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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离经叛道     玄门妖修txt下载     玄门妖修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五一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二)

    许听潮目光闪动,手中阴煞剧烈吞吐,千羽道人心惊胆战,暗道这小贼发现了我老人家的图谋,怕是不肯再履行之前那般诺言,今日休矣!

    “前辈可曾想过,你这般谋算,足可将我太清门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许听潮忽然开口,语气并不愤怒,千羽道人很是诧异了一番。这老道也是光棍,径直嘿嘿而笑:“若非如此,老道如何还会还冒这般大的凶险,前来阻挠你家师伯成道?你太清门出个合道老怪,说不得就会生出偌大野心,要效仿当年天地玄门,一统诸界!我天机门传承自古,可不愿再遭那份罪,处处仰人鼻息!”

    “一统诸界?”许听潮不屑地笑起来,“你当这事儿是吃饭喝水么?太虚师伯又不是那凡间帝王,本事大了,就会分出这般多精力四处奔波,攻城略地,弹压不臣!反倒是你天机门,只揣测出一虚无缥缈的可能,便行此大不韪,徒然招惹灾祸!”

    千羽道人哪会如此容易就被说服?他也不愿和许听潮多作争辩,生怕惹得这小子不高兴,真个把自家老命捏得魂飞冥冥,索性闭口不语。

    许听潮冷哼一声,暂时不去理会他,只把眉心泉打开,往这瘴厉大泽深处看去。

    泽中烂泥淤积,恶臭袭人,却照样有许多生灵存活,只多不是善类。许听潮施展望海族秘法,只见满目都是五色斑斓,这些毒沼生灵,竟连魂魄似乎都染了剧毒!

    这等毒性,于许听潮来说,也算不得多厉害,但他还是心中微微凛然,又多存了几分小心。寻常毒沼,可不会如此厉害!

    如此查探一阵,许听潮认准西北角一处。

    那地方往下千余丈,有一团沉黯晦涩的青光,往下延伸不知多远,应当就是地青毒蟒的巢穴。

    这毒蟒也是奇特,不似大泽之中生存的其余毒物,魂魄灵光竟是指向下方,委实让人不解。

    根据从望海族那祖灵中得来的讯息,魂魄灵光向下的生灵,只九幽阴鬼,地底修罗,以及自古生存繁衍至今的部分魔族,其当做修行倚仗的,正是九幽阴浊之气,与寻常生灵截然不同,互相克制。

    这些生灵都十分罕见,如今却陡然见得一头毒蟒,由不得许听潮不慎重。它修行的若是异种真气也还罢了,最关键的,还在“地青”二字之!

    地青此物,乃地肺中孕育至今的太古剧毒,便是修士,也沾之即死!许听潮不知自家魅灵之躯于抗毒之是否有其长处,因此不愿贸然前往招惹。

    再者,千羽老道是如何发现这毒蟒的?他见逃脱不得,将那乌神箭射入毒蟒巢穴之中,必然有其谋算。

    千羽道人见许听潮盯住西北方半晌不语,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忽然开口说:“小何必烦恼?老道就告诉你!天地玄门之前,我天机门等古宗派,才是这凤凰界执牛耳者。这头毒蟒,正是我门中前辈豢养的洪荒异种,以各种毒物为食,尤其喜好吞吸地青奇毒,藏身这大泽之中,已有数十万年。今次老道前来,便是打算驱策它前去攻打你太清门,只可惜修为不济,这畜生不愿搭理。”

    这天机门当真了得,竟然在大夏朝都设有暗手,虽说是先人遗泽,也不容小视!许听潮心念电转,对如何处置这老怪,又有了新的盘算。他面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和声道:“不知前辈有何教我?”

    千羽老道神色明显一滞,许听潮态度忽然转变,他一时有些转不过弯来。心头正自拧结,一股明悟又生出,做下这等事情,太清门怎能容自己存活,这小贼如今稍作客套,怕也是为了从自家身多攫取些好处!

    想通此节,千羽道人便自从容,为换得许听潮履行之前的诺言,爽快说道:“小想要进入那毒蟒巢穴,非得修行了我天机门的独门功法不可!高深法门,老道宁死不会透露,不过入门筑基的法诀,流传十分之广,却可说给小。小将之修成,进入这畜生巢穴之后,只要不做出格的事,它便不会管你。”

    “前辈请讲。”

    “小听好了!”

    千羽道人略略点头,就念起口诀来。

    按说虚境老怪传法,根本用不着这般麻烦,奈何他元神早被太虚封禁,肉躯也被斩杀,根本不能动用半分真气,空有一身本事,却不得施展,只好如此念出。

    这套口诀就唤作闾墨经,也不甚长,前后不过数千字。千羽老道年了一遍,许听潮便全记住,参悟透彻,片刻之后,已然修炼完毕。

    此经修出的真气,果真有些独特的气息,且不似旁的真气那般,混混沌沌一团气状物,而是好似一蓬纤细至极的丝线!但流动之际,可相互交融,倒也不虞纠缠难解。

    许听潮稍稍试了几回,便知这等真气委实妙用无穷!

    譬如空手绘制符箓的时候,就须得先将真气拉成这般细长的丝线状,还要保证均匀一致,连绵不绝,而闾墨经修出的真气,天生便是如此模样!若人人都能修得这等真气,能空手绘制符箓的修士,该当多数十百倍!

    又比如凝练剑气,剑术高手都喜爱将飞剑剑光分化成丝丝缕缕,如此,剑光更加柔韧灵活,能生出许多不可思议的变化来。若是修成了闾墨经,“炼剑成丝”这等剑术变化便不需多少功夫就能修成……

    诸如此类的推测,许听潮瞬息就想到不少。他有些怀疑,千羽老道将这般“普通的筑基法诀”传给自己,究竟是不是为了卖个好?

    千羽道人被他盯着看得心中直发毛,在这老道眼中,闾墨经确实是普通得烂大街的货色,实在没多少出奇的地方。

    这小贼如此模样,定是嫌弃功法粗俗,还想再讨些好处!

    千羽道人心中升起如此念头,却半点不曾改变了心意,别开头去,装作没见到许听潮的表情。

    这一回,其实是许听潮犯了以己度人的错误,他觉着凌空画符易如反掌,便将个中难处想得太过轻松。旁人就算修成了闾墨经,也断然不会有多少起色,否则此经广为流传的闾墨洲,岂非符箓大能一抓一大把?而“炼剑成丝”这等高深手段,各派剑修都有自家独门秘诀,且主要是剑光变化,与真气关系委实不大……

    总而言之,并非人人都像他一般天赋异禀,最擅长这等操蟹弄真气变化的手段。这闾墨经,也只是一门稍微特别的法诀而已。

    ……

    见千羽道人别开了头,许听潮也不耽搁,心念动处,把体内两道真气都按照闾墨经的法子运转,浑身气息顿时为之一变!

    他倒是施施然往西北方遁去,千羽道人却蓦然回头,目瞪口呆!

    在这老道眼中,许听潮忽然就变成了和自己一样,数万年修行天机门功法的虚境修士!

    莫非这小子竟然是哪个隐修的同门?

    千羽道人心念电转,最终不曾将这般疑虑问出口。若当真如自己猜测那般,他又不与自己相认,定有其理由,所以才如此百般掩饰,贸然点破,反倒要坏事;若不是,更无询问的必要,免得空欢喜一场。

    许听潮也察觉这老道表情变化,却并未往深处去想,一路飞遁,瞬息就来到那地青毒蟒巢穴方,遁光一折,扎入恶臭的沼泽之中!

    千丈距离,顷刻便至。

    这毒蟒巢穴,竟干爽清新,并无丝毫异味。

    许听潮却顾不得这般细节,大半心神,就落在那静静盘曲在一口地穴之的水桶粗青蟒身!此蟒与想象大相径庭,许听潮还以为是头了不得的庞然大物!而它身气息也十分微弱,就好似一稍稍有些修为的蟒蛇,分毫不起眼。

    许听潮却是浑身绷紧,不敢半分大意!

    心中隐隐有警兆生出,纵使有千羽老道的保证,传下那闾墨经,也不得不小心,以防这毒蟒忽然暴起伤人!

    等了半天,这青蟒依旧动也不动,似乎根本没有搭理许听潮的兴致。

    许听潮这才稍稍放出一丝心神,查探这巢穴。

    那乌神箭正斜斜插在暗青色的地面,附近不愿还有一头巴掌大的机关饕餮傀儡横卧。

    许听潮伸手一摄,将两物摄到掌中,也不查看,径直收起,而后看了青蟒一眼,便施展遁法,往而去。他不是没动过心思,将这毒物除去,但千羽道人不曾传下驱使这青蟒的法门,而它蛰伏此处数十万年,根本不曾坐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反倒时时吞吃地穴中喷涌的地青奇毒,不使其散逸出来为祸,也算造福一方。还有一节,这青蟒虽是异类,到底也算修行之辈,许听潮不愿扰了它。

    究竟该如何处理,还是请太虚师伯定夺的好。

    心中这般思索,许听潮已然遁出毒沼,不疾不徐地往太清门而去。

    行不出多远,就翻手取出那乌神箭,探入神念查探,发现果真如同千羽道人所说,其中炼入了一座挪移法阵,除此之外,倒是无甚特点。将这箭矢收起,又取来机关饕餮。

    千羽道人见得此物,已是面露肉痛。

    许听潮戏谑一笑,稍稍查探,便知这饕餮傀儡乃是一件乾坤法器。他也不客气,径直将千羽的烙印抹去,而后把神念探入其中小天地,见得之前那巨剑傀儡和仙鹤傀儡,以及断了右掌的玉质人偶,灰扑扑的箭矢八支,除此之外,尚有其余大小各式傀儡十余具,金铁,木料,玉石,丹药若干,只可惜不见半片玉简。

    这该是千羽道人带在身的所有家当了。

    许听潮也不去管旁的物事,只见跟那灰色箭矢取出一致,拿在手中细细打量。

    千羽道人一时颇为尴尬。

    忽然,许听潮眉头一挑,千羽道人一惊,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视线再次清晰时,面前以出现一群背负长剑的男女修士。这老道见其中仅有两个元神,就没了观察的兴致。

    许听潮目光在其中三人身一转,就将箭矢和千羽道人收起,拱手淡然道:“褚师兄,两位师弟,好久不见!”

    这些人,正是苍山剑派宿璇玑一行,看其前行的方向,却是往太清门而去。太虚如今晋阶合道,正是前往道贺的大好时机!而能被许听潮这般招呼的三人,除了褚逸夫三兄弟,还能有谁?

    四人当年有些龃龉,但定胡城之后,早已化解无形,反倒成了至交好,褚逸夫更是与许恋碟关系亲近,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褚逸夫兄弟三人陡然见到许听潮,也是惊喜莫名,尤其褚逸夫,不自禁地前几步,急切问道:“许师弟已安然回转了么?令姐如今可好?”

    “亏你还记得姐姐……”许听潮神色有些不善,但此话方才出口,便即顿住,满面不甘地一挥手,五色清光之中,许恋碟已出现在身旁。

    “师妹……”

    褚逸夫已是满面红光,激动不能自已,褚逸清和褚逸楠兄弟俩想要前见礼,都被他不知不觉抢了位置。

    许恋碟却不理会他,只向远处满面不悦的宿璇玑施礼:“弟子见过师伯!”

    “免礼!”宿璇玑面色稍缓,虚扶一记,才问,“如今巨人界情形如何?钟离师妹怎样了?”

    许恋碟一一答了,无非是老生常谈,而后便不理会这师伯,一双妙目移开,落在他身旁一个珠圆玉润、温婉依人,小家碧玉一般的女子身。

    尽管从未见过面,许恋碟还是一眼就认出,此女该就是掌门师伯极力撮合给褚逸夫的“道侣”!

    两女目光在半空交汇,一个凌厉,一个柔和,却偏偏能擦出无数火花!

    褚逸夫很是尴尬,硬顶着发麻的头皮道:“师妹……”

    许恋碟瞪了他一眼:“你休要多管!”

    宿璇玑冷哼,一众苍山弟子噤若寒蝉,褚逸清和褚逸楠却扼腕叹息,大哥忒也不懂女人心,这等时刻,还为旁人说话,岂非自讨没趣?许听潮则紧紧注视褚逸夫,面色十分不善!

    众人心思各异,许恋碟却忽然一笑:“可是车师妹当面?”

    “玉珍见过姐……”

    “‘姐姐’两字可不敢当!”许恋碟没见煞气翻腾,出声打断,“师妹这般温婉可人,何愁寻不到好男儿,就不要再与褚师兄纠缠了!”

    那车玉珍是个柔软性子,对许恋碟这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本就十分害怕,之前服软,口称“姐姐”,已是极大的让步,奈何许恋碟半点不买账,径直说出这番难听的话来!车玉珍如何受得了这个,心中委屈至极,一时双目蕴泪,泫然欲泣!

    许恋碟老大没趣,也不再与这小女子纠缠,目光落到褚逸夫身:“褚师兄,小妹只问一句,此事你待如何?”

    褚逸夫怎不知许恋碟性子?知晓自己只要稍稍迟疑,这番姻缘,怕是八成就要完了,当下一咬牙,断然道:“师妹且稍待!”

    言罢,返身朝宿璇玑跪倒!

    宿璇玑大感不妙,瞋目怒喝:“逸夫,不可糊涂!”

    褚逸夫却依旧接连拜了三拜,高声道:“师傅,我派已今非昔比,门中修成元神的师兄弟足有四位,倒是钟离师叔和许师妹在巨人界开创支脉举步维艰,弟子决意前往相助!此事关乎弟子修行,请恕弟子任性一回!”

    言罢,也不管宿璇玑如何愤怒呵斥,径直起身,往这边遁来!

    许恋碟已是满面笑容,前相迎!

    褚逸清和褚逸楠眉开眼笑,暗暗竖起大拇指,匆匆向宿璇玑见礼,便遁至咂舌不已的许听潮身边,一阵天南地北地寒暄!

    车玉珍眼中泪水滚滚而下,看着决然前行的褚逸夫背影,狠狠一跺脚,架起遁光,往太清门奔去!似她这等女子,受了委屈,自然只会去找门中师长倾诉!

    一干苍山弟子,看着欢颜执手的师兄师姐,大都满面欣羡佩服。

    宿璇玑已是怒发冲冠!

    许恋碟和褚逸夫这般做法,让他颜面扫地!面子还是小节,出了这等事情,他还如何前往太清门贺喜?撮合车玉珍与褚逸夫这事儿,虽说不是他一人的主意,但大半还是他求着,想要借此使苍山剑派与太清门的关系更紧一层,如今褚逸夫公然出走,车玉珍又被气得掩面哭告,诸般算计,尽成空矣!

    正想如何补救,许听潮已然拱手开口:“宿师伯,小侄有一大事相托,还请师伯应允!”

    “哼!你且说来,若有空闲,师伯便应下又何妨?”

    宿璇玑早将许听潮姐弟当成了罪魁祸首,哪里还会有好脸色?口中虽然这般应承,但最终结果,恐怕只会是“没有空闲”了。

    许听潮也不与他计较,翻手取出一个玉瓶,一枚玉简,径直用真气托了,往他推去。

    “玉瓶中封禁的,乃是闾墨洲天机门虚境老怪千羽的元神。此人之前阻挠太虚师伯成道,如今已然束手成擒,小侄本待亲自押送前往,请师伯治罪,奈何不巧有要事缠身,只得请师伯代劳!个中情由,小侄已修一封,太虚师伯一看便知!”

    宿璇玑见许听潮不问情由,就将东西送来,本还十分恼怒,正待找个借口推拒,此刻一听,却是心花怒放!正愁找不到前往太清门的合适由头,这小子就送这般大一个!

    下意识地将东西接住,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怎能将虚境老怪擒住封禁……

五一四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三)

    许听潮此番回转,连带在巨人界滞留的时间,连两月都没有,且牵扯颇多,因此纵使苍山剑派和太清门交情甚笃,也没可能如此快就知晓了全部事情。

    宿璇玑事前根本不曾想过这姓许的小子修为大进,已是炼虚之人。而许听潮正把自家真气按照闾墨经运转,气息大变,这苍山掌门又只顾着盘算生气,竟没有好生留意过。此刻反应过来,许听潮已然略略拱手,将自家姐姐和褚逸夫三兄弟射入仙府,驾云遁走。

    许听潮遁光何其之快,倏忽就不见了踪影。宿璇玑面色阴晴不定,忽而嘿嘿一笑,那姓许的小子竟有这般资质,区区百余年就成了炼虚修士,将来成就,说不定还在太虚之,我那徒儿与他姐姐结成道侣,似乎也不亏。

    这苍山掌门一时心情大好,略略思索,就将身后众多弟子打发会门派,自己则架了遁光,往太清门而去。押送阻挠太虚成道的罪魁,此事刻不容缓,唯一需要苦恼的,便是如何与车玉珍那丫头的师傅杜尹老道分说……

    在太清门之前施展了巫术,佛功,以及冥府玉册,也不将门中那些个长辈气成了何等模样,许听潮不打算回去自寻烦恼,之所以往太清门方向飞遁,是想随便寻个人,将千羽道人的元神和信给太虚师伯送去。哪知行不出多远,就恰好遇到苍山剑派宿璇玑带了门人前往贺喜,索性就用这好事堵住他的嘴,不再前来搅扰姐姐和褚逸夫。

    许听潮此刻已是往东海龙宫所在遁去,遁速并不如何快。太清门中,诸多虚境都有伤在身,且鬼车、魔獍等九界正从融灵,虚灵,飞灵三天虚空通道攻打,该是没有哪个有空闲前来追逐,啰噪仙府之事。至于为太虚师伯恭贺,不过小节而已,连接引仙光都忍痛送出了手,还要怎的?

    心中这般念头平复,许听潮便将神念探入体内元磁极空梭,正好见到姐姐和褚逸夫亲昵的模样,不禁心中泛起一股微微的酸意。片刻之后,便即洒然失笑。

    多大年岁的人了,还作这般小儿女态?

    这褚逸夫,处置此事算不得漂亮,颇有些痞赖的味道,纵使那宿璇玑生气,也拿不到多少错处……

    不过能得姐姐认可,也算不错了……

    “弟弟这是要去哪里?”

    下方忽然传来一声呼喊,许听潮定睛看时,只见栾凌真正带了九个孩儿,立在一险峰之巅,笑盈盈地往看来。

    “原来是栾家姐姐!”

    人家都已经堵在路了,许听潮也不好径直就走,按落云头,也降到山峰之。

    “此处风急露重,姐姐何苦委屈了自己?”

    “你当姐姐想么?”栾凌真妩媚地白了许听潮一眼,“你这小子记性忒也差了些,方才姐姐不是说要举派托庇么?怎的招呼不打一个,就这般走了,若非姐姐有些经营,乘坐挪移法阵赶来,怕是要被你狠心抛弃了……”

    这话说得委实暧昧,若不知情由的,真个要把许听潮当成那负心薄幸的登徒子,好在栾凌真早将一身气势放出,没有哪个有这般胆气,前来触虚境老怪的霉头。

    许听潮也是嘴角微微抽动,暗道幸好不曾开启仙府观测法阵,否则这事儿若被敖珊敖凤看到,怎生得了?当下不再与这少妇胡扯,径直道:“姐姐且先行回去召集门人,安排诸般事宜,待小弟从南海回来,正好搬迁。”

    栾凌真心花怒放,却不曾应下,而是说道:“姐姐早在月前就接到你那陶师伯的讯息,早命门人回归,诸事已然筹备妥当,就等弟弟一行。太虚道晋阶合道,太清门之势如日中天,似姐姐这般异类修真,断然没有好日子过,能早一天搬走,就早一天的好。”

    许听潮闻言,只好答应,架起云头,将这少妇和她九个孩儿载起,往西北而去。把这事儿和府中诸人一说,众人都觉得拉拢这般一股助力才是正经,但原本计划被耽搁,敖珊敖凤心中多少有些不悦。许听潮只得加快遁速。

    栾凌真让孩儿们前来拜见叔父,六妹七妹八枚九妹倒是没什么,栾无殇等几个老早就修成元神的兄长,却老大不自在,着实挨了一通埋怨。

    许听潮倒是不甚在意,挥了挥手,让栾凌真不必勉强。

    这少妇又絮絮叨叨地东拉西扯,许听潮不喜说话,只含糊回应,隐隐觉得这便宜姐姐似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

    “姐姐有甚难处,不妨直说。”

    见这片刻,云头已进入大漠,入眼尽是漫漫黄沙,栾凌真本还吞吞吐吐,见得这般情形,只好咬牙道:“弟弟可知,姐姐对你这般亲近,其实是欠下了你莫大恩情!”

    许听潮面露诧异,而后便想到与这便宜姐姐身那般似亲近,又似排斥的奇怪感觉,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道:“姐姐何出此言?”

    话已出口,栾凌真反倒镇定下来,伸指将额前碎发捋到耳后,柔声道:“其实当年弟弟你和阮清等同门来到玄冥古洞中解救姐姐,姐姐认出了你的身世,本待暗中照顾扶持,想不到弟弟却遇见血海老妖,得了天大机缘,数十年之后,就修成两道元神,其一为元神魂魄和浑身精血所化,其二便是这魅灵之躯了……”

    许听潮听闻,心中已是掀起惊涛骇浪!

    霎时间,脑中就转过许多念头,当年被天魔无荼侵入神魂之时的诸般异状,修成元神的霎那,无尽虚空之传来的强横意念,以及在藏镜阁中见到那狠心抛下襁褓的美丽女子……

    “……姐姐之所以能提前修成这‘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便是因为闭关修行时,有一团先天元水之精从天而降,一身真气瞬间翻了数倍,短短数百年,就接连孕育出六妹、七妹、八妹和九妹。而那元水之精,和弟弟你身的气息几乎一模一样!”

    许听潮心头已是翻腾不休,脑中一直在闪现当年在藏镜阁三次照镜所见的影像!

    一面目绝美的青裙女子凌空虚立,怀抱一五色襁褓,面露哀凄焦急,忽然抬手一掌,正正印在襁褓之!霎时间,襁褓中飞出白黑青红黄五色,各自认准一个方向激射,瞬息消失在天际!女子伤心欲绝,泪如泉涌,别开头去,猛将手中襁褓抛下!

    高空之中,罡风烁烁,片刻就将襁褓吹得四散,露出个冰晶般透明的婴孩!婴孩双目紧闭,身隐隐有五色闪动,每被一道罡风吹中,身五色便黯淡一分,及至后来,径直被吹得形体溃散,只余一道黯淡不可见的五色彩光穿破诸般阻隔,飘到一矗立潋滟湖水中的城池空!

    那城池,其实是座落在一铁锥般笔直刺入湖中的半岛之!城门正中,“锐金”两字银钩铁画,当真就如同金铁铸就一般!

    一团朦胧五色光影由模糊到清晰,眨眼之间,已然形成个五彩人影,虚浮飘渺,根基浅薄。待得心念动时,镜中人影蓦然坍缩散去,凝成个拇指大的五彩圆果!

    思及此处,许听潮仿佛又见到那果子通体五色霞光吞吐,似有奇妙馨香浮动,传入鼻中,令人熏熏欲睡。

    第三次照镜,似是霎那间轮回千载,反倒与此事没多大干系。

    许听潮从来不曾想过,今生还能重新寻到前世的东西!既然自己乃是一头五行魅灵,那么这便宜姐姐口中的先天元水之精,大约就是被那眉毛青裙女子从自己前世身打散出去的黑光!

    但就算寻到了又如何?事已至此,总不可能让这便宜姐姐自废修为,将元水之精重新吐出?已经被炼化的东西,说不定还化作六妹七妹八妹九妹四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难道也要打杀了,还原成元水之精?

    许听潮十分清楚,若这便宜姐姐所得,当真是从自己身分出的黑光,那么这元水之精,与补足自己根基,将有莫大效用!但要他出手对付四个怯生生的女娃娃,却是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退一步说,就算请旁人做了,只怕心境也会就此落下破绽,将来修为若想再进,便十分困难,说不得还要时时防备,不使被心魔所趁!

    似这般,直是得不偿失!

    要怪就怪这便宜姐姐很会打算,老早就结下了诸般善缘,事到临头,竟然让自己进退两难!

    许听潮终是明白,为何面对这便宜姐姐时,心中会生出那般既亲近又排斥的别扭,原来自身灵感早有暗示!

    栾凌真见许听潮面色变幻不休,初时还提心吊胆,而后许听潮面色渐趋平静,身气息也平稳下来,波澜不惊,便知数十年谋算,终是成了。

    许听潮心神近乎全然宁定,只看向这便宜姐姐的目光十分复杂。

    栾凌真不好意思地笑笑:“弟弟莫要这般沮丧,姐姐得了那先天元水之精,却不曾尽数炼化了……”

    “当真?!”

    许听潮顿时喜出望外!

五一五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四)

    许听潮本已不存任何期望,哪知忽然间峰回路转,这便宜姐姐竟说先天元水之精竟然还剩下一些!

    若将此物拿到手,好处不言而喻!

    狂喜过后,许听潮忽然宁定,若方才自己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怕是这便宜姐姐宁愿拼个身死道消,也不会说出此话!换做旁人,定然早就将这般筹码拿出,换取活命的机会了。

    女人心,海底针,果真难以捉摸……

    栾凌真见许听潮这般表情,如何还猜不出他心中想法,不好意思地笑笑:“弟弟莫要见怪,姐姐这般做,也是打算找个值得依靠的奇男子……”

    许听潮浑身不自在,沉声道:“姐姐切莫如此,从今而后,你我便是一家人。你这般说话,若被敖珊敖凤听了去,小弟就当真要呜呼哀哉了!”

    栾凌真咯咯娇笑:“弟弟竟然这般面嫩,经不得调笑!也罢,快些随姐姐回去天尸门,那先天元水之精十分玄妙,不可随身携带,已被姐姐藏在一妥善之处。”

    许听潮早就等这话!虽然不能立时得到手,多少有些遗憾,慌忙全力催动云头,往天尸门而去!

    栾家兄妹早被两人对话惊得不轻,就是性子诙谐跳脱的五弟栾无殇,此刻也默然不语,只把一双漆黑的眸子来回转动。他四个哥哥,人人都板着一张脸,似是十分不悦。

    栾凌真也不去管自家孩儿如何想法,直把一双柔媚的妙目在四个女儿和许听潮身徘徊。

    六妹七妹八妹九妹倒是满面好奇地盯着这便宜叔父,许听潮却只觉头皮发麻,这便宜姐姐,目光恁地诡异……我跟你家女儿可没半分关系!

    十余万里路程,顺便便至,许听潮停住云头,往下看去,只见漫漫黄沙之中,忽然腾起一团淡黑色的阴气,笼罩数百里方圆,该就是天尸门的护派大阵了。

    想当年,自己还在其中大吃苦头,如今来看,这阵法更见玄妙,威能大增了数十倍不止!

    天尸门有虚境坐镇,不似旁的门派,想要发展壮大,不知容易了多少。

    正自思量,阴气忽然翻腾,一群面色木讷、浑身阴气森森的元神修士出来相迎,见到栾凌真,凌空就拜。

    这等事情,自有栾凌真应付,许听潮随意看去,只觉为首一个老者十分面善,微微思索,方才认了出来。

    原来这人正是当年厉魂谷叛出厉魂谷,拜入天尸门的步擎苍!

    此老炼得血焰钵,落魂砂,诛魂幡三件宝物,善能驱役鬼物,当年许听潮,便是被他唤来两头天鬼,追得远遁数万里,最终落入天尸门护派鬼雾中!

    “老熟人”见面,许听潮似笑非笑,步擎苍却躲躲闪闪,不敢正眼来看。尽管他此刻已修成元神,身兼太阴屠神策和冥河天尸大蟹法两门顶尖功法,但面对许听潮这等虚境“老怪”,还是远远不够看!

    这老儿心中忐忑,许听潮却心急那先天元水之精,根本不愿理会他,就算栾凌真将诸位门人引见,也只是草草点头了事。

    栾凌真知晓许听潮心中所想,遣散众人,便领了他进入门中。

    这大阵中心处,依旧还是那汩汩冒出阴气的渊深峡谷,与百多年前不同的是,峡谷两侧,以及谷中两壁,都建有不少样式各异的洞府楼阁,时不时还能见到修士进出,多了几分生气。

    一路前行,遇的天尸门人尽皆躬身行礼,栾凌真母子母女笑着回应,许听潮心不在焉,尽管知晓这天尸门今后将是自己一大臂助,也不愿耐着性子应酬。

    好在栾凌真遁速不慢,只片刻,就来到峡谷极深处,那玄冥古洞的入口前。

    依旧是阴风烈烈吹拂,栾凌真不忙着进洞,指着下方道:“弟弟请看,那东西就在这阴风风眼之下。从此前往,麻烦颇多,这古洞之中有一条捷径,大约小半个时辰便能到达。”

    说完,不做半分停留,径直遁入一旁那古洞之中。许听潮急急跟。

    有道是近乡情更怯,想到就要见着先天元水之精,许听潮心中反倒生出许多急躁来,一路穿过的殿堂,他都不曾稍作留意,也不知和当年相比,就竟有多少变化。

    几人终是来到一符文密布、恶鬼衔环的大门之前,栾凌真施展法诀,足足半柱香功夫,才将之打开。

    许听潮顿时感应到一股亲切的气息正蠢蠢欲动,要往这边飞来,却又被什么东西阻住!当下也顾不得栾凌真等人,径直架了遁光,闯入大门之中!

    瞬息功夫,便到了地头,只见一座数丈大的八角灵池之中黑水荡漾,内中一朵黑莲婷婷而立,黑色光华闪烁,莲瓣之,生出道道虚影,往内合拢,就好似绽放的过程反过来一般,要将莲蓬十余粒剧烈跳动的莲子镇压!池边一男一女两个元神修士,正满头大汗地掐动法诀,往那黑莲打去!

    许听潮眼中再无旁物,视线尽都集中在那莲蓬之!那剧烈跳动的十余粒黑点,哪是什么莲子,分明就是一粒粒凝成珠状的黝黑液滴!那般亲切急迫,正是从这些液珠中传来!

    这小子欣喜若狂,把手一招,十余液滴便轻易冲破了禁制,落到他手中,凝为一体,滴溜溜转动不休!这先天元水之精,似乎已生成了灵性,正以这般方式表示亲昵眷恋!

    池边男女修士被这般折腾,齐齐面色煞白,受了些伤势,正要动手擒下贼人,栾凌真已带了九个孩儿赶来,摇手止住。

    两人慌忙前,口称“师傅”。

    原来这两个,正是当年栾凌真在鬼车界收下的徒儿伊莼鲈和范青梅!

    他们能被安排到此地守护先天元水之精,足见很受信重。

    此刻,两人也看清了许听潮的面目,诸般疑惑纷纷分涌心头。栾凌真轻叹一声,便说起来龙去脉……

    许听潮早已神游物外,怔怔看着手中旋转不休的元水之精,任其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

    他能清晰感觉到这灵液中蕴含的种种情绪,除亲昵、眷恋之外,尚有担忧、欢喜、爱怜、愧疚、庆幸……

    各种情绪交互冲刷,许听潮心防竟毫无抵御之能,瞬息间就已沦陷……

五一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五)

    许听潮悲喜交加,索性他已是魅灵之躯,好似一团飘飘荡荡的人形光影气雾,全然不虞流出泪水来,否则这回定要被人瞧了去。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还是不愿在旁人面前如此失态。

    这般多的情绪混杂在元水之精中涌入体内,袭心头,许听潮却保持了十分清醒。

    元水之精中似乎还携带了些讯息,奈何断断续续,又模糊不堪,根本无法辨认,所以直到现在,许听潮也不能肯定在藏玄镜中所见那青裙女子与他的真正关系。早在藏镜阁中,他就曾猜测很可能是前世之母,但毕竟无法证实,此刻又被勾起这般思绪,心中不复平静……至不济,也该是关系十分亲近之人……

    许听潮怔怔良久,待得清醒过来,已是数个时辰之后。

    “恭喜弟弟修为再进,似这般,用不着多久,便可窥视那无合道之境!”

    栾凌真笑嘻嘻地走前来,许听潮才分心查探了一番身躯,发现并非像这便宜姐姐所说。

    身气势确实强盛了几分,但体内两道真气,都几乎没有变化,只对天地间水行灵气的感应,要比其余四行敏锐了十余倍!许多之前不曾留意到的东西,此刻也能清晰察觉到。

    许听潮握了握手,只觉似乎有无尽力量从体内生出,下意识地弹出一道漆黑的水行剑气,也不曾运使那神符剑法门,却径直将这处石窟的墙壁刺出数寸深一个小孔!

    栾凌真眼中生出异色,伊莼鲈范青梅和栾无殇兄妹九人中懂事的,无不骇然!

    这洞窟中禁制重重,便是虚境想要打进来,都须得耗费偌大力气,不想这人竟然随手一道剑气,就能将禁制洞穿小半,委实有些骇人听闻!

    许听潮却只觉周围水行灵气欢呼雀跃,争先恐后地往自身聚来,又是不自禁地一挥手,体表顿时凝成一副水光潋滟的玄黑甲胄!心念动处,甲胄表面又生出一粒粒绿豆大小的雷珠,有癸水阴雷,也有壬水神雷。

    栾凌真等只见这些雷珠蠕蠕滚动,互相生出纤细的丝线,彼此连接,顷刻成了一道水雷网!

    这玄黑雷网,初时还只是精巧些,随水行灵气逐渐汇聚,威能愈发强盛,到得后来,竟让栾凌真都生出几丝心悸之感!

    这少妇倒是看得出来,许听潮之所以不理会自己的恭维,其实是沉浸在“修为大进”后的喜悦之中,正驱使些法术,适应修为的变化。但方才许听潮面神色实在太过精彩了些,也让她不得不小心防备一二,以免这便宜弟弟忽然“丧心病狂”一回,让自己和儿女徒儿呜呼哀哉。

    正存了这般念头,就见许听潮翻手取出一面乌黑的三角小旗来!

    栾凌真一惊,慌不迭地后退,将两个徒儿和九个儿女小心护在身后!

    许听潮却根本不理会她,只自顾自地运转真气,祭炼起手中小旗来。

    这小旗,自然就是玄元癸水旗与玄冥一气无相雷网合炼的宝物。

    玄元癸水旗不需多说,那玄冥一气无相雷网,是许听潮在天道界冥海极西处,自通幽盟执事长老董子良手中夺来,五行属壬水,正好与玄元癸水旗一阳一阴,合炼之后,阴阳相济,能发挥出更强横的威能来。

    当初合炼之时,许听潮确是这般打算的,奈何他炼器术不到家,只勉强将两宝炼成一体,相互配合,威能增幅之类的,几乎没有。此刻他得了先天元水之精,感悟颇多,已有了新的想法,正好拿出来重新完善一番。

    许听潮将体内玄门真气转换成水行,其灵性更增,又以闾墨经催动,化作丝丝缕缕,注入玄元癸水旗之中,勾动诸般禁制,重新黏连续接。他也不刻意而为,任由真气自行穿插修改,只分出神念时时关注。

    自家真气好似辛勤的蚂蚁,正将玄元癸水旗当做巢穴来兴致勃勃地修筑,眼见其欢快地来回奔流穿插,许听潮又有许多领悟……

    也不知过了多久,玄元癸水旗内再无一处窒碍,真气在其中窜动,欢跃之意,也将许听潮感染,血脉相连之感顿生。

    此刻,玄元癸水旗已然面目大变,旗面不再是那般死板的漆黑,而化作一汪清水,潺潺叮咚,活灵活现。

    许听潮将爱不释手地把玩一阵,心中忽然一动,将体内炼化那冥山焰挪出,置入旗内。

    在其中欢快流动的真气又雀跃起来,将冥山焰分作星星点点地搬运走,循着禁制纹路分布。只瞬息间,此宝面目又是大变,从清水变成了湛湛蔚蓝!

    这般美轮美奂的宝物,威能亦是不俗,休说许听潮,就是栾凌真母子母女,以及她两个徒儿,也都十分羡慕!

    炼宝大功告成,许听潮欢喜不尽,哈哈一笑,挥手将玄元癸水旗收起。

    之前融合元水之精时入侵的种种异样情绪,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许听潮侧目,看向远远站定的栾凌真等人。

    “姐姐可曾准备妥当,这便搬迁了!”

    栾凌真悬起的新全然放下,闻言嫣然笑道:“就等弟弟你了!姐姐继而没那般大的本事,将这条绝品阴脉挪走!”

    栾凌真目光落在方才那莲池之。

    许听潮顺势看去,顿时觉出不凡之处!

    方才全副心神都放在元水之精,还不曾看出其中玄妙。

    这条阴脉非只生出玄阴灵气,还混有精纯磅礴的水行灵气,且体积极大,似乎还勾连无尽深处,岿然不可撼动。

    也难怪栾凌头疼。这等阴脉,就是在天道界,也极其稀少,足可当做一大派安身立命的根本,可惜若要迁移,就不是一个两个虚境能做到的。

    “姐姐只管安排人手,聚拢门人,迁移这阴脉的事情,便交给小弟!”

    许听潮言罢,神念探入仙府,将那老蝎宓不瘟和满面不情愿的摩陀老道唤出。

    栾凌真见得忽然又多出两个虚境,更是暗自骇然,心头下意识地生出警惕,但又自嘲一笑,若这弟弟当真要动手,只他一人,自己就断然不是敌手,何须这般费劲,找人帮忙?当下打发伊莼鲈和范青梅前去召集门人,自己带了九个孩儿留下帮手。

    许听潮给双方略略引见了一番,便开始施展法术。

    摩陀老道早等得不耐烦,翻手把他那宝贝总阵旗取出,略一挥动,就有无穷禁制阵法生出,把阴脉迅速祭炼!

    这般手段,委实让人侧目!方才互相见礼时,栾凌真还对这老道颇为不忿,如今却佩服得五体投地!

    许听潮也不曾料到摩陀老道竟然还有如此本事,惊诧过后,就是欢喜,毕竟他早打算前往龙宫,能在此处少些耽搁,总是好的。

    不到一刻,方圆近千里的阴脉已被祭炼得通透,缓缓缩小至百余丈方圆,许听潮祭出元磁极空梭,将之收起,只留下偌大一个漆黑的地下空洞!

    洞窟中那莲池,本就是连在阴脉之,倒也不须另外处置,让许听潮多看了几眼的,是池中那株硕大的异种黑莲。此物似乎能就爱那个阴气转化为水行灵气,所以才被用来存放元水之精,就不知有何根脚。

    事情已毕,摩陀老道和老蝎宓不瘟都被许听潮送入仙府之中,而后架起云头,载了栾凌真一家子,循着来路遁走。

    许听潮顺势问起那黑脸的呃来历,栾凌真也是不知,只说在阴风峡谷极深处寻到。

    须臾,一行人便遁出玄冥古洞,来到峡谷方。

    早有数千天尸门弟子在等候。

    收取那阴脉时,众弟子都感觉到了大地晃动,阴气异常,心中多有恐慌,如今见得太长老,方才放下心来。

    栾凌真早就说过可能举派迁徙,因此众弟子都收拾好了行囊,甚至还有不少天尸门之外的男男女女。许听潮也不多问,挥手祭起元磁极空梭,将之化作一片数里方圆的星光,栾凌真一声令下,众弟子便架起遁光,纷纷投入星光之中,顷刻走了个干净。

    万般留恋地看了灵性大失的门派旧地一眼,栾凌真才郑重向许听潮一礼:“从今而后,姐姐就只能把弟弟当做倚靠了!”

    “姐姐但请放心!”

    许听潮也是郑重允诺,而后云头一起,风驰电掣地往东南而去。他全力飞遁,瞬间就行出数万里!

    几人前脚才走,那幽深的峡谷中便传来阵阵低沉的咆哮……

    一路山川向后飞逝,栾凌真一家子心中多有愁思,并不说话。许听潮也是暗暗琢磨之前的领悟,相对无话。

    早在迁移那阴脉的时候,许听潮就已将仙府投影法阵打开,好让仙府中亲师长能见得外界诸般情形。

    栾凌真颇有些烟视媚行,敖珊敖凤向来不如何喜欢,此刻见她这般愁眉头,向后眺望不语,安心的同时,又有些同情。以女儿身,支撑起偌大一个门派,本就十分不易,如今又被迫得如此仓皇地举派搬迁,委实凄苦。时人安土重迁,便是修行之辈,也多是如此,若非实在无奈,谁会走这一步?

五一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六)

    虽说心中同情,敖珊敖凤也不曾就此放下了戒备。

    两女并不知晓先前栾凌真有些话说得颇为暧昧,但因为某种莫名其妙警兆,她们始终对栾凌真不放心,因此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阴阳五行池的影像,任由许恋碟如何劝说,也不曾稍稍“懈怠”。

    许听潮正自全神参悟之前所得,加之问心无愧,也不曾想到那么多,因此始终都不曾用神念往仙府中一探,否则断然不会这般老神自在地稳坐钓鱼台。

    转眼之间,云头已从湘赵漱滨四州交汇处附近掠过,进入南海北方。

    从天尸门动身,许听潮就认准了龙宫方向。龙宫在东海极南处,因此云头便是往东南而行。

    这般赶路,就先要从琼华仙岛附近掠过。

    许听潮与琼华派十分不睦,可算得是仇敌,这般大摇大摆地从人前门前经过,指不定就会惹来许多纠纷,但这小子如今已是虚境中人,且一身本事厉害至极,并不将琼华派放在眼里——在他看来,就算是琼华太长老赵天涯,也不过尔尔。

    小半日功夫,云头已从怒州南端飘过,进入大海极深处。因参悟水行道法,许听潮身气息逐渐与大海交融。栾凌真一家就坐在云头之,若非近在咫尺,抬眼就能看见许听潮身形,怕也要将他当成了瀚海的一部分。栾无殇兄弟几人,本来对许听潮颇有敌意,此刻却是暗暗生出佩服。

    这小子,果真天资过人,福泽深厚,才多久,一身法术怕是又大进了一步!

    他们兄弟几个,之所以对许听潮心生恶感,其实是因为早就暗暗觊觎那十数滴先天元水之精,栾凌真之前又不曾说明其中利害,如今陡然见得被许听潮得了去,怎能不心生不忿?

    此为人之常情,并无多少奇怪。且兄弟几个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虽说自家垂涎的宝物没了指望,但因此而得了庇护,不再担心被太清门当做异己铲除,正得其所。宝物没了可以再寻,性命丢了,这辈子就当真完了……

    大夏乃修仙昌明之地,便是在这海域,一路也免不得遇着许多修士,但修为大都是炼气,元神寥寥无几,许听潮遁速极快,旁人就算想要追赶,也是有心无力,因此一路极为平静。

    似这般,眼看就要过了与琼华最接近处。

    仙府之中,祁尧早已说起南海情形。就算在老蝎宓不瘟眼中,琼华派都是个庞然大物,因此众人都不愿与琼华派修士照面。目前看来,倒是一切顺遂,能安然通过了。

    许听潮也是一般想法,虽然与琼华派不对付,但他也不愿主动挑起事端,因此只顾驾云而行。

    琼华派还似当年那般,将岛周围方圆数千里范围都当做自家地盘,时时派了弟子巡行。

    此刻,许听潮的云头离琼华仙岛不过千余里,他倒是觉得并无不妥,但巡逻的琼华弟子却不这样看。

    一路之,已有四五批尾随而来,见许听潮遁速奇快,便纷纷发出警讯。

    “道请留步!”

    行不出多远,前方就远远传来温润的男声,许听潮面露不喜。百来年过去了,这琼华派还是那般蛮横,终究是躲不过一番冲突!心中如此想,他却没有半分停下的意思,架了云头往前破空激射!

    前方拦路那人也是个元神,见得这般情形,顿时祭出一柄飞剑来斩!

    这人本事不错,飞剑剑光足有千余丈长,好似一条奔腾的大河,破空之际,带起轰隆隆的水声!

    许听潮瞥了一眼,把手一扬,就有一道千丈长的海水被摄起,往那剑光撞去!他方才悟得水行道法的个中三味,此刻正好拿来试演一番!这回摄起的海水,就好似海中巨鲸喷出的水柱,白灿灿的乱珠裹挟了一抹蔚蓝,看来并无什么出奇之处,

    修行之人祭炼的宝物,要数剑器之类的兵刃最善杀伐,那人见许听潮如此托大,竟只用一道普通的水流来挡自家剑光,心中暗自冷笑,运起真气催动,剑光又涨了数分,要这狂妄之辈好看!

    须臾,剑光水流撞在一起!

    飞花溅玉中,剑光砰然溃散,露出一蓝汪汪的飞剑,被水流裹挟了往前激射!

    许听潮云头紧随而至,瞬息超过水流,在一面色黑黄的二十余岁男子面前停下。

    这男子浑身真气躁动不休,面笑容犹未散去,还带了三分痛楚,三分惊恐。

    许听潮端坐云头,戏谑而笑。

    这男子见得,先是困惑,而后面色剧变!

    后方水流已然射至,许听潮随手将之击散,把其中裹挟的飞剑摄到手中,淡然道:“看道模样,似乎已认出本人?”

    那修士勉强一笑,嘴角就歪到了左边。

    这等面目不周正之人,天下多得是,许听潮和栾凌真、栾无殇兄弟等不觉得如何奇怪,九妹栾明珠却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那修士面色更苦了几分,向许听潮拱拱手:“道当年把琼华仙岛闹得鸡犬不宁,我派中人,个个都记得尊容,不敢一日或忘!”

    嘿!

    许听潮和其余人等见他这般表情,原以为他要说软话,哪知竟然这般硬气!仙府之中敖珊敖凤想起了昔日被囚锁妖洞的旧事,已是大怒,连连催促许听潮给这家伙好看!若不愿动手,就放她们出来!

    两女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但许听潮正窝火不已,也并未多想,而是冷笑道:“当年琼华所赐,许某也时时记在心!”

    言罢,把手中飞剑往那修士抛去!

    剑气破空,瞬息长作千余丈大小,其势竟比那修士自己御使还要更盛三分!

    “道手下留情!”

    那修士连连掐动法诀,又口喷精血辅助,急切间也止不住自家飞剑,眼看就要被剑光吞没,斜刺里忽然飞来一口数百丈长的铜戈,将剑光撞得偏了一偏,擦着那修士右侧掠过,把他半边衣衫搅得破破烂烂!

    看来狼狈,那修士却免了被自家飞剑开膛破肚之厄!勉强将飞剑收回,他已是浑身冷汗,面色煞白!

    似这般,三分是被吓的,七分是羞愤欲狂!

    辱人之甚,莫过于此!

五一八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七)

    许听潮一身气息早与大海相融,叫人看不出深浅,这笑歪嘴年轻人模样的琼华长老,也只当他重又修得一门大神通,从未想过这晚辈已成了虚境高人,心中倍感屈辱,也属正常。这人也已看到云头笑盈盈的栾凌真,初时还只当是个寻常女修,目光掠过她身旁的五男四女九个孩儿,顿时认出了来头,面色瞬间就变得煞白,双目中更是惊恐不已!

    许听潮却不再理会他,侧头往那黄铜长戈射来的方向看去。

    几个呼吸的功夫,一黑发老者架了遁光急急赶至。此老生就一双丹凤眼,面目甚为俊美,年轻时定是个翩翩佳公子。

    许听潮面带冷笑,这老者到得近前,脸色就是微微一变,但事已至此,又不能退避,只得硬着头皮前来,拱手施礼:“原来是许家小和栾前辈当面,老道孔有慈这厢有礼了!”

    许听潮只略略拱手,并不多说。栾凌真则做出一副饶有兴致的表情,笑而不语。

    孔有慈见这小子表现冷淡,也是怒火暗生,又道:“敢问小,王扈道有何得罪之处,竟遭你这般折辱?”

    许听潮闻言,面冷笑愈盛:“难怪行事这般骄横,原来是以‘扈’为名!许某自驾云赶路,可曾碍着了谁,值得王前辈祭出飞剑来斩?若非许某还有些本事,此刻只怕早已殒命当场了!”

    孔有慈和王扈都是一股怒气憋在胸中,自古而来,琼华仙岛周围数千里,都是琼华派势力范围,且不提散修,便是当世大派,哪家不曾承认?在两个元神眼中,许听潮顿时成了那刻意寻衅滋事之辈!

    王扈丢了好大面皮,无颜说话,孔有慈哈哈一笑:“小有何见教,不妨划下道来,我琼华尽数接着!”

    “只怕你接不下!”

    许听潮索性来个默认,正想再出言讥讽,神色已是微动。

    “我道为何琼华派长进了这许多,连元神都派出来做巡行的差事!”

    话才说完,脚下云头一起,往南方而去。

    孔有慈和王扈大惊,齐呼“不好”,也是赶紧架起遁光,衔尾急追!

    ……

    “徐漺,你好大的狗胆,竟敢坏我琼华大事!”

    一面方口阔,浓眉大眼的年轻修士脚踩一片硕大的蕉叶乘风而来,其后跟了数十琼华弟子,个个怒目按剑!

    徐漺一身破烂青袍,左手玉壶右手玉杯,醉卧白云之,乜斜着眼睛往后方看去,打了个酒嗝,才嘻嘻笑道:“哪里来的黄毛小子,乳臭未干,就敢直呼你家爷爷的名字,着实该打!呕——”

    一股昏黄的液体从他口中喷出,半路化作一道赤红火龙,往那修士燎去!

    这年轻修士面露出一阵烦恶,脚尖轻踏,蕉叶之就生出十余道剑气,激射而出,半途将火龙斩得七零八落!催动这件宝物,似乎极耗真气,这修士面色微微一白,赶紧掏出一粒青色丹药吞下,脸色才稍稍好了些!

    反观徐漺,却依旧是一副醉眼迷蒙的模样,根本不去管后方情形,只慢条斯理地斟了一杯,放到鼻端轻嗅,满面享受。

    相比他的从容,前方十十三四个修士就十分狼狈。

    这些修士,身妖气翻腾,为首一个粗犷大汉,足有元神修为,只身气息甚是微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势。

    尚且隔了数百里,许听潮就看得清楚,这些妖修所修功法,正是那灵狐心经!若只一个两个,还有可能是灵狐宫心法泄露,如今十余人聚在一起,还有个元神领头,断无这般可能。如此,这些妖修的身份便已确定,乃是出自灵狐宫!

    许听潮与灵狐宫渊源匪浅,且不说自己乃是被胡绮刃自幼收养,便是义妹许沂,也为灵狐宫真传弟子。如今遇这等事情,不可不管。只这十余妖修尽为男子,委实有些奇怪。

    还有就是那徐漺,在此遇见,也算意外之喜。他这一手喷酒为火的手段,颇得任醉几分精髓,就不知两人有何关系。任醉何人?此老乃琼华醉仙阁之主,当年在南海,还曾与许听潮交手,炼得清圣、浊贤两个酒葫芦,一身本事,都在这“酒”字。

    心中念头转动,许听潮已然赶至,现了身形。

    “徐师兄,好久不见!”

    许听潮对徐漺说话,定胡城数十年,他和徐漺早就成了至交好,因此十分随意,同时暗中运转灵狐心经,把身气息稍稍一露,那十余灵狐宫弟子个个大喜,纷纷停了遁光。

    “许师弟!”

    徐漺显然不曾想到会在此地遇见许听潮,惊愕过后便是欣喜,从云朵之站起身来。

    “师弟来得正好,这些灵狐宫道安危有了保障,愚兄可安心去矣!”

    话才出口,便催动云头,往东方而去。

    “徐师兄为何这般匆忙?”

    “愚兄无颜见故人,师弟无需挽留!”

    “小弟还在某人面前夸下海口,徐师兄甚有担当,今日一见,大失所望!”

    徐爽闻言,身形微滞,终是一言不发地驾云而行。

    许听潮目光复杂,这位徐师兄,一身真气早已累积圆满,头顶灵光烁烁,只差一步,便是元神,奈何心中块垒阻滞,再不得寸进!

    眼见徐漺就要远去,许听潮微微摇头,忽然出声喊道:“那人托小弟为徐师兄带来一句话!”

    徐漺豁然回头,双目灼灼,虽不出声催促,但眼中急切之意,任是三岁小儿也看得出来!

    “他说:‘乖乖小漺儿,孟哥哥等着你的交待’!”

    霎时间,徐漺如遭雷击,怔在当场!身气息翻涌,显然正自天人交战!

    许听潮挥手将玄元癸水旗祭起,将他护住,才把目光转向先后赶至的方面大口青年和一干琼华弟子,以及孔有慈、王扈两人。

    “这几位灵狐宫道,许某保了,不知诸位可有异议?”

    孔有慈王扈面色变幻,不敢出声,那方面青年浓眉一竖,喝道:“许听潮,早就听闻你身化妖魔,桀骜不驯,悖逆不伦,今日得见,果真如此!你在太清门专横跋扈也就罢了,还想来我琼华撒野,须得问过方某手中长剑!”

    这年轻人才说话,孔有慈和王扈就面色剧变,纷纷出口呵斥,奈何他根本不听,径直讲话说完,挥手把脚下蕉叶捞到手中,化作一柄碧光闪闪的三尺青锋!

    云头之,栾凌真和栾无殇等懂事的,个个面露戏谑,许听潮啪啪地拍手:“好个琼华儿郎!若人人都似你这般,琼华兴盛,威凌天下,怕是指日可待!”

    孔有慈王扈羞得别开头去,那年轻修士生得狂妄,也并非无脑之辈,如何听不出此言中讥讽之意?当下勃然大怒,捏个剑诀,手中蕉叶剑便激射而出!

    “休得逞口舌之利,有胆的就与小爷斗一场!”

    “方汤,你不要命了!”

    “栾前辈面前,休得无礼!”

    孔有慈和王扈见这小子忽然动手,骇得魂飞魄散,口中呵斥,各自祭出飞剑长戈,半途拦截蕉叶剑剑光!那许听潮也就罢了,云头之另外一人,赫然正是天尸门虚境老怪栾凌真,如何容得区区一小辈在面前放肆?恼怒之下,轻轻一弹指,便能要了这小子性命!但这方汤身世非凡,却是不得不救!

    方汤听得两位元神长老竟然称呼云头那美烟少妇为“前辈”。已是大惊失色,蕉叶剑光先就弱了三分,再被两位长老拦截,顺势就收了回来。

    “栾前辈,您大人有大量,还请绕过这小子一回!晚辈等这就带了他回转,定然禀告太长老,严加管教!”

    孔有慈恭恭敬敬地施礼,栾凌真咯咯一笑,问道:“看你们这般着紧,这娃娃莫非是赵天涯那老小子的老蚌含珠,晚来得子?”

    方汤闻言,又是大怒,却不敢真个在虚境高人面前放肆,只恨恨扭头,还不忘用视线在栾凌真身恶毒地戳了两眼!

    栾凌真面笑容不变,眼中却多了几丝冰寒。

    孔有慈和王扈亡魂大冒,告罪不已!

    “方师侄乃赵师叔嫡裔后人赵菁雯师侄孙女之子,只因资质绝伦,赵侄孙女与她道侣方仲元前些年又双双殒身,赵师叔怜其身世,又见方师侄是可造之材,因此格外宠爱……”

    栾凌真和许听潮恍然,原来其中还有这般讲究,再看方汤的目光,已是大为不同。

    栾凌真讥笑道:“这娃娃果真天纵之才,贵派还需看紧了些,省得哪天惹到个脾气不好的,一剑杀了,赵道岂非要痛不欲生?”

    方汤先前怒气尚未消去,哪里经得住这般撩拨?当即满面涨红,回过头,就要开口喝骂!

    孔有慈连忙出手,将他封禁,与王扈一同连连告罪,携了往琼华仙道飞遁而去!

    其余琼华弟子,瞬时也作鸟兽散,顷刻走得一干二净!

    许听潮笑道:“那小子这般惹人嫌,姐姐何不径直“一剑杀了”了事?”

    栾凌真妩媚地白了许听潮一眼:“你就不懂了,这等纨绔货色,还是留给他琼华派好生享用为妙,姐姐虽不惧那赵天涯,也犯不着得罪人,来帮人家清理门户。”

五一九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八)

    许听潮哭笑不得!

    “姐姐这般盘算,怕是十有**要落空了!观其骨龄,那小子也就十七八岁,待得年长些,总会懂事,未使不会成为赵天涯第二。”

    栾凌真狡黠地眨眨眼:“弟弟可知姐姐出身冥府?冥府与阳世大不相同,总有许多手段惩治这等小辈!”

    许听潮顿时没了话说,看向栾凌真的目光,顿时变得十分古怪。这便宜姐姐果真有些本事,何时下的手,自己竟半点都不曾察觉。世人都说小女子小女子,得罪了女人,果真十分不妥!

    栾凌真咯咯而笑,一时花枝乱颤,眼眸儿柔媚似水。

    仙府之中敖珊敖凤暗骂“狐媚子”,老蝎宓不瘟却眼睛都看得直了!余者也各有表情,但多是和许听潮一般的古怪惊诧。

    附近十几个灵狐宫妖修,却躲躲闪闪,不敢与栾凌真目光相触,生怕也被暗中坐下手脚。连为首那元神,都颇有些瑟缩。

    这妩媚少妇笑得更是得意。

    许听潮也不去管她,径直问那粗犷汉子:“道如何称呼?怎的会到闯入此处?”

    这汉子嘿嘿一笑,拱手道:“胡半梅见过许师弟……”

    一番述说,许听潮总算是知晓了个大概。原来这事儿还要从太虚冲击合道说起。

    五十年前,太虚冲击合道的时候,灵狐宫便人心惶惶,存了避走他乡的心思,及至百多虚境围困太清门之后,太清门虚境纷纷回归,其势愈甚,这般心思便愈发笃定。五十来年暗中谋划,终是凭借雷闯和雷政关系,在南海寻得一处安身之地。

    雷闯本体乃是一头紫宵神雷蟒,苦恋灵狐宫宫主胡姬,在灵狐宫附近辟了一座飞雷洞居住,就近照应。他又是当年许听潮在南海见到那虚境老怪雷政的嫡子,多方奔走之下,终是得了南海妖族之首桃花圣母的应允,许灵狐宫举派迁往南海避祸。

    灵狐宫不似天尸门那般被视为异类,交际十分之广,门下弟子,多有与其余修士结为道侣的,因此与各家门派牵扯极深;更有许多资质低劣,自认仙道无望的弟子前往凡俗,开枝散叶,因此前前后后迁徙了五十年,也未曾真个完成。

    这般大的动静,自然不可能瞒过了旁人,但灵狐宫交游广阔,大多数门派,都不如何过问,甚至给予适当的援助。太虚再次冲击合道,灵狐宫得到消息时,已是数日之后,当下便分作数波匆匆撤离!

    似这般,难免会出纰漏,胡半梅一行就在堪堪入海时,被池州蒹葭院的儒修拦截。随行数位元神,除了留下两人护住妇孺,其余的都各自带了一批炼气修士抵挡。胡半梅等是被一路追得狼狈不堪,不知不觉就来到此处。

    蒹葭院之人知晓此地已入了琼华派范围,便止了脚步,而后退去。

    胡半梅等不知究竟,但逃出生天,也各自庆幸,随即辨明方向,往南方而去,及至半途遇到琼华巡行弟子,才知身处何方!百般解释,琼华派之人却是不听,硬要捉了众人前去“听候发落”。一干妖修怎肯将身家性命交与人族,当下齐齐反抗,也不曾伤人性命,只将巡行的琼华弟子打伤,一路往东方遁逃。

    琼华派在南海向来骄横,被人打伤了巡逻弟子,如何能善罢甘休?当下就有十余位元神长老四面拦截!

    孔有慈和王扈便是其中一路,恰好撞见正自奔逃的胡半梅一行!一番大战,胡半梅以一敌二,落于下风。而后附近琼华弟子闻讯赶来,纷纷出手!那方汤便是其中之一,甫一现身,便成了众炼气弟子的领头之人,指挥众弟子布下阵势,将连同胡半梅在内的灵狐宫门人尽数围住攻打!

    孔、王二人不好与方汤相争,便在一旁看护,哪知忽然收到巡行弟子传讯,说是又有人闯了进来,遁速极快,追之不。两人以为是灵狐宫之人来援,稍作商议,便由孔有慈留下掠阵,王扈架了遁光前来拦截。

    王扈怎会是许听潮的对手,甫一交手,便险些殒身,孔有慈大惊,眼见胡半梅强弩之末,方汤尽可压制得住,双方又相隔甚近,便赶来救援。

    恰在这时,徐漺忽然从天而降,破去琼华弟子合击之势,只身断后。胡半梅知晓逃往东海的,只自己一路,因此带了众弟子径竟往东方奔逃。

    再然后,便是许听潮赶至……

    “胡道,共有多少弟子折在琼华派手中?”

    许听潮见这些妖修在琼华派之人面前,并无多少愤怒,心中早已有数,这般询问,其实不过想找个挑事儿的由头。

    胡半梅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这初次见面的许师弟有心要为自己等人讨个公道,心下也是感动。这粗犷汉子,性情十分直爽,哈哈一笑道:“我等担下纠缠蒹葭院那帮竖儒的事情,便存了死志,数十弟子几经冲杀,只剩下这些,可算得百战余烬,个个都有两手绝活。琼华派那方汤小子又自视甚高,打了生擒愚兄等的主意,下手不重,并无哪个弟子殒身。许师弟好意,愚兄心领了。倒是有一桩难处,还需师弟相助一二!”

    许听潮闻言,也不觉失望,想要拿捏琼华的痛处,随便寻个借口便是,当下微微一笑道:“师兄请讲。”

    虽然早知许听潮救下自己一行,八成不会置之不理,听得此言,胡半梅还是大喜过望:“师弟只须将愚兄等带至小紫府附近,就能见到接应之人!”

    这倒没什么为难。虽然如此一来,不免要绕些道路,但费不了多少功夫。许听潮点头应下,只道等徐漺安定下来,便即出发。

    胡半梅等自是无不应允,纷纷凌空盘膝而坐,各自取出丹药服下炼化,调养伤势,恢复真气。

    数个时辰之后,料想中琼华派的报复并未等到,转倒是徐漺发出一声长笑。

    “许师弟快快将这宝贝撤去!愚兄这便随你往巨人界一行!”

    许听潮挥手召回玄元癸水旗,只见徐漺精气神充溢至极,与之前那般醉生梦死的颓废全然不同,头顶清光更是冲起十数丈高,随时都能招来天劫,凝结元神……

五二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二十九)

    徐漺资质并不差,纵然比不得阮清那般惊世骇俗,也与郭雄狮铁黑虎等人相差仿佛,更兼熟读经义,多厉红尘,心智见识,还要胜过一筹,便是许听潮往那天道界走了一遭,也不敢说就能超过了他。

    “恭喜师兄脱去桎梏,元神在望,一步踏出,便是长生中人!”

    “却是多亏了师弟,一言惊醒梦中人!”徐漺面已是一副从容淡定,往琼华方向看了一看,又道,“师弟,还是快些离开。愚兄与那小醉仙邵炆淇交好,不愿与琼华派真个撕破面皮。”

    这小醉仙,许听潮倒是知晓,正是那醉仙门任醉之徒。

    许听潮对任醉的感观不坏,当即就应下,把云头一展,请了徐漺和胡半梅等灵狐宫弟子来,又将姐姐,褚逸夫,敖珊敖凤等唤出,从仙府中取来灵果佳酿,如此边行边谈,好不热闹。

    芍药最喜热闹,吵吵嚷嚷忙前忙后,可惜只有乔绣愿意跟着这小师姑闹腾。

    敖珊敖凤早早就一左一右坐在许听潮身边,生怕他又被哪个狐媚子迷了去。

    许听潮仿佛恍然了,当下暗叫一声惭愧!之前天尸门举派迁移,栾凌真母子母女十人不愿一同进入元磁极空梭,其实是心中微有戒备,而后深入大海,自己又忙着参悟所得,几乎就将此节给忘了。

    敖珊敖凤毕竟也是小女子,总会在这等小事着眼。

    想通之后,许听潮便安然“享受”两女的“伺候”,与徐漺谈起别后情由。

    听闻这沉默寡言的师弟经历种种,徐漺惊叹不已,得知了许听潮修为,这狂放士子,更是连连恭贺,羡慕得不行。惊诧的并非他一人,但也只他拿许听潮的“齐人之福”来取笑。

    许听潮倒不觉得尴尬,反倒颇有些洋洋得意,又被敖珊敖凤暗中好生招呼了一回。

    再之后,便是和那胡半梅谈起灵狐宫之事,旁的许听潮倒不如何关心,着重问了下胡绮刃的近况。胡半梅所知也不多,只晓得胡绮刃修为颇有进益,但还不曾修得元神,且因身为宫主之女的侍婢,早早就去了南海。

    听得此言,许听潮也就放心了,思忖是否趁这次回来凤凰界的机会前往南海,去探望一番。这般念头才起,便被压下,正当太清门与天下争雄的时候,自己又是持有仙府的关键人物,此刻前往南海,岂非自找没趣?

    一路把酒论道,观海听潮。

    尽管已刻意稍稍放缓了遁速,还是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小紫府附近。

    如今小紫府之,神碑门虽未曾真个断了传承,却衰落成三流小派,时时受琼华仙岛和翊州中间无数岛屿的门派欺凌,无数产业灵地被夺,只苟延残喘而已。

    小紫府西南,有那冥府夔牛一身修为所化的陆地,广十余万里,被称作“夔牛洲”。

    夔牛洲虽属玄阴之地,却因其多产灵物,反倒喧宾夺主,成了比小紫府更热闹的所在。当初诸多虚境追杀那冥府夔牛深入南海,甚至还因此与南海妖族起了冲突,但最终得逞,将夔牛尸身取回,化入这片陆地之中,以作镇守。之后便立下规矩,夔牛洲归属众派所有。

    正是这般,夔牛洲虽然热闹,人妖混杂,但并不似小紫府那般,几乎被南海宗门瓜分殆尽!

    许听潮可算是“旧地重游”,见得这般情形,心中颇多感慨。

    想当年那神碑老人杨锦何等人物?据小紫府,镇压冥府夔牛,与琼华龙宫三分南海,而今却是魂飞渺渺,不复在矣!自家身死道消不说,还累得神碑门衰弱至斯,实在可叹!

    这小子颇有些猫哭耗子,那杨锦为何殒身?还不是在血海中被他吸干了浑身修为,让罗老道给斩草除根了?

    胡半梅早已发出讯息,许听潮把云头停在半空,与众人一同安静等待。

    不片刻,就有数位元神架了遁光赶来,看身气息,只一个美烟女子出身灵狐宫。

    胡半梅与这女子认识,招呼过后,就给双方引见。只因太虚忽然成了合道高人,人妖修士之间的关系已变得微妙,双方只略略寒暄,便拱手作别。

    胡半梅等自是往南海而去,许听潮则架了云头,径往东方。

    龙宫就在东面两百万里之外……

    许听潮学自牧云赋的遁法,号称“朝游北海暮苍梧”,其迅捷可见一斑,两百万里的路程,不过盏茶功夫便至。

    不知何时,敖珊已紧紧抓住许听潮的手掌,敖凤虽故作镇定,但越是这般,越显出心中的紧张——她的性情,从来不是这样。

    许听潮已从那般与大海交融的意境中退出,正与姐姐传音交谈,大约就是趁此机会,向龙宫提亲的事儿。

    在许恋碟看来,此时诸位长辈都在,再无这般合适的机会。其实早在仙府中,这女子便开始为弟弟的婚事张罗起来,黎元禾,高婶,以及祁尧等无不赞同。芍药只是稍稍伤心了一下,便高兴起来,也跟着起哄,让祁尧暗中直骂傻丫头。

    许听潮对这事儿倒还算从容,知晓姐姐心意,便任由她张罗,至于聘礼,他只把自域外虚空得来那数百丈大的龙珠稍稍展示,许恋碟顿时放下心中大石。只看体型,这龙珠就该是龙珠求之不得的神物,更何况其火行气息那般暴躁,若能炼成宝物,岂不更增神妙?

    姐弟俩说话,许恋碟倒是兴致勃勃,弟弟这桩亲事,算是可以定下了,许家也不至断了血脉传承;许听潮却颇有些心不在焉,求亲的事情,众人都没瞒着两女,作为当事人,旁人怎知其中欢喜雀跃,掌中时常牵起的柔荑,也有了不同的感受——唔,就是出了些细密的汗珠,也较平常滚烫了些。

    这般浑浑噩噩,许听潮不知不觉就把云头遁速放慢,此刻正缓缓飘在龙宫所属的海面之,他身气息,虽然激跃,却并不张扬,但也足以让同阶感应到。

    “何方道莅临龙宫?老龙不曾远……咦,珊丫头,听潮儿?!何时回来的,也不先打个招呼,害得叔祖凭白担心了一场!好!好!好!哈哈哈……”

    这老龙即是高兴,许听潮认不得,敖珊却惊喜地胡出声来:“七叔爷,您也晋阶虚境了么?”

    “亏得你这丫头和听潮儿捉了一头九曲熏风螺!来来来,这百来年,可把你爹娘想坏了!”

    这老龙话语声中,海水陡然分作两边,现出一条美轮美奂的宽阔大道来,两排提了水晶宫灯的鲛女、蚌女、鲤精架了水流从容奔出,在大道两派站定,款款施礼。

    龙宫派头,就是不一般!

    云头之,大多数人都如此想。

    敖珊已是高兴得什么似的,拉了许听潮就往大道落去。敖珊不甘示弱,也墙前来,拉住许听潮另一只手。

    云头被两女带动,须臾停在那大道之散去,众人脚踏实地,都不禁啧啧称奇,龙族不愧号称似海之主,换做旁人,断然不能将御水之术修炼到这般精细大气。

    许听潮心头却是另有想法,他熟读龙族术法典籍,自然识得这手法术的玄妙,不禁暗暗与自己所悟参照。片刻之后,便哑然失笑,什么时候了,竟还在琢磨这等事情?当下也打起精神,举目打量。

    这般大的阵仗,断然不会仓促而就,定是事先筹备了一番。不愧是能与太清门相提并论的大派,自己回转凤凰界的消息,龙族八成已然知晓。

    “贤婿,我那宝贝女儿随你出去走了一趟,便多出个姐妹,你说为父该如何谢你?”

    老龙王敖舜满面红光,携了王后敖初蔓,哈哈大笑着迎将出来!

    “爹爹,娘亲!”

    敖珊立时就舍了许听潮,往老龙王和王后扑去,被王后敖初蔓接住,心肝宝贝一阵乱叫。

    敖舜向面微微迟疑的敖凤连连招手:“凤儿快些过来,为父要好好看看我的新女儿!”

    这老龙,说话忒也古怪,不过敖凤却甚是开心,也丢下许听潮,往老龙跑去!

    霎那间就成了“孤家寡人”,许听潮不禁暗暗腹诽,同时往对面看去,只见这老龙岳父和岳母并非走在最前面,而是稍稍落后左右两个老者半步。

    这两个老者,一人垂垂老朽,一人相貌清癯,须发根根晶莹犹如玄冰,都往这边含笑看来。

    许听潮只认得出来那衰老之人正是先前说话的老者,与是慌忙前见礼,也口称七叔祖。这老龙抚着几根稀疏的白须,满面欣慰的模样,招呼过后,就把许听潮引见给旁边那老者。

    原来这老者乃是敖珊外祖的祖父慕芳台,现为灯承洲极北之地冰凤一族的族长,此番前来,却是应龙族之情,一同应对大海极东处复辟的章鱼尚智国。

    许听潮自是见礼不迭,这老冰凤很是夸赞了一番英雄出少年之类的言语。

    此刻不宜深谈旁的事情,老龙已亲自招呼起许恋碟祁尧等。

    被虚境高人这般对待,众人都有些受宠若惊……

五二一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

    其实老龙如此,也多是看在许听潮和栾凌真面,但不摆架子,连对乔雄乔绣这等晚辈都是和颜悦色,也极为难得。

    正自热络,许听潮忽然记起这老龙的根脚,不正是当年守在龙族密库那衰朽老者?名字也事后询问问敖珊得知,唤作敖泽,为龙族耆宿。

    龙族多傲慢自大之辈,但敖泽身却没这等毛病,且一心为龙族谋算。元神中人,无论外表如何苍老,身躯中精气神却都极为旺盛,若非有特殊情形,断然不会呈现衰朽的征兆,敖泽老早就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正是因为耗费心神过多的缘故。

    龙宫能有今日,可说有大半功劳是这老龙筹谋的功绩,因此在龙族之中,敖泽极受敬重,便是龙族太长老敖宏,也不能与之相比。敖宏虽然早早就修至虚境,但性喜沾花惹草,休说为龙宫谋取福利,少在外面招惹些是非,便该谢天谢地了。

    此刻前来迎接之人,龙族元神长老不少,但偏偏敖宏不见踪迹。老龙王敖舜正拉着许听潮说话,顺便提了一句,敖宏是在龙宫察觉太虚冲击合道时,出手阻挠南海妖族前往太清门搅扰,此刻已在太清门之中做客,连许听潮回转的讯息,都是他传回来的。

    因为有敖琲和那尚智国墨瑾妍的事情,敖珊和许听潮对这位龙族太长老都有些不大看得起,他在与不在,都无所谓。

    老龙王显然不曾将许听潮当做外人,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都是些平常的小事儿。许听潮倒是知晓了好些东西,比如眼前颇为紧要的,大舅哥敖摩和外甥敖坤不在,是因为正在外领兵,与尚智国和黑鲛人联军对峙。另外一个小舅哥敖乾,正在给敖摩打下手,因此也不曾回来。至于那古灵精怪的小姨妹敖萝,早早就与族中优秀子弟一道,被送去了巨人界,和敖瑚一道,开创龙宫支脉……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入了龙宫,被老龙王引入一座大殿。殿中早已设下筵席,宾主尽欢之后,便有美貌侍女引众人前往各处殿堂歇息。

    敖珊敖凤被老龙王夫妇唤了去,叙天伦之乐。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敖凤还特地将在域外收服那银虾金蝎放出来显摆,惹得老龙王和敖初蔓一阵笑骂。敖凤初时还有些不习惯与父母亲昵,此刻却是陡然年轻数百岁,成了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知在父母面前撒娇,比敖珊更显过分。

    这般笑闹一阵,老龙王夫妇不免问起宝贝女儿在那天道界的遭遇。

    之前饮宴之时,虽然略略提过一些,但百来年的事情,急切间哪里说得完,不拘是许听潮,还是敖珊敖凤,都只捡了些无关紧要的轻松小事来说。

    此刻父母问起,自然要详细道来。

    回归之后,说起往事的次数多了,敖珊敖凤倒不觉得如何,老龙王夫妇听得惊险处,不免失声惊呼,连连询问可曾被吓着伤着。及至听到两个女儿得了天大机缘,各自拜得合道境的真龙和冰凰为师,两老又是兴奋不已,继而惋惜感叹,说女儿回来得太过急切,应当多在两位前辈面前聆听教导。

    敖珊敖凤自然提起元磁极空梭的妙用,只待时机合适,便能前往天道界。

    自家女儿回归时,在域外虚空的诸般遭遇,老龙王夫妇都已知晓。其间最凶险的莫过于被卷入元气长河,但元气长河的变动,实乃巨人界引起,只须等待些时日,这般险地自然能够化解。因此听得前往天道界此话,两老虽然犹自担心,倒也不曾阻止。

    敖珊敖凤也问起父母这些年的经历,相比之下,老龙王夫妇的日子就平淡至极,但两女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正说话间,有侍卫禀报,说是慕芳台来了,正在前殿等候。老龙王不敢怠慢,连忙携了妻女前往相见。

    叙礼毕,慕芳台就径直说起来意,想要将敖凤接到族中好生教导,及至听闻敖凤已在天道界拜得合道境冰凰为师,才长叹一声,黯然离去。

    敖珊敖凤还有些担心这位老祖,心中颇感愧疚,老龙王却只哈哈而笑,直言不会。

    慕芳台看敖凤的资质,想收做弟子,确实不假,但有偌大一个家族须得打理,断然不会像天道界尤寒梅那般,将敖凤当做衣钵弟子,除非敖凤肯破门而出,入了北极冰凤一族。这老冰凤的真实意图,八成还是向凭借敖凤,与许听潮拉近关系。

    老龙王一番解释,敖凤心中愧疚顿时消散无踪,同时对自家许大哥成了香馍馍一事倍感怀疑。

    这小冰凰,虽说是敖珊以体内冰凤血脉斩出的化身,但却不曾得了敖珊那般细腻的心思,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所以才会如此来想事,难免被老龙王夫妇取笑了一番。

    敖凤大窘,连呼不依……

    一家子又谈到敖珊敖凤与许听潮的婚事,两女羞喜之余,又有许多抱怨,大致是因为芍药和栾凌真,而一直暗恋许听潮的玉箫和秦烟,也让她们颇感焦虑。

    老龙王听了,一笑而过,敖初蔓却柳眉倒竖,当即就吩咐侍女,去将“那小子”唤来。

    许听潮正在殿中打坐炼气,忽然闻得丈母娘召唤,心中顿觉不妥,但也只得硬着头皮虽那侍女前往。

    路,他便暗暗催动那从千羽道人身夺来的如意金卦,却毫无所得。仔细一想,反倒猜出了五六分,当即摇头失笑。

    这如意金卦,效用非只遮蔽天机,扭曲天地大道,还可用来卜算吉凶。先前在琼华附近,那孔有慈和王扈,都是元神大成之辈,却都不曾觉出凶险,直愣愣就冲过来阻挠,多多少少是被这宝贝遮蔽了六感。

    许听潮早知此宝的妙用,但亲自体验了一回,才知其威能还在预料之。当时他并未刻意催动,只是因为参悟炼化那先天元水之精,无意间将自身气息与大海交融,让这宝贝的威能无意识地自行散发,便产生这般效果!

    此番丈母娘相召,其意颇为不善,但个中“凶险”,显然不在如意金卦卜算之列。

    许听潮第一次动用金卦的占蓍吉凶,只好以失败而告终……

五二二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一)

    这小子自觉才胡思乱想了片刻,就来到丈母娘大人和老岳父起居的宫殿。

    那侍女柔柔地福了一福,便自行退开。

    许听潮摸摸鼻子,迈步走进殿中。

    他在这龙宫中呆过的时间不短,因此对岳父岳母的居所十分熟悉,径直来到正殿,一眼就看到丈母娘大人紧绷的脸面。老龙王岳父大人也在故做正经,敖珊敖凤则颇有些挑衅意味地投来四道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

    许听潮规规矩矩地见礼,心中却是腹诽不已——老早就知晓该是这般三堂会审的架势……

    “你呀!”

    许恋碟深处春葱般白嫩的手指,在许听潮额头戳了几下。

    这个地方,某人丈母娘大人的唾沫还没干透。

    “明天,姐姐就请黎伯父前去提亲!”

    许听潮还有何话可说,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丈母娘大人已经发话了,为防“节外生枝”,及早成婚!

    天可怜见,许听潮自觉是个老实巴交的好人。

    还是老龙王岳父明白事理,当时就暗中传音安慰:“你岳母也是爱女心切,贤婿品行如何,为父心中清楚……暂且多担待一些!”

    许听潮能不担待么?

    ……

    许恋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定下了事情,立即就找来黎元禾,高婶,高小七一家,以及祁尧,褚逸夫等,进入元磁极空梭中,挑选聘礼。

    敖珊敖凤在域外捉来那些奇形怪状的生灵首先遭了殃,被选出不少,披红挂彩地整治一番。芍药应许恋碟的请求,让她的宝贝参儿草儿,遁入仙府药园之中,采摘了好些灵药。摩陀老道也被唤来,专门破开一些不神要紧,却有藏货的阁楼殿堂,将其中宝物取出。无荼寻得那处库房中的灵酿,自然也在聘礼礼单之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得自域外虚空的硕大龙珠!

    当天晚,黎元禾祁尧高婶便前往拜访老龙王一家子,言明情由,而后搬出了龙宫。

    老龙王和王后自是欢喜不尽,敖珊敖凤心如鹿撞,按照风俗,留在龙宫之中。

    第二日,黎元禾、祁尧大打头,高婶稍稍靠后,许恋碟等,各自捧了玉匣,驱赶装扮好的域外生灵,往龙宫从容行去。至于许听潮,转倒是没了什么事儿,他也乐得清闲,随众人缓缓而行,只是即将定下亲事,心中不免遐想多多,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修行百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生出这般感觉。在藏镜阁中那藏玄镜之前,他倒是体验过不知多少回,但回想起来,也不过大梦一场,如何能与此刻相比?

    这般浑浑噩噩,只听得耳边众人往来如梭,吵吵嚷嚷,虽感繁琐,但时间却过得极快,转瞬已是繁华褪尽,老龙王夫妇,敖珊敖凤,许恋碟,褚逸夫,黎元禾,高婶,祁尧等齐聚一堂。

    修行之人,虽也讲些俗礼,但并不似凡俗那般严苛,因此众人都颇为随意,一面品尝瓜果,一面说些奇闻轶事。

    良久之后,老龙王才轻咳一声,拿起身旁一个赤红的玉盒笑道:“贤婿,你送来这龙珠可着实惹得为父心头发痒,珊儿凤儿也是,尽卖关子,也不告知我这做爹爹的一声。”

    “岳父大人何不亲自一观?”

    众人之中,怕也只老龙王夫妇不曾见过这东西,听得许听潮说话,都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让这老龙更是好奇。

    “既如此,老龙可就不客气了!”

    “保管教爹爹大吃一惊!”

    敖初蔓也微微侧过头来,敖凤神神秘秘地来了这么一句,惹得老龙王哈哈一笑。

    只凭玉盒散发的气息,就知其中龙珠非同小可,这老龙早已心痒难搔,此刻更不迟疑,屈指轻轻一弹,玉盒盖子便被揭开!

    “嘶?!”老龙王倒抽一口凉气,继而满面晕红地跳将起来,“太古炎龙?!”

    捧住玉盒的双手,已是颤抖不已!

    敖初蔓也好不到哪里去,捂嘴惊呼,满脸不敢置信!

    玉盒中被炼入了一方小乾坤,肉眼看去,那赤红龙珠不过拳头大小,其实径有七百余丈,比老龙王的本体还要长些!

    虽然早就料到这份聘礼必定会让龙族极其满意,但堂堂龙族之长这般失态,还是出乎众人意料。

    这龙珠,于龙族的价值,怕是远远超出了想象!

    老龙王心神摇曳,留下敖初蔓陪客,自己却匆匆离开。

    敖初蔓也是心不在焉,众人都纷纷告辞离去,须臾间,就只剩下许听潮和敖珊敖凤还留在殿中。

    “娘亲,爹爹为何这般高兴?这太古炎龙龙珠,于我龙族究竟有何大用?”

    敖初蔓自觉失了礼数,十分歉疚,爱怜地拉起敖珊敖凤。

    “娘亲尚属蛟身,这等龙族秘闻,怎能得知?只隐约知晓,此物关系到龙族血脉传承,其重要之处,远胜那九曲熏风螺。”

    敖凤十分不满意这般回答,把敖初蔓的手晃了几晃:“娘亲,珊儿妹妹不已是真龙之身了么,也该能知族中隐秘了?”

    “珊儿已和听潮儿定下亲事,注定要嫁出去,怎还算得龙族之人?也是没可能与闻。”敖初蔓眼圈儿微红,似是想起了自家和女儿的身世,不免伤感,不等敖珊敖凤劝慰,便笑道,“其实不搀和这些乌七八糟的隐秘,也是一件好事儿。天高地阔,任凭翱翔,娘亲不知有多羡慕你们……”

    敖初蔓抚着两个女儿的面庞,唠唠叨叨地叮嘱了好些事,翻来覆去都是些相夫教子的调调儿。

    女儿要出嫁了,做娘亲的难免舍不得,好一阵之后,才对许听潮道:“贤婿,珊儿凤儿从下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们跟了你,可得好生宠着,若哪天为娘听得半点不好的风声,定不饶你!”

    许听潮赶紧起身施礼:“岳母但请放心,一朝结发,终身不弃,这般道理,小婿怎不懂得?”

    “为娘便暂且信你一遭!”

    敖初蔓面这才浮起笑意,而后就天南地北地说起来。

    许听潮是个沉闷性子,实在想不到这丈母娘大人,怎的会能找到如此多的话题,但也不敢应付了事,只得打起精神,与她零零碎碎地唠叨……

    如此,直到下半夜,老龙王才与敖泽带了若干元神长老赶来。

    见礼过后,老龙王便径直说起正事:“贤婿,这枚太古炎龙龙珠,于龙族干系重大,究竟如何得来,还请细细讲述一番。”

    许听潮应下,便将当年在元气绝域的遭遇一一道来,他说得有些简略,敖珊敖凤便在一盘补充些细节。

    老龙王听罢,抚掌长叹:“不想在域外那等险地,我龙族竟还有这般庞大的族群!”

    这老龙,关心的只是七龙域七种真龙中的神龙。当年许听潮和敖珊敖凤遇到的几头合道境真龙,神龙唤作敖简,在其中只算得中流,并非什么出色的人物,但于凤凰界龙族来说,已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贤侄何须如此?有了这没太古炎龙龙珠,我龙族委实不能培养出合道境的真龙来。”

    敖泽面色淡然,其实眼中精光四溢,显出内心并不平静。

    “七叔祖所言甚是!”

    许听潮笑着恭维,更让一众老龙眉开眼笑。

    “贤婿,为父有一事相托。”

    “岳父请讲,小婿必定全力相助!”

    许听潮不知这老龙为何会有此言。太古炎龙龙珠如何用法,他全然不曾知晓,自认帮不什么忙,那么大概就着落在仙府和与尚智国、黑鲛人的争斗。

    老龙王见许听潮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呵呵一笑:“贤婿无须如此,这事儿对你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太古炎龙龙珠关乎龙族兴衰,为父所请,便是贤婿回那巨人界时,带你七叔祖和一干长辈,护送到瑚儿和皎月明月两位族妹创下的龙宫之中。”

    许听潮显然不曾想到竟然会是这事儿,他面虽然惊讶,却还是立即应承下来。

    “贤婿可是觉得此事不合常理?”

    许听潮拱手:“请岳父大人教诲!”

    老龙王挥挥手:“你我父子,不须这般拘束。为父和族中诸位长老商议,也只有如此做法,才最合适。”

    “你太虚师伯如今已是合道高人,太清门水涨船高已成定局。必将生出侵吞宇内之心,甚而效法当年天地玄门,一统九界!”

    许听潮做出一副聆听的样子,心中却是不以为然,就算太虚师伯晋阶合道,太清门也没有这许多人手,如何与天下英雄抗衡?

    老龙王也不管许听潮如何想法,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贤婿有所不知,当年天地玄门分崩离析,得了它传承的门派,凤凰界中为数不少。十余万年来,同气连声,结党自保。如今有了这般契机,未使不会会盟合一。据为父所知,你得了仙府不久,北极忘情宫和太清门便生出了合并的意向,百来年过去,只怕早已准备妥当,说不定在庆贺你太虚师伯晋阶的升仙大典,便要诏告天下!”

    许听潮陡然听闻此言,脑中轰然一响……

五二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二)

    咕╯﹏╰b

    许听潮陡然听闻此言,脑中轰然一响!

    难怪一个有些来历的炼气境黄毛丫头就敢给自己脸色!

    苏芸荷狂傲的嘴脸在脑中一闪而过,许听潮又想起那何烁来。此人性情纵使有些鲁莽,但也不至于真个蠢到凭借那般无赖的手段来夺取仙府,原来是有了偌大倚仗,行事肆无忌惮,早早把仙府当成了自家囊中之物!

    暗暗冷笑几声,许听潮心思再变,想到回转凤凰界之后,即便给太虚师伯护法,也只被当做枪来使,在门中那些个长老眼中,自己终究只是个后生晚辈,予取予求,理所当然!

    他之前就有些怀疑殷老道和太虚那般“为了门派大计,任何手段都能使将出来”的坦诚言语,是不是在敷衍自己,此刻看来,却是另有所指。

    岳父大人说的怕是半点不错,太清门早就暗中开始串联,意欲再建一个天地玄门!只是能够联合的盟都有自身传承,为独立门派,互不从属,所以只好效法凡俗合纵连横,诸派齐聚,定下盟约,共同进退。

    这等松散的联盟之中,自己想要单独建一所钧天院,便算不得多碍眼,说不定还能作为单独一家门派,在联盟中与太清门守望相助,争取更大的好处。而其余门派,大约也乐意见到太清门分崩离析,不再强大到令人只能仰视……

    这小子越想越不靠谱,但大致就是这个道理。他心中已有定计,只要不背离大势,自立门户这事儿,八成能够得到承认。

    想到此处,许听潮心头微微高兴,收敛心神,要继续听岳父说话,哪知发现满大殿的都直愣愣地看着自己,才晓得方才神游天外怕是好一阵了。

    这小子略略尴尬,起身施礼赔罪。

    老龙王呵呵而笑:“就罚你在巨人界多多护持龙宫,如何?”

    这等事情,便是不罚也脱不得干系,许听潮自是应下。

    老龙王又将十七位长老逐一引见,许听潮见礼不迭,发现其中并无当年那些惹人厌烦的面孔,顿时又放下了一桩担心。

    好一阵,才算与诸位元神老龙混了个熟脸,许听潮却皱眉道:“岳父大人,这许多长老都随七叔祖去了巨人界,若那尚智国和黑鲛人来攻,该当如何?”

    老龙王拈须笑道:“这百年来,我龙宫势力大涨,即便七叔和这许多长老远离,也不过稍稍落于下风。且此番你家太虚师伯晋阶合道,天下大势已变,尚智国和黑鲛人断然不会全力来攻,反倒要维持这般相互僵持的态势,免得成了那秀林之木。”

    许听潮稍稍思索,便知这般做法,龙宫受益更多。东海龙族向来与太清门关系不坏,如今自己更与敖珊敖凤定下亲事,双方已属姻亲关系,尽管自家在门中颇不受待见,但手握仙府,为了利益着想,也没有哪个会与龙宫过不去。那尚智国和黑鲛人,只不过龙宫拉来遮掩太清门炽烈光芒的挡箭牌罢了。而这两方势力,想来也非常愿意做这等遮挡光芒的事情。遮挡光芒只会被稍微灼伤,真要欢畅地跳腾,怕是连性命基业都不能保全……

    这般盘算有些道理根据,但究竟是不是靠谱,许听潮也不知晓,见到自家岳父那般笃定的模样,索性不再多想。只要龙宫能够安稳,事情便算是成了,何必计较这许多?

    ……

    一月之后,许听潮驾云携敖珊敖凤,往太清门方向缓缓行去。

    “珊儿,凤儿,却是苦了你们了?”

    许听潮拉住两女,面颇多愧疚。他早就想说,但只有这时离了龙宫,夫妻独处的时候才有合适的机会。

    按照修行界的习俗,男女修士结成道侣,虽不似凡俗那般,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诸多繁琐,但也有些讲究。许听潮堂堂虚境中人,太清门弟子,敖珊敖凤更为龙族公主,婚事却办得颇为潦草,下聘礼之后,不久就拜了天地,前来参与的婚典的,根本没多少人。除了许恋碟等,就只有龙宫附近闻讯而来的散修和小门派,大头都是龙族本族之人。龙族中颇有些与许听潮和敖珊敖凤不对付之人,因此小夫妻还受了好些冷言冷语。

    这事儿是龙族忽然提起,许听潮许恋碟姐弟一方根本半点准备没有,但在老龙王请求之下,还是答应了。众人都品出些味道来,龙宫的处境似乎并不像老龙王之前所说那般美妙。

    敖珊敖凤已换做妇人装束,听闻此言,敖凤大大咧咧道:“我们自家成婚,关旁人何事?只要自个儿高兴就成!”敖珊满目柔情地拉着许听潮:“夫君何出此言?我们夫妻患难与共数十年,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许听潮呵呵一笑,将两女揽入怀中,柔声道:“为夫只是替你俩不值。为龙族这般委屈了自个儿,还有那许多族人说三道四!”

    敖珊微笑摇头,示意无妨,敖凤却冷哼一声:“那等小肚鸡肠鼠目寸光的人物,也想去巨人界分润好处?岂不知爹爹和七叔祖这般做法,便是想振兴龙族,岂容他们前去胡闹?”

    这话半点不错,老龙王选定前往巨人界龙宫的族人,都是德行无亏之辈,显然下定涤荡妖氛的决心。那些个冷言冷语的真龙,未使不知其中究竟,但老龙王积威太甚,他们不敢招惹,便在敖珊敖凤身找回场子。反正两女已嫁了旁人,不会住在龙宫,便是生出了龃龉,天高地远不相见,于自身也无多少妨害。

    另一番原因,便是敖凤随时带着那银虾金蝎在龙宫中行走,着实将一干心怀不忿的真龙刺激得不轻!这些真龙不敢动手,只好在言语捡些便宜!

    许听潮抱着两女,不再理会那般烦心事儿,只静静享受这般旖旎时光,不片刻,心中已是绮念升腾。

    十余日前,婚典后的洞房中,只因他身躯特异,形体散乱,尚未凝固,并未真个做成好事,两女只好遁出元神,如此这般地**了一番。

    元神何等敏感,转倒是比**纠缠更让人**,夫妻都是食髓知味,时时尝试……

五二四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三)

    许听潮和和敖珊敖凤新婚燕尔,旁人早都避入仙府之中,留给他们独处的空当,便是栾凌真母子母女也不例外。

    东海之杳无人烟,许听潮把自家云头一展,化作一团数千丈方圆的膨松云团,遮掩了身形,做起好事来。个中滋味,委实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小子胡天胡地倒是舒爽了,元磁极空梭中,却有个一身翠绿裙衫的女子避开众人,远远寻了处僻静的山峰坐着发呆。梭中演化的洪荒大地尚且十分简单,也未有人好生经营,她那草儿参儿,寻不到多少乐趣,便躲到她腰间的花篮中瞌睡。

    “呆子师兄在和敖珊姐姐和敖凤姐姐做什么呢?”

    她面忽然腾起一抹醉人的红晕来……

    栾凌真亦是老大不悦。

    许听潮与敖珊敖凤定亲,她就没出多少力气,数日后的婚典,她也不是如何重要的人物。在这妩媚少妇眼中,她的位置,该是和许恋碟一般。奈何大伙儿虽然礼敬,却并未将她当做许听潮的亲属。

    “这小贼,定是记恨老娘把他那东西用了些!”

    听到母亲这般抱怨,栾无殇等十分不爽,却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娘亲多虑了,许小……叔父不是那般忘恩负义之人。”

    “小孩子家家,怎知晓大人之间的事儿?”

    “……”

    良久之后,云开雾散,敖珊敖凤懒洋洋地靠在许听潮怀中,娇俏的脸犹自余韵未散,四只水汪汪的妙目,更让许听潮心中生出极大的满足之感。

    敖凤媚眼如丝,白玉般的小手在许听潮身轻轻挠动:“夫君这次回去,也不知那些个长老们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许听潮悠然道:“也不须真个回转门中,只要你家夫君在大夏朝一现身,便会有人自行找门来。珊儿,你说是也不是?”

    敖珊柔柔地笑:“夫君心中清楚,又何必来问小女子?”

    “你们两个这是何意?欺负本姑娘年少无知么!”

    敖凤撅嘴瞪眼,手指已动用了真气。她确实“年少”,从被敖珊以自身冰凤血脉斩出,也不过数十年,相比龙族悠长的寿元,自然显得幼蟹齿。

    许听潮吃痛,连连咧嘴,犹自不老实,捉住敖凤作怪的小手,垂涎道:“夫人该自称‘妾身’……嘶!”

    “要死了!”

    敖凤和敖珊齐齐面现怒色,许听潮顿时叫苦不迭……

    郎情妾意,蜜里调油,不知光阴流逝。

    许听潮的云头重又进入大夏境内,所过之处大都人烟稠密,修士繁多,小夫妻不好似海那般随意,都大感不自在。

    一路穿州过府,许听潮也不回太清门,直往西方大漠遁去。

    他这一回,却是要去厉魂谷和大罗千幻宗,了结当年两桩旧事。

    定胡城一役,许听潮还只有浅薄的炼气修为,曾经被厉魂谷邢勉伏击,险象环生,而姐姐许恋碟,也差点殒身在大罗千幻宗宫秋水剑下,当时他便立下誓言,要将两人斩杀!

    此番回转,他早早就存了这般心思,哪知忽然遇到太虚晋阶合道的事情,护法耽搁一番,太虚总算成了合道境中人。为免升仙大典,被旁人算计凌迫,与天下修士翻脸,又前往南海暂且避开。他手中的钧天仙府,不知多少人垂涎,此事定然须得有个交待,但他也不愿将自身置于被动之下,早已暗自盘算了定计,百年之期时,再做计较。而今还有十来年,正可好生筹备一番。

    小半个时辰之后,许听潮已然驾云穿过大漠,进入汨州地界,来到一处阴气滚滚,鬼啸阵阵的所在,正是那魔道宗门厉魂谷!

    “邢勉道何在,故人许听潮来访,何不现身一见?”

    许听潮声音平淡,却有如雷鸣般滚滚而下,将下方阴煞鬼雾搅得七零八落!

    这般赤蟹裸蟹裸地挑衅,哪个宗门能够忍受?

    厉魂谷早已知晓这小子已是虚境,太虚合道一事,他还起了逆转乾坤的作用,尽管心中惊惧,还是不得不咬牙出迎!

    为首两个元神,许听潮依稀还记得,正是厉魂谷谷主阎君泰和长老太叔琦,他也不去管这两人铁青的面色,目光一转,已落到阎君泰身后那苍老之人身。

    尽管面容迥异,但他身气息,许听潮如何也不会忘记。百来年过去,这人竟只修到炼气大圆满的境界,头顶灵光不显,连半点凝结元神的征兆也无。

    见到这般情形,许听潮暗自嘀咕。想当年这位“故人”和那宫秋水一样,被称作“天才”,哪知竟然如此不成器,叫人好生失望。这等炼气修士,在他眼中不过蝼蚁一般。许听潮已没了动手的兴趣,只淡然道:“邢道,别来无恙乎?”

    邢勉之前还十分宁定,而今听闻此言,立时就变了脸色!他也不敢胡乱说话,惨然一笑之后,就道:“许道不愧是人中龙凤!当年是邢某与你结仇,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盼道莫要伤及无辜!”

    “勉儿修得胡说!我厉魂谷纵然势弱,也不须怕了这小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师傅!”

    邢勉走前来,凌空拜倒在阎君泰面前。

    “徒儿生死事小,厉魂谷传承事大!当年之事,也确是徒儿的错,如今许道前来寻仇,天经地义!便让徒儿舍了此身,了结这段恩怨!”

    邢勉说完,身躯陡然一滞,而后直挺挺地跌落!

    阎君泰面色剧变,跨前一步,抱住邢勉,片刻之后,老泪纵横!

    “许听潮!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这厉魂谷谷主面色狰狞,满眼怨毒!

    太叔琦也自悲戚,看向这边的目光极为不善!

    许听潮心头些许感慨蓦然消失,冷然道:“随时候教!”一拂袖,云头腾起,往西北大罗千幻宗去了……

    “魔门中人,也不似传言那般酷厉无情。”

    云头之,敖珊心生感慨,敖凤却是冷哼一声:“那邢勉也算一条好汉,他那师傅却如同缩头乌龟,换作是我,即便打不过,也要来和夫君拼命!”

    敖珊笑笑,也不和她争论,只道:“邢勉自尽前已说得清楚,要自家师傅以宗门传承为重。”

    “不是还有个太叔琦么?当场就把谷主之位传了,而后拼死一战,如此大义私情都能两全,岂非正好?”

    敖珊眼眸儿流转,尽管心中有话,却不好再说,许听潮伸手拍了拍敖凤头发,笑道:“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厉魂谷有这般基业,便是因为门中两位元神坐镇,遽然陨落一人,岂非自毁根基?”

    敖凤撇嘴:“说得轻巧!怎的某人见伸不见屈?”

    许听潮神色一滞,敖珊和敖凤先后笑出声来……

    “姐姐的事情,你莫要多管!”

    将要到达大罗千幻宗山门的时候,许听潮将许恋碟从仙府中请出,甫一现身,这女子就撂下如此一句话!

    褚逸夫也随着出来,闻言也只能和许听潮大眼瞪小眼。

    敖珊敖凤都十分羡慕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姐姐,尤其是敖凤,性子与许恋碟十分相似,立时就出声帮腔起来!

    许恋碟身两件品质的仙府奇珍,身负大道通天剑诀,能正面抗衡两个虚境不落下风,区区大罗千幻宗,哪里有抵挡她的本事?

    许听潮和褚逸夫都放心得很。

    “许恋碟前来拜山,宫秋水还不快快出来领死!”

    不愧是姐弟,连说话都这般相似,但许恋碟身为姐姐,言语强硬了数倍还多!

    这一声叱喝,好似捅了马蜂窝,大罗千幻宗山门之中,影影幢幢不知飞出多少道影子,充塞了半个天空!

    此门修士精修幻术,最擅长这等舞弄幻影的法术。看来声势极大,其实迎出门来的,不过五位元神。但比起厉魂谷来,却强盛了一倍半,这百来年,宗门发展定是不错。

    须臾,五人都现了身形,领头两个,正是大罗千幻宗宗主贺天门,长老樊楚客。宫秋水依旧一身红衣,跟在樊楚客身后,另外两个面目十分陌生,该是和宫秋水一般,这百年中方才修成的元神的弟子。

    “原来是太清门许家贤侄和苍山剑派褚师侄,许家侄女!”

    贺天门面色也不大好看,厉魂谷都能打探清楚的事情,他又怎会不知?

    许恋碟不给他发挥的机会,六枚一扬:“贺宗主不必拿门派说事,本姑娘今日前来,只为找宫秋水道了结当年恩怨,旁人断然不会出手!”

    贺天门闻言,略略松了口气,面也露出几分笑容:“原来如此!许家侄女乃女中豪杰,当知当年之事,不过各为其主,纵有仇隙……”

    许恋碟冷笑:“贺宗主不必多说,早些让宫道前,与本姑娘斗一场,一战之后,恩怨尽消,生死各安天命!”

    贺天门闻言,又自色变,宫秋水却已迈步前,一抖粉袖,赤阴剑盘旋飞出,在身旁环绕。

    “就依道所言!”

    樊楚客乃宫秋水的授业恩师,见状只好将吐到嘴边的话咽下,与贺天门对视一眼,都见到彼此眼中的担忧。

    许恋碟更不答话,捏个剑诀斜斜一指,“青华”已从指尖激射而出!

五二五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四)

    “且慢!”

    眼看两女就要御剑相向,贺天门和樊楚客身后一个娃娃脸男子走前来。只见他笑嘻嘻地对许恋碟道:“这位姐姐,小弟姚辰有礼了!”

    “有话就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尽管这自称的姚辰的皮相十分讨喜,许恋碟还是十分不耐,皱眉冷声呵斥。

    姚辰面笑容不变:“是这样的。承蒙贺宗主和樊长老厚爱,已将宫师姐许配给小弟。姐姐神通广大,剑术无双,宫师姐八成不是对手,小弟不忍见未婚妻殒身,斗胆请姐姐宽宥一二,或者准许小弟与宫师姐联手,也好做一对刎颈鸳鸯,同赴黄泉……”

    说到此处,这娃娃脸已是满面悲戚。

    “嘿!”褚逸夫冷笑连连,“许师妹乃褚某红颜,是否也要和联手与你二人一战?”

    “褚师兄说笑了,您二人都是天仙一般的人物,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将小弟和宫师姐一齐拾掇了,小弟,小弟只是……”

    这娃娃脸,竟是一副泫然欲泣,哽咽不能言语的模样,让人跌碎了一地眼珠!

    许恋碟似笑非笑,似嗔似喜地白了褚逸夫一眼:“你莫要多管,既然人家愿意做同命鸳鸯,也怪不得我剑下无情!”

    褚逸夫被许恋碟这般眼神撩拨得心头一热,未及答话,那娃娃脸姚辰便抢着深施一礼:“姐姐深明大义,小弟感激不尽!”

    言罢,几步前,与宫秋水并肩而立,祭出一口暗红飞剑,与宫秋水赤阴剑纠缠盘绕,当真如同交颈鸳鸯一般!这两人,定是修炼了一门能够双剑合璧的法门!

    宫秋水侧目打量了姚辰一眼,目中若有情义,褚逸夫却是勃然大怒,正要呵斥,许恋碟已将青华御动,化作一道两百余丈长的青湛湛剑光,往宫秋水和姚辰当头斩去!

    宫秋水和姚辰也立即催动自家飞剑!

    赤阴剑微微颤动,瞬息化作数千道赤红剑光,四面八方往许恋碟攒射而来!姚辰那暗红飞剑,则化作一头生牛角的四臂魔头,振臂往许恋碟剑光迎来!

    只听铿地一声闷响,那四臂魔头竟生生将许恋碟剑光抱住!

    褚逸夫面色微变,手中有赤光闪动,但最终未曾出手!

    剑光被制,许恋碟也是惊讶,而后剑诀一引,青碧剑光陡然长大一倍,生生撑开那魔头的四只臂膀,在半空划个圆弧回转,一路将无数赤红剑气斩碎!

    宫秋水和姚辰面色齐齐一白,目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青碧剑光绕着许恋碟身躯一转,便把剩下的赤红剑光涤荡一空,而后激射向前,螺旋一般盘绕不休,将宫秋水和姚辰身形笼住!阵阵凶煞之气陡然从剑光中冒出,化作形貌狰狞的凶兽,嘶吼咆哮!

    只听这些凶煞之气所化恶兽的吼声,宫秋水和姚辰便心摇神曳,不能自已!百忙中捏懂剑诀,赤阴剑剑光再次分出出数千,那牛角四臂的魔头,也张嘴喷出数千丈许高的小魔头,这些小魔头各自捉住一道赤色剑光,浑身气势陡然大增数倍,张牙舞爪地往凶兽扑来!赤阴剑本体也不再藏身众多剑光之中,化作百丈之长,和那大魔头一道,将许恋碟剑光挡住!

    霎时间,杀声震天!许恋碟身的凶煞之气,更是冲起数十丈来高!她左手持了一串漆黑的檀木佛珠缓缓捻动,柔和的金色佛光从佛珠溢出,将她浑身数尺之内护住,更有若有若无地梵唱在耳边响起。正是因此,尽管许恋碟眉宇间煞气翻腾,恍如太古凶兽降世,神智却十分清醒,不受半点干扰,把青华御使得如同夭矫神龙一般,横冲直撞,将赤阴剑光和牛角魔头撞得连连后退!其余持剑小魔头,也不是她剑光中生出那些凶兽的对手,只片刻功夫,就被绞杀殆尽!

    这些凶兽没了啃噬的东西,便各自厉吼,往赤阴剑光和牛角魔头扑去!

    赤阴剑光震颤,牛角魔头嘶声痛呼!

    宫秋水和姚辰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贺天门和樊楚客,以及那陌生元神,眼中尽是骇然!这许恋碟枉自出身道门,虽说修习的乃是杀道,但这般模样,比起自家门中两个杰出弟子更像魔头!三人胆战心惊,目光频频掠过许恋碟手中那佛珠。

    在他们看来,许恋碟之所以能驾驭得住这般滔天煞气,正是凭了这佛珠护身!

    褚逸夫和许听潮却知晓其中究竟。

    褚逸夫本就是苍山弟子,自然看得出许恋碟早将浑身煞气祭炼了七七八八,如今动用那佛珠,不过是煞气不大顺手,凭之略作镇压而已。他已知晓这佛珠的来历,不禁向许听潮看了一眼。

    许听潮则是在巨人界见过自家姐姐斩杀拜月神教和阴魔宗百余元神后,身煞气逆乱的情形,而此刻姐姐虽然也如同当初一般,恍如太古凶魔,但身煞气已十分驯顺,手中那佛珠稍作镇压,便将之收拾得服服帖帖,尽可恣意驱使!

    把这佛珠送给姐姐,正得其宜!

    许听潮心中舒爽,并不担心姐姐安危,反倒在想若姐姐将佛珠那三昧金刚本性清净不坏不灭经炼成,不知是何光景。

    敖珊敖凤也看得目中光彩连连,她们身也有仙府奇珍级数的宝物,凭之亦可抗衡虚境,但时常处在许听潮的庇护之下,断然不能使得如同许恋碟一般,斗法经验如此老到,只凭一口不算如何厉害的飞剑,就将两个修成了双剑合璧之术的厉害元神轻易压制!

    宫秋水和姚辰已抵挡不住了!

    宫秋水倒是淡然,往面嬉笑不再的姚辰歉意看了一眼,便费劲地掐个古朴的剑诀,赤阴剑光陡然大盛,化作数百丈之巨,只一击便将青华剑光震开,继而往许恋碟呼啸斩来!

    “师姐!”

    姚辰心痛不已,伸手往胸口一捶,口中精血立时不要钱一般喷出,被那牛角魔头吞噬干净!

    这魔头得了补益,仰头狂呼不已,个头未变,身气势却瞬息凌厉了十余倍,扑在它身啮咬的凶兽,竟被震得飞跌开来!

五二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五)

    许恋碟见这两人不惜损耗元气施展禁术,再不托大,心念动处,已然将体内阴阳二气钟催动,一黑一白两朵莲花蓦然生出,在她身躯之旁环绕,她背更是伸展出一对晶莹铁翼,略一扇动,身形便没入虚空之中,不见了踪影!

    赤阴剑剑光斩空,那牛角魔头也才刚刚动身,陡然失却了目标,便把狰狞凶戾目光转向一旁观战的许听潮等。

    姚辰见状大急,奈何此时的魔头已被喂饱,并非他能尽数掌控,连连掐动法诀驱使,亦不能让魔头将目光移开!那魔头意欲一逞胸中戾气而不可得,顷刻便暴躁不已,而后猛然回头,恶狠狠地盯住姚辰!

    正当此时,许恋碟忽然从虚空中遁出,距离宫秋水两人不过百来丈距离,背后铁翼轻颤,一道森白的丝线激射而出!

    许听潮看得分明,正是那被血海老妖炼入鹰王铁翼中的游刃千缠丝!这小子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些想法,正要好生思索,忽然两眼微眯,抬头四下看了一圈,暗中将那如意金卦催动……

    宫秋水和姚辰强弩之末,哪里还挡得住这等奇门宝物,想要召回飞剑护身,已是来不及了!

    眼看两人就要被斩了肉身,虚空中忽然传出一声苏媚入骨的轻笑,七枚魔气腾腾的惨白骨钉不知从何处射来,将游刃千缠丝撞得七歪八扭!

    宫秋水和姚辰大喜,赶紧召回飞剑魔头,护住自身!

    “姐姐高抬贵手,莫要难为宫师姐和姚师弟了,好么?”

    一浑身粉色裙衫的十七八岁娇艳女子从虚空中走出,澄澈明眸大得出奇,笑盈盈地看着许恋碟,好似邻家小妹,偏生又有一股奇特的意味,让人忍不住生出旖旎心思。

    “你是何人?”

    从身气息来看,这女子赫然是个虚境老怪!许恋碟警惕顿生,左手中佛珠蓦然光芒大作,身旁环绕的黑白两朵莲花,忽然化作黑衫、白裙两个面目酷似的俊美男女,左右将她护住!正是当年那并蒂莲兄妹的模样,修为也有元神大圆满,只神色木讷,显然只是空有躯壳的傀儡而已!

    许听潮嘴角已然挂起一丝冷笑。

    那粉裙女子目光一直都在许恋碟身,但此时却禁不住心中一突!霎那之后,心头惊怕已换做满面娇憨的笑容:“小妹天魔宗凤兮,见过姐姐!”

    许恋碟面色顿时变得古怪,片刻后才道:“原来是凤兮妹妹!不知妹妹到此有何贵干?”

    凤兮轻叹一声:“实不相瞒,妹妹到此,却是来求听潮哥哥救命的……”

    敖珊敖凤本还满面敌意,闻言立时变了脸色!敖珊满面委屈,敖凤却是拧眉切齿,两女看向许听潮的目光,活脱脱见了个负心汉!

    某人只能暗叫一声苦也!

    早在凤兮出现的那一刻,许听潮就已认出她来,只是不曾想到,昔日那苟且求存的天魔炽奴,如今竟然能修至虚境!当初在南海相识,他已将这妖媚女子的根脚告诉了敖珊,哪知事到临头,两女还是一般地充满戒心,生怕他与这魔女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暧昧。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然归咎于敖珊敖凤小女子心眼儿,委实因为她们匆匆与许听潮成婚,关乎龙宫兴衰,甚至是存亡,因此不得不下意识地小心维系夫妻情分!陡然见到如此一个连她们见了都要心生绮念的娇媚女子,还口称“听潮哥哥”,由不得她们不紧张!

    许听潮心中正自恼怒,也并未想到这么多,而是满面神色不善地看向凤兮,嘴角冷笑变作讥讽!

    “凤兮妹妹还是快些让开,宫道与姐姐有生死大仇,断然不可放过了!”

    许恋碟随意看了看自家弟弟,便开了口,声调不高,语气却十分不善!

    凤兮面现为难,犹豫一阵,最终还是一咬牙,挡在宫秋水和姚辰面前:“小妹与宫师姐交情甚笃,请恕不能坐视她殒身于此!”

    许恋碟眉间煞气一闪:“就看妹妹有无这般本事!”

    话才出口,身边并蒂莲兄妹已然飞身遁出,围绕凤兮急速旋转起来,一道黑白二色太极蓦然成型!兄妹两人就是阴阳鱼两眼,攀住凤兮绞动不休!

    那被白骨魔钉撞开的白色丝线,也重又往宫秋水和姚辰绞杀而去!

    退至一旁的青华剑光之,蓦然有无数符文明灭闪烁,斩向凤兮,剑光所过,虚空都被割裂开来!

    凤兮面对许恋碟,本还不大在意,此刻却是面色剧变!她全然想不到许恋碟竟有这般本事,身旁黑衫白裙男女合力使出的阴阳太极,有莫大牵扯之力,且能将自家真气缓缓消磨,而那符文明灭的青碧剑光,更让泥丸宫中的元神突突跳动,惊惧不已!

    这两般手段,并非最让人恐惧,凤兮害怕的,是那蒙蔽自家六感之人!

    然而殒身之危就在眼前,她也顾不得仔细思索,轻叱一声,挥手便将之前那白骨魔钉祭起,七枚白骨钉分作三波,两波三枚的打向身边并蒂莲兄妹,试图解除困顿,剩下一枚射向许恋碟,意图围魏救赵!她身还有一条丝带飘出,其中有一头赤红鸾鸟振翅飞动,栩栩如生!

    并蒂莲兄妹各自抬手,指尖有黑白阴阳灵光汇成纤细的丝线激射而出,将射向自身的骨钉缠住,虽不能立时就制服了,却可缓缓消磨威能!

    许恋碟则是把背晶莹铁翼一阵,便有一阵白蒙蒙的肃杀怪风吹出,将射到面前的魔钉裹挟了,倒吹向凤兮!

    便在此刻,凤兮身已飞出那红鸾丝带!许恋碟见之,身躯竟然微微一滞!她左手中檀木佛珠忽然金光大作,梵唱轰鸣,那红鸾丝带哀鸣一身,好似见了毒蛇猛兽一般,慌不迭地缩回凤兮体内!七枚白骨魔钉也被金色佛光灼出屡屡黑烟!许恋碟猛然惊醒!

    凤兮哪里料到许恋碟手中那佛珠竟有这般威能,见自家两件宝物接连受损,心中惊惧更甚!依旧似之前那般,担心自家当前处境还在其次,对那蒙蔽了自家六感之人,更是恐惧!

    这魔女心中去意已生,趁许恋碟失神的霎那,挣开并蒂莲兄妹的太极纠缠,转身走入虚空,正好避开直直斩下的青碧符文剑光!

五二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三十六)

    许恋碟见状,冷哼一声,那并蒂莲兄妹蓦然朝两边遁走,将阴阳太极撕裂开来!

    只听接连两声惊呼,凤兮自太极附近的虚空跌出,许恋碟身后数里,也有个黑色劲装的苗条女子现了身形,看她眉目,与凤兮一般无二,只面颇有些英武之气,手中也执了一杆魔气缭绕的白骨长戟,且修为赫然也是虚境!

    许听潮嘴角讥讽愈盛,许恋碟好似根本不曾察觉身后那劲装女子,只把背后晶莹铁翼鼓动,扇出之前那肃杀的白色怪风,将七枚白骨魔钉尽数裹住,而后往身侧罩去!不知何时,她周身已然浮现一层尺许厚的橙黄光幕!

    一道淡不可见的虚影慌不迭掠向远处!

    许恋碟剑光回转,往它拦腰斩去,堪堪就要斩中,剑光忽然一顿,而出传来细密清脆的金玉交击声!

    那虚影趁机盾了开去,许恋碟也不追赶,剑光一转,轻易破开正与游刃千缠丝争斗的赤阴剑剑光和牛角魔头,将宫秋水和姚辰斩杀,留下两缕孤魂投向轮回去了!

    凤兮已是面色剧变,再不复之前那般从容!这魔女惊魂不定地看着许恋碟,忽然凌空拜倒,哀声求饶:“姐姐垂怜,您大人大量,饶了妹妹这一回!”许恋碟身后那黑色劲装女子也跟着拜倒,方才那淡不可见的虚影,也在凤兮一旁现了身形,却是个一身白衣、满面圣洁的少女,眉目五官也与凤兮一般无二!

    许听潮面色已全然森冷,敖珊敖凤见状,再顾不得心中戒备醋意。从来想打许恋碟主意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如今这凤兮竟然犯了这般忌讳,也不知会被如何整治。

    “炽奴,你可是打算将我擒下,好与听潮讲换些好处?”

    许恋碟这一开口,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大罗千幻宗贺天门、樊楚客等,见到凤兮忽然到来,还成了虚境中人,暗喜门内两位天才有救,魔门得此臂助,在太清门强势之下,也有了些许挣扎之力,及至许恋碟正面抗衡凤兮,甚至将之迫得退避服软,才又心中冰凉!宫秋水和姚辰被斩杀,他们纵使如何悲愤,也只敢怒不敢言!而后许恋碟竟然将凤兮呼为“炽奴”,双方关系,不言而明!堂堂魔门虚境,可与擎天之柱长孙玉楼分庭抗礼的人物,竟然不过是人家一奴仆,个中反差,怎不让人惊惧羞愤?!他们这般思忖,却是全然想错了,凤兮本为天魔宗宗主卢寒磬得意弟子,当年在定胡城附近被炽奴夺舍,才成了这般模样。许恋碟呼她为炽奴,并无半分侮辱的意思,只因她名字如此而已。

    凤兮被揭开了根脚,面色陡然煞白,身躯却伏得更低:“小……小奴不敢!”

    “敢与不敢,非只你说了算!”

    对这差点害了自家弟弟性命的魔女,许恋碟可没有半分好脸色!这话说出,炽奴更是惊惧,许恋碟忽又道:“其实以你这身本事,若非心头先自存了畏惧,我纵然有两件仙府奇珍傍身,也不见得是你对手!”

    “小奴,小奴只是想借助姐姐破除心中魔障,委实不敢有半点加害的心思!”

    这般言语,炽奴哪里敢真个应下,慌忙将自家初衷道出。

    “就只这些?”

    许恋碟显是不信,眉宇间的煞气又浓重了几分!

    “小奴不敢欺瞒!”炽奴心头一横,把心底的话和盘托出,“姐姐也知小奴出身魔獍界魔灵一族,幸得公子宽释,方才夺舍了那凤兮,得来这般修为!魔门存亡兴衰,都与小奴无干,小奴只想有朝一日修得大道,回转魔獍界了却恩怨,而后天高海阔,任由驰骋……”

    “许听潮,你好大的胆子!”

    厉声叱喝远远传来,十余里外的虚空,走出个满头华发,长髯及胸,满面愤慨的老道,不正是太清门二代执事林闲?

    自这老道出声,周围陆续有好几位虚境现了身形,不须刻意去看,许听潮就知晓来者都是何人。有太清门倪君狂,朱衍,傅传清,李笑春,邵元修,何烁,北极忘情宫苏瑶宜,列山鹿月,以及大夏朝国子监祭酒宣穆。许恋碟和褚逸夫慌忙见礼,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却只略略躬身。

    林闲是那等嫉恶如仇的豪迈之人,如今亲耳听到炽奴说她乃魔獍界魔灵,被许听潮纵容,夺舍天魔宗凤兮,便再也按捺不住,现身呵斥!

    这片刻,他和一干虚境都已遁至近前,不去管那瑟瑟匍匐的炽奴,转倒是对许听潮怒目而视:“你这忤逆弟子,还不跪下请罪?!”

    许听潮嗤笑一声,根本不理会这老道,随手抛出三枚黑漆漆的令牌,对炽奴道:“我已知你心中所想,若想求得庇护,便遁出一魂二魄,了这禁神牌!”

    林闲等见许听潮如此藐视尊长,几乎个个大怒,听到他这般说话,又纷纷压抑怒气,静观其变。

    炽奴浑身颤抖更是明显,偷眼看了看四周环伺的诸多虚境,知晓便是自己将魔灵三分录修得大成,多了两具虚境化身,也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片刻后,咬牙一拍天灵,将元神中一魂两魄抽出,送入面前禁神牌中!两具化身,也是一般动作,须臾之间,元神中便生出受制于人的玄妙感觉。她知从此之后,自己就当真只能给许听潮为奴为仆,但心中恐惧,反而减轻了不少。有了这般由头,太清门虚境总不至于将自己斩杀了?

    许听潮挥手将三面禁神牌摄来,在敖珊敖凤灼灼目光注视之下,交到许恋碟手中。

    “她既然也称了一声姐姐,从此便由姐姐来驱策!”

    许恋碟接下,心中还有颇多不喜,但转念一想,如今这残害弟弟的凶手落入自家手中,想要如何炮制,还不是在自己一念之间?似这般,苍山剑派也算有虚境坐镇,不再是之前的二流小派了!褚逸夫的想法,自然也和许恋碟一般,面目间甚是高兴!被许恋碟一瞪,又赶紧收敛。

    敖珊敖凤亦是欢喜,目光陡然柔和,若非有诸多外人在侧,指不定就要软言细语地把自家夫君夸赞一番。

    他们倒是高兴了,林闲等太清门长辈却个个都板着一张老脸!在这些个老道眼里,禁制住这般厉害的魔头,自然应该交与他们掌管,也好把来使唤。

    林闲之前就已说话,此刻冷哼一声:“你这般处置,倒也妥当,然私纵魔头之罪,不可不问!”

    许听潮淡然一笑:“敢问林师叔祖,何以认定炽奴乃是魔头?”

    林闲早知许听潮不会轻易降服,闻言还是面怒色一闪:“这魔女自言出身魔獍界魔灵一族,不是魔头是什么?”

    “太虚师伯曾教诲弟子,宇内有五仙,妖魔人神鬼。炽奴既出身魔獍界,乃魔修一脉,也属五仙之一,与域外那不知礼义廉耻,横暴酷虐的魔头迥然相异!”

    “你……”

    林闲须发飘飞,戟指想要喝骂,终是说不出话来。太虚乃太清门掌门,月前又晋阶合道,实乃当之无愧的顶梁柱,此刻正是纵横捭阖,宰割天下的大好时机,林闲做过太清门执事,深知其中利害,因此也不好当面反驳,只能拂袖斥道:“竖子,岂不闻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林师叔祖,弟子有一事相询!”

    许听潮亦是半步不让,林闲大恼,冷然道:“你说!”

    “炽奴夺舍天魔宗凤兮,已有百余年,可曾有谁听闻她有残害同道,凌虐生民之恶举?疑惑是勾连魔獍界,暗通款曲,图谋不轨?”

    “我等不知,非是决然没有!这等事情,稍稍查证便知!”

    “如此,请师叔祖查明之后再来问罪!”

    林闲气得须发颤抖,若非忌惮许听潮一身本事,说不得就要冠以“不敬尊长”的罪名,径直出手拿下了!

    其余虚境,大都十分不满,彼此一阵传音,便由那何烁出面,再来呵斥:“许师侄,你那姐姐煞气蔽体,稍有不甚,难免反噬自身,似这般,怎好再看守这等厉害的嫌犯?”

    许听潮心头怒火陡生,看也不看这老儿,径直道:“苍山剑派修行杀道,世人皆知,家姐乃苍山弟子,如何凝练煞气,不劳旁人费心!”

    “大胆!”

    何烁本就与许听潮有仇隙,听到这般不客气的言语,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就厉声呵斥!

    “自天地玄门分崩离析,我太清门便镇守九界交汇之要冲,至今已十余万年,从来这等他界修士,都由门内处置,岂能因你已黄口小儿改弦更张!快快将那魔女交出,否则休怪师叔无情,奏请掌门众长老,请出门规制你!”

    许听潮冷笑一声:“何师叔,你可知炽奴与弟子之纠葛?”

    “我管你二人有何暧昧,你既身为太清门弟子,便该听从钧令,而非任性妄为,肆意抗旨!”

    许听潮再不肯按捺心中怒火,便要翻脸,朱衍却抢先一步呵斥:“何烁休得妄言,还不快快退下!”

    何烁愤愤而退,许听潮目中冷意犹自未散,挥手祭出元磁极空梭,将敖珊敖凤,自家姐姐,褚逸夫,以及炽奴载住,便要遁走!

    “且慢!”朱衍慌忙挽留,“内中有何别情,侄孙不妨细细道来!”

    许听潮哪里肯听,径直道:“师门不义,非存身之地也!师伯祖欲知炽奴何人,自去门中询问,知之者甚众!百年之期降至,介时侄孙大开仙府,在巨人界恭候诸位前辈大驾!”

    言毕,飞梭化作一抹星光,往西南方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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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门妖修介绍:
赋有云: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世间万千生灵苦苦修行,所争不过是那茫茫大道中的一线生机。 正所谓,一朝悟大道,碧水长天任逍遥! 人说,为了它无物不可抛,但有些东西,终究是无法摆脱的……玄门妖修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玄门妖修,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玄门妖修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