    从陈子鱼进了院子,金衣侍卫一眼都没有看她,输了棋之后默默的起身,往院子门口走去。走到半路的时候他忽然站住,扭身对赵大说道:“这棋不合理。”

    说完,转身走到门口的椅子上坐下来,也不畏惧七月的阳光,闭目养神。

    陈子鱼看了一眼赵大,赵大笑了笑说道:“他说不合理,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陈子鱼更疑惑了,不合理,有道理?

    赵大笑道:“他的意思是,这围棋的规则上有些不合理的地方。双方博弈,拼的全是智慧。而真实的战争中,往往有些时候武力才是占主导地位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没有用处的。比如,双方正面交战,实力相当,你我为敌军主将,你智谋百出,机关算尽。而我乃万人不可敌的勇士,无论你如何妙计安排,我只攻你中军,将你斩于马下,你军必败。”

    陈子鱼心里有事,对赵大说的并不怎么在意,只是淡淡的说道:“黑棋白棋数目相当,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也是一目了然,这世间哪里有这么公平的战争?”

    赵大笑了笑,不置可否。

    门口那闭目休息的金衣嘴角往上翘了翘,却也一言不发。

    赵大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这院子虽然小,但是不想让它飞出去的话一个字都飞不出去。”

    陈子鱼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开封,出问题了。”

    “哦?”

    赵大的眉头不露痕迹的挑了挑:“说说吧,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个监察院三处的档头都有些坐不住了。”

    陈子鱼道:“三处在开封的乙字号密谍传回来消息说,甲字号那边,出事了。五天前,大周朝廷的人马袭击了秀月楼,楼子里的几百人全都被屠杀。咱们的人应该也是全部遇难,乙字号密谍想办法打探了消息,可是却没有查出是开封哪个衙门派出来的人马。李天芳的大军也没有出动过,州府衙门里有咱们的密谍,只要一动就会有消息传到秀月楼,至于巡城兵马司,禁军,也没有行动过。还有就是,尸体中没有发现小孩子。”

    赵大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是三处的档头,既然我把三处交个你,就是认可你的能力。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处理一下,只有一件事我要交代你。”

    “你说。”

    “那个显元小皇帝的死活不重要,擒下他之后才发现那小皇帝不过是个鸡肋,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咱们手里控制着他只会让裴战恶心却根本伤动不了他的根本。他需要的只是一面大旗一个理由,小皇帝即便死了,他难道不能弄出来一个假的?现在他已经得到了显元小皇帝的认可,被封了周王,他的顾忌小的多了。这件事是我的失策,本打算着以后等裴战抬出一个假皇帝的时候再把显元推出来膈应他,也算是有些用处。但是既然丢了也就丢了吧,倒是咱们的院子里的兄弟,你派人细细的查,如果有人落在周朝廷的人手里,那就杀了吧,若是有人逃出来,无论如何,付出多大代价也要把他救回来。院子里,不到必要的时候是不会放弃一个兄弟的。”

    赵大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肃穆。

    陈子鱼深深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甲子号密谍是院子里的十二金衣之一,按理说即便突然遇到危机也能脱身,现在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就是这次的敌人太强大,以金衣的修为都不能撤出来。第二,金衣……出了问题。”

    赵大知道出了问题是什么意思,虽然陈子鱼说的话有些伤人,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确实是很有可能发生的。金衣在监察院中的地位很高,却无法保证不会被周国朝廷的人收买。当前,前提条件是周国朝廷能发现他。甲子号隐藏的很深,能将他发现,从一个侧面证明了,确实有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出现了。

    赵大示意陈子鱼接着说下去,陈子鱼整理了一下思路后说道:“这两个可能,都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或者组织已经出现了,这个人或者组织,已经在针对咱们院子做事。”

    这和赵大想的一致,赵大点了点头道:“一个武力很强大的人,或者是一个武力很强大的组织……很好,监察院也该这么一个敌人来给咱们磨刀了,不然,刀子迟早会锈掉的。”

    陈子鱼嗯了一声道:“我去安排一下,只是现在的人手有些不足,而且三处的战力在监察院六处里是最低的。三处唯一的一个金衣如今也是凶多吉少。”

    赵大道:“我会知会四处和六处,让他们抽调人手支援你。这次的事你全权负责,好好查查,看看咱们的敌人倒地是何方神圣。”

    同一时间,在开封护国侯府。

    宗泽躬着身子汇报了这几天的情况,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只鸽子的雨小楼静静的听着,等宗泽说完之后,他却没有理会宗泽汇报的事,而是轻轻抚摸着鸽子的羽毛说道:“知道这飞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用来传递消息的吗?”(注1)

    宗泽摇头道不知。

    雨小楼一抖手将那只鸽子放飞,站起来走到门口看着那只鸽子逐渐消失在天际。

    “汉国的监察院好像很喜欢用这种小东西来传递消息,但,飞奴却不是他们最先使用的。传说……汉高祖刘邦被西楚霸王项羽围困的时候,就是利用飞奴来传递消息,召集援兵的。张骞和班超出使西域,他们和朝廷联系的方法也是用飞奴。只是盛唐之后,反倒是西域那边的人用的多了起来,咱们中原地区的人反而很少使用了。幸好,还有人记得这种小东西的作用。”

    宗泽不知道雨小楼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只好恭恭敬敬的听着。

    雨小楼对于宗泽的反应有些失望,他转过身子淡淡的说道:“看来还是低估了汉国监察院那些人,总以为封住了城门就封住了消息传递的渠道。开封城里肯定不止秀月楼那一伙儿密谍,那个逃走的人咱们找不到,他们也不一定找得到。如果监察院的密谍够聪明的话一定是单线联系,几处密谍之间只有一个人知道如何联系。这个人也就是监察院在开封的最高指挥官,所有的密谍都是他来指挥的。而他手下的密谍之间,或许根本就不认识。”

    见宗泽还是不理解,雨小楼叹了口气道:“既然陛下是在秀月楼找到的,也就是说,秀月楼的那个掌柜就是开封城里监察院密谍的首领。首领出了事,他手下的那些人却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封如今封了城门,他们出不去,要怎么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

    宗泽终于明白了,他看了看天空:“用飞奴?”

    雨小楼叹了口气,好在这个属下还不是太笨。论心机,宗泽比起步飞经来差得就不是一星半点了。自己这四个不算弟子的弟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宗泽在潜伏和追踪上的才能,其他三个人都是不及的。如今四个弟子还剩下三个,最没有什么特点功夫也最低的林锦城死了,可是雨小楼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伤心或者失望,优胜劣汰这种事,很正常。雨小楼的认知里,一个人之所以很容易被人杀死,那就是他自己实力不够。

    他知道宗泽在动心思这种事上没有什么天赋,也懒得再和他玩猜谜的游戏,于是说道:“开封城里,有闲心有闲钱还有那份本事养飞奴的人并不多,挨家挨户的找虽然费些功夫,但总之是会找到的,不过要知道的是,敌人布置下一个潜伏的密谍,所耗费的功夫比你把他们找出来杀掉,一点也不少……开封已经够乱了,再死个千八百人,不算什么大事。”

    他摆了摆手示意宗泽可以离开了,最后说道:“人手不够用,就去跟李天芳要,要过来多少就留下多少,反正是一个也不会还给他的。汉国监察院不缺人手……咱们缺。”

    宗泽深深的低下头,然后躬着身子退出了雨小楼的书房。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侯爷已经有些年头了,但是每次侯爷单独见他的时候,他总是会紧张的汗流不止。直到出了护国侯府,宗泽的腰板才逐渐的挺直起来,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憋闷感也随即减轻。回头看了一眼那宽大的府门,宗泽的眼里除了火热的崇拜和敬畏还有一丝不一样的色彩一闪即逝,耐人寻味。

    注1:飞奴,是古代人对信鸽的称呼。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全军覆没

    陈子鱼找到刘凌的时候,他正在饶有兴趣的在春风湖边上看着一只螳螂在天上来回飞着追逐一只蚂蚱。倒是第一次看到蚂蚱能飞的这么持久,由此可见在遇到生命危急的时候,无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都会逼发出最大的潜能。

    “王爷,在想什么?”

    臣子走到刘凌的身后,轻轻的给他揉捏着肩膀。小丫鬟敏慧脸一红,悄悄的转身到园子里去了。

    刘凌指了指还在天空中拼命飞逐着的那一对昆虫说道:“你看,无论多么弱小的东西,也不会对命运低头。即便它远不是那只螳螂的对手,但却不会放弃活下去的信念。”

    陈子鱼笑了笑道:“王爷总是能凭空生出那许多感想来。”

    刘凌笑道:“呵呵,若是聂摄那个家伙看到这一幕,只怕感想比我还要多上几分。”

    陈子鱼在刘凌身边蹲下身子说道:“祀泉儿从背面传递消息回来了,不出王爷所料,裴战真的就在定安军南返的大军中。而且,根据祀泉儿对定安军埋锅做饭时候留下的痕迹观察,她确定南返的周军绝对不止十万人,应该最少也有十五万人。”

    刘凌嗯了一声道:“嗯,她做的很好,调缇骑秘密北上,接她们回来。”

    陈子鱼诧异了一下说道:“调缇骑北上?这样,动静是不是大了些?”

    刘凌坐直了身子道:“大?一点也不大,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派人敲锣打鼓的把他们接回来。”

    陈子鱼没明白刘凌的意思,但是她却不打算问。她知道王爷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但也知道王爷绝对不会把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祀泉儿虽然在北面做的很出色,但还没到大张旗鼓欢迎她归来的地步。王爷这么想,倒是有些小孩子气在里面了。

    “以为我在开玩笑?”

    刘凌笑着问道。

    陈子鱼抬起头,俏脸一红。

    刘凌站起来走到湖边,负着手说道:“监察院的密谍在开封是不是遇到挫折了?想来对三处的人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打击吧?连十二金衣都能出了意外,他们的信心上会有一个不小的挫败感。光靠着你用报仇来鼓舞士气总是有些不足的,这个时候三处需要一个英雄。所以说,祀泉儿这会带来好消息正是时候。”

    陈子鱼的脸更红了,她还以为,王爷这样做是因为对那个叫祀泉儿的漂亮女孩子有了什么想法。

    “正要跟王爷说这件事,想不到王爷已经知道了。”

    刘凌笑了笑说道:“莫忘记,监察院是我建立的。”

    陈子鱼一怔,忽然想起,监察院是王爷建立的。只是平日里已经习惯的认为,监察院的代表就是赵大,赵大就是监察院的灵魂,所以倒是有些遗忘了监察院是王爷一手建立起来的。不光是陈子鱼,很多人都觉得赵大才是监察院的主人。直到这个时候,陈子鱼才醒悟,原来,监察院永远只是王爷手里的一件兵器。握着这件兵器的那只手,绝对不是赵大。

    “王爷,开封的事该怎么做?”

    陈子鱼下意识的问道。

    刘凌朝陈子鱼招了招手让她到湖边来:“这是你们院子里的事,赵大既然把这件事交给你来做,就证明你是能把这件事做好的。虽然我从一开始就不同意你去院子里做事,但既然你坚持了,我就要支持你。虽然我觉得我的女人就应该舒舒服服的在家里享福,至于打天下这类的小事情应该有我们男人做。却也知道你们不想像鸟儿一样被养在笼子里,不管什么事,只要你们喜欢的,就去做。你如此,玉珠如此,眉儿如此,即便是嘉儿她们两个小丫头也是如此。”

    陈子鱼心里一暖,从后面环着刘凌的腰,将脸贴在刘凌宽阔的雄伟的后背上。

    “不过……我总不能看着你发愁而不帮忙。监察院里能调动的人手不会很多,尤其是金衣都有任务在,几乎抽不出来。四处和六处的人虽然身手都不错,但没有一两个绝顶高手在你身边我总是不放心的。我让聂氏兄弟帮你,别说不行,无论是以王爷的身份还是以你男人的身份,我的安排你总是不能拒绝的。”

    陈子鱼有些急切的说道:“我还是要说不行,王爷一身系天下安危,这天下再也没有比王爷的安全更重要的事。聂氏兄弟绝对不能离开王爷身边,王爷就不要再为难子鱼了。”

    刘凌转过来抱着陈子鱼说道:“放心吧,你不会傻到认为,我身边只有聂氏兄弟这两个人顶用吧?你是我的的女人,所以应该对你的男人有信心。且不说你家王爷本身就是一个大高手,就算是监察院金衣那样的修为,能过得了修罗营这一关吗?”

    刘凌说自己是个大高手,虽然不算大言不惭,但夸张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监察院那十二个金衣,也不敢说自己是大高手。这世界之大,什么样牛-逼变态的人没有?比如聂摄,那可是让聂氏兄弟怕到骨子里的人物。其实刘凌也一直在想,以他目前的功夫,近身相博不一定能打得过聂氏兄弟其中一人,但若是马战,聂氏兄弟却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如今军中的高手,能打赢刘凌的已经几乎找不到了。所以他才会好奇,聂摄到底有多强,竟然让聂氏兄弟来反抗的心都不敢生出来。刘凌曾经问过聂氏兄弟,若是以监察院十二金衣来围攻聂摄,结局如何?聂氏兄弟笃定的回答,公子只需一剑。

    这个答案刘凌还是不能确信,一个人若是能一剑击败监察院的十二金衣,那还是人吗?

    但是刘凌知道,即便是聂摄来了,也不一定能伤得了自己。作为一个前一世缠绵病床不能行走,好不容易再重活一次的人,刘凌总是比较怕死的。当然,这种怕死不是那种令人不齿的贪生怕死,在战场上刘凌就经常将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这种怕死,是不想白白的毫无意义的死去。以他如今的成就地位,若是不想死,就很少极少绝少有人能伤得了他。

    “我不放心……”

    虽然刘凌这样说,但陈子鱼还是觉得王爷把聂氏兄弟交给自己,这是一件很让她不安心的事。在她眼里,王爷就是天,就是唯一,即便她自己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允许王爷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其实……刘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他是她的男人,而她,是他的女人。

    刘凌低下头吻住陈子鱼的嘴唇将她后面的话堵了回去,一阵缠绵热吻之后,陈子鱼有些气喘吁吁又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刘凌的唇。刘凌捧着陈子鱼的脸,感受着她脸颊上的微热:“放心吧傻丫头,一个人的位置高了,难免就会怕死,而这个世界上,目前比我位置还高的并不多。一个怕死的人,总是会做出许多安排的。”

    能坦然的在自己的女人面前承认自己怕死,这也是需要一点勇气的。

    陈子鱼靠在刘凌的胸膛上说道:“王爷为什么总是喜欢诋毁自己?王爷怕死不怕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王爷更有勇气。”

    被自己的女人夸,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刘凌笑着说道:“如果有什么危险就撤回来,切记一点,不要进入开封城内。”

    陈子鱼心里很甜蜜的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抬着头问刘凌道:“王爷,从到了滑州之后王爷就封了福缘渠滑州这一段,商人们的货物不能走水路往北方运送了,有很多怨言。还有人接着这个话题挑动百姓们闹事,监察院镇压了一部分人。”

    刘凌点了点头道:“不会再有多久我就会下令将福缘渠开放的,百姓们有怨气是理所当然的事。多安抚,若是有人闹事,也别吝惜杀人的刀子。至于那些商人,如果再闹,告诉他们凡是我大汉的领土上,只要他们行商就减少三成的赋税。如果还闹,就告诉他们发现他们在我大汉领土之外做生意,杀无赦。”

    他眯着眼睛说道:“福缘渠里有一个秘密,一个礼物,秘密自然是我的秘密,礼物,自然是用来送给敌人的。”

    陈子鱼在滑州准备了三天,然后带着三处的密谍和从四处,六处抽调过来的刺客和护卫,还有监察院十二金衣中都能排在前列的聂氏兄弟启程。她的目标是开封,敌人未知,这才是最令人头疼也最危险的事。当你的敌人处在明面上的时候,即便他再强大都不可怕。当你不知道敌人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或许他就在你的身边。

    陈子鱼在半路上受到了监察院密谍在开封发来的最新的一封情报,也是最后一封情报。这份情报显然是在急迫间发出来的,上面只有四个字。发出这封情报的密谍在危机关头写下了十几封一摸一样的短信,然后将所有的飞奴都放了出去。很幸运的是,有一只飞奴最终飞出了开封城。

    信上的四个字让陈子鱼沉默良久,随后,她下了马车,站在路上对着开封城的方向遥遥一拜。

    信上用血写了四个字,触目惊心。

    全军覆没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机不可失

    福缘渠,开渠引大清河之水,一路向北,从滑州起经过魏州,贝州,德州,是一条很重要的南北交通河渠。刘凌封了滑州段的河渠,断了不少商人的财路,不被人骂是不可能的。好在刘凌下令,凡是商人在大汉的疆域内做生意,赋税一律减少三成,这可是不折不扣的大实惠,那些商人们的怨气也就散了不少。毕竟,现在的大汉可不是原来只有十二州之地的孱弱小国。如今的大汉,国土面积已经比苟延残喘的大周还要大上几分的,大周九十八州的领土,倒有六十几个州已经插上了大汉的火龙旗。比夏和辽还是比不上的,但比之于南唐来说已经超过了这个江南第一大国。

    在陈子鱼去开封后的第二天,刘凌忽然将赵二,花翎,杨业等人召集了来。密议了半日之后,休整了一个多月的汉军开始有所调动了。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初九,刘凌的汉王大旗还在春风湖的行宫上飘扬着,但汉王刘凌却已经悄然离去,玩起了和定安军节度使,周王裴战一样的把戏。汉军大部依然驻守在滑州,杨业和花翎率领四万大军北上,一路往魏州方向开进。

    此时,裴战率领的定安军南返大军已经到了魏州休整一日,裴战下令大军补充给养后,休息两日就再次开拔。两日,汉军从滑州出发显然是赶不到魏州的。不过很显然,刘凌并没有让四万汉军进攻十五万大军驻守的魏州。刘凌要的就是与定安军野战,魏州以南好大一片平原,正是决战的好地方。

    开封

    雨小楼派人将开封城内的大汉监察院密谍几乎清理了个干净,手段狠辣,包括平民百姓在内,三日内他屠杀了超过一千人。从此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开封都看不到一只鸽子。宗泽单膝跪在雨小楼的面前,面色惭愧的说道:“侯爷,属下无能,秀月楼的掌柜姬无名,还是没有找到。”

    雨小楼眯着眼睛假寐,听宗泽汇报完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道:“没找到就没找到,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在开封对汉国的监察院行动,仅仅是告诫他们不要太小觑了我大周的实力而已。开封,对咱们来说不重要。”

    步飞经听雨小楼这样说,皱了下眉头。他这个动作很微小,却依然没有逃过雨小楼的眼睛。他挥了挥手,屋子里的侍女和下人立刻躬身退了出去。宗泽和步飞经有些诧异的就是这一点,明明侯爷眯着眼睛假寐,为什么他们再微小的动作也逃不出侯爷的视线?正如,为什么自己心里有什么样的想法,也瞒不住侯爷?

    “飞经,你觉得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雨小楼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步飞经躬身施礼道:“赎属下直言,虽然开封城内汉国监察院的密谍被侯爷清理了干净,但毕竟咱们人手有限,就算强扣住了李天芳派来的五百精兵,比起汉国的监察院来咱们依然处于弱势。属下只是觉得,一旦汉国监察院查出来是咱们对其宣战,他们损失了那么多人手,只怕随即而来的报复也会很激烈吧?”

    雨小楼终于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淡淡的看了步飞经一眼道:“既然你已经猜到了什么,就直接说。”

    步飞经被雨小楼的眼神吓的哆嗦了一下,随即说道:“属下也只是猜测,侯爷的意思是不是,咱们要舍弃开封了?”

    雨小楼嘴角露出一抹赞赏的笑意,点了点头,示意步飞经继续说下去。

    步飞经仔仔细细的将脑子里的想法整理了一遍后说道:“侯爷的设想,属下猜测着想,是在开封将汉国监察院的势力一举扫空,然后将这个仇嫁祸在李天芳身上。然后侯爷带着属下等撤出开封,另寻好的地方以做根基之地。然后等待时机……取裴战而代之。”

    他这话说的很直接,也有些不恭敬,但是在雨小楼那一眼之下,他不敢将心里的想法有丝毫的隐瞒。

    雨小楼笑了笑,这让步飞经紧绷着的神经稍微松了一下。

    “只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雨小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茶后说道:“开封是肯定要离开的,选一个好的地方做根基之地也是必然的。至于取代裴战,我没有那个心思。至于为什么,你们两个都应该很清楚。”

    步飞经和宗泽两个人同时低头,有些惶恐,有些无奈,还有些悲哀。是的,至于为什么,他们知道。侯爷同他们一样,都是太监。就算取代了裴战又能怎么样呢?就算收一个孩子做养子,又能怎么样呢?他们都是不完整的人,从一开始,他们就失去了争霸天下的资格。这让他们很悲哀,也很愤怒。当初入宫是为了生存而逼不得已,可是遇到了雨小楼之后他们的人生也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们视野变得越来越开阔,他们的抱负变得越来越大,可是,偏偏晚了些。他们已经是不完整的人,注定了没有一个完整的人生。

    但是他们的心已经大了,有一种叫做**的东西,一旦生根发芽就很难枯萎。

    宗泽抬起头看了看雨小楼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侯爷,咱们为什么要撤出开封?小皇帝在咱们手里,开封城墙坚固,这大周的天下,似乎找不出比开封更稳固的地方了。如今大周势力最大者有三,周王裴战,汉王刘凌,左右领军卫的岳乐和糜荒,裴战占着开封,其他三个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得开封者为中原正统,为什么……咱们要离开?”

    雨小楼品着香茶,对步飞经说道:“你解释给宗泽听,他两条腿比心好使,腿很实在,心也实在。”

    宗泽脸上一红,讪讪的不敢说话。

    步飞经道:“正因为开封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咱们才要离开。无论是周王裴战,汉王刘凌,还是左右领军卫的岳乐和糜荒,都不是咱们如今能正面抗衡的。若是留在开封,一旦城破,咱们经受不起那种惨烈的打击。再者就是,汉国监察院的报复一定是很猛烈的,咱们实力不足,难以抗衡。”

    宗泽说道:“刚才你不是说,将这件事嫁祸给李天芳的吗?汉国监察院要报复,也是报复李天芳才对啊。”

    步飞经叹道:“你以为李天芳就是个好相与的人?”

    雨小楼摇了摇头道:“你说的,都不是重点。裴战不用去管,这个人刚愎自用又自以为是,现在看来拥兵六十万实力强大,其实从他北上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注定了败局。而岳乐和糜荒这两个人,胆略不足,优柔寡断,一方诸侯已经是他们所能达到的最高点,至于争霸天下,他们没有这个能力,早晚为人所灭。你们只需看着一个人,那就是汉王刘凌。至于李天芳,他若是不反裴战,那才是怪事呢。”

    这次轮到步飞经不解了:“侯爷,为什么如此高估那汉王刘凌?”

    雨小楼摇了摇头道:“不是高估,而是看的比较仔细而已。我没告诉你们,凰翰去了滑州。”

    步飞经和宗泽同时一惊,心说怪不得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到凰翰了。

    雨小楼说道:“昨日收到了凰翰的飞奴传书,汉军四万已经离开滑州开拔北上。汉王刘凌的大旗还在春风湖行宫上飘着,福缘渠还封着,看起来好像汉军对裴战的南返大军并不怎么在意。但是……刘凌这个人,总是能给人很大的惊喜啊。”

    宗泽不解道:“南返大军有十万之众,且行军并不急迫,士兵们也不是十分的疲乏,汉军以四万人对战十万士气正旺盛的定安军,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雨小楼笑了笑道:“拭目以待吧,定安军必败无疑。”

    他走到门口,看着有些阴沉沉灰蒙蒙的苍穹说道:“定安军南返大军若是败了,李天芳必反无疑。他若是反了,第一个要杀的就是我。这才是我要离开开封的关键,什么换一个更好的地方做根基之地,什么雄图霸业不过都是幌子罢了,你们记住,任何时候第一重要的是,只是保住自己的性命。”

    他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下去准备吧,三日之后,无论北方的战局传来什么消息,咱们都要离开开封。”

    步飞经和宗泽躬身应了一声,告退走了。

    雨小楼看着那天,看着那云层下有些灰白色的太阳,负手而立。

    开封大将军府

    李天芳正在喝酒,陪着他喝酒的只有一个人,正是他最信任的军事曹钦玉。

    “元谋,你觉得这次周王殿下派了曲胜将军率领十万大军南返,结果会如何?”

    曹钦玉放下酒杯,想了想说道:“曲胜不胜,必败无疑。”

    “哦?”

    李天芳来了兴致,笑吟吟的问道:“元谋何以见得?”

    “以属下对周王殿下的了解,这南返大军曲胜指挥不过是个幌子,周王殿下必然在大军中无疑。他自以为下了一手妙棋,实则是一招奇臭无比的败棋。汉军已经在滑州休整了月余,体力充沛,斗志昂扬,虽然只有四万人马北上,但刘凌若是没有胜算,怎么会派四万精锐去送死?我看,这汉军取胜的关键,其实并不在陆地上,而在水上。”

    他看了一眼李天芳说道:“刘凌封了福缘渠这么些日子,虽然是在曲胜大军南返之前就已经封了渠道,但毫无疑问一定是为了准备迎战定安军南返大军所作的准备。刘凌这个人用兵,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贸然行事的。”

    李天芳笑了笑道:“元谋这般说,倒是有些长他人志气了。”

    曹钦玉忽然站起来,抱拳一揖倒地:“侯爷,时机已到,切不可错失良机!”

    李天芳一窒,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狂态尽显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这黑暗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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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十三,汉军从滑州开拔后行军了四天之后到达了魏州西南七十里的飞龙坡,飞龙坡距离福缘渠的河道只有几百米里远,刚好是卡在魏州往卫州和滑州两地官道的分叉地段。汉军占领了这里,一下子将周军往卫州和滑州两个方向的官道都堵死了。

    四万汉军在飞龙坡安营扎寨,摆出一副打持久战的样子来,似乎一点也不急着进攻南下的周军,看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倒像是守着飞龙坡周军就无法南返似的。只是从魏州往滑州虽然只有这一条平坦的官道,但也不是非要走这一条路不可。再说,飞龙坡名为坡,其实不过是个地名而已,这里地势平缓,一眼望去数百里都是平原,根本就无险可守。也不知道汉军的领兵大将军花翎和杨业,这两个人是如何打算的。、

    这片开阔地,就算结寨安营,若是周军集团冲锋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挡不住的,尤其是,这次周军南下,几乎将定安军的骑兵抽调一空。十五万大军,倒有五万都是骑兵。不要说全军出动,就是以五万骑兵攻击汉军的四万人马,也是有胜无败的场面。汉军在这么一片开阔地安营,且一侧还是渠水,可以说自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死地上,只等着周军冲过来杀人了。

    魏州南六十里,周军和汉军相隔十里安营。

    曲胜急匆匆的走进裴战的中军大帐里,将汉军的情况对裴战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同他一样,知道了汉军这反常的举动后,裴战也是有些迷惑。示意曲胜不要说话,裴战靠在宽大的座椅里闭目冥思。他那只叫做万人敌的大獒犬就伏在他的脚边,因为天气热,正在吐着舌头喘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战睁开眼睛说道:“多派几队斥候出去,在咱们后方,还有右翼加大搜索范围。”

    曲胜应了一声,他知道裴战担心的是什么,这也正是他担心的事。汉军四万人马在飞龙坡安营,就是想阻拦住大军南返的步伐。而且根据斥候的观察,汉军大营的营寨和拒马都建造的十分结实,不像是迷惑己方的样子。从种种迹象表明,飞龙坡的汉军打的就是坚守此地的主意。按照曲胜的分析,这样做的唯一目的就是掩人耳目。他们想要掩饰什么呢?除了派大军绕到己方的右翼或者身后去发动突袭,他实在想不出汉军还有什么打算。

    “另外……”

    裴战轻轻抚摸着大獒犬万人敌光滑的皮毛说道:“再派人去滑州探听汉军的虚实,汉军不急着交战,咱们更不急,此地距离魏州不过六十里,即便汉军想从后方突袭孤王的大军,难道还能挡得住孤王大军和魏州守军的两面夹击?”

    曲胜说道:“根据探子传来的消息看,刘凌还在滑州春风湖行宫里。若是殿下预计的不错,只怕刘凌是想掩人耳目,等大军与汉军在飞龙坡交战的时候,他亲自率领人马绕到大军的背后突袭。刘凌最擅长的就是指挥骑兵作战,而且汉军的骑兵,确实很犀利。”

    裴战笑着摆了摆手道:“不会,既然孤能从冀州悄悄的回来,难道他刘凌就不能藏身在汉军那四万人马中?他擅长指挥骑兵不假,但汉军的骑兵兵力有限,而孤有五万铁骑,就算汉军骑兵从右翼或者后方突袭,孤王的铁骑难道就是吃素的?”

    他说:“去吧,下令大军安营结寨,既然汉军不打算动,咱们也不动,我倒是要看看,找不到机会的刘凌会怎么做!”

    曲胜躬身应了一声,然后抬起头说道:“殿下万金之躯,万万不能有丝毫都闪失,还请殿下不要轻出。前面的事就交给卑职吧,区区四万汉军,如论如何也挡不住王爷十五万雄狮的。”

    裴战眯着眼睛问道:“你是担心孤王的安危,还是想与刘凌正面交手一次?”

    曲胜的眼神慌乱了一下,随即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卑职,确实有此想法。”

    裴战哈哈笑道:“好,孤王就命你指挥飞龙坡之战,无论如何,胜了号称百战不殆的汉王刘凌,这也是一件足以青史留名的大好事。既然你心里有这个抱负,那孤王就成全了你。不过,飞龙坡那边,孤王最多给你五千骑兵。”

    曲胜眼神一亮说道:“谢殿下成全,殿下放心,五千铁骑,足以踏平飞龙坡了。”

    裴炎伸着手指头一边一根根的抬起手指,一边说道:“戒骄戒躁不可轻敌冒进,这些道理孤王已经跟你讲过无数次。你若是想击败刘凌,就把心里那些得意的激动心思暂时收一收。哀兵必胜这句话是很有道理的,同样,骄兵必败,这句话的道理比哀兵必胜更深刻也更真实一些。”

    曲胜道:“卑职明白。”

    裴战点了点头说道:“派人去开封,命叶无极暂代开封大将军的职务,让李天芳来见孤!”

    曲胜一惊,心里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殿下要对李天芳下手了?可是,叶无极也是李天芳的人,虽然不是李天芳的嫡系,但这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王爷若是想拿下李天芳,却为什么让叶无极接手开封城防?

    “殿下……叶无极任守城大将军,似乎……”

    裴战从曲胜疑惑的眼神中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微笑着说道:“不妥?”

    曲胜想了想直接说道:“李天芳反迹已露,留着他迟早会成为祸害。但殿下,李天芳若是收到殿下的命令,只怕他是不肯来也不敢来的。即便他来了,叶无极也是李天芳的人,让他做守城大将军,不妥。”

    裴战哈哈笑道:“曲胜啊,两军交战,你有万夫不当之勇,往来冲杀罕有敌手。但是这权谋之术,你还是不行的。李天芳是绝对不会来这里见孤王的,只怕孤王这命令一到开封,李天芳立刻就会竖起反旗。当初留这个人在开封守城也是无奈之举,此人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攻城略地不是他所长,守得开封无碍却是没有问题的。”

    “殿下既然明知道李天芳要反,为何还要下这个命令?”

    “李天芳,生性多疑,虽然叶无极是他的亲信之人,但孤王若是命令叶无极接替李天芳任开封守城大将军,你猜,李天芳会怎么想?”

    曲胜仔细的想了想,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王殿下这一招离间计,好狠!

    裴战微笑着说道:“叶无极不是一个笨蛋,李天芳就更不是笨蛋了,孤王这样明显的挑拨他们俩若是看不破才是奇怪的事。关键则是,就算他们两个看破了,难道就能做到心无芥蒂?人心这种东西很奇怪,一旦有一种想法在人心里发了芽,很快就会生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当枝叶茂盛到足够遮挡住人心里的阳光,阴暗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呢?”

    裴战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大营的防务就交给你,虽然明知道汉军现在是万万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但难免会做出些恶心人的事来。两军相隔不过十里,过来吼两嗓子就走不让人睡踏实了,这种事,刘凌麾下那几个将军跟着刘凌都学的很透彻,用的也很无耻。”

    曲胜应了一声道:“卑职这就让弓箭手布防,但凡有人来就乱箭射回去。”

    裴战失望的叹了口气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他幽幽的说道:“刘凌在战场上的小手段虽然无耻,但效果却出奇的好。你因为孤王在提醒你提防,这说明你这个人还是进取心不足。这样的小手段,你防得住吗?为什么……你只想着防?”

    曲胜怔住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卑职明白了,一会儿就去安排骑兵,今晚就去骚扰汉军大营!”

    裴战摆了摆手,曲胜躬身退出了大帐。等曲胜走了之后,之前还一脸自信笑意的裴战脸色逐渐阴沉了下来。他轻抚着獒犬万人敌的毛发,眼神越来越阴冷。事实上,他并没有像自己在曲胜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他这次南下,带着十五万大军南返,四万汉军堵在飞龙坡,开封那边李天芳也是蠢蠢欲动。开封东面不出百里,左右领军卫的人马就在那里虎视眈眈的看着。一旦定安军南返大军有什么差池的话,岳乐和糜荒就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撕咬一番。

    他之前表现的那么自信轻松,无非是像借曲胜来向手下将领们表达一个意思,局面,完全在他裴战的掌控之中。可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

    裴战端起桌案上的葡萄美酒,饮下一口,却是满嘴的苦涩。

    他叹了口气,喃喃道:“挑拨离间,小道而已,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天色已经暗了,远处树枝上的蝉儿还在不知烦的叫着。云儿遮挡住了月,树荫下显得更加的暗了。看不透的苍穹,深邃的好像能淹死人也翻不起一朵浪花的大海。其实,大周的天下,那轮红日那轮明月,早就已经照耀不到人的心里。无论白天黑夜,人心,都是黑的。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人有心疾

    定安军派出去的斥候将搜过范围加大到五十里之外,重点在大营右翼。大营背后六十里就是魏州城,城里的斥候和大营的斥候交叉巡视,基本上汉军绕路到周军大营背后的可能性为零。只有右翼,右翼才是汉军有可趁之机的地方。

    为了应对汉军有可能从右翼发动的突袭,裴战下令调出一只两万人的队伍,在大营右翼三里外安营。两座大营互相支持,这样一来的话汉军将再无可趁之机。就算汉军从右翼突袭,有那两万人的队伍顶着,大营这边也会迅速作好准备的。

    可以说,裴战这个人心思还是很细密的。他是一个注重细节的人,所以才会取得如今的成就。有句话叫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看如何理解才行。有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往往才是致命的。一个小小的疏忽,就有可能导致满盘皆输。已经到了周王这个位置,裴战不允许自己有失败。他的江山,看似稳固,实则风雨飘摇,摇摇欲坠。

    裴战的大帐左右两侧,就是定安军的骑兵驻地。这五万骑兵,是裴战这次南下最大的那一个筹码。他知道汉王刘凌最喜欢也最擅长的事就是野战,这一片地区是一马平川的好战场,刚好适合汉军的野外作战习惯,要想击败汉军,这五万骑兵才是关键。这也是他不同意手下将领们提出的用骑兵冲击飞龙坡汉军大营的建议,虽然这样做的话,胜算有十成把握。但是裴战不想让自己这五万骑兵在飞龙坡拼死的太多,他还要留着骑兵对付汉军的后手。他笃定的认为,这次大战,刘凌是必然要亲自来的。而刘凌最擅长的是什么?就是骑兵突袭!以骑兵对骑兵,突袭与反突袭,正大光明的正面击败刘凌,这才是裴战想要的结果。至于领着四万大军在飞龙坡驻防的花翎和杨业,在裴战眼里确实是一条鲜嫩肥美的大鱼,但他所图的不是钓一两尾鱼儿,而是屠掉一条巨龙。

    与此同时,紧锣密鼓准备着人生不一定是最大的一场战役,却一定是最刺激的一场战役的人,绝对不止裴战一个。在开封,就有两个人在谋划着大事。

    “主公,是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曹钦玉撩袍跪倒在地,语气诚挚的对李天芳说道。他之前一直称呼李天芳为侯爷,现在换成了主公这两个字。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李天芳自然听出了曹钦玉在称呼上的改变,所以他很高兴,发自真心的高兴。其实,在当初疾字营在涞和县被中了汉王刘凌的算计,王状元带着的三万骑兵被杀的全军覆没的时候,李天芳就已经打算反了。

    众所周知,王状元是李天芳的亲信大将。当初王状元在左武卫大将军韩庚战死之后,他也被朝廷贬为庶民赋闲在家。是李天芳将他请来的,所以王状元对李天芳一直心存感激。从那一天开始,王状元的身上就打上了李天芳的烙印。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状元的战没对于李天芳来说是个很大的损失。然而,大家都不知道是,王状元,其实不是李天芳的人。

    在李天芳派人去找王状元之前,裴战的密使已经率先找过王状元了。最开始的时候,就连李天芳都不知道,他请来的虎将,其实是裴战安排在他身边监视着他的人。李天芳对王状元一直信任有加,直到……雨小楼找到他。

    李天芳不知道雨小楼为什么要将王状元的真实身份告诉自己,他当时唯一的反应就是,自己身边居然潜伏这这么一柄锋利且带毒的匕首,若是裴战有朝一日对自己起了疑心,王状元要想杀自己的话,简直易如反掌。

    李天芳也不知道雨小楼是如何得知王状元真实身份的,他也明白雨小楼提醒自己这件事一定有所图谋。但是,不管雨小楼图谋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图谋他李天芳的人头。而王状元则不同,这个疯子这柄剧毒的刀,时刻就悬在自己的脖子上面。只要在北方握着刀的那只手稍微的往下一压,他那颗大好头颅就会咕噜噜的掉下来在地上打滚。两害相比取其轻,这个道理李天芳明白。不管雨小楼要做什么,他对自己的威胁远不如王状元大。

    所以,王状元是必须要死的。

    所以,即便李天芳预料到涞和县那里就是一个汉王刘凌挖好了的大坑,他也必然会让王状元去跳。反正坑是刘凌挖的,埋土的也是刘凌,王状元死不死的,跟他李天芳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汉军有没有埋伏,王状元去涞和县都是有去无回。李天芳,绝对不会允许他再活着回来。

    疾字营有两万骑兵,是王状元一手训练出来的,对王状元忠心耿耿,他们只听王状元一个人的命令。就连李天芳都指挥不动这支两万人的骑兵,疾字营凝结在王状元身边,如同一块铁板一样,难以下手。所以,李天芳很大度的最大限度的抽调了开封的战马,又拼凑出来一支万人上下的骑兵交给王状元指挥。王状元这个人,是不怕自己的兵越来越多的。

    李天芳的计划是,若是汉军有准备,那王状元必死无疑。万一汉军毫无准备真的被王状元的骑兵击溃的话,李天芳也有办法杀死王状元。那一万骑兵,针对的并不是汉军,而是王状元的脑袋。

    只要王状元死了,李天芳就可以安心一些了。

    幸好,汉军没有让李天芳失望。虽然,自己派去的一万骑兵也损在了汉王刘凌手里,但李天芳一点都不心疼。王状元死了,他一个人的命顶的上一万骑兵的命加在一起甚至更重要。但毫无疑问的是,裴战给李天芳套上的枷锁,在王状元战没之后逐渐的松开了。

    李天芳曾经对曹钦玉说过一句话:“王状元不死,我睡不着觉。”

    于是,借助刘凌的算计,曹钦玉这个有着很高的智慧有着很玲珑的心思的人,帮助李天芳将计就计设计了一个局。一个,只针对王状元的局。事实证明,有准备的人才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刘凌准备的很充分,所以他胜利了。李天芳准备的也很充分,所以他也胜利了。败的只是王状元,如果他知道了事情真相的话,一定会死不瞑目吧?

    李天芳知道王状元的死,必然会引起裴战对他的警觉。虽然这个局看起来完美无瑕,但裴战生性多疑,一旦对一个人产生怀疑的话,就会不择手段的将那个人弄死。李天芳跟着裴战的年头不短了,裴战这个人的性情,他了解的太深刻了。所以,他必须要做出准备。

    他一直在说的一句话就是,忠心,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他以前也觉得自己对裴战够忠心了,可是当筹码是他自己的性命,他如何能接着忠心下去?

    看着自己这个最信任的手下谋士,李天芳的心里很舒畅。

    “元谋,你知道你在劝我做什么吗?”

    李天芳故意绷着脸问道:“这是多大的罪名,难道你不清楚?”

    曹钦玉不以为然道:“主公为国除贼,何罪之有?”

    “为国除贼?”

    李天芳皱眉道:“元谋,你是越来越糊涂了。周王殿下乃是如今我大周之柱石,陛下更是要依赖周王才能生存下去。他是陛下钦封的周王,无论如何与国贼是扯不上关系的。你劝我早下决断,我知道你如此谋划也是为我着想。但是元谋啊,你想过没有,师出无名,最后还不是身败名裂?”

    曹钦玉摇头道:“师出无名?主公睿智,应该早就想到,如今陛下在开封城里,这出师的理由,难道还不是那小主子一句话的事?陛下可以封裴战为周王,自然也可以说他是国贼。虎贲大都护罗旭虽然败在裴战的手里,但有一件事罗旭要比裴战强。”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即便战败,罗旭也没有将明原帝丢弃,所以,罗旭虽然现在沦落成了巨鹿泽里一草寇,但是他依然是忠义的代表。赵铁拐抢来明原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死勒死了小皇帝,所以他才会被裴战击败。奉旨讨逆这种事,其实全在陛下的一张嘴。陛下说他是忠臣,他便是忠臣,陛下说他是国贼,他不是也是。”

    曹钦玉道:“如今汉军堵在飞龙坡,南返大军在魏州南面停了下来。曲胜得了裴战的命令回援开封,以曲胜的性子他肯停下来?只怕早就挥军进攻了,早到开封一日,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曲胜也不敢不尊裴战的命令,南返大军既然停下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裴战就在南返大军中!”

    李天芳赞赏的看了曹钦玉一眼:“不瞒元谋,昨夜雨小楼派人送来消息,他的人已经查出来,周王就在南返大军之中!”

    曹钦玉眉头一皱,停顿了很久之后才一字一句的说道:“雨小楼这个人,必须杀掉!”

    李天芳看到了曹钦玉眼神里的寒意,心里反而一阵轻松。对曹钦玉的试探,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举事在即,不能不确定一下自己身边的人,谁是真真正正站在自己身边的。曹钦玉的智慧对他很有帮助,若是这个人没有异心的话,李天芳是打算重用他的。

    曹钦玉也在心里叹了口气:“多疑,是上位者的通病,并不算什么致命伤。多疑且不果断,这才是致命的。我的李大将军,难道你打算试探我一辈子?”

第三百九十九章 哪个是白痴

    PS:感谢请叫我七七,乡村王子的打赏,感谢卢家大少细心为本书挑出错别字

    曹州距离开封百里左右,曹州以东又六十里,有一片连绵不绝的军帐。这里驻扎着大周十二卫战兵中的两支,足足十万大军的左右领军卫人马。之所以岳乐和糜荒两个人对近在咫尺的曹州视而不见,是因为他们知道,若是拿下曹州的话,开封那边会立刻针对他们而做出行动。

    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岳乐和糜荒是不会与裴战撕破脸的。

    如果说岳乐和糜荒没有反心的话,那说这话的人一定是个白痴。最明显的,能正面岳乐和糜荒已经不再视自己为大周臣子的证据就是,左右领军卫如今已经改名为青州军,脱下了那身土黄色的大周军服,换上了红色的战服。之所以将军服改成红色,青州军大元帅糜荒的解释是,这样看起来比较喜庆吉利。

    一个没有大图谋的人,会没事在衣服颜色的选择上都这么细致?当然,这件小事也侧证了一件事,那就是,岳乐和糜荒这两个人,都不是很自信的人。如果够自信,又岂会在这样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如此苛求?

    糜荒比岳乐大三岁,所以他就坐在了青州军大元帅的位置上。两个人本来就是结拜兄弟,这个位子自然要当大哥的来坐。再者,当初与契丹人大战的时候,糜荒还救过岳乐的命。这份恩情在,岳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为了一个虚位和糜荒撕破脸的。只是,正如裴战想的那样,人的心里一旦有一颗邪恶的种子发了芽生了根,很快就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糜荒将手里的书信递给岳乐:“你再看看,这封信……意义重大啊,为兄实在拿不定主意。”

    岳乐将信接过来却没有看,他笑着说道:“大哥,这封信你已经看了不下十遍了,还能看出一朵鲜花来?”

    糜荒苦笑一声道:“鲜花是肯定没有的,我只是想仔细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阴谋诡计,有多少个坑在等着咱们兄弟去跳。两封信,写信的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啊。”

    桌子上还放着另外一封信,很奇怪的就是,两封信虽然不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而且这两个人还是处于敌对的状态下,但是信里的内容居然出奇的相似。实在想不到,这两个人是怎么达到这样心有灵犀一般的地步的。这两封信,若是摆在明面上,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这两封信,一封从开封来,一封从滑州来。

    岳乐冷哼一声道:“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咱们兄弟只需按兵不动,等着他们三方打个乱七八糟三败俱伤,最好再有一方或者两方被灭掉,这样咱们兄弟岂不是正好得了渔翁之利?咱们占着优势,不理他们就是了。”

    糜荒摇头道:“中常啊,如果真如你想的这般简单倒是好了。”

    他站起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三方大战,裴战,刘凌,李天芳,这三个人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汉王刘凌,如今已经占据六十三州之地,兵强马壮,虽然这次出兵只带了十万人马,但他身后却有最少八十万大军的雄厚实力。李天芳,占据开封,控制着显元小皇帝,可以说他无论做什么,无论打谁都是名正言顺的。只需小皇帝说某人是叛逆,他挥军讨伐,先占了一个理字。虽然他只占据开封一城,手下兵马十万,若是他需要的话,在开封征兵顷刻间就可以再拉起十万人的队伍来。”

    岳乐道:“虽然如此说,但裴战手里也有不下于五十万的大军。即便真如李天芳信中所说,裴战就藏身在南返大军之中,既然他敢回来,谁知道他是不是设下了一个惊天的大陷阱等着咱们去跳?这三个人,手里的实力都太强,目前咱们兄弟还招惹不起啊。咱们的机会只是等着他们三个狗咬狗,最后咱们出兵收拾残局最好。”

    糜荒道:“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正如你说的。但中常啊,你想想,裴战就算挖了再大的坑,能埋得住刘凌和李天芳吗?刘凌自洛阳出兵已经几个月了,按理说汉军后续的大队人马早就应该到了滑州才对,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那汉王刘凌只派四万人马阻拦,那人用兵一向神出鬼没,谁知道汉军后续的大队人马是不是老早就在定安军南返的半路上等着?依为兄来看,这坑,刘凌挖的绝对不似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浅!如果他有后手,再联合李天芳,为的就是一举将裴战打到永无翻身之日!”

    岳乐皱眉道:“如果照大哥这样说来,他刘凌和李天芳,还联合咱们兄弟做什么?以他们二人的实力,灭掉那十五万南归的定安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才对啊,何必分一杯羹给咱们?”

    糜荒叹道:“中常啊,你想事情,能不能想得再深一些?”

    他有些懊恼的说道:“刘凌大军北上,李天芳倾巢而出,他们两个人如何能放心咱们兄弟再他们背后看着?尤其是李天芳,他率军离开开封,就不怕咱们兄弟去抄了他的老窝?一旦没有了开封,手里没有了那个撑门面的显元小皇帝,他还算什么?刘凌的担心则是,他专心致志的在前面跟裴战对着干,咱们兄弟在他背后捅一刀!所以,无论如何刘凌和李天芳也是要拉着咱们兄弟一起上的。”

    岳乐挑眉道:“那咱们不去,岂不是正好?就让他们三个人都难受!”

    糜荒恨其不争的瞪了岳乐一眼道:“只怕,如果咱们兄弟真的不出兵,李天芳立刻就会对咱们宣战!”

    岳乐不解的问道:“李天芳这样做有什么好处?灭掉裴战,他图的是接替裴战的地位。跟咱们开战,他有什么好处?”

    糜荒道:“既然刘凌和李天芳同时给咱们写信,就说明他们两个人之间肯定达成了某种协议。这协议,就是建立在灭掉裴战这个基础上的。他们绝对不允许这件事被咱们兄弟搅黄了,所以,若是拉不上咱们一起对裴战用兵,那就将咱们赶走,赶的远远的不要碍事!”

    岳乐哼了一声道:“难道咱们非得按照他们的话去做?”

    糜荒道:“这倒也不必。”

    他笑了笑说道:“咱们出兵,没必要真的去和裴战拼命。只要等他们三个人拼的你死我活的时候,咱们立刻回师开封,得利最大的那个,还是你我兄弟!”

    岳乐想了想,恍然道:“大哥的意思是,咱们到时候给裴战放开一条生路,让裴战逃走,李天芳和刘凌必然紧追不舍。咱们兄弟却回兵进攻开封,这样一来的话,开封就唾手可得了!”

    糜荒哈哈笑道:“正解!刘凌和李天芳想让咱们出兵,咱们就出!至于打哪里,还不是咱们兄弟说了算的?只要占了开封城,抓了显元小皇帝,咱们兄弟还不是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为兄就封你一个青州王,咱们兄弟同治天下,岂不美妙?”

    岳乐躬身拜倒:“多谢大哥!”

    糜荒抚须而笑,一脸的得意。只是,他却没有看见,岳乐在低下头的那一刻,一道凌厉的视线一闪即逝。那阴冷,就好像万年不化的寒冰一样,令人心悸。

    岳乐告辞出了糜荒的帅帐,带着自己的亲兵回到了自己的大帐里。回到大帐之后,岳乐就让亲兵们在大帐外面守着,任何人不准接近。他自己则在大帐里狠狠的发泄一番,摔坏了几个杯子,砸烂了一张桌案,还砍翻了一个侍寝的小妾。血溅了岳乐一脸,温热的血让他见见的冷静下来。

    岳乐气喘吁吁的拉了把椅子坐下,吩咐亲兵把大帐里收拾干净,把那个昨夜还在他身下宛转承欢的小妾拉出去埋了。命令亲兵将自己麾下最亲信的几个将军叫来议事,任何人不准打扰。

    等亲兵走了之后,岳乐的表情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只是脸色却越来越阴沉,眼神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青州王?糜思远,你真以为自己是九五之尊了?!这青州军有一大半是我岳乐的人马,你想做皇帝,问过我没有?!”

    他低声咒骂了几句,随即冷笑着自言自语道:“真以为汉王刘凌和李天芳是傻子?会任由你回军开封?汉军的后续大队人马没有出现,你还傻乎乎的以为那大军埋伏在裴战大军的半路上,你也不想想,几十万大军,能藏得住?只怕此时……汉军的大队人马已经开到冀州了,和冀州的朱三七里应外合,一举将围困冀州的二十五万定安军剿杀干净才会罢手吧!我的好大哥,别做白日梦了。到时候汉军从北而来,不但你我,就连李天芳都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这才是刘凌的妙手!”

    站起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岳乐自嘲的笑了笑:“我一直在你面前扮白痴,你就真以为我是白痴?”

    他盯着舆图,眼神中的寒冷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烈的炙热。

    这天下,总是要争一争的,我的大哥,你,就是我手里那杆耍着玩的枪,等杀足了人,我再撅断了你就是了。白痴,看看最后,咱们两个谁是白痴!

第四百章 谁能定中原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十四,汉军和周军在飞龙坡已经对峙了一天一夜,虽然没有大的冲突,但是双方的小手段不断使出来,摩擦出一连串的火花。就好像拳台上的两个拳手,在比赛之初都在不停的试探着对方。现在看起来,拥兵十五万的裴战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而只有四万兵的花翎和杨业,则是轻量级的。不过很多时候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谁知道看似弱小一些的汉军是不是有什么后手留着?

    曲胜安排了两千骑兵,在夜里对汉军大营进行了骚扰。但没想到的是汉军不知道什么竟然在大营外严阵以待,看起来至少有五千人马方方正正的排列着阵势,好像等着周军来自投罗网似的。带队的周军将领没敢继续往前靠,无奈之下只好返回了大营。曲胜听说汉军早有准备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吃惊,倒是觉得这样的对手才能让自己足够重视起来。可是到了第二天日出之后曲胜带人去观察汉军大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汉军大营外面整整齐齐的插了数千个草人,就那么示威一般还插在那里,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取笑。

    曲胜大怒,回去之后就把昨夜领军的将领抽了一顿鞭子。消息传到裴战的耳朵里,斜靠在软软的床榻上喝酒的裴战只是撇嘴笑了笑,对汉军这些小手段倒是颇为佩服。不费一兵一卒,不发一箭一矢就惊退了两千骑兵,这也算是一场不大不小的胜利了。最起码在气势上,人数少的汉军反而占了优势。

    明明看到周军的将领们就在大营不远处明目张胆的观察,汉军倒也不介意,只是哼着歌儿将那些草人拔起来抱着回了大营里,还不时甩向那些周军将领一个鄙视的眼神。本想给将领们壮胆气的曲胜,领着人近距离观察汉军大营,可是对方竟然不理不睬的熟视无睹,那感觉就跟早-泄一样沮丧。你来耀武扬威表示勇气,我偏偏不理你,双方还没有真正开打,但是心理战却已经打的如火如荼。

    曲胜带着气回了大营,将昨夜领军骚扰汉营的将领一顿好打。打了足足二十鞭子,可是他还是没有感觉到出气。那将领其实并没有犯错,曲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怎么就憋着那么一股邪火,烧得他十分的难受。知道再打下去就会引起军士们的怨言,曲胜下令停了鞭子后拂袖而去。

    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大帐里,曲胜就被裴战的亲兵叫了去。进了大帐之后,曲胜给裴战行了军礼后有些闷闷不乐的站在一边。

    裴战看着他那样子笑了笑道:“你也跟着我南征北战的有些年头了,怎么心里毛毛躁躁的还想个毛头小子似的?”

    被裴战一句话说到了心里,曲胜脸上微微泛红道:“卑职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神不宁的。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裴战点了点头说道:“大战之前心中难以平静,这有情可原。但你身为一营主帅,就应该时刻提醒自己你是一个什么身份。如今这营里不知道孤王在军中,你便是这十几万大军的主心骨。若是主心骨的心都乱了,下面人还能安稳?孤让你做领军大将,本来看重的就是你的沉稳老练,怎么今日这么失态?”

    曲胜本来心里窝火,此时被裴战训斥了两句之后心里反而渐渐的平静下来。他知道周王殿下说的没错,自己的心却是乱了。身为领军大将,即便所有人的都乱了,他也不能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上久久不曾散去。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或许是……不祥?

    “殿下,卑职……还是觉得,应该先对汉军发动攻势的好。”

    裴战抿了口酒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说说看。”

    曲胜在那椅子上欠着身子坐下来,整理了一下措辞后说道:“卑职认为,汉军在这里摆开阵势,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我十五万大军南返,为的是稳定开封的局势。若是在这里拖的时日久了,开封那边难免会出什么意外。李天芳不会束手待毙,他若是与刘凌那厮狼狈勾结起来,对殿下不利。”

    裴战点了点头道:“你想的不错,李天芳这个人是不会认输的。已经到了他那个位置,若是不想再进一步才怪。人都有贪欲,或是权力,或是女人,或是金钱,一旦开始想了,再想收住心是不可能的。但是这个人疑心病很重,所以……他成不了大事。”

    裴战斜靠在床榻上,样子有些懒散,看起来自信十足:“孤王等得就是他来。”

    “开封城太坚固了,要打下来,很难。”

    裴战自嘲的笑了笑道:“孤知道李天芳早晚是要反的,却没有想到一个人的野心会膨胀的这么快。让他守开封是孤最大的一次失策,孤恨不得生啖其肉喝其血。只是……李天芳若是坚守开封不出,凭借开封的高大城墙,他又有十万大军,可以说牢不可破。孤不怕他与刘凌勾结,怕的是他缩在开封城里不出来。”

    曲胜不知道裴战这么强烈的自信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若是李天芳和刘凌联手的话,南返的定安军将会面临一次极大的考验。

    “可是,殿下,若是放任李天芳和刘凌联手与殿下大军作对,属下担心,战局会变得很艰苦。”

    裴战摆了摆手道:“咱们有顾忌,李天芳刘凌就没有顾忌?”

    他自信的说道:“别忘了,开封东面还有左右领军卫岳乐和糜荒那十万大军!哦……对了,那两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已经将左右领军卫改为青州军了。据说推举糜荒为青州军大元帅,岳乐为副元帅。”

    “一旦李天芳敢从开封城里出来,岳乐和糜荒必然兵发开封!”

    曲胜仔细想了想后,提出一个大胆的设想:“若是……若是刘凌和李天芳,连青州军一块拉上战场呢?”

    听到手下最信任的大将这样分析,裴战的脸色还是不由自主的变了一下。没错,他并不是没有想到曲胜所说的可能性,但是他又能如何呢?当初打算从冀州分兵回来,其实本来就不是一个好主意。现在想想,裴战苦恼的发现自己之所以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凌那一封信。

    “周王在前面打天下,孤在后方稳定局势,周王打一城,孤稳定一城,配合无间,必会成为一时美谈。”

    就是这句话,让裴战失去了理智。

    一个错误的决定,必将带来无穷的后患。裴战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已经到了魏州,距离黄河已经不远了,就这么回去?一来,这样做他丢不起那个人。二来,即便现在返回冀州的话,说不定已经晚了。糜荒能想到刘凌的援军,他自然也能想到。三,如果往北撤军的话,那汉军这四万人马就会追在屁股后面穷追猛打。

    这个局,其实在刘凌写信给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布置了。

    裴战心里也很乱,但他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很自信。

    “如果糜荒和岳乐真的出兵,那反倒好了。一次性将所有的敌人全部解决,这样岂不快哉?”

    曲胜今天第二次对裴战这有些荒唐的自信感觉到怀疑,只是很快裴战就给了他如此自信的答案。

    “孤已经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冀州大营,令庞准暂时放弃攻打冀州,大军即刻开拔南下。这也是孤为什么要在这里停下来的缘故,只要孤王大军汇合,即便刘凌,李天芳,再加上岳乐和糜荒的青州军同来,孤又有何惧?!”

    他站起来,走到大帐的门口,目光看向远处,似乎能看到大营外面的草绿花红,能看到整个中原的锦绣江山,似乎将天下尽收眼底一样。

    “曾经,辽有耶律雄机,夏有嵬名曩霄,大周有先帝,三雄鼎立,天下格局已定,绝难一统。当下,辽夏双雄拼得两败俱伤,而先帝驾崩,谁来继承这中原的霸主地位,谁就能与辽夏两国的胜利者逐鹿天下。有实力取代先帝位置的,不过三人而已。”

    裴战伸出一根手指:“孤”

    第二根:“刘凌”

    第三根:“李天芳”

    “如今孤与这两人能提前决战,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待孤王灭了刘凌,刮了李天芳,整顿我大周河山之后,便当挥师北上,提兵南下,灭辽夏,屠蜀唐,立一统帝国,建不世功业!”

    曲胜下意识的问道:“那岳乐和糜荒呢?”

    裴战摆了摆手冷笑道:“投机取巧两只跳梁小丑耳,胆小如鼠,愚笨如猪,不足为虑。”

    看向苍穹,裴战有些落寞的说道:“其实说来说去,谁都想在这乱世分一杯甜美的羹品尝,却不知,为了尝这一口美味,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岳乐糜荒没有这个实力,李天芳也不能和刘凌相提并论。这中原的英雄豪杰人物,唯孤与刘凌二人,此一战,谁能胜,则谁定鼎中原!”

    他的目光深远,似乎,能看到在某处同样仰望苍穹的一人。

第四百零一章 朱三七的选择

    ps:先道歉,今天中午没有更新。没有什么客观上的理由,纯粹是我个人的原因。昨天老同事聚会,中午喝了一顿,晚上又一顿......终于还是大了。晚上到家后头痛欲裂早早就睡了,没有码一个字,早晨爬起来就赶紧上班去了,这一章是下班后刚刚码出来的。今天还会有一章,但会晚一些,建议明天再看,早些休息,尽量不要熬夜。我就是一个例子啊,现在大毛病没有,熬夜久了,小毛病不断。遁了,赶紧码字去。

    诚如岳乐猜到却没有对糜荒说的那样,刘凌的后手就在冀州。从洛阳出发的第二批大军二十万,由老将忠义侯王半斤为主将,虎亭侯刘茂为副将,雷渊为先锋,从洛阳出发后绕路进入原来的北汉境内,然后绕过了魏州,直接往冀州的方向杀去。二十万大军,即便绕路,想要掩人耳目总是很难的,而汉军从原来的北汉过境东侧出来的时候已经离着冀州不远了,再加上王半斤这次发了狠,过一城,只要是穿军服的,一律杀无赦。

    若是依着王半斤的性子,他甚至想把所过之处的人都屠了,无论百姓还是军人。幸好,他知道如果自己真那样做了的话,即便打了胜仗,刘凌也会把他剥了皮。幸好,百姓对周军和汉军都一个态度,避而远之。没有人会千里迢迢的跑去给裴战报信,更不会有百姓拿起武器来抵抗侵略。在这个乱世,百姓们心里没有侵略的概念,有的,只是他们明天向谁交赋税的担忧。话说回来,汉军控制地区的好政策已经传遍了,相对来说,百姓们对汉军的友好程度比周军还有强一些。

    当然,老百姓们对当兵的有一种深深的抵触心里。仗打得太久了,久到人们已经回忆不起太平的滋味来。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的伸缩力最强……请你打住思维,不要考虑二弟的事。好吧,换一个词汇。如果说这个世界上什么物种的伸缩力最强,毫无疑问,是人类,而且,是最底层的人类。

    他们已经习惯了压迫,他们会因为懦弱而被压迫的吃不饱饭,甚至活不下去。可是当压迫到了极致的时候,他们就会爆发,爆发出比野兽还强大的力量来。推翻不公平的压迫阶层,然后,若干年后,他们又习惯了压迫。老百姓真能挺直了腰板做人,古往今来,好像只有某国建立之初那十几二十年。虽然那个时候穷,但穷的有骨气。

    有阶层就有压迫,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二十万汉军出北汉境,又走了三日过邢州,再两日后,已经距离冀州不远了。王半斤今生第一次指挥如此庞大的军队作战,紧张,兴奋,甚至越是离大战到来的日子越近,他竟然开始睡不着觉。他已经五十岁了,五十岁,达到了人生武功方面的辉煌顶点。整整二十万大军啊,放在十年前,倾北汉之全力也凑不出如此庞大的军队。

    十年前,他已经是忠义侯了。那个时候,他麾下不过三千人马。十年后,他的爵位还是忠义侯,但他却比刚刚得到这个爵位时更加兴奋和激动。这是一个伟大的时代,第二个大汉时代!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十四,阴。

    二十万汉军在冀州西六十里外停了下来,王半斤没有派出斥候去打探冀州的情况,因为这件事斥候做起来,远不如监察院的密谍得心应手。这次行动,调集了大汉如今全部人马的四分之一,看这个数字并不显得有多紧要,但是如果分析一下就会知道,这其实是大汉如今能调用的全部人马!晋州,洛阳,雍州,延州,这些重要的州府都需要大量的人马来镇守,尤其是晋州和延州,晋州是大汉的临时都城,茂元领精兵十万镇守。延州地处西北,是遏制西夏大军南下的咽喉之地。王半斤奉命率军北上,程义厚接替他在延州训练二十万大军。这两地之重要,对于当今大汉的天下来说乃是前两位。

    相对来说,大周的西京洛阳反而不那么重要了。这里虽然也有重兵把守,不过其政治意义比战略意义要大得多。大周丢了西京洛阳,在士气上倍受打击。但洛阳的战略地位其实并不如何重要,所以在洛阳大周朝廷连十二卫战兵都没有安排驻守。

    王半斤善攻,刘茂善守,刘凌派这两个人率领大军北上,就是考虑到这两个人在性格上和能力上刚好能够互补。由这两个人指挥这次大战,这次战役,力求将定安军主力全歼,以达到基本上清除大周战兵的目的。只要定安军一灭,那十万青州兵不过是一支孤军,没有什么威胁。

    监察院不止三处才有密谍,四处的刺客,也是潜行的高手。相对于军队的斥候来说,四处的刺客更能轻易的接近周军的大营。军队的专业斥候发现敌情后,往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将消息传递回来。而监察院的人,潜伏,窥视,然后悄然退回,这是他们的基本功。

    其实监察院的密谍在汉军大队人马到来之前,就已经观察冀州的情况很久了。消息通过监察院特殊的渠道快速的传递到汉军中,为将领们制定作战计划提供最详尽的情报。所以,当周军并不知道并没有察觉在六十万里已经有二十万精锐汉军虎视眈眈的时候,他们的敌人对他们已经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了。

    刘茂站在山坡下的树荫里,用监察院制造的千里眼看着附近的地形,他是一个稳妥谨慎的人,习惯了到达某处后先熟悉地形,这是一个很好的习惯,因为,他是在确定危险的因素同时找出撤退的最佳路线。为谋进而先谋退,这是刘茂的特性。

    “山远。”

    王半斤叫着刘茂的字,走了过来说道:“过了这个小山包,在往前就是一马平川了,此处距离冀州六十里,这个距离很难发动突袭。怎么才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想到好办法了没有?”

    刘茂收起千里眼摇了摇头道:“大帅,六十里的距离太远了,就算骑兵突袭,六十里也已经力尽,强弩之末,定安军在冀州外面有二十五万大军,打击的力量如果不够大不够突然,很难一击奏效。”

    王半斤走到他身边,接过千里眼一边看一边说道:“如果……能将这个距离拉近一半的话,就有把握了。”

    刘茂皱眉道:“根据监察院送来的情报看,指挥定安军攻打冀州的应该是裴战的军事庞准,这个人,谨慎而又不缺乏锐意,性格果断且不鲁莽,实在是个对手啊。定安军的斥候巡察范围在四十里外,而且每隔十里就搭建了一座简易的烽火台,一旦有军情立刻点燃烽火,定安军大营就会立即做出应对。想靠近定安军三十里之内而不被对方发觉,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事。”

    王半斤摇了摇头道:“如果仅仅是烽火台倒也不难对付,忘记白衣渡江的典故了?一个烽火台的守兵不会超过三十人,虽然无法弄出什么商队什么丧事之类的幌子来,但别忘记了,监察院这次触动了二十名银衣,一名金衣协助咱们。想要屠掉一个烽火台的守兵,简单。先等等,等监察院的人把情况打探清楚了咱们再做决定。”

    刘茂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还有件事,为难!”

    “何事?”

    王半斤放下千里眼问道。

    刘茂道:“想要一举击败定安军,光靠咱们突袭还是有些勉强,最好能联系上冀州城内的成德军朱三七,里应外合,两面夹击,这样的话一战将定安军打到不能翻身的会更容易一些。只是,我担心的是朱三七即便知道了咱们大军到来,到时候咱们跟定安军打得热闹他却站在城头看戏,毕竟无论是我大汉的军队,还是定安军,都是他的敌人。”

    王半斤没有回答刘茂的话,而是把玩着手里的千里眼赞叹道:“王爷真是天纵之才,千里眼这么一个小玩意,竟然能让人看出去那么远,了不起啊。”

    他赞叹道:“而监察院,就是咱们大汉的千里眼。”

    刘茂不知道王半斤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所以没有插嘴。王半斤看着天空中飘荡着白云,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不用去考虑,朱三七不是傻子!”

    “请大帅明示。”

    刘茂谦虚的问道。

    王半斤笑了笑说道:“山远,如果换做你是刘茂,如果看着我大汉的军队和定安军决战,会怎么做?”

    刘茂沉默了很久后叹了口气道:“我会出兵协助汉军彻底击败定安军。”

    王半斤哈哈大笑道:“你明白了,朱三七自然也会明白的。”

    “不管是定安军击败了咱们,还是咱们击败了定安军,如果朱三七不参与进来的话,冀州的局面依然不会改变,只不过是换了个军队来围城而已。朱三七也能想得明白,既然我大汉的军队来了,那南返的定安军下场肯定好不了!他清楚,裴战完了。而裴战完了,大周最后的希望也就破灭了。他必须做出一个抉择,是抵抗我大汉雄狮,还是归顺。如果抵抗,他有没有胜算?”

    王半斤微笑则会说道:“毫无疑问,当今这天下,无人是汉王殿下的对手!”

    刘茂感叹道:“一念间,定生死成败,如果朱三七真想明白了,倒也是个人物。”

    王半斤道:“朱三七能靠着两万千里回师的疲惫之军控制住成德军,已经说明他是个人物了。如果他选择归顺,他是个明智理智的人,如果他选择抵抗,毫无因为,他是个英雄,不过……英雄往往是活不长的。”

第四百零二章 喜欢黑夜的人

    定安军在大营之外最远的一个烽火台,是在四十里之外。诚如王半斤的预料,这个烽火台的守军只有三十个人。两座帐篷,一座堆满了柴禾的烽火台,占地虽小,人员虽少,但作用之重要毋庸置疑。

    一讲到烽火台,人们往往会想起为了让美妞儿笑一个而耍了一坨诸侯的周幽王。在男人们眼里,周幽王无疑是一个败家仔。为了取悦自己的女人不惜丢掉整个江山,可以说对不起其列祖列宗。当然,如果说周幽王先生想到了自己的突发奇想会导致那么悲惨的结局,估摸着即便他再罗曼蒂克也不会点火玩了。但是在女人们眼里,往往把周幽王看成一个好男人。为了让自己的女人能够开心一下,就算败光了家产也在所不惜。

    很好的情人,不是吗?

    结婚,你别逗了,当老娘白痴啊!

    周幽王是个好情人,没错,多金,天下的钱都是他家的。权利,嗯,这个就不必说了。至于是否帅气……在周朝不能确定,反正在现代,如果拥有前两个条件的话,就是一头猪也不会缺少母猪组队来求宠幸,说不定其中还有野猪,豪猪,荷兰猪这样的洋妞儿……

    三十个士兵分作六队,没队轮值两个时辰,昼夜不断。他们的任务,就是一旦发现敌情后就点燃狼烟传递警讯。

    关于狼烟,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解释。

    新华字典中关于狼烟的解释是,古代报警的猛火,据说用狼粪燃烧。狼烟,在辞典中最初的解释就是狼粪燃烧而冒出来的浓烟。据说那个时候戍边的将士很难搞到引火用的牛粪,于是就用捡来的狼粪代替之。由此可见,第一,那个时候已经充分认识到了粪便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当养料。第二,狼粪比牛粪好捡。

    而在狼图腾一书中,作者详细分析后得出的结论是,狼烟跟狼粪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书中认为,狼烟,之所以如此叫法,其实意思就是……狼来了。草原民族视狼为图腾,看不起农牧耕织羊性汉人。而汉人也往往视草原人为茹毛饮血的野狼,一点好感都没有。点燃烽烟的意思就是,信奉狼的野蛮人来了。

    不过很有意思的是,北宋的钱易云记载说:凡边疆放火号,常用狼粪烧之以为烟,烟气直上,虽烈风吹之不斜。烽火常用此,故谓之曰狼烟。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记载:狼肠直,故边塞以狼矢为烟。(文学功底浅薄,故不解,矢与屎同意?)而宋代的《武经总要》中,则详细介绍了如何制造狼烟,材料多达十几种,应该是差不多就是真实的资料了。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在明朝戚继光所著的文献里可以看出,那个时候北方的狼是很多很多的。

    不管怎么说,这在当时是一种很有效的通讯手段。

    守烽火台的任务是无聊的单调的,在荒郊野地里,守护着这一座简易的烽火台就是他们的使命。他们不能远离,每日守在这巴掌大的地方。一开始还有袍泽运粮食过来,慢慢的,也不知道是袍泽们忘记了他们的存在,还是因为战事吃紧,抽调不出人手来送粮。反正从六七天前开始,他们的粮草就断了。他们更相信,或许……大本营那边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忠于职守的周军士兵并没有撤回大本营,而是开始了自给自足的生活。三十个人,每天抽出十五个人出去打猎,找粮食,维持着生存,也维持着军人的尊严。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或许,即便冀州被攻破大军进入冀州城,也不会有人记得在这个地方还有他们这样三十个风餐露宿的士兵在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他们都是小人物,在那些大人物们眼里无足轻重死不足惜的小人物。虽然那些大人物们安排他们在这里守着,但心里却想不起他们的存在。

    重视他们的,反而是敌人。

    今天他们的运气不错,刘姓队正亲自带着十四个兄弟分作两队出去打猎,虽然平原上大野兽极少,但正是夏季,齐人高的野草地里还是有不少小动物。当然,抓上几条手臂粗细的蛇熬一锅蛇羹也是很享受的事。这次狩猎,打来的猎物最起码够吃两天的,这让刘姓队正平日里紧锁着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一些。战争已经打得足够久了,来之前大家谁都没有预料到冀州这么难攻破。虽然整日在荒郊野地里野人一般活着,但好歹比攻城送死去要强得多,不是吗?

    他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队正!”

    一个才十六岁的小伙子笑着跑过来,拎着一只肥得流油的野兔一边跑一边说道:“队正,你说这兔子怎么这么肥?”

    刘姓队正笑着说道:“荒了的田里有的是食物,这些小东西整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不肥才怪呢。”

    “呸!”

    那小伙子啐了一口吐沫说道:“咱们在这里饥一顿饱一顿的,这些小东西却吃的连跑都跑不动了。养得这么肥,该着给咱们填肚子用!”

    他舔了舔嘴唇说道:“就是没有盐巴,这兔子这么肥,烤起来还不得流油?要是能洒上一点盐巴,想想就他奶奶的香!”

    刘姓队正在那小伙子的头盔上敲了一下笑骂道:“整日就知道吃!烤肉?想都别想!若是炖一锅汤够大伙每人喝一碗的,烤着吃够几个人吃的?”

    “今天打的猎物不少……”

    那少年撇了撇嘴,对队正的小气低声抗议着。

    “是不少,省着点够咱们三十个兄弟吃上三日的。你想想,咱们已经在这个破地方待了多久了?附近的活物基本上快被咱们吃光了,出来打猎的路程越来越远。这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打完,不省着点,能行?”

    那少年叹了口气道:“想阿娘了做的饭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

    “队正,你有婆娘吗?”

    “没有,曾经村上老李家给我说过一个媒,只是后来被抓了丁,一走就是四年,也不知道那姑娘什么摸样,嫁人了没有。咋?你小子想女人了?毛都还没长全呢,心思倒是野了。”

    “我才没!我只是觉着,等这次打完仗回去以后,也该让阿娘托人给我张罗一个媳妇了。谁知道下次出征,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家就我这么一个独苗,总得传宗接代不是?要是有了娃,就算以后战死在沙场上,最起码给我们家留下了根。”

    啐!

    队正呸了一口道:“少他妈的说不吉利的话,咱们兄弟一起出来,就他娘的一起回去。等破了冀州城发了军饷,老子带你去城里青楼逛一圈,先让你把童-子-鸡破了再说!”

    “那……那怎么成!”

    少年的脸一红,呐呐的说道:“阿娘说过,要行得正坐得直,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

    “你个傻小子,带你去逛楼子是照顾她们的生意,是做善事,怎么就伤天害理了?”

    两个人正说着,刘姓队正忽然脸色一变,停下脚步,同时下令所有人原地戒备。

    “咋了?”

    少年下意识的握紧了腰畔的横刀,紧张的问道。

    刘姓队正抽了抽鼻子,脸色很难看的说道:“有血腥味,营地……出事了。”

    “我……我咋闻不到?”

    “你没杀过人,不知道血是什么味道。”

    队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凝重,看着十几米外的营地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包抄过去。营地里看起来很安静,也没有看到尸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似乎都嗅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烈的血腥味。

    十五个人,分作三个方向往营地小心翼翼的包抄了过去。打来的猎物被丢弃在地上,还活着的蛇从口袋里钻出来,蜿蜒着慌张的爬进草丛里逃命去了。他们的手都有些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在营地里会有什么样的危险等着他们。随着渐渐的接近,那股血腥味已经浓烈到能钻进鼻子里一样。

    转过一座帐篷,众人的脚步骤然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僵立在当场,每个人的脸都变得惨白无比。

    十五具尸体,还在淌着血,被人堆成了一座小塔。用尸体搭起来的塔,如此的触目惊心。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人,正坐在尸体堆边上安静的擦着手里的钢刀。见周军围了上来,那黑袍男人抬起头,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欢迎回家。”

    “跑!”

    刘姓队正下达的命令不是战斗,而是跑!

    “分开跑!必须有人活着回到大营去报信!有敌人从左翼来!”

    他知道,现在再想去点燃烽火是不可能了。敌人杀光了留守的士兵,肯定也不会放任他们去点燃烽火的。而且,敌人能杀死另外十五个袍泽,就一定有实力杀死他们这十五个人。即便遇到了生死危机,身为一名军人,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是回大营报信。

    正如他推测的那样,敌人有实力将他们杀光,而且……绝对不会留下情面。

    四个身穿黑色长袍,袖口和领口着绣着银色纹路的男人从帐篷里冲出来,开始沉默的冷漠的追杀这些定安军士兵,十五个人,最远的一个也只跑出去二十几米就被砍翻在地。那刘姓队正只来得及劈出去一刀,可是胳膊才抬起来,他的咽喉就被一名黑衣人冷冰冰的刀锋切断,他扬起来的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然后,他模糊的感觉到自己被那人拖着脚拉了回去,丢在那堆尸体上。

    坐在石头上的黑袍男子将长刀收回背后的刀鞘里,看着那血淋淋的三十具尸体伸了一个懒腰,有些无奈的说道:“走吧,天黑前还要再走十里路去屠下一个烽火台,这样的任务,还真是有些无聊呢。”

    一个银衣监察卫伸手抹去溅在脸上的一滴血:“黑夜吗?我喜欢黑夜。”

    背负着足有一米五长的长刀,领头的黑袍男子笑了笑:“我也喜欢。”

第四百零三章 鬼节(一)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十五,鬼节。

    庞准在战术布置上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甚至能想到最细枝末节的东西。他经常站在对手的角度上看待问题,用来反思自己该如何去做。在庞准手下做事,是轻松的,因为你只需要去执行他的命令就足够了。这是一个好的指挥官,他不是没有想到汉军会从北汉境内绕路过来偷袭他的左翼,所以他派人在大军四十里外设置了烽火台。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自己麾下这些人竟然会玩忽职守到了这个地步!

    他想不到的是,那些派出去守护烽火台的士兵,竟然会沦落到自己打猎物来维持生存的地步。那些喝兵血的家伙们,把士兵们派出去之后就忘了个一干二净。每次庞准询问他们有关烽火台的情况时,那些家伙总是言之凿凿的说平安无事。庞准叮嘱过几次,一定要保证那些士兵们的粮食供给,不然饿着肚子怎么看守烽火台?

    他知道自己的威望并不以让这些眼高过顶的将军们拜服,他只希望这些人能够通力合作而已。很显然,他还是高估了自己。那些将军们,根本就不拿他这个军师当回事。虽然他是裴战亲自认命的大元帅,但是在那些将军们眼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做得了什么大事?在他们看来,周王殿下此生所作的最错误的决定就是让庞准来指挥二十万大军。

    如果,每日都有辎重营的士兵去给守烽火台的那些士兵们送粮食,或许就会发现,这些烽火台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当然,即便真的如此的话,那也只不过是再为那尸体搭成的肉塔增加几层罢了。

    监察院出动了这次北伐大军中最强悍的一批杀手,一名金衣,二十名银衣,方圆二十里内六七座烽火台都被屠戮一空。这些监察院的顶级杀手们,就守在离着周军大营最近的烽火台里,等着有人来,可惜……他们杀人的刀没有了饮血的机会。因为,根本就没有人管那些派出来守烽火台的士兵!

    用那名金衣的话来说:“设置了烽火台却无人问津,由此可见周军那些掌权的将军们已经腐化堕落到了什么地步,若是这样一支军队还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只能说老天没眼。”

    很多时候,甚至大部分时候,老天都是没眼的。但,战场上,老天爷的眼却睁得很大,平静的冷漠的注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他不会偏心去帮助一方,只会去帮助准备的最充分的那一方。他不去管过程甚至不在乎结局,他只是冷眼旁观着渺小的人类为了某一种**而勾心斗角搏斗厮杀。

    因为烽火台的存在,就连周军的那些斥候都变得懒散了。他们骑着马出了大营之后,往往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躺在草地上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跑回去报告一声平安无事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反正有烽火台在,只要有敌情,就有狼烟预警,他们不需要真的跑出去三四十里巡逻。

    当汉军大队人马大摇大摆的往前行军的时候,几十里外的周军竟然好像瞎子聋子一样毫无察觉。哦,对了,他们确实都是瞎子聋子。

    二十万北伐汉军中,有四万骑兵。今天,冲击周军大营的主力就是这四万骑兵。他们的任务是,将周军围在冀州城外的大营拦腰斩断,然后再斩断,再斩断。将周军分割成一段一段难以组成有效的防御,为十六万步卒创造出最好的杀人条件。

    四万骑兵,分作八队。

    离着周军大营二十里外,王半斤下令大军停止前进。虽然隔着周军大营还远,但王半斤在六十里外就命令士兵们勒住马嘴,不得乱跑激荡起尘烟。幸好,这片平原上大部分地方都是荒地,高高且茂密的野草让他们不必太苛求轻轻的走路,踩着草走路,尘烟就不会飘起来太高。

    二十里外,王半斤开始布置作战计划。虽然大军出发之前就已经对所有参战的将领们详细说明了作战计划,但王半斤不介意再说一遍。今天,是他功成名就的日子,是大汉彻底奠定中原霸业的日子,是大汉扬眉吐气的日子。只要将定安军灭了,这大周的天下,唾手可得!至于开封的李天芳,青州兵岳乐糜荒,用裴战的话来说就是,跳梁小丑而已。

    四万骑兵分作八队,缓慢的往前又行军了五里,骑兵们才慢慢的将战马的速度提了起来,八路骑兵,如同八条蜿蜒的巨龙,虽然沉默,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和阴寒的杀气。在距离周军大营十里外,他们遇到了几队还算尽心尽力的斥候,只是这些斥候还来不及跑回去示警,就被汉军的改良连弩射杀殆尽。十里,汉军骑兵开始缓慢的加速。

    五里,战马扬起的尘烟终于被周军察觉,瞭望塔上的哨兵开始吹响号角,那号角声带着颤音,似乎在宣告着主人的恐惧。

    庞准从大帐里冲了出来,迅速的登上瞭望塔,看着远处那滚滚的尘烟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为什么烽火台没有点燃狼烟!”

    他大声的吼道。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直到这个时候,很多将领才想起来,原来外面我们是设置了烽火台的。

    “为什么斥候没有预警!”

    庞准又问。

    依然没有人回答他,谁个问题,大家同样都想知道答案。两声吼完之后,庞准终于明白,这些人,果然还是靠不住的。他收拾起愤怒的情绪,开始大声的下令布置防御。这个时候,那些平日里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的将军们才真正的做到迅速的执行命令。号角声中,大队大队的士兵从帐篷里冲出来,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兵器,慌乱的看向大营外面那冲天而起的滚滚尘烟。

    是骑兵!

    但凡有战争经验的人都能推测是来袭的是骑兵队伍,成德军被困在冀州城里,他们虽然有骑兵但绝对出不来。而成德军坚守这么久,士兵的损伤很惨烈,七万大军,如今还能保持十分战斗力的已经不足三万人。不可能是成德军,那就只能是汉军了。

    “弓箭手!列阵!”

    “长枪兵,到辕门外集结,列多列防御方阵!”

    “快!把攻城的重弩调回来!”

    “命令所有抛石车转向,朝左翼给我砸过去!”

    庞准的命令一条一条的下达,他尽力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他告诉自己不要慌,他手下有二十几万军队,只要能做好防御准备,纵使敌人再强大也只能铩羽而归!对于骑兵来说,从被发现到开始,五里路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很遥远。虽然,相对于有一部分来说就是人间和地狱,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五里外是他们的杀戮场所。是他们把敌人送入地狱的地方,那里,地狱之门已经开启。当然,这开启大门的是他们而不是定安军。

    周军的弓箭手勉强集结起来,围着冀州布置的抛石车也一时间转不过来!

    很快,无边无际的骑兵出现在周军士兵的视线中,如此震撼!

    “大汉威武!

    “大汉必胜!”

    率领骑兵的大将雷渊高呼两声,随即,他的身后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轰鸣!

    “大汉威武!”

    “大汉必胜!”

    这是一种气势,一种无人可挡的气势!

    很近了,当骑兵出现在守军的视线里的时候,全速前进的骑兵根本就用不了多久就能冲到大营外面。现在,只能看那些弓箭手和长枪兵的了。庞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子看着名义上的自己的部下们说道:“将军们,我不知道为什么烽火台为什么没有点燃狼烟,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斥候没有回来示警,我只知道一点,如果你们不尽全力打这一仗的话,我保证咱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朱三七手按着腰畔的横刀,眼神清冷的看着城外面的景象。

    “所有人准备,等汉军攻入周军大营,立刻打开城门全力反击,务必一战将定安军消灭干净!兄弟们,你们应该清清楚楚的记得,这近一年来,定安军的那些杂种们杀了咱们多少袍泽!去吧!用你们手里的横刀,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大家轰然应了一声,激动的下去准备了。

    一名郎将皱着眉头看了看朱三七,最终还是忍不住走到朱三七身边问道:“大帅,咱们为什么……不坐山观虎斗?毕竟汉军和定安军,都是咱们的敌人。帮助汉军攻击咱们大周的军队,传出去……对大帅的名声不好吧。”

    朱三七回头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了笑道:“大周?在先帝驾崩的那一天开始,大周其实早就没了。”

    鬼节这天,血流成河。

    定安军的士兵们,终于见识到了那支号称百战百胜的汉国铁骑。虽然,这四万骑兵并不是刘凌的修罗营,没有那么精良的铠甲和兵器,但他们比起修罗营来说,那冰冷的杀气和嗜血的**,或许一点儿都不少。

    鬼节这一天,也不知,阴曹地府的接引鬼差会不会忙死。

    一天之内,冀州城外,骤然添了十几万条游魂野鬼。

    大汉铁骑,天下致锐!

第四百零四章 鬼节(二)

    PS:昨晚码出了今天中午十二点应该更新的章节,可是网络卡着,就是上传不了,今天下班后才传上来。最近这些天,网速好慢。

    大汉大统三年七月十五,鬼节。

    裴战有些郁闷的发现,随军携带的葡萄酒只剩下最后一壶了。七月十五的夜晚怎么都带着点鬼气,显得阴森森的。帐篷里的烛火摇曳,将人的影子拖拽着拉扯着映照出来后张牙舞爪的显得很狰狞。风从傍晚时候开始吹起来,大帐门口的气死风灯被吹的来回摆动着看起来无助而凄凉,猛眼看上去,更像是守丧时候挂在门外的白灯笼。

    裴战的心情不好,或许是因为他的酒即将喝完了的缘故,或许是因为找不到汉军破绽的缘故,心情影响了身体,七月十五的风从大帐那帘子的缝隙里吹进来,让他感觉到了一丝寒冷。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大氅,裴战的视线定格在桌案上的酒杯里,那琥珀一样颜色的美酒,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飘出了一股血腥味。

    裴战自嘲的笑了笑,很久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没来由的想起今天是鬼节,裴战的心情变得更糟糕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很久以前的战争场面在脑海里一遍一遍的想起,曾经追随自己的那些部下或断了头或没了手脚,就那么缓缓的僵硬的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过来。

    被自己脑子里的幻像吓了一跳,裴战忽然想起,或许应该给那些死去的部下烧些纸钱了。脑子里一冒出来这个念头,他的心就更加的安静不下来。喊了两声,时刻守在门外的亲兵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来,这让裴战的脸色变了变,一股火气从心里升腾了起来。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猛地掀开帘子吼道:“都死哪儿去了!”

    映入他眼帘的,是站在门外的密密麻麻的浑身是血的僵尸。那些死去的人啊,就那么面无表情的滴着血盯着他。一双惨白的冰冷的僵硬的手突然伸过来,死死的卡住了他的咽喉。他无法呼吸,脸色越来越白。

    “啊!”

    裴战吓得大叫了一声,从睡梦中醒来。门外守着的亲兵冲进来,锋利的横刀已经出了刀鞘。亲兵们紧张的扫视了一周,发现大帐里没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他们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正如在床榻上做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的裴战,见到亲兵们进来之后长长的松了口气一样。

    裴战不但有万人敌的谋略,也有万人敌的功夫,这些亲兵加在一起也未见得是他的对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这些亲兵就守在门外的时候,裴战的心里第一次感觉到身边有人就有安全感。他摆了摆手,示意亲兵们退出去。

    “把曲胜叫来。”

    他吩咐了一声,随即很自然的抓起桌案上的酒杯饮了一口。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他这才想起,原来,这真的是最后一杯葡萄酒了。想起刚才那个可怕的梦,裴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梦里自己是要给那些死去的部下烧些纸钱的,裴战眉头皱了皱。

    “来人!”

    他坐直了身子,将大氅披好。

    两个亲兵撩开帘子进来躬身说道:“请殿下吩咐。”

    裴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他忽然想起,在军营里烧纸是一件很不祥的事。虽然自己并不信鬼神,但能避讳一些还是注意一点好。

    “打些水来,孤要洗脸。”

    亲兵应了一声,小跑着去打水了。两个亲兵才出去,曲胜撩开帘子快步走了进来。

    “殿下召卑职来,有什么吩咐?”

    裴战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说道:“来,陪孤喝点酒。迷糊了一会儿,醒来觉得身子有些凉,喝杯酒暖和暖和。”

    “卑职遵命。”

    曲胜吩咐亲兵去准备酒菜,然后欠着身子在椅子上坐下来。裴战笑了笑说道:“你就坐的踏实些还能如何?此时这大帐里只有孤与你两个人,不必这么拘束。”

    他揉了揉有些疼的眉头:“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亥时了。”

    曲胜答道。

    裴战嗯了一声,心里忽然轻松了一下。亥时了,再有一个多时辰这该死的鬼节就要过去了。为什么外面的风吹得那么让人心烦?为什么那风声听起来犹如鬼哭狼嚎?那到底是风在吹,还是真的就是鬼在哭?鬼为什么要哭?是有怨气吗?

    不多时,亲兵们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在桌子上摆放好了酒菜。裴战没让亲兵去把厨子喊起来做饭,只是切了一些熟牛肉,鹿脯之类的熟食。虽然有些凉,但好在酒是可以温的。裴战不习惯喝白酒,不过没办法,最后一杯葡萄酒在他醒来的时候囫囵灌了进去,竟然连滋味都没有品出一丝来。

    酒很醇厚,入口芬芳。

    裴战眼前一亮:“这是什么酒?”

    曲胜放下酒杯坐直了身子回答道:“是杜康。经过秘法去了水,所以很醇厚。”

    裴战笑了笑道:“就是曹阿瞒说的何以解忧的杜康酒?怪不得,看来孤没有口福,竟然今天才第一次喝这酒。”

    说完了之后他忽然皱了下眉头,脸色也随即变幻了一下。正巧曲胜低头去给他满酒,所以没有看到他脸色的变化。裴战只是忽然想到,曹阿瞒醉酒高歌诗一首,没多久就被诸葛孔明和周公瑾一把火烧了一败涂地。八十万大军都成了灰,随着滔滔东去的江水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为什么今天总是想起不吉利的事?

    裴战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问道:“防务的事,多安排妥当了?”

    曲胜给裴战满了酒杯,然后用小刀将鹿脯切成一条一条的,放在裴战面前的小碟子里:“已经安排好了,因为今天风大的缘故,卑职下令巡逻的哨兵增加了一倍,士兵们睡觉不能卸甲,兵器不可离开身边。”

    裴战点了点头道:“嗯,做的好。一会儿再吩咐下去,渠水那边也盯着些,别让汉军趁着风大乘船过来溜上岸骚扰大营侧翼。”

    曲胜不知道周王殿下今天为什么这么小心,渠水那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汉军的水军没有大船,这在汉军进攻滑州的时候就证实了。滑州的周军水军倒是有二十几艘大船,据说也被汉军一把火烧了。而且渠水和大营之间隔着一片泥沼地,汉军即便登岸也考不过来。但他还是没有质疑裴战的命令,站起来走到大帐外吩咐亲兵去传令。

    从帐外进来,曲胜啐掉风吹进嘴里的沙子埋怨道:“这鬼天气!”

    鬼天气,这三个字没来由的吓了裴战一跳。

    同一时间,就在十里外的汉军大营里,花翎看着大营里那被风吹得呼啦呼啦抖动的火龙战旗低声骂了一句:“这鬼天气!”

    赵二也叹气道:“若是不停风,王爷的安排就没办法执行下去了。该着定安军运气,今夜竟然刮起这么大的风!”

    顺着花翎的目光看去,只见在灯火并不明亮的大营里,隐隐约约的,数万大军竟然已经集结完毕,就站在风里,等待着主将的一声命令就要全军发动攻击了。

    福缘渠上,离着周军大营六七里里的地方,停靠着十几艘怪模怪样的大船。这船看起来造型很怪异,就好像什么猛兽一样,趴伏在河边,随时准备着暴起跃起来伤人。接着风中的月光去看,能依稀看清楚,那怪物一样的大船,竟然是两艘大船用大木板连接在一起了,两艘船合为一体,船甲板变成了一片平整的平台,平台上安装着一个巨大的手臂一样的东西,仔细看,能分辨出,原来竟然是抛石车。

    “人算不如天算。”

    刘凌坐在船舱里听着呼啸的风声,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再等两个时辰,若是风不停就起锚回航吧。”

    赵霸应了一声道:“这鬼天气!”

    刘凌轻笑了一声道:“今天是鬼魂的节日,他们这是在庆祝。本想在鬼节这天给裴战送一份厚礼,看风这架势,今夜或许停不下来了。两个时辰后若是风不停,派人去飞龙坡告诉花翎,让士兵们休息吧。大风中站着,也辛苦弟兄们了。”

    徐胜不甘心的走到船舱外面,盯着桅杆上的旗帜一眨不眨。

    裴战从曲胜手里要过来那把锋利的匕首,旋下来一片兔肉放进嘴里,虽然有些冷硬,但味道还算不错。再往下割肉,忽然手指上一疼。低头去看,发现手指上被锋利的匕首割开了一个小口子。血染在兔肉上,颜色有些怪异。

    “咦?”

    曲胜收回看向帐外的目光,并没有看到裴战刺破了自己的手:“风好像停了。”

    裴战笑了笑,把受伤的手指放在嘴里允-吸着:“停了就好,风吹着也睡不安稳。”

    他站起来走到大帐门口,撩开帘子看了看小道:“你说,汉军为什么不趁着这南风来夜袭?如此好的机会,若是一阵火箭射过来,即便攻不破咱们的大寨,也够咱们慌乱一阵子的了。”

    曲胜道:“东南风,太大了,汉军自西南方向来,箭会被吹得偏出去老远,飞沙走石的,弓箭手也没有办法确定方向。连眼睛都睁不开,若是风小一些,倒是夜袭的好机会。”

    裴战点了点头道:“风小了,去,把士兵们都叫起来准备迎敌。”

    他转过身子,微微笑道:“说不定汉军也在等风停呢,你说的理由虽然有一点道理,但你想想,这么大的风,咱们的箭逆着风能射多远?孤还是觉得汉军不趁着大风来夜袭,一定是有什么大阴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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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胄介绍:
灭九国,铁骑纵横。伐西夏,踏吐蕃,扬远帆,三征契丹,大一统,权天下。江山锦绣,如歌如画。帝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