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四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一)
“许道友,前方就是那喑辰界!”
烛机道人伸手指点,灰白的麻布长袍被罡风吹得猎猎作响,与他乌黑的须发一同扭曲飞扬。
许听cháo往下看去,只见得黑乎乎一片,身旁星光这般明亮,也仅仅只能照shè出千余丈。
他与烛机此刻正身处喑辰界九天罡风之中,距离此界尚有数万里之远,区区千丈,又济得甚事?
“果真不愧喑辰之名!”
许听cháo出声赞叹,语气却十分淡漠。
烛机道人也道:“这等地方,似许道友这般修行星辰真力之辈,实在不该前来。”
许听cháo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许某还是来了,却得多谢道友劳心劳力多方绸缪。”
烛机道人闻言,心头就是咯噔一声,暗呼不妙,但施展秘法查探,又不曾觉出哪里不妥。他强压下心中慌乱,笑道:“许道友哪里话来?老道闭关这十余年,多承护持之恩,此番与道友前来这喑辰界收集灵物,不过略略报答一二!”
许听cháo微微摇头:“烛机道友你这番报答,许某只怕承受不起。”
烛机道人面sè一变,方才要有所动作,身躯却忽然不受控制,僵在当场!
“道友这是何意?!”
许听cháo神sè转回冷漠,冷声道:“崇明界烛家传承久远,可直溯太古,大六壬灵觉心镜善能趋利避害,乃家族延续之根本!”
烛机道人被道破根脚,心头十分吃惊,不过还是做出一副傲然的姿态道:“你既知我烛家,便该晓得禁制烛某的下场!”
许听cháo眼神微微一寒,淡然道:“烛机,可还记得烛家祖训头条?”
高高在上的神态凝住,继而化作惊惧!
“不可能!我花费七年时光卜算,你之根脚我已算得清楚,不过一侥幸在上界仙府中得了莫大好处的太清门弃子,怎会与玄武有关联?!你究竟是哪家子弟,竟敢与我烛氏作对?”
烛机道人这下当真有些歇斯底里了。
玄武背甲之上便是河图洛书,乃yīn阳五行术数之源流,乃卜问吉凶最上乘的法门,不是烛家世传的六壬之术能比!似他烛家这等专攻此道的修士,号称天地人无所不算,所谋之事一旦败露,代价极大,虽然烛家有秘法延缓反噬发作,但依旧最害怕撞见修为比自己jīng深者!而天地四灵中的玄武为此道之最,无疑最让烛家忌惮!
烛家凭借这般机关算尽的本事,以小博大,亿万年来,曾有多次兴盛辉煌的顶峰,皆是一统诸天数十上百界!然而几乎每次都是因为招惹到玄武,瞬息从巅峰衰落谷底,所受损失,皆都教人痛彻心肺!可如此说,玄武已成了烛家子弟挥之不去的心魔!
烛机自然不会例外。此番许听cháo窥破他的算计,其实也不一定与玄武有关,但即使有这般可能,烛机依旧方寸大乱!
许听cháo将烛家根脚打探得清楚,自然知晓他为何如此不堪。
“道友jīng修紫微星数与家传大六壬灵诀心镜,乃烛家近百万年来第一天才,能人所不能。许某只奇怪,你既jīng通趋利避害,又怎会被那彩雀刷去了小百禽界?为何又趁机入得许某阵中,千方百计暗相谋算?”
烛机闻言,反倒冷静下来,哈哈狂笑道:“看来你非是那缩头乌龟,与之也并无关联,不过侥幸学了些卜算之道,或者身上有此类异宝,事到临头,方能察觉不妥!否则早将前因后果算出,又怎会有此一问?”
许听cháo不置可否,只冷眼相看。
烛机又恨声道:“六百年前,烛某便算到我烛氏想要兴起,还需着落在那小百禽界,是以不惜耗时两百年将紫微星数修至大成,教彩雀老妖婆刷了去!”
“老天开眼,终于教烛某寻得机会,趁你修行那般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时,怂恿彩雀老妖婆将你刷来!哪知数百年谋算,到头来还是功亏一篑!”
原来当年自己大(蟹)法初成就流落小百禽界,竟是这老儿做的手脚!
许听cháo面sè更冷了三分,同时也暗暗佩服其本事。
六百年前,正是血海老妖与何不归遣下界的分身在凤凰界幽冥血海中同归于尽之时。血海老妖殒命,钧天仙府就落到自家手中,冥冥之中自有因果,不想竟被烛机隐隐感应到!
不过这老儿应该并未算更详细的东西,否则方才就不会说出“不过一侥幸在上界仙府中得了莫大好处的太清门弃子”这番话来,而应该知晓钧天仙府已归自己所有!
这些情形,却是数年前体内如意金卦示jǐng后,自己故意透露与他知晓!
心中念头转动,许听cháo面上却不动声sè,见烛机虽满心遗恨,但似乎并不为自家xìng命担心,便微微一哂。他也不点破,只道:“喑辰喑辰,万星齐喑。倘若身处此界,许某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便无法施展,如此等同于最厉害神通被废,你烛氏正好下手……不过此界沉黯死寂,正是上佳埋骨之地,也不知多少烛家子弟将沉眠于此!”
烛机先还冷笑不语,及至听到后半句,面sè方才猛地一白,惊恐喝道:“你敢!”
“为何不敢。”
许听cháo语气平淡,烛机听到耳中,却觉心头寒气直冒!
“我钧天上院有一虚境长老姓鞠名扶子,乃天地四灵之北方玄武!”
“啊!”
烛机顿时脸若死灰!
“你烛家与玄武一族为世仇,你家根脚,皆是许某从鞠兄口中听来。烛家与本门长老有怨,又谋算于我,从今rì起,正好再沉寂数十万年。”
许听cháo说完,一指点出,戳中烛机眉心祖窍!
拳头大小一团白光自烛机天灵中遁出,却是他元灵!
许听cháo却并未放任其遁入轮回,而是打出真气,摄到手中,照鞠扶子赠与的秘法祭炼起来。
烛家传承功法十分奇特,号称“一点灵机魂中藏,来世再做烛家郎”!烛家修行有成者,殒身之时,不以真灵转世,只将元灵遁入轮回,如此可消本世加诸于身的天地诸般因果,而元灵投生后,不拘xìng别种族,皆为修行大六壬灵诀心镜的绝佳人选!降生后不久,就有烛家人前来接引!但轮回之事飘渺无依,凡界中无人能尽数掌控,因此烛家人论亲除去血脉为凭,还看元灵!
此刻许听cháo以秘法祭炼烛机元灵,便是要将其中异样消除,不使烛家再多一天才!
这般秘法,也出自鞠扶子。玄武一族与烛家恩怨缠绵亿万年,有此秘法,分毫不足为怪。
足足大半个时辰,许听cháo方才祭炼完毕,将真气散去,那黯淡了些的白光便自行消散。
许听cháo面无表情,屈指弹出一点火星,将烛机遗蜕烧成灰烬,只余下一面光可鉴人的玉镜,以及虚立其上的烛机元神。
这两样物事,却是要带回门中给鞠扶子的,许听cháo挥手收起。
做完此事,他就将周身星光一收,两眼往下方黑沉沉的喑辰界看去。
有鞠扶子传授的寻踪觅影颠倒yīn阳之法,喑辰界中埋伏的烛家子弟恍若黑暗中的明灯,十分显眼!最可怕的还是许听cháo能随时知晓他们一举一动,他们却对许听cháo一无所知!
玄武一族是烛家克星,当真半点不假!
之前就已说过要烛家再沉寂数十万年,许听cháo自然不会有容情之说,将自家身形遮掩,悄然往喑辰界潜去。
他先就选定那孤身僻处一地的烛家合道境长老!
……
三rì之后,许听cháo便从喑辰界遁入域外,周身星光大作,往天道界挪移而去。
烛家最大的倚仗便是大六壬灵诀心镜,斗法本事反倒没甚出众之处,被许听cháo这般有心算无心,虚境之下,皆是一击毙命,那合道境长老虽有反抗之力,但开场就中了和光同尘术,也只能任由宰割!其随身携带的诸天星辰银河飞梭,也与喑辰界中出产的集几种宝物一同成了许听cháo囊中之物!
许听cháo在各界只见奔走已然一十八年,那烛机佯作闭关十年,是自小百禽界出来的最后一人,如今将他处置,自然也该回转天道界。
此番受门中托付搜集建造接引仙阵的诸般灵材,也只差聊聊数种。与苍山别院建造八荒**天地大阵一样,这接引仙阵耗费的珍惜灵材虽多,但用量都不算大,许听cháo前前后后走了大小四百四十七界,送回的也都是虚境老怪,借助他们在各界的人脉,出价也公道,所以事情并不难办。十七年奔走,珍惜灵材虽缺了些,用量极大的普通物事却早已集齐,甚至还超出倍许!
许听cháo去往天道界,寻找剩余几种灵材只是小节,他还须得选定合适的地点建造一座接引仙阵!
十五年前,钧天上院在魔獍八界好生搜刮了一番,所得财货极多,其中不乏珍惜物事,而后加紧探索那西神都,又与凤凰、鬼车巨人三界各派交换,勉强将建造一座接引仙阵的灵材集齐。有陶万淳这等炼器好手,又有摩陀老道这等阵道宗师,纵使用材紧缺,依旧在去年时将接引仙阵建成!
两人通过血妖将诸般心得传来,许听cháo本身对制器阵法有所涉猎,手中灵材也十分充足,就在天道界中建造接引仙阵,用时远较在天道、巨人两界之间跑个来回短。这还只是其一,钧天上院有意在天道界开辟道场,图谋那混元派旧地,许听cháo就得好生探明诸般情势,此间间隙,也正好用来建造仙阵!
……
七八五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二)
(忽然发现要拿全勤奖还差一万四千字,⊙﹏⊙,坑爹的二月只有二十八天……)
那崇明界距离喑辰界其实不远,但许听cháo在喑辰界将前来伏击的烛家长老斩杀殆尽之后,并未前往崇明界报复,理由其实很简单。烛家一名合道、二十三名虚境都在族中留了元神灯,有家族子弟rì夜看守,他们身死,元神灯自然灭去!这般大的变故,烛家又怎会没有应对?便是去了,只怕也要扑空,不能将烛家如何。
既如此,又何必前去浪费时rì?
烛家那大六壬心镜总教许听cháo不安,而今双方又这下这般大仇,若有机会,他定是要去行那斩草除根之事!
不过玄武一族与烛家争斗亿万年,也没将之断了传承,许听cháo自问没这本事。
既然无法做到,多想也是无益,许听cháo只得压下心中所想,思索起这数百年天道界中诸般情势会有何变化……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yù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天清rì朗,翰海行舟,舟上有高楼香闺,楼前却无冷雨梧桐。
夏静白斜倚雕窗,口中轻吟,痴痴凝望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数百年不见,她早已踏入虚境,所乘大舟有名“破浪”,再不复当年只以区区一面五sè锦帆幻化的虚无船体。
此舟果真不愧“破浪”之名,一主两副三面锦帆猎猎作响,舟身在碧海之上辟出一道烂银也似的白线,飞速往前延伸!
想当年夏静白仅以五sè妖帆就能将遁速催至与许听cháo摩云翅一般无二,此刻破浪神舟航速,远未到达极限!
夏静白口中虽然在念闺怨小词,却作男儿装扮,一袭素白长衫,剑眉、星目、玉面、修鼻,好不俊美!只是面上颇多愁意,多了些小女儿的柔弱无依。
破浪神舟这般飞速疾驰,舟上却只聊聊十余名cāo舟修士,男多女少,看其魂壮神清,不问也知皆为夏家子弟,只是修为最高者不过元神。
“大小姐,不好啦,有两艘黑水鬼舟、一艘旗鱼舰堵着咱们的路啦!”
闺阁门外这咋咋呼呼之人,是个头发发黄的瘦弱女子,约莫十六七岁,听她言语慌乱,其实面上并无多少焦急。
夏静白被打断了思绪,只得叹息一声,走到门前随手拉开。
“小壳,早就与你说了,若有人阻路,来通报一声就是,无须这般惊慌。”
那女子撒娇道:“小壳才没慌,有大小姐在,什么事情不是手到擒来?”
夏静白知晓此次前来拦截的是何人,却没她这般信心,不过依旧柔声道:“壳儿快回舱室中去,千万莫要出来!”
“小壳亲自使一门无相心光炮,给小姐助威!”
女子咬住下唇,笼在袖中的双手早已捏成小巧白皙的拳头。
夏静白笑笑,伸手拍了拍她发髻。
“去吧。”
小壳应了一声,扭头就跑,半路又忽然停住,转身叮嘱道:“大小姐千万莫要再如上次那般行险了,不然又挨老祖宗骂……”
“知道了!快去cāo炮,你们打得好,或许根本就不用我出手。”
“唉!”
小壳欢喜答应,一溜烟跑没影了。
夏静白见她进入舱中,面上笑容收起,换上凝重。
此番前来,只为应对通幽盟内雷悦、杨育杰两名虚境,照此盟规矩,一名虚境一艘黑水鬼舟,多出那旗鱼舰又是何玄妙?
比之黑水鬼舟,旗鱼舰只算小船,不大可能是通幽盟虚境长老座舰,但既然敢随同前来,必定有其倚仗,说不定就是哪个老鬼藏身其中!
只是这数百年来,通幽盟与鬼仙门为争西海霸主之位,斗得不可开交,此番通幽盟能抽调两名虚境,几乎已是极限!
思虑不定,夏静白索xìng平复心神,静坐养神。事到如今,断无退缩的道理,也只好随机应变了。
她还是有把握的。
座下这艘破浪神舟虽不过旗鱼舰一个级数的舰船,但胜在航速快绝,远胜以速度见长的旗鱼舰!船上十余人,皆是族中最好的舵手、cāo帆手与炮手,配置的十余门灵炮,也都为火行、土行、金行以及小壳那门花大价钱淘来的佛门无相心光炮,又有四座太乙神雷塔,曜阳弩十具,覆羽箭无数,主桅顶上还有悬挂一盏驱邪宝灯,舰身上铭刻小混元禁法,正是黑水鬼舟克星!
当真打起来,以黑水鬼舟那般龟速,只有挨炮的份!
三艘敌舰很快便出现在视野中。
两艘黑水鬼舟自前方左右逼压而来,舟身数里之内,尽是漆黑yīn雾缭绕,雾中可见一张张狰狞嘶嚎的人脸,十分诡异!那旗鱼舰舰身修长,舰艏高翘如斧刃,分波破浪,灵巧以及,正在两艘鬼舟之间逡巡!
“小丫头,你夏家若答应退回无归海,我等便解了望月三岛之围!”
冷厉的声音自左前那鬼雾之中传来,夏静白睁眼起身,一个挪移来到前甲板之上,皱眉道:“杨前辈此议太过苛刻,恕难从命!”
说话之人正是那杨育杰,他听得夏静白如此回复,声音更冷三分。
“那便战吧!”
话音未落,夏静白就见左前那鬼雾之中利啸声大作,yīn雾翻腾,直直上冲数千丈,而后向四周蔓延开来!不知多少怨魂厉鬼在yīn雾中挣扎咆哮,急不可耐地要冲出来享用血食!
这边变化才起,右前那黑水鬼舟也是yīn雾冲天,恶鬼尖啸!
鬼物弥散很快,倏忽就延伸十里!夏静白面sè微沉,屈指一弹,顿时将桅顶那驱邪古灯点燃!
灯焰只一豆,光芒昏黄黯淡,却足足照shè出将近百里!两艘黑水鬼舟释放的yīn雾被灯光照中,好似骄阳下的积雪,看得见地消散收缩!
“很好!”
杨育杰大怒,也不再催动鬼雾,径直下令雾中怨魂厉鬼出战!
霎时间,海面之上鬼声啾啾,不知多少凝而不散的黑影向破浪神舟扑击而来,怨煞之气大作!那鬼声狞恶,听到耳中,不免教人心慌意乱,气血浮动!
夏静白面露厌恶,翻手取出一枚拳头大小的青铜葫芦,屈指一勾,便摄出一滴粘稠的黑油来!
一股辛辣刺鼻的气味立时四面传开!
夏静白屏住呼吸,将这滴黑油送入驱邪宝灯。片刻之后,灯芯上那一豆暗黄火焰立时窜起尺许高,放shè出的光芒有若骄阳大rì!
千万恶鬼扑来,此时堪堪到得破浪神舟两里处,吃灯光一照,个个惨声呼号,浑身上下黑烟滚滚,不一刻就只剩一团黯淡白光随风消散!
黑水鬼舟之上,建有招魂台与黄泉大营,可豢养鬼兵百万,但也也经不住这般消耗!瞬息就损失数万,杨育杰和雷悦心疼无比,赶紧号令收兵!众鬼回归途中,又各自失了万余,教两人恨得咬牙切齿!
破浪神舟之上,那灯焰依旧煌煌,将两艘黑水鬼舟周围的yīn雾尽数驱散,露出黝黑憨胖的船体!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置于灯光之下,两个老怪均觉心中微微发慌!
“开炮!”
不约而同,两个老怪都这般吼道!
霎时间,两艘黑水鬼舟左右及舰艏上喷出三十四道漆黑光束!
其中三十二道稍细,黑中微微带了些黄sè,不过普通的冥河水炮。剩余两道虽不曾粗壮多少,但隐约可见光束中有一张张扭曲的鬼脸,十分可怕!正是那黑水鬼舟主炮,名唤怨煞!
此炮以黄泉大营中百万鬼兵的怨念煞气为弹,中者身躯伤残,神魂魔乱,十分歹毒!正因其威能大小与黄泉大营中鬼兵数量直接相关,杨育杰和雷悦才会那般心疼鬼兵伤亡!
夏家在通幽盟和鬼仙门夹缝中求生,自然对两方手段知之甚详,见得两艘鬼舟舰炮齐轰,不需夏静白吩咐,立时cāo帆转舵,轻盈躲了开去!
三十四道漆黑光束击空,尽数shè入还海水之中,发出“粗粗”闷响!
“杨育杰舰,还击!”
夏静白不紧不慢下令,霎时间破浪神舟右舷三门轰天炮、三门五火神光炮、舰艏穿山炮、舰尾无相心光炮齐齐喷shè橙黄、赤红、jīng白、淡金各sè光柱,几乎都是一发命中!
黑水鬼舟舰体庞大,破浪神舟上又是夏家jīng锐炮手cāo炮,一轮命中,实在夏静白意料之中!
杨育杰却是大感棘手。
虽说此次双方在瀚海之上相遇,实为彼此下套,但他实在不曾想到夏静白居然准备得如此充分!
他座舰已开启了防护阵法,一层厚达两丈的yīn煞黑光将舰体团团围住!
光障上中炮处,会生出一张褶皱的青面鬼脸,张开血盆大口,将光束吞掉!
轰天炮、五火神光炮也就罢了,鬼面吞吃后虽然凄厉惨呼,却依旧能保持形体不散。似那穿山炮,五行属金,锋锐非常,能径直将鬼面击穿,还可透入光障七八尺!无相心光炮更是厉害,只因出自佛门,天生克制诸般yīn邪鬼物,鬼面吞吃,顷刻被打得烟消云散,顺带还在光障之上炸出个丈许来深、数丈方圆的大坑!
好在穿山炮和无相心光炮也只各自一门,咬牙支撑,尚能抵挡!
杨育杰座舰遭破浪神舟炮轰,奋力开炮还击不提,雷悦座舰却被其遮挡,想要上前助阵,急切间哪里能够?那旗鱼舰则仗了速度快,划出老大一个圆弧,以侧舷对准破浪神舟舰尾,也开炮不停轰击!
旗鱼舰上灵炮却普通得很,不过西海之上最常见的水龙炮,但shè程远,shè速快,虽伤不得破浪神舟,却也让其不能安心轰击杨育杰座舰。
几次被迫躲闪之后,夏静白被它烦得不行,吩咐道:“小四,换弩,将那小杂鱼赶走!”
“好嘞!大小姐看我的!”
夏小四居于左舷,cāo一门五火神光炮,从开战至今却一炮未发,正自心痒难搔,就得了这般差事,顿时大喜过望!他奔离炮位,从舱室中扛来符文密布的一丈大弩,架在灵炮旁的支架上,又搬了一箱箭矢,方才捏动法诀上弦,扣住握把,将神念注入望山,眯着眼观瞄起来。
修行界中的弩机自然非凡俗可比,上弦之时以法诀催动,弩弦便可自动就位,弩手只管安放箭矢,而望山也非仅只肉眼观瞄之用,还是一件增幅神念的法器,修士cāo弩时两厢配合,准头极佳!
灵炮发shè的光束走直线,弩机发shè箭矢也几乎等同,夏小四是jīng锐跑手,弩机自然也玩得溜熟。只见他瞄准片刻,便扣动机括,嗡地一声弦响,机匣中箭矢已然利啸飞出!
那旗鱼舰上修士远远见得一枚丈许长的箭矢激shè而来,也学着破浪神舟cāo帆转舵,想要避开,哪知箭矢摄到近前,忽然炸散开来,化作密密麻麻数百支小箭,铺天盖地shè下!
旗鱼舰上修士大惊失sè,那舰长厉声大喝:“起阵!”
阵法倒是启动了,一层凝厚的水幕将舰身护住,但漫天箭矢早已落下,舰上修士顷刻死伤惨重,光这一侧的炮手就几乎死绝,cāo帆手也倒了三名,其余人手更死伤近五十!
旗鱼舰可不是破浪神舟那等好船,须得数十人才伺候得过来,如今人手损伤小半……那舰长当真yù哭无泪!
破浪神舟之上,夏小四见自家shè出的箭矢几乎要shè到旗鱼舰上,还没有防护阵法升起,便知必定建功,高兴得又蹦又跳,片刻后,旗鱼舰周围有水障生成,他才悻悻打住,满面遗憾地看了看脚边那满箱箭矢。
这箱子也是一件简单的法器,长一丈二尺,宽五尺,高三尺,看似不大,其实内中盛放的箭矢足有万支!
夏小四搬了整整一箱过来,却是过分了。他在遗憾此次带来的箭矢为对付黑水鬼舟之上的鬼兵,尽为子母覆羽箭,若有穿甲破灵箭,便是那旗鱼舰开启了防护阵法又如何?照样shè它个透明窟窿!
忽然,舟身微微一斜,夏小四yù求不满的神情立时散去,变作眉开眼笑!
只待掉转船身,就该咱左舷过瘾了!
他手忙脚乱地将曜阳弩卸下,又把箭矢箱子踢到一旁,便扑到炮位之上……
太阳西斜,夏静白已指挥破浪神舟与两艘黑水鬼舟、一艘旗鱼舰鏖战半rì。
那旗鱼舰先就死伤了小半人手,这半rì来几乎未曾起过作用,只在附近海面逡巡,两艘黑水鬼舟虽然皮粗肉厚,火力凶猛,却被破浪神舟利用速度调动,每次都是杨育杰座舰挨揍,雷悦座舰只能“躲”在其后方干着急!
杨育杰那黑水鬼舟已然受损极多,护舰阵法也只堪堪维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崩溃!
虽然贵为通幽盟长老,但一艘黑水鬼舟极其昂贵,杨育杰也损失不起,且船毁之后,随行弟子又如何逃脱那破浪神舟猎杀?死伤大半还算好的!此节他更是不能忍受!
左思右想,杨育杰一咬牙,起身遁出,往雷悦座舰而去。
杨育杰本就生得冷厉yīn沉,此刻心绪大坏,更显吓人。他落到雷悦舟船之上,cāo舟弟子纷纷惊恐施礼!他也没心思理会这些个小辈,径往往雷悦所在的舱室走去。
才堪堪走出十余步,就有个下颌光洁无须的白发老者疾步出迎。
“杨兄何不提前说一声,却教小弟好生失礼!”
雷悦慌忙赔礼,杨育杰上前一把拉住,疾声道:“老弟这回却得帮帮为兄!”
雷悦爽快道:“不知杨兄所需何物?不拘人手物资,但凡小弟有的,绝不推辞!”
杨育杰却道:“愚兄那座舰只怕撑不得多久,这些物事要了何用?此番前来,却是邀请老弟一同前去寻那黄毛丫头的晦气!”
雷悦面sè微变,他早就听闻夏静白转修庚辛金元磁剑煞,炼得一口金磁破罡剑,十分厉害,剑下已有好几条虚境老怪的xìng命,心中忌惮得很,又怎肯前去招惹?
“老弟莫非忘了那司徒穰?”
雷悦面sè微松,斜眼看了看远处逡巡游走那旗鱼舰,却还是迟疑道:“此人乃鬼仙门虚境,与我通幽盟势不两立,只怕……”
“无归海夏家趁本盟与鬼仙门争斗,尽做那渔翁得利的好事,非只本盟深恨之,鬼仙门更看不顺眼,且其门中赤焰老儿在无归海死得不明不白,十有仈jiǔ与夏家脱不得干系,若非如此,那司徒妖怪也不会随你我前来!”杨育杰眼中冷光闪动,压低声音又道,“再说,那丫头也是个美人胚子,司徒老妖生xìng好……”
雷悦闻言,终是有了决断,咬牙道:“如此便依杨兄之言!”
杨育杰大喜:“事不宜迟,你我这便过去!”
雷悦口中应是,眼底却有不明光芒闪过,只是杨育杰心中有事,不曾注意到。
两人动作倒是不慢,方才说定,就架了遁光腾空而起!
破浪神舟之上,夏静白见两个老怪现身,神sè顿时一凝!
舟上夏家子弟也停了炮击,将炮口扬起,遥遥对准远处半空两个老怪。
……
七八六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三)
似这等灵炮,虽威能极大,想要隔如此之远打中虚境老怪,几乎不可能!只是虚境老怪也不敢太过靠近,否则也没把握避开炮击,便是普通的水龙炮一击,仅凭个人之力也万万承受不起!
双方彼此忌惮,一时竟这般僵持住。
杨育杰座舰之上,通幽盟弟子趁机抢修船体阵法,雷悦座舰上也有人携了诸般用材前往相助。
夏静白凝神观察一阵,才叮嘱道:“莫要停了护舰阵法,好生戒备!”
言罢,身旁漆黑剑光一起,也遁上半空!
杨育杰见得夏静白身形,顿时怒火冲脑,纵身遁入九霄,戟指喝道:“小丫头,敢来一战否?!”
夏静白仰头轻笑:“杨前辈身为长者,竟能说出此等话来,也不知面皮怎生长的,羞也不羞!”
“你……”
杨育杰气极,雷悦不知何时到了他身旁,劝道:“兄长何必与她一般见识?战场之上只有敌我,何分男女长幼?”
雷悦当真是好心劝慰,但杨育杰听到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长幼也就罢了,你又何必加个“男女”,莫非在讽刺杨某人非但以大欺小,还要与小女子计较么?
心头虽然不快,但此刻他也不愿得罪雷悦,只强压心头怒火道:“老弟说的是,总归要打,又何必做那口舌之争?”
夏静白见高空之上两个老怪低声交谈,似乎自家讥讽没有作用,眉头不禁皱起,脑中念头一转,目光又落在外圈那旗鱼舰上,笑道:“这位前辈既然来了,又何必隐而不出?莫非是打算看晚辈笑话?”
高空杨育杰和雷悦面sè微变,旗鱼舰中却响起一阵清亮的笑声。
“方才还道静白妹妹为何舍得那般多金刚蟹油,原来竟是急盼着与本公子相见!”
这人眉眼细长,唇薄颔尖,身着大红牡丹喜庆袍,头戴绿玉翡翠冠,右手拦腰抱了个肌肤惨白的美貌女子,左手持着一枚玉梳,正满面温柔地为女子梳头。
若非那女子早已浑身死寂,再无半点生气,他这般做派,倒不失柔情!
夏静白看在眼中,只觉浑身发寒,一股怒意自心底勃然而起!
她以蟹油点燃驱邪古灯后,便不曾灭去,除了遏制黑水鬼舟上的yīn雾鬼兵,也正是为了试探那旗鱼舰!
司徒穰乃鬼仙门修士,修行鬼道大(蟹)法,在灯光之下漏了点行迹,被夏静白看出了端倪,只是夏静白哪里想到竟是他这变态老怪物!
休说是她,就连杨育杰和雷悦两个通幽盟老怪都觉心头隐犯恶心!
“司徒穰,你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这位道友既已身死,又何必亵渎她遗蜕?”
夏静白强忍心头怒火,翻手取出金磁破罡剑,身后有水声隆隆作响,一头身长三百丈、高两百丈余的披鳞巨象凭空出现,嘶昂一声大吼,长鼻往下一卷,就摄起无量海水,在脚下汇成一条十里长河!
“金刚龙象!”
杨育杰和雷悦心头大凛!司徒穰却半点不在乎,只伸指勾住怀中女子毫无血sè的下巴,凑到鼻端陶醉地闻了闻,慵懒道:“静白妹妹好不懂风情,倘若哪一rì你也能这般躺在怀中,本公子便是立时死了也甘心!”
“找死!”
夏静白大怒,身前磁光闪动,蓦然凝出千余黑甲铁骑,轰隆隆凌空持枪向司徒穰冲去!身后金刚龙象也大嘴一张,喷出一道十丈粗的金黑光束!
金黑光束后发先至,虽正正shè中司徒穰身躯,却好似绞散了水面,映入水中的影响瞬息扭曲破碎!
司徒穰竟已早早挪移走开,却未曾教人察觉!
金磁重光失手,夏静白法术自然也落空,但那千余铁骑却不曾停留,径直对准远处海面那旗鱼舰俯冲而下!
舰上修士大惊,慌忙开炮轰击!
夏静白乃虚境中人,含愤出手何等威能,更兼她修行元磁真力,天生克制五行,旗鱼舰上水龙炮轰来,往往要三四炮才能打散一骑!
铁骑俯冲迅捷异常,就算旗鱼舰水龙炮shè速极快,也只来得及打散一半!剩余铁骑撞到护舰阵法之上,又损失了七成,便将阵法破开,落到舰体之上!
一阵磁光闪烁,旗鱼舰连同舰上百余修士尽都筋断骨折!
夏静白却早就不再关注自家法术,而是将神念放出,搜寻那司徒穰的行踪,哪知半晌都无动静!
杨育杰和雷悦显然是被夏静白这一出手吓得不轻!
换作他们,就算全力施为,也不能一击就毁去一艘旗鱼舰!
元磁真力,当真厉害!
除此之外,两人心头也在打鼓,不知司徒穰在弄什么玄虚,倘若这老妖怪忽然发神经,就此拍拍屁股走了,他们可不敢当真与夏静白争斗!
就在两方惊疑不定的时候,半空中一声轻响,司徒穰忽然跌出,他怀中那女子却不见了踪影!
这老怪也如同那女子一般,浑身上下半点生气也无,早已死得透了!其尸身下落不过百丈,便腾地燃起熊熊烈焰,顷刻化作灰烬!
见得如此诡异的事情,夏静白、杨育杰和雷悦无不皮毛发炸!
司徒穰虽是个变态,但一身本事在虚境中却属上乘,究竟是谁有这般本事,能将他悄无声息地杀死?
夏静白就算自负,也不敢说是方才自己与金刚龙象出手的结果!
杨育杰和雷悦也不相信!
两个老怪心头正正惊惧得无以复加!
来人既然对司徒穰下手,显然对己方不怀好意!
“不知哪位前辈大驾光临?通幽盟杨育杰/雷悦有礼了!”
微微颤抖的声音传开,并无人回答。
夏静白不曾出声,只盯着半空那赤红火焰,面上神sè忽然变得十分奇怪,像是高兴,又似疑惑,但更多的却是不敢置信!
她如此表情,更教杨育杰和雷悦惊惧!如此模样,分明就是认得来人!
“滚!”
虚空中一声叱喝,杨育杰和雷悦如蒙大赦,连自家座舰也不管了,架起遁光抱头鼠窜!
破浪神舟之上,夏小四、小壳等无不欢呼雀跃,不等夏静白下令,就灵炮齐发,往两艘黑水鬼舟劈头盖脸轰去!
两艘舟船上的修士失了主心骨,早无战意,哪里敢开炮还击?狼狈抵挡片刻,就有人以扩音法术喊道:“莫要打了,我等投降!”
夏静白见状,满面晕红地匆匆向虚空中那声音一礼,才对两艘黑水鬼舟喝令,教舟上修士撤去防护阵法,关闭灵炮,停船锁舵,尽数遁至破浪神舟前五里处,等候发落!
两艘黑水鬼舟上足有两千余修士,其中不乏元神,但却不敢违逆半分,连忙照做,不片刻,就在海面之上密密麻麻站了一片,个个都战战兢兢,偷眼向半空看来。
夏静白也满面期盼地盯着那处看。
虚空微微动荡,一身着漆黑披风的俊朗修士缓步而出,淡漠的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对夏静白一笑。
“静白妹妹,别来无恙?”
“许,许兄……”
虽然早已猜到,但当真见着,夏静白还是两眼泛红,声音哽咽。
许听cháo心头苦笑一声,脚下云头一起,落到她身边。
金刚龙象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打个老大的响鼻,显然还在记恨当年外莽苍结下的仇怨。
夏静白才要出声呵斥,许听cháo就向它微微颔首:“数百年不见,若水道友却远胜往昔!”
大象若水灵智并未提升多少,但也觉着十分受用,闷哼一声,转过了大头去。
这般小孩子做派,却教许听cháo与夏静白哑然失笑。
两人对视,又相顾无言。
许听cháo是不善言辞,夏静白虽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
或许是被许听cháo看得不好意思,夏静白忽然慌慌张张地移开视线,两手捏住一角揉(蟹)搓,尽显小女儿情态。
破浪神舟之上,夏小四和小壳等夏家子弟正仰头观望,见状个个挤眉弄眼,神sè诡异。
一粗豪汉子得意洋洋地低声炫耀道:“不知道吧?那位就是许听cháo许前辈,我夏家的大恩人!还得了祖灵传承,掌客卿之位,说起来也是族中长辈!”
“什么?不知道?那倒也是,几百年前,你们几个小子丫头还不知在老娘哪根筋里打转!”
“大小姐和许前辈有何纠葛,大叔自是知道的,却不可乱说!”
“保证也不行!万一你们几个小嘴儿不严实,倒霉的就是大叔我了!”
这汉子正是当年许听cháo与摩陀老道随同夏静白初到巨木岛时遇见那巡海弟子夏晖,如今也有了元神修为,是舟上仅有的两名元神之一。他口中这般说,却惹得一干小辈好奇心大炽,围着叽叽喳喳问个不停!他也不嫌烦,还得意非常,不时脚痛背痛头痛的,很是享受了一番服侍……
另一名元神有圆满修为,也不似夏晖这般浮浪,只站在甲板上,冷眼监视五里外那两千通幽盟修士。其实有许听cháo与夏静白两名虚境在,又有哪个敢乱动?尤其是许听cháo这无声无息就杀了鬼仙门司徒穰老妖怪的凶人,更教他们胆战心惊!
族中子弟的举动,自然落到夏静白和许听cháo眼中。夏静白愈发羞怯,面红过耳,逐渐蔓延到脖颈之上,却依旧没有半点喝止的意思。许听cháo无奈,只得找些话来说。
“静白,此番愚兄出手将司徒穰杀了,可会给夏家惹来麻烦?”
夏静白见他变了两人称呼,心头又是失落又是酸涩,但听到后半句,又觉甜蜜。
原来许大哥知晓这般行事不妥,却依旧做了,定是不忿那司徒老怪出言不逊,为我出气呢!
心念及此,反倒有些心慌意乱。
“没,没什么……”
许听cháo哪里知晓她心头会有这些弯弯绕绕,见方才的话反倒起了相反的作用,顿时挠头不已,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话来,索xìng就将此次前来的目的道出。
“妹妹可否与为兄说说,几百年来了,天道界中都有那些变动?”
他终究是有了道侣的!否则又怎会与我干巴巴的说起这些?
许听cháo浑然不知自己一番言语,让夏静白心中锥扎一般疼痛,只双眉微锁,不解地看着泫然yù泣的夏静白。
“妹妹可是哪里不舒服?”
这数百年来的朝思暮想,诸般艰难,夏静白想要倾诉,但见得许听cháo这般木头模样,又怎能宣之于口?心头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眼中泪水再也忍耐不住,顺着面颊滑下!
许听cháo有一瞬的不知所措,片刻后就面现怜惜。
终于懂了么?
夏静白心头委屈更化作欢喜的泪水,流个不停!
“你终究还是修了这法门!”
这般感叹未免有些文不对题,不足宣泄心头苦闷,夏静白却已经很高兴,至少这木头也懂得关心人了。
她一擦泪水,勉强哽咽道:“当年族中万分艰难,内外交困,妹妹便修了这剑煞,倒是一脚迈入虚境!”
“可惜你那般才情……”
许听cháo还是感叹。思及当年在外莽苍初见夏静白时,她稍稍施展法术,便引得自己心头诸般情绪浮动,委实润物无声,防不胜防!及至后来,望海族夏氏祖灵回归,又得了夸父族神文术法,若按部就班地修行,前途不可限量!哪里会像庚辛金元磁剑煞这般,一旦修行,大部分灵物就不能再用,且功法只至合道境,成就天仙之后如何修行,还没有着落。
夏静白却认为这是值得的。庚辛金元磁剑煞无疑是极好的功法,奈何许听cháo眼界太高,还在虚境,就考虑其飞升之后的事情。其实凡界修士,修到虚境就不错了,若无特殊机缘,合道渺茫,飞升更可不可理会!
她终究是刚强的女子,这一瞬间的柔弱来得快,觑得也快,收敛了情绪,破泣笑道:“哥哥无须如此,小妹法术可不曾丢下!”
许听cháo想到她方才一道法术便毁去那旗鱼舰,微微摇头道:“总有些不一样了。”
夏静白嗔道:“哥哥还不是如此?一去数百年,连身上气息都变了,否则方才小妹定能一眼认出,也用不着那般担惊受怕!”
许听cháo笑道:“为兄之前根基有缺陷,四百年前得了一枚五行灵果树枯枝,方才有些好转。”
根基缺陷?五行灵果神树?当年在天道界中搅(蟹)弄风云的时候竟还是残缺之身?
夏静白被这一句话惊得不轻,由衷道:“难怪哥哥忽然又厉害这许多!”
“静白妹妹一样更上层楼……就是今后修行教人担忧!”
“不妨事的。”夏静白轻轻的笑,“哥哥且稍待,小妹去梳洗一番,再来请哥哥指点法术!”
“也好!”
许听cháo不知夏静白为何不理会自己方才所问,只说这些闲话,但也并未蠢到否决,便顺势答应了。他其实是害怕这位妹妹又莫名其妙地哭起来……
夏静白裣衽施礼,返身遁回破浪神舟,在舟上族人古怪的目光中神sè自若地走进自家房间,磨蹭好半晌才出来。
这一现身,顿时教舟上十余族人瞪大了眼!
面如芙蓉凝霜,身似弱柳扶风,娉娉袅袅,当真是仙子凌波,不染凡尘!
小壳眼眸眯作一线,内中星光闪闪,双手交叉握在面前,痴迷道:“我何时才能长成大小姐这般模样……”
“做梦呢?丑丫头!”
小壳如遭雷击,一顿一顿地返身,咬牙切齿道:“夏——小——四!”
“晖大叔,您说今天会不会下雨啊?咦,您流唔……”
夏小四命运悲惨,同时遭受大叔加丫头双重劫难!
夏静白却在许听cháo惊艳的目光中款款架风而上,盈盈落到云头之上。
“许大哥……”
提住裙裾轻轻一旋,许听cháo顿时有被耀花了眼的感觉,不自禁地赞道:“真美!”
夏静白心花怒放,含羞带怯道:“请哥哥指点!”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天地陡然变幻,自rì斜近黄昏变作弦月高挂,有花影扶疏,摇曳生姿!忽又闷雷滚滚,点点落英飞下枝头,落进清澈溪水之中,无数小溪汇聚,最后成就一条咆哮大江,滚滚流向远方视线极处!天光照彻,倏而又落rì西斜,将面上碎金点点,烟云飘渺。自高处眺望,只见得一片萧瑟!叶黄草枯,点点冷雨飘落,嘀嗒有声,恍若那檐前滴水!
许听cháo长长叹息:“静白妹妹,你,你这是何苦?”
诸般异象散去,夏静白已哭得梨花带雨。
许听cháo便再是迟钝,又如何不知方才物象演绎,不过夏静白以术法自况,含蓄表明自家心境?从两人相遇相识,相知相离,种种情绪,诸般悲喜,尽在其中!
“终究只是妹妹么?”
夏静白凄然一笑。
“哥哥好生迟钝!也只有如此,方能教哥哥知晓妹妹心中所思!却不料哥哥懂了,妹妹却更是神伤!”
许听cháo默然无语。
夏静白又道:“也不知此次重逢,会有怎样光景?”
她顺着心头哀凄将水袖一拂,天地生香,无尽虚空中有点点粉sè花瓣无声飘落,一股悲意霎时弥散开来!
“落红纷纷,谁知谁怜?”
夏静白轻声曼吟,下方陡然传来阵阵哭号!
许听cháo眼角亦是酸涩,闻声看去,只见破浪神舟前方五里处,两千通幽盟修士个个嚎啕,悲不自胜!灵舟甲板上,小壳早已哭倒在地,夏小四与夏晖抱作一团扯着嗓子干嚎,便是那元神圆满的夏家子弟,也仰头默默流泪,不知想起了什么伤心事。
许听cháo收回目光,看着犹自双目垂泪的夏静白,苦笑道:“妹妹好福……修成了这葬花吟。”
夏静白手持纱绢半晌,却只得自行擦干眼泪,亦是苦苦笑道:“小妹宁愿永远修不成这神通!”
她迈步上前,捉住许听cháo左手,将被泪水浸湿的手绢放到他掌心,而后把五根有力的手指掰回,扣住丝绢。
“好好收着,这是静白妹妹最后送哥哥的东西!”
许听cháo大惊,猛然将夏静白拉住:“你……”
“真是个呆子!”夏静白白了他一眼,噗嗤笑道,“小弟还有老父族人,又怎会想到寻短见?”
许听cháo心头却没来由地一阵失落,只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夏静白心也软了,却强行压下心中贪念,挣脱许听cháo手掌,长揖道:“还请兄长稍待,容小弟更衣!”
……
七八七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四)
(弹尽粮绝,明天从零开始,呜呜……)
夏静白告辞离去,许听cháo也不在半空干等,一个挪移,就到了破浪神舟之上。
舟上十余夏氏子弟纷纷收敛悲戚,上前见礼。
许听cháo知他们无意间中了葬花吟,若不及时解救,时间一长,就会演变成心魔,就在扶起的时候视情形施用清心凝神的法诀。如此也只能稍作缓解,真正解除术法,还需夏静白这系铃之人。
夏晖先前得意得不行,此刻在许听cháo面前却乖巧有如大猫,恭恭敬敬地施礼,反倒是那发黄体若的小壳颇有些不满,小声嘟囔道:“许长老也真是,都不多让小壳伤心一会儿……”
许听cháo一时啼笑皆非,夏晖和夏小四满面呆滞,那元神圆满的修士却喝道:“小壳不得无礼!”
许听cháo却不在意,对那修士微微一笑:“小壳丫头纯真烂漫,道友无须苛责。”
那修士显然也甚是溺爱小壳,闻言便借坡下驴,郑重对许听cháo施礼道:“多谢长老宽宥!”
许听cháo见他执礼甚恭,便多看了两眼,问道:“不知夏桓道友与尊驾如何称呼?”
那修士很是惶恐,方才直起身来,又赶紧一揖到底:“不敢当长老称呼!家祖名讳正是一个‘桓’字!”
许听cháo了然:“原来是故人之后,难怪如此相像!”那夏桓可不就是一副木讷沉默的模样?当年与自己倒还颇合得来。
“家祖时常教诲,礼不可废,以免失了尊卑!”
许听cháo对此却颇不以为然,小壳也贼头贼脑地悄声道:“族长也和幼平哥哥一样,平rì里总板着脸,一发起火来就,就好可怕!”
一面说,一面还那手拍胸脯,看来当真是怕得狠了。
夏幼平见她这般没大没小,狠狠一瞪眼,小壳顿时被吓得缩到许听cháo背后。
许听cháo弄不清楚为何这小丫头会如此自来熟?看她与静白那般要好,莫非是因为见到自己与静白方才那般亲近举动……许听cháo暗地里又是一声叹息,事情远非这小丫头想象那般。
这一次,夏静白出来得很快,不出意外换回了男装,活脱脱一英武男儿。
小壳等却齐齐哀叹一声。
夏静白却不做理会,面sè微微复杂,走上前长揖道:“小弟夏静白,见过兄长!”
许听cháo心头略有遗憾,不过这样对双方都好,便将心头微澜压下,伸手虚扶:“贤弟免礼,快快请起!”
夏静白赶紧站起身来,颇不满意道:“其实若论年岁,兄长才应当唤我一声哥哥!”
许听cháo一愣,断然道:“绝无可能!”
夏静白呵呵轻笑:“便是你愿叫,小弟也不敢受啊!”
许听cháo也不再纠缠,只问道:“方才贤弟施展那许多法术,可是用了巫门之法?”
巫门与巫族全然不是一回事,诚然巫门与巫族有关,是人族先贤自巫族巫术中得了灵感,创出以神魂为引,驱动天地灵气构建法术的法门,传承至今,早已分出不知多少支,似巨人界南荒洲上王郑与郑婆婆,便是此道传人。巫门修士与巫族人原理大致相同,但巫族之人并无魂魄,因此以声音为媒介,就此节来说,二者又全然不是一回事。
夏静白体内真气早已尽数转化为金磁真力,克制天下五行,断然不可能以之施展五行法术,是以许听cháo才有此问。
“却不是巫门手段。”夏静白微笑否认,“哥哥可还记得那费家?”
“如何会不记得?费隐公殒身元磁海,他那五灵珠为愚兄所得,这些年来也助益颇多,如今更落在愚兄祁师叔二弟子手中,颇得其用。”
夏静白却不关心五灵珠下落,只说道:“费家是望海族另一大姓,其族中传承便是这神魂祈愿之法。当年费隐公与费郢费粱身死,费阔海请降,费氏祖灵辗转也落到我夏家手中。说起来,小弟转修庚辛金元磁剑煞,此法也是一桩推助之力。”
许听cháo点头赞同:“贤弟术法无双,得了这神魂祈愿术,也算天遂人愿。”
夏静白笑道:“若说术法造诣,只怕这百灵大界中还要数哥哥jīng深!”
“愚兄修行不过区区七百来年,怎敢如此妄称?天下英杰多有,千万不可小视!”
夏静白口中应是,暗地里却道,在我心中,便是无人能超越哥哥!
“贤弟修行神魂祈愿术,愚兄也颇通巫门神魂之法,还知晓些巫族门道,待有闲暇,正好交流一番!”
许听cháo说得含蓄,夏静白却知他是动了传法之意,一时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答应,而后猛地醒悟,哥哥这还是在提醒自己要以正事为重呢……
破浪神舟前方五里那两千哀哀戚戚的通幽盟弟子,却得先打发了。
夏静白郑重谢过许听cháo后,就站上前,冷眼向通幽盟众修看去。
这两千修士,先前担心自家命运前途,又惊又怕,因此夏静白悟得葬花吟神髓时,他们最先把持不住,陷入那悲意之中。此刻稍稍好转,又见弄出那股子悲意的正主儿横眉冷眼来看,个个畏缩不已,只暗自腹诽这小娘皮喜怒哀乐全都无常,实在教人害怕!
夏静白说出的话更教他们一颗热乎乎的祈盼之心凉了半截!
“方才夏某修成一门神通,名为‘葬花吟’,威能如何,想来诸位已深有感悟!也不瞒你等,此法夏某初初修成,未曾把握好轻重,你等既然中了,心境修为必然受损!若不及早寻人解救,只怕要落个走火入魔下场!”
修行中人,只须成就元神,按理说就能与天地同寿,但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诸般天灾**,都可导致元神修士殒命,而这些外因,又远远不及修行之时走火入魔!自古至今,也不知有多少修士修成元神,但数量始终累积不起来,便是因为几乎每一rì都有修士走火入魔而死!
天道时时都在演进,非是修成元神就万事大吉了,倘若不思进取,懒于修行体悟,就算你福缘深厚,没有诸般灾劫,也终有一rì会因天道反噬,真气逆乱而死!天道酬勤罚懒之说,便是由此而来!
但眼前这两千通幽盟修士,虽说并非因为怠惰才被种下走火入魔的隐患,而是被人以神通大(蟹)法生生将心境修为打落,但也与懈怠招致天道惩罚无甚两样!
原本这些修士还对莫名其妙地悲伤一场不大在意,此刻却几乎都慌了手脚!
非只他们,连破浪神舟上夏晖、夏小四、小壳等人都十分害怕!尤其夏幼平,啊修为已是圆满,正尝试冲击虚境,这下子恐怕又要耗费不少苦功了。
这十余夏家弟子虽然害怕,却并不担心,他们相信大小姐不会袖手旁观,定要出手解救。
夏静白也恰到好处地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
安抚了族人,夏静白才将目光转向舟前两千通幽盟修士,冷声道:“你等既已中了神通,夏某也不再追究,这便可以走了!”
两千修士总算听到了点好消息,纷纷起身道谢,三五成群地四散遁走。
他们失了黑水鬼舟,又做出降敌这等事情,断然不敢再回到通幽盟之中,此番四散,各奔前程,也不知有多少能逃过通幽盟追杀。不过这就不需旁人来关心了。
待两千修士走了个干净,太阳也沉到西方海面之上,残红如血。
“小壳、小四、幼平、夏晖……赶紧坐好,我给你们巩固境界!”
十余夏氏子弟如奉纶音,慌忙按次序排好,个个盘坐在地,摆出五心向天的姿势。
夏静白却不忙着动手,只对许听cháo道:“这两艘黑水鬼舟改造一番,能当大用,可不能放过了,还需劳烦哥哥费心处置一番!”
许听cháo道:“贤弟只管放心!”说完,手中便出现一条麻线粗的青碧藤蔓,盘绕成臃肿的圆圈,也不知有多长。
许听cháo掌心有细小剑气闪现,顷刻将这藤蔓全都切成半寸长一截,而后扬手洒出!
半空中顿时有青碧光华闪动不休,三千余身着青sè藤甲,手持厚背大刀的士卒在青光中现了身形!
夏静白方才动手为夏幼平稳固境界,但也被这般大的动静引得侧目来看,目光落到那些青甲士卒身上,顿时呆住!
“元神大圆满?!”
三千多士卒,个个身上气息都不比夏幼平逊sè,也难怪她会如此吃惊!
那夏幼平也睁开了双眼,满面不敢置信!
小壳和夏晖等长大了嘴巴,半晌合不拢!
“雕虫小技,当不得大用。”
许听cháo认真地说,却教舟上十余人心头都升起一阵无力感。
只凭这些甲士,怕是就能将之前那杨育杰、雷悦和司徒穰三个虚境老怪吓得抱头鼠窜了吧?
许听cháo说的却是实话,以他练就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后的手段,这三千甲士不过挥手而灭,就算不动用这般神通,也有足够多的方法轻易将之斩杀!
夏静白忽然笑起来。
“方才小弟还在担心,司徒穰那老怪物死了,该如何应对鬼仙门,如今看来,却是多余。”
说完,便愉快地吩咐夏幼平收摄心神,而后捏动法诀,一道道打在这后辈身上。
夏幼平也放心得很,凝神端坐,任由这祖母辈大小姐摆弄。
小壳、夏小四和夏晖等人就没这般老实,尤其是小壳与夏小四,垂涎yù滴地盯着两群远去的甲士,羡慕道:“若我能有这么一具傀儡就好了!”
许听cháo听得分明,笑道:“好生修行才是正经,此物给你们,害多益少!”
“哦……”
浓浓的失望之情毫不掩饰。
许听cháo只作不知,倘若是其余灵藤,给他们一截倒也无妨,但真长生魔藤虽除了满身魔气,魔xìng却不曾稍改,哪里是区区炼气修士能克制得了的?
……
夏静白急着前去救援望月三岛,因此给十余族人稳固了境界,又交待了诸般事宜后,便连夜cāo舟疾行,第二rì朝霞万道、波涌碎金的时候,三座品字形的岛屿已遥遥在望。
并无意料中大军压境,摧运蔽rì的景象,招来半空巡逻子弟一问,才知通幽盟昨rì下午就撤了,岛上驻守的几位长辈至今都还觉着莫名其妙!
夏静白自是知晓原因的。
此番前来围困望月三岛的通幽盟修士足有四万,由四名虚境带领,昨天下午杨育杰与雷悦狼狈逃回,连黑水鬼舟与舟上弟子都不曾带回,想是将剩余两名虚境吓得不轻!
能神不知鬼不觉斩杀司徒穰的,十有仈jiǔ是合道老怪,且还不会是普通老怪物,甚至连仙人都有可能!有如此可怕的积年老怪在旁窥测,杨育杰四人哪里还敢多作耽搁,自是早早撤走了!
岛上驻守的三名夏家长辈见得夏静白旗号,联袂前来迎接。
来人一老妪一男一女,皆有元神圆满修为。老妪身形佝偻,头发花白,皮肤松弛,许听cháo却认识,正是当年夏氏祖灵回归后,借光凝结元神的几位长者之一,名唤夏崎。其余两个就十分陌生,年岁也极轻。
夏静白见是夏崎亲自前来,连忙领舟中子弟迎上前去。她本来是劝许听cháo留在舟上的,但许听cháo却说不敢在长辈面前失礼,硬是跟了来。
“静白见过姑姑!”
“孙儿/女见过老祖母!”
“小子见过崎前辈!”
夏崎老远就见得许听cháo,开始还不大相信,急急上前一看,不是他是谁?也不顾恭敬施礼的侄女和一干小辈们,笑呵呵地抢上前拉住许听cháo。
“听cháo啊,五百二十六年啦,你都去了何处,也不晓得给姑姑报个讯,教姑姑好生挂念!瞧瞧,瞧瞧,都瘦啦……”
老太太瘪着牙齿掉光的嘴絮絮叨叨,教随行男女两人及小壳、夏小四等诧异至极!
夏静白轻声道:“当年姑姑寿元将近,若非许大哥与摩陀前辈助族中寻回祖灵,只怕也修不成元神。”
众小辈恍然,倘若自己在那等绝望的时候忽然得了几乎无尽的寿元,只怕也会和老祖母一般模样……
七八八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五)
玄门妖修788_玄门妖修_来自(.80000.)
夏崎老婆婆幺啊宝的叫够了,才想起来将两个小辈引见给许听cháo。
随她前来的一对男女,男的名为夏源,女的叫做夏虹,都得称呼夏静白一声“姑姑”,许听cháo与夏静白兄妹相称,夏源夏虹便执晚辈礼,口称“长老”。
许听cháo坦然受下。
寒暄过了,自然该谈正事,不过此处并非说话的地方,夏静白便请夏崎遣人料理夺来那两艘黑水鬼舟。
夏源和夏虹早就注意到这两艘大船。
他们知晓夏静白根脚,这位姑姑虽然已是虚境中人,一身神通也极为不俗,但也断然不能夺取通幽盟虚境长老的座舰,何况还是一次两艘?且当年许听cháo与摩陀老道在巨木岛时做下的事情,他们也算亲身经历,多少明白许听cháo的深浅,此刻哪里还猜不出几分真相?定是这位外姓长老相助夏静白姑姑,夺下两艘黑水鬼舟,而围岛的通幽盟修士撤走,想必与此事有关!就不知这两艘大舟的主人如何了,倘若有个三长两短,通幽盟必定不肯干休,介时找上门来,只怕不好应对!
夏崎却似乎并不担心,老太太见两艘黑水鬼舟yīn气森森、怨煞萦绕的模样,口中直念作孽,传讯让岛上两名元神境的后辈带领族中子弟超度亡魂,改建舟船,便拉着许听cháo往岛上议事殿去了。
……
“……事情就是如此。”
夏静白将昨rì在海上与通幽盟杨育杰、雷悦和鬼仙门司徒穰遭遇之事说了,教夏源夏虹两个望月三岛主事之人喜忧参半。
许听cháo忽然归来,适逢其会地惊走杨育杰、雷悦两名通幽盟虚境长老,大涨夏氏威风不说,从长期来看,族中也多出一绝大靠山!他们还知许听cháo与万妖谷关系匪浅,倘若能借以和万妖谷搭上关系……不过此事还需慎重考虑。毕竟天道界乃人族的天下,界中最顶尖的门派势力,随便出来一家都有与万妖谷抗衡的底蕴,且妖族还倍受敌视与鄙夷,望海族虽然衰微,但也是人族一员,贸然结交族,一个不好,就要受人族排斥甚至抛弃!当然在西海之上,人妖隔阂要小得多,此事也并非不能考虑,但究竟如何,还需族中长辈决断。
两人担忧的,自然就是那司徒穰之死。
从本心来说,司徒穰那老怪物与通幽盟杨育杰、雷悦伏击夏静白姑姑这族中仅有的三名虚境之一,死了也是活该,奈何夏家如今还弱小得很,可承受不起鬼仙门怒火!族中最大的倚仗便是前任族长夏子期,其修为虽只虚境,神通却堪与合道老怪匹敌,奈何鬼仙门中光正牌合道老怪就足有十数位,更休提禁地中坐镇那位天仙!便是这些人物不出手,光只那百余虚境就足以让夏家灰飞烟灭!
夏崎眯着浑浊老眼,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似乎并不如何担心。
“祖母……”
夏源左思右想,只觉心头不安,忍不住出声询问,话才出口,就被夏崎打断。
“你们呀,当真比我这老婆子还糊涂!”
“听cháo儿此番斩了司徒穰,又在两千通幽盟弟子面前露了行迹,鬼仙门不久便会知晓。他鬼仙门若要报复,只会先苦了听cháo,我夏家不过承受些余怒微火,就把你们怕成这样?”
夏源和夏虹相视苦笑,便是些许怒火,夏家也担当不起。
两人这般做派,夏静白却有些不满,但也不好发作,侧头来看许听cháo,只见他神情自若,才放心了些。
夏崎还在唠叨。
“我夏家惹不起鬼仙门,加上无归海中望海族大姓如何?这数百年来,我夏氏与他们通婚联姻,难不成半点成效也无?不指望他们能为我夏家当真与鬼仙门开战,只须事发之时来露个脸,也能教鬼仙门有所顾忌。况且他鬼仙门与通幽盟斗了几百年,胜负不曾分出,仇怨反倒越积越深,如今正是两派争斗激烈的时候,恐怕也没多少jīng力来理会我夏家!”
“就算来了,不还有听cháo么?听cháo一身本事不说,背后尚有长离万妖谷,两三名合道怎么也请得来不是?”
老太太说到此处,就把扭头来看许听cháo,许听cháo也微笑相应。
夏源夏虹却更是暗中叫苦,这位祖母说话翻来覆去颠三倒四,诸般理由,自己两人哪条不曾考虑过?许长老能倚仗确然不错,但毕竟是外姓之人,听说当年还对族中试图一统望海族颇有不满,焉知他能为了夏家就请来万妖谷中长辈?且就算请来,只怕夏家也不敢承情,个中缘故虽不好当面分说,但总是在的。
两人这般担忧,全然是为了族中打算,但夏静白看在眼中,只觉得心头不舒服。
许听cháo也察觉殿中气氛沉闷,便淡然道:“两位不必担忧心,只须遣一子弟前往鬼仙门替许某送上一封书信,料来夏家定然无事。”
夏静白大急,夏崎不悦,异口同声道:“怎能如此?”
许听cháo微微一笑:“其实此番回转,我正有意在天道界中开建一处道场,迟早要与各大派交道一番,此次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夏崎吃惊道:“听cháo莫非是要……”
这话不曾说完,但夏静白显然知晓自家姑姑的意思,面上一动,神sè间倒是颇有些期盼。
许听cháo向她歉然一笑,又对夏崎拱拱手:“崎前辈却是误会了,小子不过想有自家一亩三分地而已,并非要脱出万妖谷自立。”
夏静白听得此言,心头失落不提,夏崎却连连点头:“如此就对了,这世道,势单力薄难存活啊……”
感慨一阵,又道:“听cháo将事情尽数揽到自己身上,夏家承情了。今后若有什么用得上的,尽管来找老婆子!老婆子虽不中用,说的话却还有些分量!”
许听cháo起身施礼:“若有事,定然来求崎前辈!”
“什么求不求的?一家人怎说两家话?”
夏崎笑呵呵地合不拢嘴,夏源夏虹却暗呼不妙,似这般,哪里还是“一家人”的模样?本来好好的客卿长老,被您老人家生生说成了外人!
与他两人所想全然不同,夏静白心头十分担忧,皱眉道:“哥哥送与鬼仙门的书信,打算如何措辞?”
在夏源和夏虹看来,此话未免过了,毕竟如何与鬼仙门交涉,是这位许长老自己的事情,如何能够妄加干涉?哪知许听cháo半点不生气,反倒和声说:“愚兄打算邀请那郑文锦一会。”
鬼仙门百余虚境,十多合道,有哪个名唤郑文锦的么?
夏源夏虹正自疑惑,夏崎喃喃自语,说人老了记xìng就差,想不起郑文锦究竟是哪一号人物。还是夏静白最明白许听cháo,只片刻,面上疑惑就变作惊惧焦急!
“哥哥怎,怎能去招招惹那一位?!”
不拘夏源夏虹,还是老态龙钟的夏崎,都不是蠢人,见得夏静白如此模样,都先后反应过来,这郑文锦莫不是禁地中……心念及此,三人都是大惊失sè!
夏源夏虹看向许听cháo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夏崎却“哎哟”一声腾地站起身来,几步抢到许听cháo面前,一把将他捉住!
“听cháo啊,我的小祖宗!你惹谁不好,偏生要去招惹那禁地天仙!莫不是旅途劳顿,都说胡话了?来让姑姑好生瞧瞧……”
许听cháo淡笑着将夏崎搀扶坐下,轻声道:“崎前辈怎的如此看轻小子?小子也不是浑人,晓得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您老只管安心坐着,不出三月,天道界中必定有小子一席之地!”
夏静白目中光彩连连,夏崎将信将疑:“此话当真?”
“您看听cháo会拿自家xìng命开玩笑么?”
夏崎稍稍放心,抓着许听cháo衣袖叮嘱道:“可说好了,若事有不协,千万莫要逞强!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
望月主岛客舍之中,夏静白与许听cháo隔桌而坐。
两人方才从议事殿中出来。
夏静白歉然道:“姑姑那般年纪才修成元神,养成了这唠叨的习惯,还请哥哥莫往心里去。”
被老太太拉住碎碎念了两三个时辰,以许听cháo淡漠的xìng子,自然觉得不适,不过他倒不曾生气。此刻见夏静白致歉,便笑道:“贤弟有所不知,为兄自小无父无母,几乎不曾有长辈这般在耳边‘唠叨’过,承蒙崎前辈看得顺眼,千般叮咛,万般嘱咐,为兄可说甘之如饴!”
夏静白这才面露笑容:“如此就好,小弟还担心……”她打住话头,只古怪的看着许听cháo,片刻后噗嗤笑出声来。
许听cháo摸摸鼻尖,无奈道:“人总是会变的,贤弟又何须取笑?”
“可不敢取笑哥哥!”夏静白眼中都是笑意,明显在说瞎话,不过她赶紧说起其它事情,“若哥哥不说,小弟还不知鬼仙门那天仙境老鬼的名字呢!要与他会面,还须多加提防!小弟这就与哥哥说说这些年界中情势变动,多少也能有点用处……”
总的来说,其实天道界变化并不大。
大道宗被人族几大势力联合算计,这数百年来,残存弟子频频遭遇劫杀,可说已是断了传承。除此之外,也就通幽盟忽然崛起,与鬼仙门争夺西海霸主值得详细说道……
玄门妖修788_玄门妖修_
七**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六)
“通幽盟以浑金老祖为首,共有四名合道境修士,其余三人分别是鬼剑尊者、秦侯与火道人。”
许听cháo一怔,通幽盟浑金老祖的大名他早有耳闻,而鬼剑尊者和秦侯更直接或间接地打过交道,只不过后两人不是九幽yīn司的老怪物么,怎的会与通幽盟搅合一起?
“通幽盟之所以能与鬼仙门争锋相对,却是因为那浑金老祖于六百年前得了一件异宝冥河鱼竿,据说与天仙都有一战之力……”
冥河鱼竿?
纵使许听cháoxìng子再是淡然,也不禁面现惊sè!当年在西海之上,他完全有可能得到这件宝物,只是见其莫名其妙地找上自身,兼且诡异非常,才不做理会,哪知竟会有这般威能?倘若当初不怕凶险,径直收了,或许便不用耗费几百年苦功去习练什么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
“……许大哥?”
许听cháo忽然走神,夏静白接连呼唤了几声,都不见反应,心头不免奇怪,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许听cháo回过神来,苦笑道:“贤弟可知当年愚兄与这冥河鱼竿擦肩而过?”
夏静白惊道:“竟有此事?”
许听cháo摇头不语。
“可惜了!”
夏静白当真是在为许听cháo感到惋惜,她也知晓这位兄长身上宝物多有,但却不曾听说凭了哪一件就能与天仙抗衡!
许听cháo倒很快平复了心情,淡然道:“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当真得了此宝,为兄也不见得会有如今这身修为神通。”
夏静白心底依旧惋惜不已,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哥哥倒是豁达。”
许听cháo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他方才那番话可是出自真心。倘若当真得了那冥河鱼竿,有应对那玄煞勾武的本钱,自己又如何会在清虚灵阙中选中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这等吃力不讨好的功诀?若不修炼此法,又怎会被小百禽界那彩雀刷了去,夺得一枚混元金翎?更休提结交千余虚境,周游数百界,几乎集齐建造接引仙阵的珍惜灵材!
夏静白生怕多言会惹得自家哥哥心头遗恨,便接着说起通幽盟几个老怪的根脚。
“那鬼剑尊者和秦侯虽为yīn司中人,但与yīn司中土著生灵不同,生前都我等一般,是地上修士。两人与浑金老祖早有交情,加入通幽盟,也是受了浑金老儿邀请。另外那火道人却神秘得紧,并无谁知晓他的根脚。小弟倒也曾远远见过一次,可惜他面上时时都在变幻诸般鬼魅妖影,教人觑不得真容!”
许听cháo微微颔首,示意已然知晓,而后说道:“鬼剑尊者与秦侯两个老怪,为兄多少晓得一些,他二人入通幽盟,恐怕并非单只因为浑金老祖邀请。”
夏静白诧异道:“还有这事?”
许听cháo道:“似那鬼剑尊者前世乃西海青莲道人……”
“啊!”夏静白吃惊道,“竟是此人?!”
“莫非青莲道人名气甚大?”
夏静白目有光彩,说道:“何止名气身大?此人当年被誉为合道之下第一人,只凭一枚青莲剑丸,杀得天道界数千虚境老怪尽数俯首,本事稍差些的合道老怪,见了他也都绕道走!”
夏静白言语神情,无不对青莲道人推崇备至,许听cháo也是吃惊不已!他之所以知晓鬼剑尊者的根脚,还是因为当年归附的周辰五个鬼仙门虚境。据他五人说,青莲道人原本与他们是至交好友,只可惜与五人授业恩师起了冲突,被打得形体溃散,遁入yīn司之中!周辰五人的是合道境老怪,虽偷袭得手,自己也受了重伤,回转门中不久就一命呜呼,独留下他们五人受尽白眼!如此看来,当年的青莲道人果真了不得,只可惜周辰五人说起往事的时候难免为尊者讳,教他下意识以为青莲道人纵使有些本事,但也并未厉害到哪里去。
想通其中关节,许听cháo颇有几分恼怒,打算到内莽苍中见得周辰五人时,要好生责问一番!不过他转念一想,当年周辰等人并不知晓鬼剑尊者会加入通幽盟,隐瞒些东西,其实无可厚非。况且此番前去内莽苍,能不能见到五人还是未知。五人禁神牌倒还完好,但数百年过去,足以生出许多变故……
“哥哥在想些什么?”
许听cháo已是第二次走神,夏静白饶有兴趣地看了半晌,方才出言询问。
压下心头思绪,许听cháo向她歉意一笑,忘了说秦侯投入鬼仙门的原因,只道:“无甚大事。贤弟且与为兄说说鬼仙门。”
夏静白却道:“哥哥既然连鬼仙门禁地中那天仙的根底都知晓,何须小弟多言?这数百年来,鬼仙门只陨落或者失踪了几个虚境,于其底蕴来说,根本无伤大雅。”
“原来如此!”许听cháo心中已然有数,便将话题一转,“昨夜行路匆忙,尽说了些闲话,为兄不rì将前往万妖谷,不如就来讲讲那巫法……”
夏家如今有本宗与顾氏祖灵,又得夸父族神文,倘若再得巫术,必定如虎添翼!正是因此,夏静白虽然埋怨许听cháo这般快就生了去意,却还是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许听cháo不知她心中有怨气,径直就说道:“贤弟元神强健,远胜同阶,为兄就先说说巫门传承……”
在巨人界时,他为黎元禾、高婶两位长辈修行之事,向南荒洲王郑和郑婆婆求取了巫门大(蟹)法,且这两位巫门前辈有感于巫道衰微,并不敝帚自珍,嘱他但有合适之人,便可将法门传授,是以此刻说起来也并无什么顾忌。请仙扶鸾,祈福攘灾,招魂御鬼……乃至寻常五行术法,皆都一一详加讲解。
夏静白一身真气化作金磁真力,从此不能以真气为凭施展法术,如今得了这般法门,虽说巫、道有别,修行起来有诸多碍难,但还是喜不自胜。
许听cháo钻研巫道,也只作为修行法术的参考,感悟倒是不深,不过三个时辰,便将自己所悟说了个通透,而后也不停歇,径直从巫族天地大殇咒和磐石巫诀说起,逐一讲述在铜石部祖巫殿内所得的十余部巫法……
不知不觉,又是一rì过去。
许听cháo正说起一门名为“绿妖不死真身”的巫族炼体秘术,一道强横神念自高空压下!
“合道老怪!”
夏静白也觉出凶险,一时惊呼出声!倘若任由这神念落到望月三岛之上,只怕族中子弟要死伤惨重!她怒哼一声,神念也从眉心祖窍汹涌而出,往上方撞去!
倘若比拼法术宝物,她也只勉强能与合道老怪抗衡,但似这般神念相斗,望海族人得天独厚,岂会畏惧半分?
她动作不慢,许听cháo却更快三分。
许听cháo察觉到有合道老怪以神念来袭,便自客舍中挪移而出,来到高空之上,眉心神念亦是滚滚而出,与来袭神念撞到一起!
望月三岛之上的修士,只觉脑中忽然一闷,耳中就传来连绵不绝的闷雷,抬头去看,只见高空之上不知何时已然弥补蛛网一般的虚空裂缝,五光十sè,绚丽异常!
这等景象委实玄奇,但岛上修士却没有哪个有心思欣赏,反倒人人变sè!
究竟是何方大能在空中斗法,才能弄出这般大的动静?
夏静白察觉许听cháo已与来人交手,便将自家神念收回,也挪移到高空之中,站到许听cháo侧后。
夏崎、夏源、夏虹、夏幼平等元神反应稍慢,此刻也都架了遁光上到半空!
十余名元神见许听cháo与夏静白身处高空,心中都是莫名一松,也不上前,只站定了仰头观看。
来袭之人必非易与之辈,他们不过区区元神境修为,上去非但不能帮忙,反倒要许听cháo与夏静白分心照料。
在夏崎小声念叨中,许听cháo前方虚空轻轻一晃,走出个面方须长的中年道人来。
此人面sè肃然,头戴平天冠,脚穿登云靴,身上一袭藏青道袍,颇有几分富贵气息。
许听cháo淡然道:“原来是鬼仙门郑陵前辈!”
郑陵明显一愣,继而冷笑道:“小友却教本门好找!”
“不敢劳前辈记挂!”许听cháo好似根本不曾听出郑陵言语中的威胁,声音依旧平淡,“不知前辈到此,有何贵干?”
“好个小辈!”郑陵两眼中有厉sè闪动,“我且问你,本门司徒穰可是为你所杀?”
“非人之人,杀之如屠一狗!”
“放肆!”
郑陵大怒,袖袍一挥,就有滚滚森寒yīn风吹出!
许听cháo面现不屑,将通幽指环催动,抬手向前轻轻一拍,那怒龙一般的yīn风顿时消弭无踪!
郑陵不怒反喜:“你果真身怀‘冥府玉册’!”
许听cháo心头顿时一沉,此事怎会泄露?几乎瞬间,他就想到周辰五人身上,莫非这五人暗中勾结鬼仙门?
不等他多作思索,郑陵声音复又变得冷厉:“小辈,识相的便将冥府玉册叫交出,看在万妖谷份上,老道还可让你真灵转世!”
许听cháo一笑:“许某也正要前辈以元神给令祖带个话,下月初七,域外相见!”
……
七九零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七)
玄门妖修790_玄门妖修_来自(.80000.)
“许某也正要前辈以元神给令祖带个话,下月初七,域外相见!”
许听cháo在天道界中有些名气,但决计不会像在巨人、凤凰两界那般响亮,所以郑陵才会放出那般狠话,而他也断然没有想到许听cháo的回应竟如此“狂妄”,所以仰天大笑!
“哈哈哈……”
许听cháo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夏静白面上也浮现出几许戏谑。.80000.
郑陵笑了半晌也无人搭理,便恼火地收了声,双目之中有森寒光芒闪动。
“本待料理望海族夏家之后再行计较,你这小辈既然急着送死,休怪老夫不给万妖谷留下情面!呔!”
郑陵说完,猛地甩袖大喝,袖中便飞出一彩光缭绕的晶莹玉尺,向许听cháo当头打下!
这玉尺是郑陵本命宝物,唤作红尘圭,看名字倒是与许听cháo手中的**界域圭同属一类,奈何威能远逊,其效用也并非困缚囚禁,而是直攻心神!
许听cháo浑身上下并无半点动作,面前却蓦然凝出一朵晶莹莲花,将红尘圭托住!
郑陵见状,面sè不禁微微一变!
他这宝物虽非刀剑棍棒之流,但击打之力也不是区区以虚境小辈能承受的,但眼前这妖族小子偏生就能轻易挡住!
此人不可小视!
心中念头才动,郑陵便冷着脸向红尘圭虚虚一点!
红尘圭上彩光立时大盛,四下放shè而出!
许听cháo只觉眼前景象忽然大变,方才还身处万丈高空,此刻却置身一座繁华大城之中!酒sè财气,权谋盛名,诸般凄惨,侠骨柔情……当真是滚滚红尘涌上心头!
自从到那藏镜阁中走了一遭,经由藏玄镜彻照本心,在镜中轮回千世,许听cháo对人间种种早已看得淡了,这红尘圭纵然玄妙,却也不能引动他心底yù念。
他随手一挥,有无尽五sè清光洒落,眼前景象又是瞬息变幻,车水马龙、飞檐斗拱尽皆消失不见,只郑陵惊疑不定地站在面前十丈!
这老怪,分明就是要趁许听cháo被红尘迷眼,趁机上前擒拿!
许听cháo向他淡然一笑,亦是屈指虚点,几乎瞬间就在面前凝出数百道剑气,白黑青红黄,五sè皆有!
郑陵哪里还不知许听cháo已然破了他法宝,面上陡然作sè,身躯一个模糊,就要挪移遁走!
许听cháo心念一动,引动周围虚空,向这老怪覆压而去!
郑陵到底是正牌合道,许听cháo纵然根基浑厚,修为不俗,也比之不过,这次束缚,仅仅只让郑陵身躯稍稍一滞!
但这般耽搁已然足够!
那数百道各sè剑气呼啸shè出,堪堪将郑陵逐渐淡去的身躯刺得千疮百孔!
与此同时,托住红尘圭那晶莲莲蓬之中也生出道道晶丝,将红尘圭缠作一只长条形的大茧!
不片刻,这晶茧就忽然震动起来!
郑陵在千丈之外现了身形,一身藏青道袍破破烂烂,还带了几丝血迹!
这老怪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惊惧之sè,他不曾想到许听cháo随手凝出的剑气都有元神圆满修士全力一击的威能!此刻自家法宝又被制住,急切间收不回来,该如何应对那小辈的攻势?
郑陵暗恨自己大意,同时也对心中不曾事前生出jǐng兆十分吃惊!
姓许的小辈身上定然还有能蒙蔽天机的宝物!
万妖谷出了这等人物,为何这数百年来声名不显?
郑陵固然对冥府玉册和许听cháo身家眼红心热,此刻思忖却是如何脱身而去,也好邀约同门再战!
许听cháo却未再行动手,只淡然道:“前辈是自行遁去元神,还是让许某出手?”
堂堂鬼仙门太上长老,何时受过这等闲气?郑陵心头怒火冲天,寒声道:“小辈!莫要以为暂时困住老道法宝,便可得意忘形!”
他倒并非虚张声势,手掌一番,便取出一枚龙眼大小的赤红雷珠!
许听cháo只觉心头升起丝丝危险气息,夏静白却变了脸sè,惊呼道:“九烈yīn雷!”
郑陵神sè未曾变化,声音依旧森寒:“既认得本门神雷,还不快快叫姓许的小辈收了禁法?否则岛上数千修士……”
“是么?”
许听cháo手中忽然出现一枚明黄玉圭,对准郑陵就是一挥!
虚空中有黄光闪烁涌动,眨眼就将郑陵困住!
望月三岛上空,也是黑水滚滚,晶莲朵朵,已被元水幡护住!
许听cháo和夏静白身旁更多了一层丈许厚的四sè光幕,光幕之中有龙虎龟雀四道虚影遨游盘旋!
这光幕正是许听cháo从钧天仙府五方五行太玄神禁参悟得来的神通!由人施展,固然比不得仙府百一,但也是顶尖防御神通,至少郑陵手中那九烈yīn雷是断然攻不破的!
郑陵此刻也决计不敢施放雷珠!
**界域圭乃美人界孕育而出的至宝,虽说美人界甚小,但毕竟也是一座星辰,孕育而出的宝物,不能说无人能破,但郑陵明显没这本事!
方才许听cháo出手的瞬间,他就试图挪移而走,奈何却被虚空中涌动的黄光阻挡,而后再想破碎虚空,却如同蚍蜉撼树,诸般法门使出,周围虚空半点动荡也无!尝试冲击身旁黄光,也好似撞上神山雄岳,黄光岿然不动,自身反而被震得气血浮动!
似这般,退路断绝,周围黄光又坚韧至斯,倘若引动雷珠,只怕自家先就要炸碎了躯壳,元神也不免落个重伤的下场!更何况姓许的小辈做事滴水不漏,将望月三岛和自身都护得严严实实,纵然自己舍得偌大代价,只怕也伤不到他半分,最终还是要被其擒拿!
夏静白面上惊sè依旧,郑陵老怪就成了阶下囚!这般转变委实太快,她半晌回不过神来!
许听cháo不打算再给郑陵半点机会,伸手往头顶虚抚,天灵之中陡然冲起千丈高的五sè清光,清光之中隐约有个人影,赫然就是他自己的模样!这人影方才凝出,就忽然两眼放光,向郑陵看去!
郑陵见许听cháo动作,哪里有不防备的道理?但吃那人影一瞪,依旧头昏脑胀,及至清醒,只觉浑身真气已被禁制,连元神之上都缠了白黑青红黄五道满布符文的丝线!丝线之上有锋锐气息吞吐不定,砭逼入骨,分明就是剑气所化!
便是如此,元神除了极度不适,依旧没有半分jǐng讯传出!
郑陵倒抽一口凉气!
这小子竟有如此颠倒yīn阳、搅乱天机的本事!
虽然元神不曾示jǐng,但郑陵眼界毕竟还在,如何看不出这五道剑气所化的丝线比许听cháo方才释放那数百道五sè剑气要厉害数倍?只须稍稍收紧,就能伤了自己根本!
到得此时,他终是怕了!
至于不顾忌引来接引仙光倾力一击,他想都不曾想过!
自家事自家清楚,落在姓许的小辈手中,虽不免受辱,好歹还有活路,接引仙光降下,就当真要灰飞烟灭,连转世重修都不能了!
即便如此,郑陵也拉不下脸来认输!
他心中有万般不甘,若非姓许的小辈倚仗宝物之能,让自己轻忽大意,如何会落到这般境地!此事委实错不在己身,谁能想到区区一虚境身上竟持有如此厉害的易数至宝?天道界中人妖两族合计一十三位天仙,也没听说哪个有这般福缘!
许听cháo也没给郑陵脸面,伸手一摄,便将他元神擒到面前。
“郑前辈若还想要躯壳宝物,便将许某方才所言传到令祖耳中!”
说完,也不顾郑陵眼中怨毒,挥手将之抛出!
“今rì之辱,来rì定当十倍奉还!”
或是自觉无脸停留,或者怕了许听cháo再施辣手,郑陵也不顾元神之上缠绕的五道剑气丝线,破开虚空挪移遁走,只留下这么一句狠话。
许听cháo哂然,挥手将他躯壳中那枚九烈yīn雷摄来,小心查探了一番,方才递到夏静白面前。
“贤弟且留着防身!”
夏静白双目已是异彩连连,笑着将雷珠小心收起。
“小弟却是当真信了,以哥哥这般本事,便是对上郑文锦那等天仙,也有一战之力!”
许听cháo却道:“不过欺郑陵老儿大意罢了!当真任其放手来斗,为兄若只施展这几般手段,即便能将之拿下,也决计不会如此轻松。”
夏静白却不管这些,目中光彩更盛,赞道:“哥哥竟还有厉害神通尚未施展?!”
许听cháo一本正经地点头:“此番回转天道界,为兄仰仗的是那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
“可惜了!”
许听cháo将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的威能效用稍稍一说,夏静白就面现惋惜。
如此厉害的法门,却不能作为成道倚仗,如何不教人扼腕?
许听cháo倒觉得很是划算。学成此法之后,非但能在百灵大界之中来去自如,修行十数万年之后,便是对上何不归遣下的化身,几乎也可稳cāo胜券!虽说不免所花费jīng力,但比起那冥河鱼竿,明显要胜出数筹不止!
“为兄打算前往内莽苍中万妖谷一行,临去时正好将剩余几门巫咒说与贤弟听。此处天高海阔,风清rì朗,正是谈玄论道的好地方,贤弟以为如何?”
许听cháo一面说,一面将收束诸般宝物神通,至于郑陵躯壳,只被他随手用个兽袋装了。
能再听巫族大(蟹)法,夏静白自是千肯万肯,但心头却担心许听cháo去后,鬼仙门趁机前来寻衅报复……
玄门妖修790_玄门妖修_
七九一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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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静白也不是矫情之人,心中有所想,就对许听cháo说了。
许听cháo稍稍沉吟,就取出一方玉坯,当场炼成一枚半个巴掌大小的玉符,而后投入自家一缕神念。
“倘若有事,贤弟只须将此符捏碎,愚兄有周天挪移大(蟹)法,瞬息可至。”
夏静白欢喜接下:“多谢大哥!”
许听cháo只微微一笑……
内莽苍,苍龙泽中依旧是一副蛟龙翔空、蛇蟒潜底的繁盛景象。
上空三万丈处,忽然有一点星光绽放,继而璀璨星光盖过头顶煌煌烈rì,把苍龙泽中一干龙蛇蛟蟒吓得四处奔窜,噗通噗通入水之声不绝于耳!
“哪里来的小辈,竟敢到我苍龙泽撒野!”
一白发青衣的老道在半空现了身形,口中叱喝,面上却尽是惊疑不定。
这老道正是敖珊在此界之中拜的师傅老龙敖瑞!
“弟子许听cháo见过师伯!”
许听cháo的声音从星光中传来,敖瑞面上惊疑化作佯怒,喝道:“好你个小子,来就来了,偏生要弄出偌大动静!我问你,我那乖乖徒儿可好?”
待这老龙话音落下,许听cháo身边星光方才散尽。
“珊儿一切安好,这些年修行也还顺遂,再过百十年,约莫就能将元神修至圆满。”
“怎的这般快法?”
由不得敖瑞不奇怪。敖珊真龙血脉那般浑厚,一身真气又已反转先天,修行起来必定缓慢至极,他又不知许听cháo有一座钧天仙府,府中yīn阳五行池内虽不能生出先天灵气,但却偶有仙灵气混杂,效用只强不弱。
在天道界中,许听cháo也不敢随意泄露仙府的事情,便含糊道:“此番回转巨人界,弟子等颇得了些机缘……”
敖瑞怎看不出他在敷衍,不过也并不打算深究,只道:“原来如此。”而后面现不悦:“终究不是老龙的乖乖徒儿,你这小子来了半晌,也不知问我老人家安好!”
许听cháo淡然一笑:“弟子却是不肖至极,非但未能尽得礼数,还给师伯惹来一桩绝大麻烦!”
敖瑞神sè变得古怪,向许听cháo招招手:“且随我来!”言罢转身就走,往苍龙泽畔的洞府而去。
许听cháo凌空踏步,不紧不慢地跟上。
进得那晶莹剔透的宫殿之中,许听cháo左右环顾,问道:“师伯,尤师叔不在?”
敖瑞没好气道:“凤丫头被人拐走,她还留在老龙府中作甚?”
许听cháo施礼告饶,这老龙哼了声,继续往前。
老少两人一前一后来至客厅之中,分主客坐好,敖瑞才道:“你究竟惹下何等祸事,跑来老龙这里躲避?先说好,当年你一身本事就不逊于合道境中人,老龙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师伯定然帮得上!”许听cháo满面淡然,“弟子已与鬼仙门郑文锦老儿相约下月初七在域外相见……”
“什么?!”
敖瑞大惊失sè,不自禁地站起身来,戟指指向许听cháo,嘴唇颤动不休!
“好你个背时小子!那郑文锦何等人物,岂是你区区一虚境小辈能招惹的?!”
老龙越想越是气急败坏,见许听cháo兀自一副淡漠无所谓的模样,更是伸手就打!
“我打死你这不知深浅的混账小子!”
许听cháo也不还手,只将身躯淡去,挪移到客厅正中,施礼道:“师伯稍安勿躁,且听弟子慢慢道来!”
敖瑞失手,也不再追打,只板着一张老脸生硬道:“说!”
他虽然做出这副姿态,心头却在盘算如何请动谷中前辈,来给许听cháo料理首尾。
许听cháo淡笑道:“师伯可知前一刻弟子身处何方?”
“休要卖弄,快快说来!”
许听cháo无奈,只得道:“弟子方才正是从西海极南接近无归海处一次挪移而来……”
“你再说一遍?!”
敖瑞悚然动容,但分明就不相信许听cháo有这本事!
西海距此不下五亿里路程,而天道界虚空稳固,便是合道境中的顶尖人物,一次挪移也不过六七百万里,你小子说一次挪移就能挪移五亿里,教人如何相信?
许听cháo正sè道:“弟子并非哄骗师伯,而是新近炼成‘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可借助周天星辰之力,来去颇为自如。”
听得此言,敖瑞几乎嘴歪眼斜,抽气道:“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亏得你有耐xìng去修行那等鸡肋!”而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抽搐道:“当年那摩陀小辈与你同去,莫不是你为了修行这法门生生耗去一套周天星核?!”
老龙语气虽是询问,但神sè间分明就已经确认了。
“败家子!败家子啊!你可知一套星核就是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哪有这般胡乱使用的!”
敖瑞颇有暴跳如雷的征兆!
需知诸天星辰银河飞梭这等无上至宝,万妖谷中也只得一艘,被宝贝得不得了,都是由谷中五位妖仙轮流保管,生怕有个闪失!而面前这小王八蛋为只修行一门鸡肋功法,就生生耗去一艘,如何不教人痛彻心肺?!
想想元磁极空梭那般威能与便利,许听cháo也觉自家做法实在奢侈,但当初为应对那玄煞勾武,委实迫不得已,且用来修行此法的那套周天星核已在巨人界逸仙洲上西神都中损毁不少,即便不用,也几乎废了。
敖瑞如此模样,分明就是不再认为许听cháo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物,反倒心疼起他练功消耗来!
许听cháo面现笑意,又施礼道:“还请师伯将此事告知谷中几位天仙前辈!”
敖瑞还在为被许听cháo用去那周天星核心痛如绞,闻言冷哼道:“你还知晓害怕,要几位前辈前去撑腰啊?”抱怨之后,也不说答应不答应,只问道:“你这小子究竟要做何事,非得闹出这般大动静?”
许听cháo也不隐瞒,直言道:“弟子不过想要在天道界中建一方道场,也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
敖瑞老大不乐。
“万妖谷还不够你容身?也是,如今你这小混蛋修成那等法门,翅膀自是硬了!老龙可以为你通报,不过你若立派,须是万妖谷一脉!”
许听cháo毫不犹豫地答道:“自当如此!还请师伯赐下名号!”
敖瑞面sè稍和,不过并未答应,只道:“此事重大,非老龙一人能够决断,还需禀明五位前辈,召集我妖族众位长老共议!你且好生等着,师伯这就去求见本谷刘前辈,不出三五rì,必定回转!”
这老龙说完,浑身青光一起,便没了踪影,当真是个雷厉风行的xìng子。
许听cháo面上微带笑意,也不在客厅中多待,只身出得水晶宫殿,认准夸父族领地,便架了遁光而去。
此番回转内莽苍,理应前去拜会夸父族中长辈。
……
许听cháo毕竟不是血妖,在夸父族中见了前任族长及诸位长老,通禀血妖及迁往巨人界的族人近况,再稍稍说了会儿闲话,便告辞离开,循着周辰五人的禁神牌,往他们洞府而去。
当年五人及门下徒子徒孙被许听cháo带到内莽苍中,就在苍龙泽附近开辟洞府,潜心修炼,如今数百年过去,依旧不曾变动。
许听cháo到时,周辰、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梵紫芸,以及钱处苍一齐出迎,显然早有准备。
周辰上前施礼道:“老朽等恭迎公子!”
许听cháo虚扶一记:“不需多礼!”
目光在除去钱处苍的五人身上扫过,面上不禁露出笑意。
“数百年不见,五位道友功候大进,当真可喜可贺!”
周辰慌忙道:“全耐公子赐下冥府玉册,老朽等方有今rì!”
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也纷纷道谢,唯独梵紫芸面上颇有惭sè。原来她与钱处苍耽于情事,这些年来虽有长进,但比起周辰四名师兄未免差得太远。
许听cháo倒不愿管这些,只略略说了几句谦逊的话。
寒暄已毕,周辰和解复斌对视一眼,忽然双双拜倒半空,齐声道:“老朽管教不严,致使孽徒出逃,泄露冥府玉册一事,引来鬼仙门多次窥视,还请公子责罚!”
鲁宜鹤、石种峦和梵紫芸见状,都是面现惭sè,也跟着拜倒!
钱处苍对许听cháo以禁神牌拘束自家爱侣梵紫芸十分不满,但形势比人强,此刻也深施一礼,沉声道:“此事非周、解两位道友之过,还请……公子从轻发落!”
他这一声“公子”叫得委实勉强,但许听cháo如今一身本事,哪里还会计较,只挥手淡然道:“此事我已知晓,都起来吧!”
周辰等拿不准他心思,却也只得谢过起身,但心中未免忐忑。
许听cháo又道:“你二人叛逃的弟子可是曹宛眉与澹台明镜?我记得当年他两人便颇多微词。”
周辰和解复斌面sè微变,又要拜倒请罪。
许听cháo不耐,挥手打出一道真气,将两人托起。
“这两人得传多少?”
周、解两人见许听cháo这般做派,心头已然安定,听得此问,周辰便上前答话。
“禀公子,老朽与解师弟知晓两个孽障心思不定,都只传了冥府玉册炼气境些许皮毛。”
许听cháo缓缓点头:“如此倒当真怪不得你二人。易地而处,我亦会心生怨念,设法逃走!”
“多谢公子体谅!”
周、解两人这才放了心,又恭敬施礼。
许听cháo坦然受下……
七九二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九)
玄门妖修792_玄门妖修_来自(380000.)
周辰见许听cháo受了他与解复斌大礼,这才全然放心,笑道:“公子请稍待,老朽这就唤门下弟子前来参见。 380000. ”
许听cháo闻言,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sè,周辰很是尴尬,鲁宜鹤、解复斌、石种峦和梵紫芸也目光躲闪,只那钱处苍颇为坦然。这些个老怪分明就是怕自己因冥府玉册泄露一事迁怒门中弟子,否则刚才就应该带了一干徒子徒孙前来迎接。
舐犊之情,人皆有之。许听cháo也不点破,只轻笑道:“不必了。”
周辰几人再次谢罪。
许听cháo又将五枚禁神牌取出,还不等周辰五人变sè,就挥手抛出。
“如今许某已不须这等手段,几位将自家元神收回吧!何去何从,但凭自愿。”
五个老怪眼见拘禁自家小半元神的牌符就飘在面前,兀自不敢置信!钱处苍两眼盯住许听cháo,面上神sè变幻,片刻后,一把将梵紫芸面前那禁神牌握住!
梵紫芸面sè大变,钱处苍已将禁神牌塞到她手中:“紫芸毋须多疑,快快炼化了此物!”
这两人倒是恩爱得很,梵紫芸此刻心神激荡,在钱处苍面前哪里有半分虚境老怪的模样,分明就是个柔弱女子,她自身已无主意,闻言轻轻嗯了一声,握住禁神牌的右手中有黑sè煞光闪动,禁神牌也立时颤动起来,其中被拘禁的元神迫不及待想要钻出!
“师妹!”
鲁宜鹤见梵紫芸如此轻率地行事,心下大急,忍不住呼喊出声!周辰与解复斌、石种峦则看向许听cháo,眼中有惊疑,也有希冀。
许听cháo淡然道:“许某已邀约鬼仙门郑文锦郑前辈于下月初七在域外相见,又何须欺骗你等?”
“啊!”
周、解、石三人惊呼出声,鲁宜鹤和钱处苍也扭头来看,不过面上尽是惊骇,似乎根本就不相信此事!唯独梵紫芸正与禁神牌自家分神呼应,祭炼禁制,外界种种充耳不闻!
“好自为之!”
按常理来说,区区一虚境如何能与上界天相争?
周辰几个老怪难以相信,并不在许听cháo意料之外,但他并不打算在此多作停留,交待了这句话,便挪移而走,回到老龙敖瑞的洞府之中,自行选了一间偏殿进驻,设下禁法,将得来的灵材取出,喷吐灵焰祭炼起来。
此刻,周辰、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也将自家禁神牌炼化,被拘禁的元神也已收回,尽管如此,他们却并无多少欢喜之sè。
钱处苍并无他们那般复杂的心思,于是出声问道:“四位道友是何打算?”
“哼!”
鲁宜鹤对梵紫芸这位小师妹早有心思,对钱处苍向来没有半点好脸sè,此刻又见两人恩爱,心头更是极不舒爽。
解复斌、石种峦两人也多少对梵紫芸与钱处苍结为道侣有些不满,因此皆不答话。
这番举动,让梵紫芸十分为难。
周辰沉吟半晌,方才开口道:“三位师弟,梵师妹,钱道友,你们如何看公子这番做法?”
石种峦人高马大,心思却多,与心头不快的鲁宜鹤皆都沉吟不语,反是瘦瘦小小的解复斌心直口快,径直说道:“公子既舍了禁神牌,所言定然不虚!”
周辰叹道:“公子此举自是出自真心。当年若非我等阻截,也不会受制于禁神牌。想当初公子不过区区元神境,将我师兄妹五人擒下制住,也是情非得已。而今六百年已过,公子也早已晋阶虚境,一身修为神通必然远胜,还说出邀斗太叔祖的话来,我等只怕早已入不得其眼中,放与不放,又有何分别?”
鲁宜鹤四人及钱处苍都沉默不语。
周辰又道:“天道界中,自古人妖不两立。我等叛出鬼仙门,又投了万妖谷,可说已是退路断绝,如今虽得了zì yóu之身,又能去往何处?”
一番话,说得其余五人面sè变幻。
周辰就此打住,片刻之后,钱处苍开口道:“大师兄言之有理,眼下人族断无我等容身之地,除了投效许道友,别无他途!况且许道友天资横溢,又身负诸般无上玄功,可说前途无量,我等若能诚心辅佐……大道可期!”
这话却说到一干老怪心坎上,旁的暂且不提,他们六人皆为鬼道修士,对许听cháo手中那远胜鬼仙门幽冥大(蟹)法的冥府玉册垂涎得很。周辰师兄妹五人,只得传了炼气、元神两境,而钱处苍虽半点不得与闻,但周辰五人这些年的进境,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他早在觊觎冥府玉册,又无宗门束缚,正好此刻有机会,便生了投诚的心思,顺便将往rì对周辰的“道友”之称改作了“大师兄”!
“大师兄,究竟该如何,你倒是拿出个章程来!”
石种峦心底已经肯了大半,却不愿径直承认,只将周辰推出来顶缸。
周辰心头也是犹豫,毕竟之前受制于许听cháo,还算有说辞,此时得了zì yóu,再行投效,就全然不同了。
梵紫芸与钱处苍悄然对视几眼,便咬牙道:“大师兄,小妹有一言!”
周辰侧目来看,道:“师妹但讲无妨!”
梵紫芸上前一步,沉声道:“小妹知四位师兄尚有回转鬼仙门的心思。诚然,凭借冥府玉册炼气、元神两境功法,再说明前因后果,我等之前所犯诸般罪责,十有**能得以赦免,但想要博取什么好处,也八成只是妄想!”
“如今的鬼仙门,早已成了他郑家囊中之物!自从恩师陨落,我兄妹五人在门中过的什么rì子,也不须小妹多说。门中但有苦累凶险的事情,都交与似我等兄妹的同门去做,获取的好处,却还要让旁人占去大头!”
周辰、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闻言,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可见梵紫芸说得半点没错,但这女子其实也存了私心。她早知自家爱侣钱处苍有心求取冥府玉册,而她限于誓言及许听cháo威势,不敢私相传授,此刻钱处苍表露投效许听cháo的心思,她自然也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帮着自家爱郎说话了。
梵紫芸如此心思,周辰四人自是看得出来,因此虽然被说得颇为意动,但依旧还有一丝迟疑。
钱处苍见状,心头却是大笑,决意再加上最后一把火。
“四位师兄倘若回转鬼仙门,免于罪责的可能极大,但说不得还是要受门规处罚,且就算能得赦免,但前科已在,将来必定艰难。反之,若诚心辅佐许道友,境况则大不相同!”
“许道友敢邀请鬼仙门郑文锦相见,定是有把握与天仙相争!试问既然身负这般神通,又岂会甘心落于人后?自建一方势力,当在眼前!这势力还必定不会小了,甚至第六处万妖谷也不无可能!”
周辰四人眼底都有jīng光闪动。
天道界妖族有五位妖仙,所以有五家万妖谷,许听cháo既有与天仙抗衡的本事,那么钱处苍所说就必然会成为现实,所虑者不过大小问题!此时此刻,许听cháo最缺的莫过与人手,自己六人去投,正是雪中送炭,必受重用!待其势力羽翼丰满,自己等人就是元老功臣,好处如何,不需多说!
周辰入鬼仙门时rì最久,也最是怀念故旧,此刻却也叹息道:“既如此,我等便投了公子。只怕公子在他界尚有基业,且与我等人妖殊途,将来颇多不便。”
梵紫芸却与钱处苍相视而笑。
“大师兄却是多虑了。”梵紫芸自信满满地一捋额前秀发,“小妹正有一桩隐秘要与四位师兄说。只是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哥哥们莫要轻易泄露!”
周辰、解复斌和石种峦jīng神一振,连忙答应。鲁宜鹤则更加不高兴,这事你瞒了四位兄长数百年,却早与姓钱的说了吧!
梵紫芸不敢去看鲁宜鹤,只在周围设下隔音禁制,低声道:“当年敖珊妹妹斩却善念,修成两道元神后,小妹便时常与敖凤妹妹往来。一次敖凤妹妹说漏了嘴,教小妹得知公子过往……”
她故意顿了顿,引得周辰四人凝神来听,方才续道:“原来公子原本乃一头五行魅灵投生人族,后来又得了一位诨号叫做‘血海老妖’的前辈传承,才一分为二,血肉躯壳与三魂七魄化作血妖,五行魅灵便成了公子!”
周辰大喜:“如此说来,公子岂非亦人亦妖,对两族并无偏见?”
鲁宜鹤、解复斌和石种峦虽各有心思,但也不禁jīng神大振!
梵紫芸笑道:“敖凤妹妹并未多言,发现不妥后,就让小妹起誓保密,但听说公子与望海族夏氏交好,想必也正如大师兄所说,对人妖两族一视同仁。”
“如此便好!”周辰已是jīng神奕奕,“我等便好生相助公子,博取个大好前程!”
“正当如此!”
鲁宜鹤等也都出声附和。
梵紫芸趁势向裣衽施礼:“还请四位师兄莫要怪罪小妹存心隐瞒这等大事!”
周辰伸手虚扶一记,哈哈笑道:“既是少夫人有命,师妹何罪之有?”
梵紫芸眼珠一转,恭敬道:“多谢大师兄原宥!从今而后,小妹心头再无敖凤妹妹,只有两位少夫人!”
周辰抚须点头,不再多提点,只说道:“诸位师弟,梵师妹,我等这就召集门下宣布此事。切记,休得再出曹宛眉与澹台明镜两个孽障之事!”
五个老怪凛然遵命,钱处苍却在心头暗骂:“老狐狸!”
……
玄门妖修792_玄门妖修_
七九三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
“老狐狸!”
钱处苍才在心头暗骂,梵紫芸就察觉了什么,她也不多说,只娇俏一笑,让他多担待些。
佳人展颜,钱处苍心下兀自不平,只在去接门下弟子的途中悄声道:“许道友此举分明就是yù擒故纵,为夫却不信大师兄看不出来,偏生要你我夫妇站出来将事情挑明,自己去做那缩头乌龟!”
“好啦好啦,在鬼仙门时,大师兄就要为我们几个师弟师妹打算,谨慎小心些,总不会有大错!”
钱处苍暗哼一声,不再说话。
梵紫芸见不得他生闷气,就问道:“也不知公子究竟怎生想法,夫君可猜得出一二?”
“为夫哪里知晓许道友详细打算?不过此事倒也不难,只须请大师兄前往敖前辈府中一问便可!”
梵紫芸没好气地白了钱处苍一眼。
钱处苍开怀一笑:“此次这只出头鸟,想来大师兄也是愿意做的!”
……
敖瑞洞府偏殿之中,许听cháo正催动sè作炽白的太阳真火灼烧一团黝黑金铁。
他自修行之始,就在祭炼太阳真火,驱使起来十分纯熟,而后又在小百禽界得了那混元金翎,此火更是威能大增,正好用来熔炼五金灵矿。这些年来,他已将混元金翎参悟得透彻,此物也不知是何种灵禽遗留,竟有金乌、大鹏以及少许孔雀血脉,其中尤以金乌为最,故而能对太阳真火极大增幅。
此番熔炼的金铁,其实不过寻常货sè,但用来建造接引仙阵,对品质要求极高,许听cháo以自家最拿手的太阳真火祭炼,正好合适。所谓真金不怕火炼,经他催动此火灼烧一rì一夜,灵矿中能留下的都是菁华。
他在这偏殿中闭关将近三rì,已炼出两锭长宽厚皆为一丈的金铁锭,眼前这一块,也即将炼成。
面前那太阳真火不过尺许大小一团,但其中自有乾坤,足有十丈见方的空间!这等手法却是学自陶万淳,只不过许听cháo只得了些皮毛,不能幻化出似那“三阳一气炉”一般的炉鼎来。
即便如此,只粗粗炼些金铁矿物,倒也绰绰有余。
两个时辰后,许听cháo将太阳真火一收,一黝黑发亮的光洁尺许见方金锭就悬浮半空,周围朦胧罩了一层似真似幻的膜状物,教人看得不大真切。
许听cháo稍稍观看一阵,面上就露出满意的神sè,一道法诀打出,那膜状物就好似被戳破的泡沫一般消散,内中金锭猛地长大,化作一丈见方的硕大金锭,偏殿中也陡然炽热起来!
“好jīng妙的手段!”
殿外传来这赞叹的声音并非出自敖瑞,听来还有几分yīn沉。
许听cháo挥手将金锭收起,起身整肃衣衫,打开殿门,就见一鸩面老者负手而立,敖瑞与尤寒梅恭敬立其身后!这老者通体灵光烁烁,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却又引而不发,反倒显出几分轻灵柔和来。
身上能有这般异象的,除了仙人还能是谁?
许听cháo恭敬施礼:“弟子许听cháo,见过刘前辈,见过敖师伯、尤师叔!”
来人正是长离万妖谷妖仙刘岐!此老乃是一头人面鸩得道,极善用毒,虽不炼法宝,却是万妖谷五位妖仙中最难缠之人!
刘岐卖相不佳,对许听cháo却甚是热情,上前两步,以右手托住许听cháo左手胳膊,大笑道:“莫要弄这些花巧噱头!”仔细看了看,赞道:“果真一表人才,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迟早是我辈中人,更难得修成那般大(蟹)法,我们几个老家伙与人族那八名老儿若不全力以赴,九成九也不是你对手!”
虽说许听cháo心中早有把握,但毕竟还有几分担忧,如今亲耳听到刘岐如此说,便将最后的担心放下,谦逊道:“前辈谬赞,弟子倚仗道外末法,实在不值一提!”
“哼!你知晓就好!”
这话并非出自刘岐之口,而是一忽然在虚空中走出的白裙女子。此女容貌只是普通,但一身轻灵脱俗的气质,却是凡界女修万万学不来的。
万妖谷只一位女xìng妖仙,就是那靛玉水仙得道的浮丘怡宸。
“弟子见过浮丘前辈!”
许听cháo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女仙,但还是恭敬施礼。
浮丘怡宸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便将视线移到刘岐身上,冷声道:“毒雀儿,你邀我等前来,就是为这小辈?”
刘岐给许听cháo个安心的眼sè,暗中传音道:“莫要与这女人计较,她对男子向来不假辞sè,并非刻意针对你。”
许听cháo耳中响起这声音的同时,刘岐正与浮丘怡宸笑着说话:“这小辈一身本事,有他坐镇,料来人族再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五个老不死岂不正好落得清闲?”
“但愿如此!”
刘岐笑脸相迎,浮丘怡宸却不给半点情面,只冷冷应声,教刘岐好不尴尬。敖瑞见状,连忙暗示尤寒梅,尤寒梅会意,上前道:“浮丘前辈,这水晶宫中颇有几处美妙景致,若有兴致,不妨随弟子前往观赏。”
“也好。”
浮丘怡宸堂堂天仙境中人,何等美景不曾见过,怎会稀罕区区一水晶宫?但她却不曾对尤寒梅使脸sè,含笑答应一声,就轻移莲步,随着去了。只剩刘岐与敖瑞和许听cháo大眼瞪小眼。
“哈哈哈……”
爽朗的笑正从远处传来,一头系玉带的八字须jīng瘦中年人就先来到刘岐面前。
“刘兄,怡宸可是到了?”
刘岐往两女离去的方向一指,揶揄道:“浮丘道友与尤寒梅那娃娃去参观敖瑞小青龙的洞府了!”
“多谢相告!”
中年人闻言两眼一亮,匆匆一拱手,便追着去了。
刘岐摇头不已,许听cháo却满面古怪地看着敖瑞,惹得这头“小青龙”恼怒地一瞪!
“季道友与扶道友相距较远,怕是还有些时候才能赶到。敖瑞,还不前面带路?”
刘岐说着,一把拉住许听cháo,笑道:“许小子,且与老妖去坐坐,好生说说你都有哪些本事!对了,方才那老蝙蝠名唤管浥尘,坐镇寒玄万妖谷……”
他倒是不客气得很,口中还说要敖瑞带路,却不等这老龙动身就拉着许听cháo熟门熟路地到了正殿之中,自行在主位之上坐下。
“听cháo儿,你坐这边!”
刘岐指的是右方首位,许听cháo正被他一声“听cháo儿”唤得浑身不自在,顺势看去,立时就推辞道:“这如何使得?”
“让你坐你就坐,怎的这般婆婆妈妈?”
许听cháo无奈,只得向刘岐与静静跟来的敖瑞各自行了一礼,才在右首坐定。
刘岐甚是满意,敖瑞也不以为忤,径直在许听cháo下手坐了。
“好小子,你这一身先天真气,怕是有好几百年火候了吧?”
许听cháo正襟危坐,恭敬答道:“弟子炼气境时侥幸在一密地寻得先天灵脉,是以有这般造化,至今已将近七百年。”
刘岐大赞道:“果真不愧是福泽深厚之人!”
敖瑞又拿两眼来瞪许听cháo,他从来就不曾听过此事!
刘岐哈哈一笑,又道:“通体宝光这般强盛,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好物,可否拿出来让老妖瞧一瞧?”
“这等好事,刘道友怎好独享?”
刘岐微怔,而后喜道:“两位道友怎来得这般快法?”
说话间,已是起身相迎。
许听cháo与敖瑞不敢怠慢,也都站起身来行礼。
方才那声音又道:“谷中出了这等了得的后辈,我等怎能不急急赶来相见?”
话音未落,一卓尔不群的白袍修士便出现在殿中。还不等许听cháo看清他面容,又有一道紫光闪动,虚空中走出个秃顶紫袍的圆胖道人来!
两名妖仙现了身形,只向刘岐微微一拱手,就将目光落到许听cháo身上。
许听cháo恭身施礼:“弟子见过两位前辈!”
“好!好!好!”
“后辈俊秀,青出于蓝啊!”
两个老妖赞不绝口。
刘岐只觉大有面子,大笑道:“听cháo儿,白袍这个是你季前辈,这胖子姓扶,最是和善不过,你便学着老妖这般唤他,他也只一笑而过,不会往心里去!”
许听cháo却不会孟浪,中规中矩地行礼:“见过季前辈、扶前辈!”
刘岐虽只说了两人的姓,许听cháo却已知其根脚。白袍者名为季平戈,是一株晶桑得道,以自家枝杈炼了一百零八口晶木神剑,合天罡地煞之数,十分厉害!而紫袍胖老道姓扶名余,辟水紫鲵得道,一手御水神通,天道界中无人能及!
季平戈对许听cháo这般做派十分满意,又夸赞了几句,便自行坐了左方首位。扶余却只笑眯眯地一点头,坐了左首第三位。
老龙敖瑞早已出去找寻浮丘怡宸与管浥尘,季、扶两个老妖方才坐下,就与尤寒梅伴将人领了来。
管浥尘殷情地陪在浮丘怡宸身旁,入得殿中,却不得不与刘岐三人寒暄,浮丘怡宸趁机一言不发地坐了左方第四位。
这女妖如此xìng子,刘岐等见怪不怪,略略问候便自作罢,管浥尘却不愿入座,走到扶余面前,笑道:“扶老弟,我俩换换位置如何?”
“哼!”
扶余还未表态,浮丘怡宸就面现不耐,冷哼出声。
“我说管兄,你这么办事可不大对劲呀!正所谓礼不可废……”
“一壶陈桑jīng酿!”
“三壶!”
“两壶!”
“成交!”
管浥尘一挥袖,扶余面前玉案之上便出现两个桑木酒壶,阵阵异香弥散而出,闻之yù醉。
在刘岐、季平戈灼灼目光之下,扶余得意一笑,抖袖将两壶美酒笼住收了,起身往第二位走去……
七九四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一)
比扶余更得意的是管浥尘,这老妖施施然在左首第三坐了,便迫不及待地向浮丘怡宸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却惹得佳人脸罩寒霜!
“咳!”
刘岐轻咳一声,引得其余四名妖仙都扭头来看。
“听cháo,你既然敢邀约郑文锦那老儿,定有倚仗,不妨细细说来,让我们几个老不死给你参详参详!”
这话是刘岐对许听cháo说的,哪知不等他这正主儿回答,季平戈就朗笑道:“好你个毒雀儿,忒也不地道!方才还说要看这娃娃的宝物,怎的此刻就改了口,莫非还怕我们做长辈贪图小儿辈物事不成?”
刘岐也不生气,只道:“季道友此话未免言之过早,听cháo身上那几件宝物,老夫就不信你不心动!”
“哦?如此当倒要好生开开眼界!”
季平戈较了真,两眼落在许听cháo身上,面上隐含期待。扶余、管浥尘和浮丘怡宸也差不多都面sè微动,向许听cháo看来,而敖瑞和尤寒梅则是惊疑不定,似乎有些不相信,但本谷妖仙都如此说了,想来不假。
许听cháo只稍稍沉吟,刘岐就笑道:“可不是藏拙的时候,只管拿出来,你有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傍身,即便我们几个老儿厚着面皮联手,用尽全力了也抢不走啊!”
“就是!就是!大好男儿,就该痛快些!”
许听cháo只得告了声罪,心中念头一动,炼魔仙剑便化作丈许紫芒自袖中鱼游而出,围绕身旁飞旋转动!
“好剑!沈度死鬼那清霜也多有不及!”
季平戈能自残躯壳炼制一百零八口晶木神剑,本也是爱剑之人,当即就赞叹出声,双目更是灼灼注视那夭矫盘旋的紫龙,片刻不愿移开!他口中的沈度,即是坐镇大道宗禁地那天仙,当年域外一战,被他们五人与人族仙人联手设计害死了。此事许听cháo亲眼目睹。
刘岐等四名妖仙也瞪大两眼观看,就连浮丘怡宸这等xìng情寡淡之人,面上都露出些微艳羡。
敖瑞和尤寒梅更是不济,他们虽修成合道数十万年,是万妖谷有数几位能引霞飞升的弟子,身家不可谓不厚,但最多也就几件仙府奇珍中的上品,哪里比得过这口仙剑?
这小子说回转之后得了些机缘,老龙还当是推托之言,不成想竟是真的!
尤寒梅颇有些目瞪口呆,老龙敖瑞则在心头如此嘀咕。
许听cháo见几个老妖看得够了,才淡然解说道:“此剑名为‘炼魔’,是弟子在一头勾武冥兽身上得来……”
他将那玄煞勾武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甚至连为绞杀这老怪,太虚提前飞升,以及自己与血妖本为同一人两事都不曾隐瞒。
刘岐等老妖面面相觑,知晓许听cháo如此说,是在向他们交底了。而敖瑞和尤寒梅则十分不高兴,在血妖口中,许听cháo与他可是同一元胎孕育的兄弟来着。
且不提这两位长辈是敖珊敖凤的师长,许听cháo对他们也十分敬重,当即起身赔罪。
“还请敖师伯与尤师叔赎罪!当年弟子受大道宗挟持,半途侥幸脱身,到得此界,惶惶不可终rì,生怕露了行迹,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姑且听这一回!但你究竟是何来历,休得再行隐瞒!”
许听cháo师门能围杀那天仙境的玄煞勾武,虽说那老怪并未将修为恢复全盛,但也足以说明厉害!且他那太虚师伯晋阶合道不过区区四百来年就能飞升仙界,委实有些骇人听闻,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许听cháo如今炼得一身本事,本谷妖仙都自承就算拼尽全力,也不拿他怎样,更难得这小子依旧执礼甚恭……
敖瑞权衡利弊,知晓不宜多作追究,便说出前面那番话来,只是语气显得有些冰冷。
尤寒梅自无异议,只笑着劝慰了几句,还嘱咐许听cháo早些将她的宝贝徒儿带来相聚。
许听cháo应下后,便说起自家事情。
“弟子本出身凤凰界灯承洲太清门。太清门立派不过数万年,却颇得天地玄门遗泽……”
刘岐等五位老妖驻守万妖谷数十万年,对那天地玄门也早有耳闻,知其是这百灵大界之中除混元派之外有数的大派之一。五人一面听,一面眉来眼去,既然这小子并非单纯万妖谷弟子,还颇有些来头,如何对待,还须得改上一改!
“……南海之事后,血海前辈便将弟子带往幽冥血海钧天仙府之……”
“什么?!”
“你,你再说一遍?”
五个老妖再也坐不住了,个个都是挑起身来,一脸不敢置信。
将钧天仙府一事说出,并非许听cháo擅作主张。自从打算在天道界中建造接引仙阵,钧天上院一干老怪就在争论此事,甚至还召集门下十数万弟子商讨,吵闹了几年,最终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其一,钧天上院要以接引仙阵将巨人、天道两界连通,今后人员往来,必然瞒不住人,万妖谷修士闻讯后,必有人借道仙阵前往巨人界,一两人虽能推脱,但势必不能将所有人拒之门外,譬如大殿中这七位。而钧天仙府的事情早已在巨人界传得沸沸扬扬,几乎可说人尽皆知,若非钧天上院实力太过骇人,又准许定额的别派弟子与长老到仙府中潜修,必定早就麻烦不断。巨人界中情形如此,只须赶去的天道界修士稍稍留心,就能发现端倪。既然仙府消息泄露只是迟早,还不如痛快说了,以免将来再生龌龊。
第二则是钧天上院如今也算颇有根基,不怕旁人惦记。尤其是搜刮魔獍八界将炼制九九丹的药材凑齐,小辈妖族弟子中很是出了几名虚境,实力再次大增。且唐季甫、祁尧等还将才来的药材种在仙府药园之中,并着手改良九九丹,使之也能适合人族修士服用,近几年也已颇有进展。似这般,不需多久,小辈中虚境修士将接连不断涌现!
有这等实力,再借助钧天仙府,周天星辰大阵,诸岳神峰禁法等等禁断大阵,钧天上院并不会怕了仙人,足以安身立命!且作为钧天上院灵枢的yīn阳五行池融入了孕育血妖神魔躯壳的混沌元胎,能借得巨人界一界之力,威能还要再增数倍!
有如此便利,血妖这数百年来都在rì夜不停地祭炼仙府,如今已将镇府灵碑祭炼了七成还多,再与摩陀老道合力,将府中诸般殿堂庭院打开八成左右,所得宝物、丹药、灵材、功诀等等修行之物无算,更增门派底蕴。如今的钧天上院,但凡虚境以上,人人都有一两件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便是元神小辈,也能凭借赚取大量宗门符箓换取这等至宝!
这些,都是许听cháo敢于之言钧天仙府存在的无奈与倚仗。且他来万妖谷,也并非要与几个老妖敌对,而是寻求能够“共谋大事”!
“几位前辈稍安勿躁,且听弟子慢慢道来。”
刘岐开怀大笑:“你这小子既然愿说,我等就是撞了天大福缘!驻守凡界这差事委实无趣得紧,还耽误修行,倘若能去你那仙府中潜修一阵,想来也不会比上界差了!”
“刘兄此言在理!”
“季道友莫要打岔!”
许听cháo淡然一笑,略略整理思绪,便重又开了口……
敖瑞和尤寒梅面面相觑,哪曾想到昔rì这晚辈一回来,就闹出如此多动静,一桩接一桩,几乎教人喘不过气来!震惊过后就是狂喜,这小子的道侣是自家爱徒,那仙府有诸般好处,必然也不会少了自己一份!如此,当真才是大道可期!
许听cháo说得很仔细,一来显示诚意,二则也好让五个老妖心有顾忌,只得选合作一途。
……
钧天上院之事何等繁杂?许听cháo这一说,就是一天一夜。
第三rì正午十分,许听cháo才收了声。
刘岐等五个老妖早已盘算好了,见状便笑道:“钧天上院有这等底蕴胸怀,足以与万妖谷平起平坐!”
季平戈、扶余、管浥尘和浮丘怡宸并无异议,敖瑞和尤寒梅话语权不重,但也极是赞同。
事情成了,许听cháo自是高兴,他这般神sè方才显露,刘岐便不自然笑道:“听cháo,你钧天上院拿出如此好处,要我等做些什么?”
许听cháo答道:“具体如何共事,还需等弟子门中长老前来商讨。不过眼下倒是有两桩事情须得五位前辈相助!”
“你且说来!”
想要分享仙府大利,就必得付出极大代价,刘岐说这话时心头颇有些颤抖,生怕听到什么棘手的事情。
许听cháo道:“弟子奉命在天道界中建造一座接引仙阵,只是势单力薄,想要完工,必定颇耗时rì……”
“这有何难?季道友颇善炼器,可为臂助,便是我等,也能做些粗浅的提炼事情!”
刘岐答应得很痛快,而后又小心道:“这第二……”
许听cháo向他一笑:“弟子另一道元神血妖想要将内莽苍中那大荒玄蛇打杀了来炼宝。”
他语气倒是轻松兼平淡,刘岐五个老怪却脸都绿了!
大黄玄sè乃洪荒异种,休说他们几个只能压抑自身修为的蹩脚天仙,便是上界玄仙下来,也不敢招惹此兽!就连金仙也仅仅勉强能应付!
这小王八蛋定然是疯了!
“娃娃,听老夫一句劝,那孽畜招惹不得!”
圆圆胖胖的扶余语重心长地劝导,引得一干老妖纷纷附和。
许听cháo不为所动,暗道:“我还没说那混元真仙何归处是血海前辈的仇家,就把你们吓成这般模样!既然你们听了钧天仙府还没反应,说明都不知晓此事,那么休要怪我把您几位老人家给坑害了,要怪就怪那何归处将此事隐瞒得紧……”心头如此想法,口中却说:“弟子既然敢打此蛇主意,自有万全之策!”
……
七九五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二)
九天飞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许听cháo灵觉纵然较寻常修士敏锐十倍,又身怀如意金卦这等易数至宝,还颇通河图洛书,却依旧察觉不到殿中这五名老妖的行踪。
五人到来,自家却半点感应不到,只有虚空在身旁微微动荡才得知晓!
将近二十年在域外奔走,他早已养成时时催动如意金卦规避凶险的习惯,陡然被人如此欺近身来,自然十分不适。虽然知晓刘岐五人对自己并无恶意,但依旧怵然心惊!天仙境中人,果然不是凡界修士能比!
他心头生出那般“坑害”的念头,倒也并非刻意为之,只是那何归处的事情,就算钧天上院之中,也并无几人知晓,委实不便多说。
哪家哪派没有自己的隐秘,这事自然也是一桩!
许听cháo是这么想的,顺便也将五个老妖拉下水……
刘岐等五人见他木讷老实,谦恭有礼,哪里知晓这小子心头竟也会有这般多的道道?
他们关心的是许听cháo口中所说那事。
“你打算如何对付那大荒玄蛇,不妨说来!”
话虽如此,刘岐面sè依旧很是难看,若许听cháo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就休想让他们出手!
许听cháo挥手将玄元斩魂刀祭起,以望海族神魂秘术催动,敖瑞和尤寒梅立时就觉得元神生寒,刘岐五人也十分不舒服。
“若只这点本事,趁早死了心!”
浮丘怡宸难得开口,说出话也很是难听。
许听cháo淡然道:“浮丘前辈言之有理!不过这玄元斩魂刀与炼魂之法仅仅只算其次,弟子另一道元神炼得斩灵台与十二元辰玉骨神魔剑两件宝物,还设法寻得红莲业火!”
几个老妖对视一眼,才由刘岐说道:“红莲业火倒是堪用,那斩灵台和十二元辰玉骨神魔剑有何玄妙,还需详细说来!”
“斩灵台是血妖自一名唤玄yīn老祖的虚境修士夺得,效用类似玄元斩魂刀,只不过是靠生灵凶煞之气伤人,被重新祭炼过后,威能更增,大约是弟子全力催动玄元斩魂刀的四倍!台上供养两尊血神卫,便是主要杀伐手段!”
“不错!”
刘岐五人已知许听cháo打算,总算是略微认可。
许听cháo续道:“十二元辰玉骨神魔剑更了得,此剑乃是依照一部与枯骨圣魔功记载一处的炼剑法门炼制,一套十二口,又以上界二十八宿神兽中的虚rì鼠、牛金牛、尾火虎、房rì兔、亢金龙、翼火蛇、星rì马、鬼金羊、觜火猴、昴rì鸡、娄金狗与室火猪十二头神兽jīng魂充作剑灵,再参照无极鬼神法中几种厉害法门改进,威能比斩灵台足足大出三倍!”
几个老妖都面现异sè,管浥尘笑道:“你这小子端的命好,那枯骨圣魔功、无极鬼神法,便是在仙界之中也大有名气,却都能落到你手中!不过你还须听老夫一声劝,这两门功法固然威能奇大,修行也艰难苛刻至极,若非走投无路,千万不可修行!”
“多谢观前辈提点,弟子省得!”
管浥尘点头不语,状甚满意。
刘岐沉吟片刻,又与其余洗个老妖传音交谈几句,便说道:“如此,若我五人出手,到也有三四分胜算!”
许听cháo闻言,眉头不禁一皱,这几率委实出乎预料地低!
刘岐见他这般模样,笑道:“洪荒异种岂是那般好对付的?尤其大荒玄蛇这等太古巨兽,神魂之强,远非你能想象!”
“弟子受教了!”许听cháo起身向刘岐一礼,而后说道:“若有弟子义兄摩陀道人布阵相助,前辈以为如何?”
“此人本事我也知晓,如此最多可增胜算一分!”
许听cháo却放下心来,面上也露出些微笑容。
“弟子还曾在藏镜阁中得了一方御兽台,疑其为上界仙人所用之物,如今正用来拘束一头合道境黄鸟!”
刘岐几人啼笑皆非:“倘若你那御兽台当真是仙界之物,用在区区一头黄鸟身上,何异于杀鸡用牛刀?”
“不曾见到实物,我等也不好过早定论,此事还需等你那接引仙阵完成,将两界连通之后再做计较。”
此话是季平戈说的,这老妖说完之后,便问道:“可将炼制接引仙阵的诸般灵材都备齐了?”
许听cháo心头一喜,说道:“尚且差了几种!”
他也不等几个老妖再来询问,就将灵材的名称说了。
刘岐笑骂道:“你这小子,也不知什么是客气!这几样东西虽说不常见,天道界中却还寻得到,你且与季道友先行炼制,我与扶道友、管道有和浮丘道友亲自走上一遭!”
“多谢前辈了!”
刘岐站起身来,一摆大袖:“谢老妖作甚?我等还不是急着去你那钧天仙府中修行?好生炼材,去也!”
话音落去,刘岐也不见了踪影,一同遁走的,还有扶余、管浥尘和浮丘怡宸三个!
季平戈却不为所动,只对许听cháo道:“无须理会那几个老儿,建造接引仙阵之事暂且放一放,老道先与你说说仙人与凡界修士有何不同,如此初七对上郑文锦时,你也好心头有数!”
许听cháo自是求之不得,连忙道谢。
季平戈坦然受了,才开口讲解起来,也不避讳殿中的敖瑞与尤寒梅。
“凡界修士晋阶合道后,便开始将元神与躯壳祭炼合一,经接引仙光洗髓伐毛达至大成,成就仙灵之躯!”
“仙躯为何,你也无须想得太过神秘,无非是更胜一层的庐舍罢了。其经脉宽阔坚韧,窍穴通达,可与天地交相感应,能容纳的真气远胜凡躯,且与元神相合,不惧是吸纳灵气炼化,还是修行功法,都要比凡躯快上数十倍……”
许听cháo与敖瑞、尤寒梅两个老怪听得心头直抽搐,仙躯这般厉害,在季平戈口中却好似算不得什么。仙人就是仙人,眼界与凡界修士大不一样。许听cháo暗忖若得了这般厉害的躯壳,自己一身本事立时便要翻上十倍!
季平戈洋洋洒洒说了足足一刻,才道:“仙人之所以称之为仙,关键还在对天地大道的领悟与运用上!”
说道此处,他反倒故意卖起关子来,对许听cháo神秘一笑。
“听cháo你说自己jīng擅五行术法,不妨对老道全力出手!”
许听cháo也不多言,只淡然应是,不过他知晓自己全力出手会有怎样威能,便决定不照季平戈所说行事。
一点水浪在他指尖凝出,清澈凛冽,夭矫翻腾,虽不过尺许长短,却好似长江大河波涛滚滚,隆隆水声震得大殿都簌簌抖动!
“好!”
季平戈大赞,身上也亮起一层淡淡的晶光!而敖瑞和尤寒梅则是暗自吃惊,他们自忖也能使出这般威能的法术,但决然做不到如此举重若轻!
片刻之后,两个老怪就觉得连这般想法也错了!
原来许听cháo指尖缠绕那水流轰响接连增大两次,变每次化后都是之前的两倍!
许听cháo所使法门正是学自墨鲤那“龙门三叠浪”,叠加两回,能将法术威能生生增大至四倍!
季平戈也惊讶道:“却是小瞧了你!”
“前辈小心了!”
许听cháo说完,便往季平戈左肩一指!缠绕在他手指之上那水流咆哮而出,当真好似潜龙出渊,怒啸天野!
季平戈面带笑容,不躲不闪,就在许听cháo、敖瑞和尤寒梅都以为他托大了的时候,那水流撞在他体表晶光之上,瞬息就消散无踪!
许听cháo面sè大变!
敖瑞和尤寒梅则惊得站起身来!
倘若天仙都有这般本事,岂非凡界无敌?那天仙与合道修士相差仿佛的传言,又是从何而来?
季平戈端坐不动,半晌之后才收了面上笑容,由衷赞道:“听cháo才只虚境就这般了得,假以时rì,只凭一手法术,就可稳胜我等了!”
许听cháo轻轻叹息,无奈道:“方才弟子使出七成力,依旧被您轻易破了法术,似这般,便是十成又能如何?”
季平戈哈哈一笑:“莫要做出那般模样!老道看似接得轻松,你又知我耗费了多大力气?”
“方才我要借助这天地大道,又得谨防过度,被仙界感知,也几乎用了六成jīng力,比起在仙界来,不知有多憋屈!”
“虽然如此,前辈也远非弟子所能抗衡!此次贸然邀约那郑文锦,却是孟浪了!”
季平戈安慰道:“我等天仙在凡界中能动用的本事也只这么些,方才只须你的法术威能再大点,或者动用任意一门神通,老道就承受不起,只得暂避锋芒了!那郑文锦修行玄冥yīn气,却与老道不同,只能克制玄yīn法术,你用五行法术与他争斗,少说也能有八成功效!”
许听cháo总算微微振奋了jīng神,问道:“依前辈的意思,玄门所出的仙人能克制天地五行,而鬼道仙人则能克制玄yīn法术,魔道之流的也如此?”
“差不多就是这个理儿!”季平戈笑着解释道,“你修行的是哪种灵气,飞升成仙之后就能领悟相应大道,用来欺负同道后辈,自然得心应手!”
“多谢前辈指点!”
许听cháo诚心相谢,似这般,先前以冥府玉册对郑文锦幽冥大(蟹)法的盘算已不能用,反倒五行法术还大有作为!弄清楚这其中关键,可免斗法时许多凶险还在其次,对今后修行的助益,才当真好处无穷!
敖瑞与尤寒梅也有此感。
季平戈却不在意道:“术法于我等不过小道,当真动起手来,还需多多仰仗法宝神通!”
……
七九六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三)
玄门妖修6_玄门妖修_来自(380000.)
“术法于我等不过小道,当真动起手来,还需多多仰仗法宝神通!”
许听cháo点头,略作思忖,就又问道:“不知元磁之宝可还堪用?”
“若是仙府奇珍,我等以五行灵气作为修行根本的仙人,也还要受其克制,不过对那郑文锦就没这般好使。380000.”
许听cháo闻言,自忖手中几件元磁宝物都是以磁母作为根本炼制,虽说炼制之法不甚jīng妙,但胜在后劲绵薄,应该也有不错效用,尤其是那元磁重烟盘,配合玄元癸水旗、五方五行太玄神禁,大概足以自保了。想到此处,他忽然一笑,此番与郑文锦争斗,最大的倚仗还是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倘若顺遂,只怕也不需动用这些手段!
“听cháo,若无他事,你我就动手建造那接引仙阵,如何?”
许听cháo闻言,将心头杂念压下,说道:“此阵耗材极多,须得先将诸般用材炼好,这玉简中是几种紧要部件炼制秘法,弟子力有未逮,强行动手,只怕会徒耗灵物,须得前辈相助!”
他说话之时,手中也多出一枚青sè玉简。
季平戈哈哈一笑,遥遥一抓,那玉简就凌空飞起,落入他手中。
这老妖也不忙着查看,只对敖瑞道:“你这府中可有炼器密室?”
敖瑞起身,施礼道:“请前辈随弟子来!”说完走到殿门处,停下等待。
季平戈这才施施然站起。
这老妖能如此摆谱,许听cháo却不敢托大,他早早就跟在敖瑞身后。尤寒梅也一同相送。
敖瑞领着三人七拐八绕,不一刻就来到一处僻静的古朴厚重殿堂。
季平戈左看右看,甚是满意,大袖一拂,就将殿门打开,径直走了进去。
许听cháo并未立时跟进,而是对敖瑞和尤寒梅道:“敖师伯,尤师叔,弟子yù在这内莽苍中建立道场,还请您二位帮忙寻一处合适灵地!”
敖瑞笑道:“内莽苍中地广人稀,地头倒好找,就是多有洪荒异兽,凶险得紧。此时有谷中五位前辈相助,建起接引仙阵不难,今后却不得安稳,你可要想好了!”
尤寒梅也道:“此事须得慎重!”
许听cháo却坚持道:“师伯师叔放心便是,只要大阵建起,弟子自信能守得住!”
“也罢,老龙便与你尤师叔走上一遭!”
许听cháo深施一礼,谢过后便走入炼器殿中。
敖瑞和尤寒梅对视一眼,面上都颇多喜sè。
“尤师妹,你看这地方应当选在何处?”
尤寒梅展颜一笑:“小妹也不占师兄便宜,就在你我洞府zhōng yāng附近如何?”
“此言甚善!那地方并无出众之处,你我这就给许小子造一处!”
……
六月初七,敖瑞洞府中炼器殿大门洞开,许听cháo与刘岐、季平戈等五位老妖鱼贯走出,与早早守在殿外的敖瑞、尤寒梅及万妖谷其余合道老怪相见。
一干合道老怪中,有两名元神境女子十分惹眼,正是当年许听cháo与敖珊敖凤结识的狐妖苏茜与紫云金貂徐娘。
二十几个合道老怪忙着与向刘岐五人见礼,苏茜与徐娘修为太低,够不上与谷中妖仙说话,遥遥施礼后,就找上许听cháo。
苏茜曾给许听cháo当过向导,因此彼此甚是熟稔,微微一福,嫣然笑道:“师兄,别来无恙?”
许听cháo也淡然一笑:“还好!师妹修为大有长进,再有四十年苦功,便能修至大圆满之境了!”
“小妹这点微末道行算得什么?想师兄当年才不过才初入元神,如今却已是虚境中人,好生教人羡慕!”
许听cháo摇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愚兄倒是盼望能如同师妹这般安安稳稳地修行,不用去经历那许多凶险!”
苏茜眼眸儿一转,媚态尽显:“师兄好不知足,你这般缘法,旁人求也求不来呢!”
许听cháo笑笑不语,又侧头去看徐娘。
他与徐娘不熟,但徐娘却是敖珊敖凤的手帕交。
徐娘见许听cháo看向自己,眼中有复杂之sè闪过,学着男子一拱手:“师弟!”
许听cháo也拱手还礼,淡然道:“徐师姐好!”
徐娘倒笑了起来:“倘若不是两位妹妹时时在耳边抱怨,师姐定要以为你这般做派是故意怠慢!”也不等许听cháo说话,她就又问:“两位妹妹可好?”
许听cháo面上窘迫一闪而过,答道:“珊儿凤儿都好,还时常说起师姐。”
徐娘闻言,很是开心,笑靥如花地问道:“她们修为如何了?”
“大约也和师姐一般。”
徐娘一怔,继而失笑:“你们这一家子,都是怪胎!”
当年与敖珊敖凤结交时,她就是元神圆满的修为,数百年过去,却依旧不得突破,如今听得被昔年小友赶上,心头难免吃味。
许听cháo安慰道:“天道界中本就不适合妖修修行,待小弟将接引仙阵造好,师姐大可往巨人界一行,说不定立时就能晋入虚境!”
徐娘笑笑:“承师弟吉言!”
许听cháo与两女说完话,其余老怪都纷纷上前来,要见一见他这位惊才绝艳的后辈。
一番寒暄客套自是免不了的。
其实众老怪早就想与许听cháo相见,只是刘岐五位老妖急着早些见到仙府,便闭了炼器殿大门,专心为建造接引仙阵提炼灵材,炼制部件,哪个来求见都不理会!
……
正是晨光初照的时候,东方红rì柔光洒下,一点也不显灼人。
建造接引仙阵的诸般灵材都已集齐,万妖谷也济济一堂,刘岐心情大好,负手向东方看了一眼,才侧头对许听cháo道:“早就听闻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威能,此去域外,便由你带我等一程,如何?”
“弟子遵命!”
许听cháo一拱手,周身就亮起璀璨星光,将殿前三十多大小妖修卷住,就往域外挪移而去!
以他和夏静白的交情,如此大事,必然不能少了望海一族,奈何前几天夏家几个主事之人与他相见,都担忧贸然与万妖谷交好会导致望海族自外于人族,婉言谢绝相邀。
许听cháo也不勉强,此时正好免得多跑上一趟,径直就往域外而去。
一抹星光在域外绽放,顷刻散去,显出刘岐等一干老妖的身形来,许听cháo则与苏茜和徐娘站在靠后方。
“好小子!带了这般多人,还能一次挪移就如此之远!”
刘岐大感长脸,方才站稳身形,便将许听cháo夸赞了一番!敖瑞、尤寒梅,以及长离万妖谷另外两名合道老怪韩连山和茅朗,也都觉得面上有光,苏茜也是长离万妖谷弟子,更不用多说。其余合道老怪,则个个都惊疑不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们之前固然听说过许听cháo如何如何厉害,连谷中五位妖仙前辈都自承不如,心头大多是不服气的,及至此刻,才知见面更胜闻名!旁的暂且不提,只这一手挪移虚空的本事,就足以将自己等人甩开十八条大街!
这小子分明就是一艘诸天星辰银河飞梭嘛!
众老怪心头大都是这么想的!
季平戈、扶余、管浥尘和浮丘怡宸四个老妖不会任由刘岐得意,但事实不容反驳,便将话题转开。
扶余笑呵呵道:“人族那边还不见动静,我等却是来得早了。”
“未必!”管浥尘接口道,“或许他们早来了,只是不知我等所在。”
“两道道友何必争吵?只须等上一等,便见分晓!”
季平戈如此和稀泥,刘岐连声赞同。
众老妖这一行,委实有些惊人。除了五百年前那次域外大战,天道界还再未出现过五名妖仙与二十多合道老妖同行的阵容。
所以,方圆数千里之内,几百头域外生灵被吓得心胆俱裂,狼狈逃窜!
半个时辰之后,人族仙人不见踪影,域外深空之中却来了一对男女修士。
许听cháo远远看了一眼,眼神微凝!
苏茜和徐娘还在奇怪,季平戈就大声道:“空瓿奇,夙沙奿,你们夫妇就不怕我等群起而攻,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这两人正是当年许听cháo与敖珊被沈今宵挟持而来时,在域外虚空中遇见的两头合道境域外天魔!
空瓿奇与夙沙奿乃是一对道侣,其本体分别是八足元兽和莹木,有一门合体秘法,施展后修为堪比天仙,且不似刘岐等人还得苦苦压制自身修为,尽可全力而为,十分骇人!当年他夫妇又得了大道宗合道老怪谭恭引来的接引仙光,炼化后功侯大进,一统天道界附近各域!
此节也是天道界人妖两族联合清剿域外妖魔的原因!
季平戈能将自家妖体枝桠用来炼制仙剑,自然十分好斗,这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
空瓿奇与夙沙奿却不答话,只从容挪移到近前。看了万妖谷一行三十余人几眼,空瓿奇才冷笑道:“季老儿,你就不怕我夫妇放手一搏,将你妖族jīng英后辈杀个干净?”
倘若是之前,季平戈可能还有所顾忌,但如今有许听cháo在场,哪里还会退让,当即哈哈一笑:“你尽可试试!”
空瓿奇瞳孔微微一缩,视线在三十几个老妖身上转来转去,唯独没有理会许听cháo与苏茜、徐娘三人。
他到底还只是合道境,也要受如意金卦蒙蔽,对许听cháo失了jǐng惕之心……
玄门妖修6_玄门妖修_
七九七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四)
玄门妖修7_玄门妖修_来自(380000.)
空瓿奇没有理会许听cháo与苏茜、徐娘二女,刘岐却暗地里向许听cháo传音。 380000.
“小心些!倘若他偷袭你们三个,给点教训就是,千万莫要当真斩了。”
天道界是人族主导,有这么两名厉害魔头在域外盘踞,自是好事。
许听cháo会意,也不答话,只看向刘岐,示意知道了。
万妖谷一干老怪如此有恃无恐,空瓿奇和夙沙奿只觉哪里不对,但始终找不出来,不过他们生xìng好斗,又有大神通傍身,是以并不打算就此退去。
两方对峙片刻,空瓿奇忽然咧嘴一笑,万妖谷众修头顶之上的虚空中忽然踏出六只生有象蹄的巨足!
空瓿奇本体乃是一头八足元兽,力量极大,巨足跺下,虚空尽成齑粉!
万妖谷有无名妖仙与将近三十名合道老妖在场,却哪里会怕了?刘岐五人负手不动,其余合道老怪纷纷出手,各sè光华闪动,只顷刻就将自头顶上空踏下的六只巨足托住,并顺势反攻而上!
夙沙奿哪里敢看着自家道侣独自出手?纤手一扬,便有铺天盖地的飞针往众老妖扎来,许听cháo与苏茜、徐娘也在范围之内!
这飞针单独一枚威能算不得多大,但这般多的数量,未免教人见了头皮发麻!
许听cháo体表白黑青红四sè光芒一闪,足足shè出十丈之远,将苏茜与徐娘罩住,龙虎龟雀四道虚影在光芒之中往来飞腾翱翔!他袖中也飞出一道黑光,环绕三人一周,化作滚滚奔腾的黑sè激流,浪涛之上,有朵朵晶莹莲花绽放!
若只为防备那漫天shè来的飞针,其实用不着动用五方五行太玄神禁与元水幡,但许听cháo弄出如此阵仗也并非无的放矢。
空瓿奇本体为八足元兽,践踏一干老妖用了六足,剩余两足在何处,似乎也不需多说。
苏茜与徐娘都是玲珑心思,自然知晓许听cháo用意。那空瓿奇与夙沙奿偌大名声,她们可听得多了!但即将被这老怪偷袭,心头还是紧张得很。
空瓿奇其实早就瞅准许听cháo这三个能与一干妖仙及合道老妖同行的小辈,几乎在许听cháo布下防护的同时,他另外两只巨足便从虚空之中探出,一只横向踢来,另一只则自下而上弹起,十分刁钻,用心也极为歹毒!
两只巨足破碎虚空而来,堪堪靠近环绕许听cháo三人,他们身边的黑sè激流之上就各有数朵晶莹炼化猛然长大,将之抵住!
巨足力大,这般猛然踩踏,那几朵晶莲抵挡不住,看得见地缩小!奈何黑sè浪涛之上晶莲不绝绽放,纷纷长大迎上接替,生生将两只巨足挡住!
巨足尚且如此,那铺天盖地shè来的飞针更是不济,甚至连晶莲都不曾引动,落入那奔流的黑水之中,半点波澜都不曾溅起!
刘岐等一干老妖迫退头顶六只巨足后,便束手不动,侧目来看许听cháo斗法,还有闲情逸致议论点评。
空瓿奇和夙沙奿却面sè微变,这三个小辈之中,只一人出手就有这般威势,着实教人吃惊!
万妖谷什么时候出了如此厉害的后辈?
他们心中才升起这般念头,被晶莲抵住的两只巨足之上忽然毫无征兆地窜起数十丈高的炽白火焰!
“啊!”
空瓿奇痛呼一声,两只巨足连忙收回,却将那炽白火焰一同带到本体!
这火焰自是许听cháo的手脚,但并非他最擅长的太阳真火,而是与太阳真火十分近似的幻rì焚劫焰!
幻rì焚劫焰以太阳真火为根基,经魔道秘法祭炼,更增暴虐,空瓿奇两足才沾染上,就被烧得痛呼高叫,足见其威能!他收回两足之后,此焰又顺着腿脚而上,只顷刻就蔓延到其全身!
“夫君!”
空瓿奇惨呼声更见高亢,夙沙奿哪里还顾得上攻敌,合身扑入炽白火焰中!
如此,漫天飞针虽不见了踪影,她却已和空瓿奇使出那合息融灵大(蟹)法,彼此化作白光相互纠缠,倏忽变成个双头四臂的十丈怪物!两人合二为一后,一身气势猛增十倍还多,幻rì焚劫焰依旧熊熊跃动,却被其逼至一团,抖手打落!
当年与谭恭、翟瞑等合道老怪相争时,他夫妇二人施展此法合成的怪物只身高三丈,如今却猛增两倍还多!能如此,应当都是炼化那接引仙光的功效!
吃惊的只是许听cháo,毕竟五百年前那次域外大战,他并未亲眼看见这两个老怪施展神通。
刘岐等一干老妖虽然见过,但此刻也再不复方才轻松!好在许听cháo动手极快,几乎就在那双头四臂怪物将身上幻rì焚劫焰打落的瞬间,璀璨星光便垂挂而下,将之罩住!
苏茜和徐娘被留在原地,刘岐连忙将她们摄到身边!
就这般耽搁,那道星光便已化作数千丈大一团,举目看去,只见瀚海星力纵横咆哮,内中情形如何,根本就看不清楚!
此刻正是旭rì初照的清晨十分,满天黯淡下去的星辰忽然又接连闪烁亮起,道道磅礴星力垂下,尽数投入那数千丈星光之中!
季平戈目光灼灼,赞道:“今rì方知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之威!与这小子斗法,分明就是以一己之力与百灵大界相抗!待他将此法练得大成,休说我等天仙,便是太乙玄仙下界来全力出手,只怕也不见得能有什么功效!”
刘岐哈哈大笑:“听cháo乃万妖谷弟子,我妖族兴盛,当在眼前!”
扶余和管浥尘出声附和,连道“不错”。浮丘怡宸面上也不再那般冰冷,多出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而其余合道老怪,尽管心头早有准备,还是被吓到了。
在他们看来,前方那团星光分明就是自成一方世界,许听cháo身在其中,就好似冥冥中的天地大道一般,予取予求,无不如意!哪个要是落在这星光中与其斗法,下场必定凄惨无比!
“原来许师弟竟有如此神通!”
徐娘喃喃自语,苏茜则双目中异彩连连。
“郑家老儿来了!”
扶余忽然出声体提醒,众人顺着其视线看去,果真见到一勾鼻深目的三十许青袍人在虚空中负手而立,凝神观看前方那翻滚涌动的星光。
“可惜了,今rì只怕再无好戏可看!”
季平戈大感惋惜,管浥尘笑道:“我若是郑文锦,也不会再与许小子争斗!既然战而不能胜,又何必自取其辱?”
他说话大声得很,在虚空中远远传开,生怕旁人听不见。
众老怪都幸灾乐祸地向郑文锦看去,郑文锦却好似根本不曾察觉,面上神sè也淡然至极,连眼神都不曾有半点动荡,教人好生失望!
片刻后,郑文锦身旁虚空接连晃动,先后走出七人来,正是人族其余七名天仙!
他们事先并不知晓许听cháo与郑文锦相约之事,都是察觉域外动荡激烈,才匆匆赶来,见得这般情形,未免个个惊疑不定。
万妖谷众老妖这才觉得面上有光。
“郑师兄可知出了何事?我天道界何时来了这么个厉害人物?”
说话的是个年纪十二三岁、有些婴儿肥的粉雕玉琢女娃娃。休看她娇憨有如少女,却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妖婆,乃太yīn教坐镇天仙yīn菱。人族八大势力之中,只太yīn教与鬼仙门修行玄yīn灵气,是以两派关系十分要好,yīn菱称呼郑文锦为“师兄”,也是这般缘由。
郑文锦嘿嘿一笑:“万妖谷好福气啊,出了这么个惊才绝艳的小辈,前番约我今rì来这域外相见,不成想老道未至,人家就弄出这般大的阵仗!”
yīn菱只吃惊地瞪大双眼,一矮矮胖胖、满脸麻子的道人却失声道:“此话当真?!”这话也是其余几人想问的。
见一干老怪都看着自己,郑文锦老大不悦,没好气道:“莫非老夫还会拿自家脸面来戏弄你不成?”
那矮胖麻子笑着施礼:“道友莫怪,金某口没遮拦!赎罪!赎罪!”
“哼!”
他那般笑容可掬的模样,却只赢得一声冷哼。
几人沉默片刻,那赤发赤须赤眉,身着大红袍子,远远看去好似一团跳动火焰的老者沉声问道:“敢问郑道友,那妖族小辈姓甚名谁,怎的我等全然不知?”
郑文锦似是对此人颇为忌惮,尽管心头郁气淤积,却还是好言答道:“那小辈名唤许听cháo,好似凭空掉出来一般,上月末在西海极南望月三岛附近杀了本门虚境弟子司徒穰,劫夺我那不肖侄孙郑陵的躯壳宝物,再让其元神传话,约我今rì前来域外相见!”
“好狂妄的小辈!”
说话的是个身高臂长,着吞云兽铠的国字脸汉子,他这一声也不知是喝骂还是赞叹。
“狂是狂了些,不过却有狂妄的本钱!”
一玉面朗目,俊秀不凡的二十余岁年轻人面带笑容,口中说话,两眼却直直注视那翻滚涌动的星光。
这年轻人身旁是个皓首麻衣,一身书卷气的老者,闻言叹道:“只怕本界又将入多事之秋。摩诃道友,你说那星光究竟是何神通,内中困住的又是何人?”
几个老怪都看向一普普通通的道装老者。
这老者正是北幽宗镇守天仙摩诃上人,在人族八位仙人中年岁最长,也最是博学多闻。
……
玄门妖修7_玄门妖修_
七九八 明修栈道执妖朔,暗渡陈仓谋玄蛇(十五)
摩诃上人普普通通,没有半点特sè,放到人堆里就是常被忽视的角sè。但此刻人族其余七名天仙都看着他,却不能不说话。
他伸手作势一抓,掌前虚空微微动荡,几缕淡若轻烟的物事被摄到掌中。
摩诃上人收回手一看,再握拳一拧,而后放到鼻端嗅了一嗅。
这般举动未免有些怪异,但其余七人却都见怪不怪。那皓首麻衣的老者关切问道:“如何?”
此人是太乙门坐镇天仙,名唤白孤城,是白家老祖。
天道界中原本没有太乙门,大道宗分裂后,白氏纠结好些门人新创一宗,便是如今的太乙门了。
摩诃上人看了白孤城一眼,露出个玩味的笑容,说道:“气息太杂,还被人做了手脚,不过……”
白孤城并不介意被摩诃上人看透了心思,那许听cháo与大道宗有仇怨,当年还闹出偌大动静,此事几乎可说人尽皆知,太乙门也曾大力相助围捕,如今表现得热心一些,也不足为怪。
只是摩诃上人这般模样,似乎还知晓了些什么。
白孤城却只作不见,拱手施礼道:“道友请讲!”
摩诃上人嘿嘿一笑,但并未再做纠缠,继续说道:“以老道看来,那姓许的小辈所用神通八成是‘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
说完之后,摩诃上人大有深意地看了白孤城一眼。
这一回,白孤城心头也微微一紧,但面上还是不动声sè,只顺势叹道:“倘若当真如此,我等也只好暂且退避三舍!”
这话未免丧气,但其余仙人却都是一副理当如此的模样,郑文锦也不禁暗自松了口气。
摩诃上人不再试探,扭头看了一眼那涌动不休的星光,负手道:“诸位道友也不需再做他想,与那小辈斗法之人,必是空瓿奇与夙沙奿两头妖魔无疑!且看这声势,两魔十有仈jiǔ已然施展合息融灵……咦?”
这老道话为说完,就侧头往西方看去。
其余七人也顺着他目光观望,却只见的空荡荡一片,便都回头来看他。
摩诃上人不理会旁人,只冷声道:“浑金,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莫非我等还会联手对付你这小辈不成?”
郑文锦听得此言,本就不好的脸sè又yīn沉了几分!
摩诃上人着眼处,虚空轻轻一晃,走出个面有金铁光泽、气息刚硬锋锐的老者来,正是通幽盟之主浑金老祖!
他大笑一声,遥遥施礼道:“并非晚辈有意怠慢,实在这东西有些不妥当,避入虚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人族八名天仙看去,只见他右手紧紧握住一枝颤动不休的鱼竿。
这鱼竿通体泛黄,竿上竹节宛然,手握处附近已被磨得十分光亮,竿头却并无鱼线,却虚虚指向那数千丈璀璨闪烁的星光!
郑文锦等七人并不觉得如何,摩诃上人却面sè一变,沉声道:“莫非你不是这鱼竿正……”
浑金老祖不等他说完,就苦笑道:“前辈明鉴,此物最先看中的便是那许听cháo!”
摩诃上人缓缓点头,面sè也恢复平淡,不过却说道:“那小辈若有妄想,老道助你一臂之力!”
浑金老祖大喜,使劲将手中鱼竿一捏,而后才一揖到底:“多谢摩诃前辈!”
摩诃上人摆摆手:“你莫谢我,老道只是不愿妖族再增臂助而已!”
郑文锦等人虽不明白那冥河鱼竿究竟有何玄妙,但此刻如何抉择,也不会含糊,纷纷表态,示意绝不会让此宝落入妖族手中,连鬼仙门郑文锦也不例外,只是说话时面sè不大好而已。
浑金老祖一一逊谢不提。
他们这边说话,刘岐等五名妖仙与二十多个妖族合道也听得一清二楚。
妖族有血脉传承,修为到了刘岐这般境界,传承早已尽数觉醒,因此五名妖仙都知晓那冥河鱼竿的根脚。
最先开口的是浮丘怡宸。
“可要将那东西抢来?”
刘岐冷眼看了这女子一眼,轻哼道:“且不说我等五人能不能打过对面那八个老儿,就算侥幸夺得那物事,浮丘道友以为听cháo就会接手?这孩子修行了周天星辰玄宿大(蟹)法不假,却并非不慕大道,用此物束缚于他,岂是长辈所为?”
季平戈、扶余也觉浮丘怡宸委实过分,只管浥尘打个哈哈道:“刘道友莫要动气,怡宸不过说说而已,并非当真就要如此。”
刘岐却不买账,声音依旧又沉又冷:“需知男修也是人,我长离万妖谷好不容易出了这么个弟子,可不想教人凭白毁了!浮丘道友当知阻人道途是生死大仇,不该动的心思,还是不要动的好!”
休看刘岐这几rì一副笑哈哈的模样,但人面鸩又怎会是良善之辈?这番话说来,半点情面不留!
浮丘怡宸并未如何,管浥尘面上却有些不好看。
扶余连忙打圆场:“都是自家人,可莫要伤了和气!人族八个老儿就面前,被他们占得便宜就不好了!”
季平戈对许听cháo颇有好感,对浮丘怡宸的提议也有些恼怒,因此只沉默不语。
浮丘怡宸等几人说完,才冷声道:“刘道友莫要忘了,许听cháo还是凤凰界太清门弟子,巨人界钧天上院院主!”
“那又怎样?”刘岐嗤笑一声,“难道我妖族就不能有第六座万妖谷?”
浮丘怡宸不再说话,管浥尘却道:“听cháo背后那钧天上院人妖修士各半,入我妖族,只怕多有不便。”
“钧天上院能与我妖族同心便可,余者不过枝节,无关紧要!”
刘岐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扶余连忙附和。
“刘道友此言有理,只须得了实惠,管那些虚名作甚?”
季平戈也点头道:“不错!”
不同人族仙人说话那般肆无忌惮,万妖谷众老怪这边先前就施展过诸般神通,以防御夙沙奿祭出的漫天飞针,此刻并未撤去,因此刘岐五人说话也不虞被听了去。只苦了一干合道老妖,以及苏茜、徐娘二女,生怕几名前辈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事情说定,人妖两族及那不知怎的赶来凑热闹的浑金老祖都安静下来,凝神观看许听cháo与空瓿奇夙沙奿夫妇斗法,尽管除了那数千丈涌动的星光,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好在并未等多久,星光就蓦然收敛,空瓿奇夙沙奿夫妇合体变成那双头四臂的怪物破空而逃,许听cháo静立点点散碎星光之中,右手捉住一扁平的盆状物,掌心阵阵灰sè雾气涌动,将那扁盆牢牢裹住。
“好小子,竟把这宝贝都夺了来!”
刘岐哈哈大笑,这回却并未借助身旁诸般禁制遮掩声音,还刻意让其远远传开。
许听cháo看了一旁的人族八仙人,才淡然道:“说起来,弟子与这魔湖翻云斗颇有渊源,当年初次来本界时,就在域外见空瓿奇使过。”
八名人族仙人之中,白孤城面上神sè微动。
刘岐又笑道:“却是你的机缘!”而后话锋一转:“还不快快回来,莫非还想做点什么事情?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许听cháo也知今rì再无人肯于自己争斗,便挥手划破虚空,挪移到刘岐身旁。
扶余、季平戈和管浥尘三人将他一阵好夸,十分亲热,许听cháo也一一回应。其余合道老妖也上前恭贺,然后是苏茜和徐娘二女。
待这边客套完了,那郑文锦才朗声道:“许小友,本门与你诸般仇怨,今rì一笔勾销,只盼你将老道那不肖侄孙的遗蜕与本命宝物送还,老道自有重谢!”
许听cháo越众而出,挥手将郑陵躯壳与红尘圭向他跑去,淡然道:“重谢就不必了,只盼贵门莫要再与望海族夏氏为难!”
他说话直接,可说无礼至极,郑文锦心头有气,但却生生压下,接住郑陵躯壳与玉圭,yīn着老脸道:“你只管放心!”说完之后,径直破开虚空挪移遁走!
被区区一虚境小辈吓得不敢动手,他哪里还有脸在此耽搁,自然是早早走了。
白孤城上下打量许听cháo几眼,忽然笑道:“果真英雄出少年,一代新人胜旧人!老夫太乙门白孤城,却要与小友结个善缘!”他右手一翻,取出一雕花碧玉壶,用真气托了,向许听cháo推来:“这一壶琼花玉芝飞仙酿,还请小友笑纳!”
“前辈见赐,小子却之不恭了!”
许听cháo微微一礼,就挥手将那玉壶摄到手中,惹得一干老妖咕嘟咕嘟直吞口水!
白孤城哈哈一笑,破开虚空走了进去。
其余六名天仙,除那玉面朗目的二十来岁俊俏年轻人外,也都随之挪移遁走。
刘岐对许听cháo道:“此人名唤方郝,乃明阳谷方家老祖。”
这话方郝也听得到,他顺势微微一笑,对许听cháo道:“老夫曾孙儿方缨与小友换得上界灵焰紫青兜率火,凭之修为大进,这些年来时时念叨,大赞小友仗义,是可交之人。倘若他知小友已然回转,定然欢喜!”
许听cháo也淡笑道:“小子当年换得冥山焰与九霄纯阳仙火,也是受用不尽,说起来还得多谢方道友!”
方郝见许听cháo如此,心头暗喜,当即就邀请道:“小友也修炼五行灵火真经,说起来也=并不算外人,他rì若有闲暇,不妨来明阳谷中坐一坐,老夫扫榻以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