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丹鼎大道合残经,结得五蕴金丹奇(一)
“道友饶……”
惊惧的喊声才发出大半,声音主人已被一道五色剑光透胸而过!
许听潮冷冷一招手,收回仙剑青玄,背后摩云翅一振,朝东北方飞遁而去。
此时已是离开定胡城的第二天早上,许听潮一路北来,路遇好几拨巡视的魔修。这些魔修见他势单力孤,均都起了歹心,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被许听潮或施展神通,或动用法器法宝,纷纷斩杀了个干净!
有了之前“功绩封赏暂且不议”的教训,许听潮自然不会放过这些倒霉鬼的遗产!再者,此次许听潮是独身上路,若不收取,也只能白白便宜了旁人。可惜这些个魔修的东西,能用得上的实在没有几件,光说那二十余件法器,不会魔功,更本就不能催动。
许听潮之所以甘冒不韪,视门中执事长老令谕于不顾,除了他本身就对玉虚不甚感冒,还因为许恋碟来信。
信中说襄城战事吃紧,而驻守襄城的,正好是中州嵇城百里氏的百里旭,按照辈分算来,这百里旭还是姐弟二人的外祖!百里旭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知晓许恋碟是支援襄城的修士一员,因此求上了门去。
虽说许恋碟对百里氏并无多少好感,但毕竟身上流着一半百里氏的血,也不忍心不管。
当然,这只是许恋碟要许听潮抽空到襄城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便是一位元神散修在襄城以西的草原上开坛**,但凡有意者,皆可前往听讲。对于出身名门的姐弟二人,这等机会虽然难得,却也不见得有多重要,最终让许恋碟决定把许听潮叫来的原因,是在听讲修士自发组织的交易中,发现了一株万载空青!
万载空青是什么?传说,只要服下一小截,凡人就能拥有万年的寿命!这个传闻究竟准不准,许恋碟并不知道,因为对炼气士来说,这万载空青既是延年益寿的灵药,亦是大道的枷锁!
炼气士一旦服下,虽说寿元必定大增,但从此之后,修为就不会再增加一丝一毫!除了大道无望的修士,谁也不会服用这等诡异灵药。但无论怎么说,万载空青也是是罕见的奇珍,方一亮相,就引来无数炼气士争夺!
许恋碟也看上了这株万载空青,百花岛的高婶和黎伯,此生大概是与大道无缘,正好可以服用这等奇药!
那持有万载空青的年轻修士,向道之心甚是坚定,开出的条件是功法换取,谁拿出的功法好,万载空青就是谁的。许恋碟打算用落日熔金剑作为交换,听说有这门奇功,那修士也是意动,奈何落日熔金剑的传法方式甚为奇特,非得把这门法诀修到小成才可。许恋碟修炼不久,自然没这等本事,因此才叫许听潮无论如何也要赶来一趟。
许听潮收到姐姐的来信,想也不想就来了。
这小子选定了定胡城和襄城之间笔直的连线,恰好与焰骥两州与草原弯曲的分界线重合,此时正值双方开战,因此一路行来,时不时会遭遇魔修巡逻队伍,冲突自然难免。甚至有好几次,许听潮都正正遇到大夏修士和西方魔修聚众斗法,这小子也懒得躲避,仗着摩云翅遁速奇快,直接从战场上方一飞而过!兴致来的时候,还会出手帮助大夏修士一二。
就这般不眠不休地飞遁了将近四天,许听潮终于赶到襄城,迎接他的,却是他最不想见的三人,褚家三兄弟。
许听潮不知道褚老二和褚老三是什么时候跑到襄城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迅速变坏。
“许师弟,暂且不忙着怄气!你姐正在尚前辈讲道处盯着那卖药的小子!我们还是快点赶去,以免迟则生变!”
许听潮心中一凛,看来那万载空青的争夺,比想象的还要激烈,当下强压心中不悦,向褚逸夫点头。
“如此就好,随我来!”
褚逸夫带着许听潮和两个弟弟出了襄城,径直来到西方十余里外的一处丘陵。丘陵上,早有数百炼气士在等待。
“褚师兄,可是要出发了么?”
四人还在远处,丘陵上便有声音响起,听来十分欢喜。
“走吧!路上多加小心!”
“放心吧!我们这么多人,魔门要是敢来,便叫他有来无回!”
五彩缤纷的遁光冲天而起,恍若漫天流萤,全都朝西方急驰而去!
许听潮挥动摩云翅,跟在队伍后方,冷着一张脸,也不和褚家三兄弟说话。队伍中有很多都是苍山弟子,因为有剑池的经历,个个对许听潮都不甚友善。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便是地下广阔雄壮的草原,亦不能让气氛轻松半点。
大半个时辰之后,许听潮忽然神色一动,扭头朝左前方看去。
“魔修!怎么会这么巧?!”
队伍前方紧接着传来一声惊呼,而左前方天际也忽然飞来一大片遁光,个个都煞气腾腾!粗略一看,竟然有千余!
“结阵!”
出门不利,褚逸夫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不过却并未乱了分寸,一声沉喝,便让数百修士闻声而动,遁光交错间,就排成了个圆形,静待魔修靠近。
但这些魔修似乎并不想交战,本已靠近的遁光忽然一转,纷纷朝西方而去,只传来一阵嚣张的笑声!
“保持阵型,走!”
被耍了一道,褚逸夫脸上神色变化却不大,只是沉声下令。
因为要兼顾阵势,数百修士的遁光并不快,又飞了半个时辰,才远远看到一片如茵的草地上,零零散散地围坐了数万修士,占去好大一块地方!
褚逸夫并未让数百修士散开,因为方才遇到的那千余魔修,早已摆好阵势,拦在前进的路上。
眼看一场火拼在所难免,许听潮面露不耐,见对面魔修人数虽多,修为深厚的却并没有几个,顿时有了计较。
这小子也不和人打声招呼,忽然遁上高空,金红光芒闪烁间,整个人化作一轮金红大日,无匹巨力和金红光芒朝千余魔修狠狠压下!
一阵鬼哭狼嚎,近百魔修被金红剑光射中,惨叫着从空中跌落!
“杀了他!”
惊怒交集的吼叫从魔修群中传出,众魔修纷纷将法器神通往空中的金红大日打去!
“杀!”
如此绝佳的机会,褚逸夫怎会放过?只一声令下,早就蓄势待发的数百修士,几乎同时扔出法器秘术!
许听潮可不想硬接**百魔修的攻击!
金红大日急剧缩小,许听潮重又现了身形,右手托了一柄金红小剑,于千钧一发之际遁走!
刚在数百丈外现出身形,许听潮便将手中小剑往魔修群中一抛!一到金红流光激射而至,不知贯穿了多少魔修的胸膛!
而此时,褚逸夫指挥那数百修士的法器秘术,才堪堪落到众魔修头顶!
又是一阵凄厉惨叫,**百魔修瞬间陨落过半!
剩余的发一声喊,往四方慌不迭地逃散!
褚逸夫只让众修士稍稍阻拦离得近的,自己和褚逸清褚逸楠一同落到地上,向许听潮使了个眼色,抬腿朝那数万听讲的修士走去。
许听潮嘴角微微抽搐,虽然有点不敢相信,但刚才确实发生了无损击溃倍于己魔修的事情!
多想无益,许听潮摇摇头,把目光投向席地而坐的数万修士。
这番激烈短暂的斗法,自然吸引了相当部分修士的注意,就连人群正中那须发皆白的老道,都停了讲,诧异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强忍不适,几经逡巡,终于发现自家姐姐的身影,当下也学褚逸夫,落到地上,徒步朝姐姐所在的方位走去。其实不用这般多此一举,只要跟着褚家三兄弟,必定可以找到自家姐姐。但这小子对褚家三兄弟甚是不喜,宁可多费些力气。
“听潮,你怎能如此莽撞!可知姐姐方才有多担心!”
姐弟两人才见面,许恋碟就拉起许听潮的手,关切地小声责备起来。
“许仙子,你可是要用令弟施展的这门道法换取万载空青?”
一个面容普通的青年忽然凑上来插口。
“自然是的。周道友反悔了?”
“嘿嘿,周某求之不得,又怎会反悔?”那青年讪讪笑了笑,两眼却不时向许听潮瞟来。
许听潮把目光从姐姐身上移开,落在那修士身上。
“万载空青已被我分成了十余份,为了表示诚意,我便先拿出一半来!”
青年修士倒也光棍,话才说完,手中就多出个白玉盒子来。
“许仙子请看,盒中有八段!”
许恋碟接过玉盒,轻轻一弹指,便将盒盖揭开,果然见到八段拇指粗,寸许长的青竹笋样东西。
仔细鉴别了一番,许恋碟才满意地朝许听潮点点头。
许听潮会意,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一枚鸽蛋大小的金红小球凭空凝成,滴溜溜地旋转不已。
青年修士两眼也不眨地盯着圆球,脸上更露出欢喜不尽的神色。
许听潮屈指一弹,不待那青年反应,金红小球就化作一道流光,遁入他额头!
那修士先是一呆,继而惊喜交集,取出另一个白玉盒子,等许恋碟检查完毕,才匆匆告辞而去。
第七十七章 丹鼎大道合残经,结得五蕴金丹奇(二)
那青年修士得了落日熔金剑修炼法门,急匆匆地离了这处道场,架起遁光破空而去。
百余道遁光紧追不舍。
“嘿嘿,有些东西,就算得到手里,也要有命去享用!”
褚老三冷笑连连,把目光从天际收回,有意无意地落在周围几个修为高深的修士身上。
许听潮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而许恋碟,褚逸夫和褚老二,均都把脸色一沉。
落日熔金剑的威力,方才许听潮已经完美地展示了一回,而以这道法换来的万载空青,更是让人眼红心热的宝物,几人两样都由,引来觊觎也是情理之中。
许听潮姐弟和褚家三兄弟,均都出身名门大派,虽窥得这些修士的心思,却也半点不惧,脸上神色也片刻便恢复正常。
“听潮,你方才打扰了尚前辈讲道,这便赔个不是吧!”
许听潮听了姐姐的话,也不迟疑,站直身体,朝人群中央那白发白须的老道深施一礼!
许恋碟和褚家三兄弟,也跟着拜了下去。
老道笑着微一颔首,就继续讲起法来。
数万修士纷纷正色凝神,专心聆听起来。
本来许听潮以为,得了万载空青,姐姐还留在这里,只是不想失了礼数。但这小子凝神听了一阵,却觉得老道讲解的东西精微奥妙之处,不在祁尧之下。
这老道所学,似乎是丹道,却又跟祁尧的炼丹之术不大一样。听了许久,许听潮才忽然明白过来,这老道修习的,竟是道门丹鼎一派的功法,讲究以身心为炉鼎,吸纳天地灵气,练就金丹!
将这老道所讲,与祁尧传授的丹道一一应证,许听潮顿觉获益良多,当下听得更加认真。也不知过了多久,脑中忽然流过灵狐心经中运炼内丹的法门。许听潮只觉得仿佛黑暗中轰然打开一道大门,无尽天光下,是一片广阔无际的天空!忍不住将全副心神沉浸到这方天地中,似飞鸟般尽情翱翔!
许恋碟本来和褚家三兄弟一样,正专心聆听老道**,忽然间发现旁边弟弟身上真气鼓荡,赶紧回头一看,却见许听潮双目直视前方,幽深浩渺如同璀璨夜空,周围天地灵气也舒卷着缓缓聚拢过来,争先恐后地没入许听潮身体!这女子哪里还不知晓,自家弟弟得了天大机缘,竟在此刻悟得大道!
“快快为许师弟护法!”
褚逸夫一声沉喝,腾身坐到许听潮右方。
褚老二和褚老三神色颇为复杂,虽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兄长的吩咐,往许听潮前后背向而坐,不善的目光在周围修士身上逡巡!
修为浅薄的修士,见得四人这般架势,哪里还敢呆在附近?纷纷起身远远退开,唯有四五个修为高深的盘坐不动。
许恋碟和褚家兄弟顿时沉下脸色,也不去说请人离开的废话,只把浑身真气全速运气,随时准备出手!
便在此时,一道圆形光幕从天而降,将许听潮五人与外界隔离,却是那**的老道忽然出手!这老道护住许听潮五人,也不顾众修士诧异的目光,反而将声音提起,讲解的内容也愈发深奥晦涩!
时间一长,大多数修士听得云里雾里,干脆取出玉简,将老道所讲一个字不落地尽数记下,留待以后参悟。
光幕中许恋碟和褚家兄弟,怎不知老道的好意?许恋碟面露感激,褚家兄弟却人人羡慕不已。四人见许听潮不虞被人打扰,自然不肯错过这等机会,也都认真地倾听起来!
老道**声音越来越大,到得后来,直如黄钟大吕,在虚空中回响不断,震得人神魂跳动!此刻,众修哪里还顾得上记录老道言语?纷纷凝神盘坐,抱元守一,全副心神都用来催动真气,省得一个不小心,便被坏了修行!
而许听潮身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腾起淡淡的丈许高五色火焰,这火焰随着老道**高低起伏,韵律奇特。方圆百余里的天地灵气滚滚汇聚而来,聚成一个个或黑或白或青或红或黄的大小漩涡,百川归海般地投入到许听潮周身的火焰中!
这般异象,一直持续了三天三夜,许听潮早被一朵十余丈高的五色火焰笼罩,完全看不出身形。而老道**的声音,也变得如天地宏音,绝大多数修士承受不住,纷纷架了遁光退出数十上百里不等!也有修为高深的炼气士远远赶来,各自选了合适的距离盘膝而坐,凝神听道。
许恋碟和褚家兄弟被光幕护在中心,不能完全感受老道所讲之法的玄奥,却不像其余修士那般,不得不退出老远,各种得失,倒也说不清楚。
他们却是不知,此刻许听潮已遭遇了瓶颈,只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挡在身前,只要戳破,便是另一番天地,但究竟如何去做,却又半点头绪也无。借这次顿悟,许听潮已将将五行灵火真经修炼至现在所能到达的极致,若不得突破,此次奇遇便到此为止。
便在此时,老道忽然收了声音,头顶百汇忽然腾起一道金光!这金光冲入高空,化作无数道金丝金符,交织闪烁变幻不定!
周围数万修士,只觉一股空冥浩荡之意拂面而过,茫茫然似有所得,却又抓不住摸不着,不禁怅然若失。有那识货的,强行把内心情绪压下,悉心感受这莫名的意境。
而许听潮身上的火焰也是忽然一滞,待得再次跳动,白黑青红黄五色中已然生出淡淡的金光来!
“哈哈,成了!”
一声畅快的大笑,老道忽然把空中金光收了,看着许听潮捻须颔首不已。
“尚老鬼,你还是这般烂好心!那小子与你有何关系,值得你如此做法?生生让旁人把道法全都瞧了去!”
“老叫花,你不也是在给这娃娃看场子么?”
“老乞丐才没工夫搭理这些小屁孩,若不是你大胆至斯,竟然敢当着几个老魔头以元神演法,我才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老道听了,微微一笑,也就不再言语。
那“老叫花”也不再开口,场面一时陷入沉寂,只有许听潮身上的火焰还在呼呼燃烧。
许恋碟这才知晓,自家弟弟悟道一场,竟引来如此多元神高人窥视,骇然之下,对尚老道更是感激不尽,想要站起来施礼道谢,却忽然发现周围虚空仿佛已经凝固,半点不能动弹!
那老道似是知晓许恋碟所想,和善地朝她笑笑,就屈指弹出四道金光,将她和褚家兄弟分别罩住。
几乎是身边金色光罩形成的瞬间,许听潮正上方极高处的虚空,蓦地裂开五个黑洞洞的窟窿!轰隆隆一阵闷响,白黑青红黄五道光柱从窟窿中射下,把许听潮连同许恋碟和褚家兄弟尽数罩住!
嘶昂——
唳——
嗷——
吼——
五色火焰中忽然腾起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灵虚像,各自张嘴,把青红白黑四道光柱尽数吸入口中!又有一头鳞甲宛然的麒麟,施施然踏步而出,微一侧头,也如其余四灵那般,将黄色光柱吸了个涓滴不剩!
“尚老鬼,这是怎么回事?”
“我亦是不知……暂且静观其变!”
五方真灵的虚影吸饱了精纯的灵气,眼看就充实起来,不待身躯完全凝固,便齐齐嘶吼一声,往五个方向四散而逃!
“孽畜,夺了旁人造化,还想往哪里跑?!”
尚老道神色微变,挥手打出五道金光,将逃遁的五头真灵一一抵住!
天边又有五道红光飞射而来,与金光汇合一起,顿时把五头真灵逼得节节倒退!
五头真灵嘶吼连连,口中连喷光柱,却半点也改不了现状!
眼看五头真灵就要被逼回光柱中,西方却忽然伸来一只阴气森森的漆黑巨手,对准玄武狠狠抓下!
“巫老魔,你好不要面皮,砧板大年纪,竟然还来抢夺小辈的东西!”
老叫花大喝一声,一团熊熊烈焰斜刺里飞出,朝那黑色巨手撞去!
“哼!”
西方一声冷哼,黑色巨手轻轻一挥,便把那团火焰拍飞老远,然后又朝玄武抓来。速度更快了三分!
“巫前辈却是着相了!晚辈阮清,斗胆领教前辈大(蟹)法!”
眼看巨手就要抓到黑色的玄武,一道清光忽然从旁杀出,只一绕,便把黑色巨手搅得溃散开来!
“嘿,小娃娃!莫要仗着有个虚境的师傅,就来到处招摇!念你修得元神不易,赶紧速速退去!否则莫要怪老祖手下不留情!”
“巫前辈却是不知,此处引动天象之人,本为我们中师弟,晚辈万万不敢从命!”
“哈,原来是个误会!师侄为何不早说?师叔还有事,告辞了!”
“前辈且慢,还请与晚辈一道,前往定胡城见过门中诸位师长,今后见面也好说话!”
阮清和巫老鬼的声音逐渐远去,那老乞丐忽然怪笑一声:“尚老鬼,你这回做好事,倒是抱得好一条粗大腿!”
“彼此彼此!”
尚老道微微一笑,手上加力,金红光芒同时大盛,五方真灵顿时被推回对应颜色的光柱中!
一道百余丈淡淡人影忽然凭空凝成,这人影样貌清秀,神色冷峻,赫然就是许听潮的样子!
第七十八章 丹鼎大道合残经,结得五蕴金丹奇(三)
这人影甫一出现,白黑青红黄五道光柱便像受了某种召唤,纷纷向内弯折,汩汩注入人影之中!
得了五道精纯灵气滋润,人影迅速凝实起来,尤其是一双眼睛,五色迷离变幻,似有无尽玄妙演化,看得久了,忍不住便要沉陷其中不得自拔!而这人影浑身上下,也逐渐泛起淡淡的金光!
人影周围数百里的虚空,也裂开道道细小的裂缝,无尽罡风呼啸吹出,向人影汇聚而去!更有奇形怪状的狰狞魔头和恶鬼生成,在罡风中载浮载沉,凄厉尖啸不已!人影头顶高空五个喷出光柱的窟窿处,更是风云激荡,黑沉沉的积云逐渐形成个数百丈大小的漩涡,偶尔可见电弧在云层中一窜而过!
如此异象,众修士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分明就是有人欲要凝结元神,摆脱天地轮回束缚,才引得诸般劫数加身!如此难得的机会,众修士无论羡慕还是嫉妒,均都不肯错过,纷纷落到地上,眼睛一眨不眨地观看,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许恋碟更是欢欣鼓舞,自家弟弟机缘巧合,就要凝结元神,做姐姐的怎能不高兴?只是看得漫空惊心动魄的异象,又不免担忧不已。旁人都在观摩元神凝结时的诸般异状,许恋碟却满心欢喜和担忧来回激荡,白白错过了这等罕见的机缘。钟离晚秋说许听潮是自家的姐姐的魔障,当真半点不错!
褚家兄弟自然也是人人羡慕,但方才身处五色光柱中,平白得了莫大好处,此时却不好把心中那股子酸意表现出来,何况还要继续观摩人家如何凝结元神,好为将来做些准备。
数个时辰过去,那百余丈高大的人影已经介乎虚实之间,四周异象也更加骇人,漫空都是罡风怒号,鬼嘶魔啸,人影头顶的黑云漩涡也长至数千丈,云层中银蛇乱窜,好不吓人!
而人影却浑身金光闪闪,蜂拥而来的恶鬼魔头被金光照中,便惨叫着消散,呼啸的罡风也被这金光牢牢挡在数丈之外!若有若无的梵唱混杂在风雷鬼啸声中,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
“尚老鬼,这娃娃当真是太清门弟子?怎的还会佛……竖子尔敢!”
老家叫花一声大喊,却还是晚了。
只见一个魔头被金光罩中,忽然张嘴露出一口黑白小钟来。魔头惨叫消散,这小钟在老叫花的吼声中急速变大,避开一旁射来的金光,就往人影上一撞!
许恋碟脸色煞白,眼睁睁地看着人影溃散成耀目的五色灵气!自家弟弟元神在即,却被人横加阻挠,最终功亏一篑!这女子只觉得脑中一阵阵眩晕,浑身力气似乎被尽数抽走,软绵绵地倒在金色光罩中,想到难过处,不禁泪如雨下!
褚家兄弟也是惊怒交集!褚逸夫见许恋碟软倒,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奈何有金色光罩在,半点都不能接近!
人影不存,漫空异象也瞬间消散无踪,天清气朗阳光普照,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倪婆子,阻人成道,当心将来遭天谴!”
老叫花一声冷喝,让许恋碟重新坐直身躯,心中升起无边的恨意来!
“我便是阻了这娃娃,你又能如何?”
清脆的女声远远传来,却美人觉得动听。
“嘿嘿,我老叫花是不能把你如何,也不屑欺凌一介女流!你坏了太清门弟子的道行,自会有人找你算账!”
“倪黛眉,老夫生平最恨旁人阻人成道,若非事涉太清门,老夫不好僭越,此番必定让你好看!”
“哼!”
那倪黛眉听得此话,却只是冷哼一声,便没了言语,显然对尚老道很是忌惮。
几人说话间,空中五色灵气往许听潮身上急速汇聚,片刻之后,许听潮的身影再次显现,浑身白黑青红黄金六色光芒闪动不已!
眼中透出无尽恨意,许听潮浑身光芒大作,化作一团数百丈大小五色云霞,朝西方激射而去!一道五色烟索从云霞中探出,往许恋碟刷来,却被金色光罩挡住,没能把许恋碟摄走!
眼见弟弟含恨远去,许恋碟心中大急,只得向尚老道哀求道:“求前辈慈悲,放开束缚,晚辈感激不尽!”
“也罢!”
尚老道稍一沉吟,便叹息挥手,许恋碟和褚家兄弟身边的金色光罩一阵凹陷变形,贴在四人身体三尺之外。
许恋碟一跃而起,朝尚老道躬身一礼:“两位前辈大恩,晚辈没齿难忘!”
话音才落,这女子便架了青华仙剑,化作一道十余丈的白色剑光,顺着许听潮离开的方向追去。
褚家三兄弟自然不会落后,朝尚老道匆匆一礼,也跟着去了。
“尚老鬼,你这般做法,岂不是害了那女娃娃?”
“叫花兄怎知她会遇险?”尚老道朝东南方看了一眼,“在虚境高人面前,天涯也不过咫尺,方才阮清在附近现身,此间事情,只怕太虚真人已然尽知。若还有人打那女娃娃的主意,不啻自寻死路。”
尚老道的声音远远传开,让周围修士心中纷纷一凛,众修士不管有没有生出龌龊心思,均都起身朝尚老道躬身行礼。
“此间事了,我欲往东海一游,何不同去?”
“也好,这天下将要不太平了!”
“然也,东海虽险,好在清静!去休,去休……”
……
许听潮凝练元神失败,但毕竟引动了天象,那般丰沛精纯的灵气入体,一身真气早已浑厚至极,丝毫不比修炼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差!先前一怒之下催动摩云翅,只瞬间便把这件异宝祭炼到三十二层!遁速猛增百倍不止!
当初祭炼到十三层,摩云翅的遁速便超过普通元神,此时追赶倪黛眉,自然轻松至极!起身飞遁了片刻,许听潮便看到倪黛眉架了遁光,朝西方急速飞遁!
这小子早将她恨到了骨子里,此时追至,半句话不说,便自痛下杀手!只见他将仙剑青玄化作一道百余丈的剑光,朝倪黛眉绞杀过去!体表金红光芒闪动,眨眼化作一轮金红大日当空悬挂,无匹的天地巨力压下,倪黛眉的遁光不由猛地往下一折!
“小辈,休要不识好歹!我能阻你凝练元神,便能取你小命!”
倪黛眉不虞许听潮来得这么快,猝不及防之下,若不是及时放出那黑白小钟防护,就要被青玄伤了身躯!见面就在一小辈手中吃了这等大亏,心中那些许愧疚也消散无踪,倪黛眉神色冰冷,手托小钟站在半空,抬头寒声说道。
许听潮满腔怨恨,哪里能轻易打消?见倪黛眉还要摆出一副长辈的嘴脸,只觉心中无比厌恶,毫不犹豫地催动了法诀!金红大日上所有光芒合成一束,朝倪黛眉当头射下,青玄也嗡鸣一声,从旁迂回绞杀!
“你既如此急着找死,老婆子就成全你!”
倪黛眉见许听潮两番攻势都凶狠至极,立时大怒,把黑白小钟朝当投射来的光束一抛,抬手打出一道黑白光芒,将青玄抵住!
嗡——
金红光束射在小钟上,便自四下溃散,小钟也嗡嗡颤抖不已,表面黑白光华流动不休,似是抵挡起来颇为困难!
倪黛眉神色微变,一道法诀打出,黑白小钟才止住颤抖,继续朝许听潮所化金红大日撞去!
许听潮连连催动真气,金红光束一道接一道连绵不断地射出,直把那黑白小钟打得嗡鸣不止!钟声过处,五行灵气纷纷化为阴阳二气!
倪黛眉不料许听潮竟如此难缠,现在还是炼气境界就棘手至斯,等将来重新修成元神还得了?心中如此忖度,这魔门元神却是动了杀意!
“老贼,纳命来!”
一道十余丈长的白色剑光忽然从东方射来,直取倪黛眉头颈要害!
倪黛眉不怒反喜,手中法诀变幻,漫天阴阳二气快速朝钟上汇聚,小钟顿时黑白光华闪耀!倪黛眉黛眉一点,一个繁复的黑白符文从指尖飞出,正正击在钟体上!
嗡——
一声钟响,震得人心摇神驰!钟声过处,便是虚空也微微动荡!
白色剑光方一碰到钟声,便光华尽敛,青华现出原形跌下高空!
许听潮所化金红大日也一阵凹凸,似乎马上就要崩溃,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抵住这阵钟声,许听潮不在坚持,化光朝东方急速飞遁!
倪黛眉看着许听潮的遁光冷笑连连,此时才想着救援,不嫌晚了么?
“许师妹快躲!”
许恋碟仙剑受损,心神相连之下,也被震伤了脏腑,张口就喷出一口鲜血,哪里还来得及躲避?
褚逸夫飞驰而来,堪堪赶到许听潮之前,把许恋碟拦腰抱住!
许听潮大怒,继而神色一怔,只见褚逸夫抱住许恋碟之后,径直转了方向,用自己的背对准声波,而把许恋碟护在胸前!
钟声并未再伤到任何一人。
一幅青光蒙蒙的太极图凭空生成,轻易就把钟声挡住!
“太虚?!”
耳边传来倪黛眉恐惧至极地喊声,许听潮和褚逸夫回头,正好看到一只清光巨手从天而降,把这魔门元神压得形神俱灭!
第七十九章 丹鼎大道合残经,结得五蕴金丹奇(四)
倪黛眉神形俱灭,虽不是死在自己手中,许听潮亦是觉得解恨,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情。
方才出手抹杀倪黛眉的,正是太清门掌门太虚真人。这老怪曾在极乐宫覆灭一事中出手,许听潮认得他的气息。
整个太清门中,许听潮放在心上的,也不过寥寥数人,他对这门派本无甚归属可言,但此刻,心里忽然生出一种……类似被欺负的孩子找到娘的委屈。许听潮不禁一阵恶寒,只觉得别扭至极!
把心中这无厘头的情绪按捺,许听潮赶紧取出四五粒化伤丹,强行给自家姐姐服下,这才施展玄门一起大擒拿,欲把落到地上的仙剑青华捡起。
右手刚刚抬起,许听潮忽然脸色大变,丹田内猛地传出一阵龙吟虎啸,浑身真气立时暴乱,白黑青红黄五色闪烁不已,若非有层凝实的金光束缚,只怕立时便要冲毁经脉透体而出!
“听潮,你这是怎么了?!”
许恋碟方才还感觉温馨无比,见得许听潮身上的异状,顿时方寸大乱!这女子不顾自身伤势,飞身向许听潮扑去,却反被震得口鼻溢血伤上加伤!
褚家三兄弟也是骇然变色,许听潮体内的真气太过雄浑,此刻忽然暴乱,以他们的修为,别说是救援,就连靠近都困难异常,强行施为,也只能被震得吐血受伤!
许恋碟还要上前,褚逸夫赶紧死死将她拉住,手腕面颊却被抓得血肉模糊!
“痴儿!”
苍老的叹息传入耳中,一大一小两道清光忽然闪现,分别将许听潮和许恋碟裹住。
许听潮身上闪烁的五色光芒,连同最外面的金光,尽数被压回体内!暴乱的真气也瞬间便回复平日里的温顺,百川归海般流回丹田!
见到弟弟痛楚的神色恢复平静,许恋碟悬起的心终于放下,也不顾自身伤势如何,就这般爱怜的看着许听潮,让抱着她的褚逸夫好一阵醋意翻涌。不过仔细想想,这褚老大也就不再介意,许听潮毕竟是许恋碟的胞弟,且身世离奇凄惨,当姐姐的多牵挂一些,自然是没有错的。
褚老二和褚老三却不敢怠慢,听得太虚出声的时候,就赶紧朝东南太清门方向躬身行礼!等褚逸夫和许恋碟反应过来,褚老二褚老三早已直起身体。即便如此,两人还是齐齐朝东南方恭敬施礼。这一拜,许恋碟心甘情愿。
褚逸夫殷勤地帮许恋碟捡回青华,尽管满手满脸的血痕,许恋碟也只是红着脸歉意地笑笑,便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自家弟弟,生怕一个疏忽,弟弟重又发生什么意外。
被许恋碟冷落,褚逸夫却半点也不生气,反而觉得许恋碟这般性情大为可敬,心中那份爱慕更加浓烈!这褚家老大,看着许恋碟,两眼差点就流出蜜来!
褚老二和褚老三在旁边连连翻白眼,直把褚逸夫尴尬得嘿嘿直笑。脸上**辣的,也不知是伤痕疼痛,还是羞臊所致……
却说许听潮在太虚真气的辅助下,将浑身真气收归丹田,奈何真气陡然增了百倍不止,尽管丹田经脉都在先前尝试凝结元神时,已经扩展过,却依旧容纳不下。更何况还有五头拇指大小的真灵在丹田中四处乱窜,若非有一清一金两道真气镇压,只怕立时便要再次作乱起来!
这五头真灵,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五方神兽,而是来自许听潮认为无甚大用的五方真灵符。五方真灵符本被许听潮收在灵犀配中,不想却在他凝结元神的关键时刻自动飞出来,肆无忌惮地抢夺灵气,吸了个半饱,又打算逃逸!这两番举动,足以表明其灵性。
也正是因为灵性太重,才会引得元神高人觊觎,被许听潮强行吸入体内之后,也不肯轻易降服,一有机会,便作起乱来!
知晓了这五头伪真灵的脾性,许听潮自不会让它们继续逍遥!细细回想先前凝结元神时的感悟,却怎么也进入不了那般空明的意境。许听潮颇为沮丧,只好退而求其次,打算先结出一枚金丹。
没有任何理由,许听潮就异常肯定,此时想要结丹,绝对轻而易举!这小子行事,向来干脆直接,想到了直接就做。将灵狐心经中运炼内丹的法门,和听来的丹鼎之道再次参悟一番,许听潮已是胸有成竹,心念一动,丹田中澎湃的真气缓缓旋转起来,将五头拇指大的真灵往中心压迫!
五头袖珍真灵翻腾嘶嚎不肯就范,或许是因为已经被同化了部分,每每能挣脱五行真气的束缚!许听潮无法,只好尝试调动充盈在经脉和丹田中的清水般真气。奈何这道真气甚是沉重惫懒,许听潮用尽全力,也仅仅能让它缓慢地流动起来,且只要稍稍分心,便又自停下。
如此几次,许听潮只得把注意力转移至另外一道金色真气上。
这道金色真气足有百余年火候,看起来恢弘正大,却又显得温和异常,半点不像太阳真火那般暴烈。究竟是什么时候修成,许听潮没有半点印象,仔细想来,也只能是忽然突破窒碍,开始凝练元神的霎那。那一刻,他脑子里满是《五蕴譬喻经》的内容。
佛门功法最讲究一个“悟”字。悟了,立地成佛也不稀奇,若不得开悟,便是千百载苦功,亦只抵得上人家修炼几十年。许听潮短短二十年内,就先后在剑池,极乐宫中,以及尚老道**处悟得大道,其悟性之高,可见一般。因此,懵懵懂懂间学会《五蕴譬喻经》,也算情理之中。
许听潮并不知道这些,他大致想通金色真气的来历,便不再过多追究,心念动处,这道真气就朝丹田中的五头袖珍真灵压去!
这金色真气,似乎并不属于天地五行的任何一行,与五方真灵可以算是格格不入,因此一入丹田,就把五头真灵压得节节败退!仅仅片刻,五头真灵就被压迫至丹田中心挤做一团!
许听潮见状,控制金色真气继续把它们困住,赶紧又催动五行真气,朝丹田中心灌去!
五头真灵频频咆哮挣扎,还是被淹没在滚滚而来的真气中,即便不主动吸纳,依旧还是被真气灌体而入,身形也逐渐更加凝实起来!而随着形体愈发凝实,抵抗也越来越弱。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听潮只觉体内真气少了大半,而五头真灵也已经凝实得如同实质,鳞羽爪喙,眼耳口鼻清晰可见,反抗也微弱到了极点。但许听潮却能感觉到它们的不甘,这种不甘并非来自形体,而是一种来自灵性的意念!
想到自己差点被这五个家伙害得陨落而亡,此刻它们却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许听潮心中蓦地生出一股怒气,五行真气继续注入,绝大部分心神却用来催动经脉丹田中的清水样真气!
或许是因为经脉和丹田都空出大半,许听潮觉得这次容易了很多。这清水一般的真气,缓缓流动到丹田正中,在金色真气外又裹了一层,莫大的巨力往中心压迫,五头真灵哀鸣一声,被挤得腿脚交叠嘴歪眼斜,几乎是严丝合缝地揉成一团!
尽管如此,五个家伙兀自不肯融合,而是纷纷凹陷收缩,化作白黑青红黄五粒豌豆大的浑圆珠子,在丹田正中排成一个圆环。
许听潮只微微愕然,就不再理会,而是继续将体内残余的五行真气收拢来,送到五粒珠子旁边。五粒珠子滴溜溜直转,长鲸吸水般地将真气吞没一空!
片刻后,体内五行真气涓滴不胜,许听潮才蓦然惊醒,只觉一阵虚弱从心底升起,说不出的疲惫。
轰隆隆——
许听潮愕然抬头,只见头顶正上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起一个百余丈大小、五种色彩泾渭分明,白黑青红黄依次拼接而成的漩涡状云团。云团轰隆隆转动不休,其间五色闪电穿梭来往,莫名气息垂下,把自身锁定,好不骇人!
这不是劫云么?
许听潮立即就想起极乐宫覆灭前,那东海虚境高人引来的天劫!只不过那位柳前辈修炼的是水行道法,因此劫云呈黑色,自己修炼五行灵火真经,劫云自然就是五色,就是声势不及那位前辈的万分之一。
这般理所当然地想着,许听潮忽然发现,除了那金色真气,自己似乎并没有其余应付天劫的手段……或许还有一点,经脉中还有一道麻线粗的真气,乃是以家传的金煞剑诀修来。但如此微弱的真气,又抵得上什么事?
“听潮,可有把握应对?”
姐姐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许听潮低头,刚想肯定地答复,一黑一清两道遁光忽然从西方飞驰而来。
“师弟勿急,且待为兄助你一臂之力!”
阮清远远喊了一声,抬手打出那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门兵刃,往许听潮头顶一绞,便把五色分明的劫云搅成一团乱彩!
第八十章 丹鼎大道合残经,结得五蕴金丹奇(五)
劫云受了这一击,却仍旧不肯溃散,一阵分离聚合,眼看又要重新成型!
“巫前辈还不快快出手!”
“并非老夫不尽力,只是初次见得这般奇怪的劫云,有些愣神!给老夫散!”
那“巫前辈”听得阮清呼喊,匆匆辩白一句,便凝出一个数十丈大小的黑色拳头,一拳打在劫云上!
内外交击下,劫云轰然散开,化作滚滚沸腾的五行灵气!
许听潮只觉锁定自身的气息瞬间溃散,头顶百汇陡然一麻,一道五色光柱冲天而起,直直深入头顶翻滚的灵气中!下一刻,无匹的精纯灵气顺着光柱倒灌而下,汩汩涌入丹田!
丹田中心,金清两道真气包裹中的五粒珠子齐齐一颤,忽然生出无匹吸力,各自按照对应颜色,把这浩瀚精纯的灵气好一阵狼吞虎咽!
劫云中积聚的灵气何等庞大,五粒珠子吸收了小半,体积却只增大了不明显的一圈!倒是珠子上的光泽更加闪亮圆润,不似刚刚形成的时候那般干涩。
围在最外围的清水般真气,忽然由内而外尽数化作五色,混入涌入丹田的五行灵气中,被五粒珠子吸收。太虚真人的真气岂同等闲,论精纯程度,还远在劫云化成的灵气之上!五粒珠子得了这般补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大起来,待得天空灵气尽数灌入许听潮体内,五粒珠子已长至龙眼大小!
剩下的金色真气似乎也不甘寂寞,最后一缕灵气被吸收时,忽然紧跟着朝五粒珠子中钻去!五粒珠子上陡然清光一闪,金色真气重又被弹出,只在周围悻悻环绕。
丹田内诸般变化,到此时已然尽数完成,五粒珠子一滞之后,齐齐往相反的方向旋转,精纯浑厚的真气喷薄而出,瞬间就将干涸的丹田充满,继而又向四肢百骸的经脉流去!
真气反哺的瞬间,许听潮不由自主地仰首长啸,五粒珠子中也同时传出五方真灵的吼声,初时还泾渭分明,到得后来,尽数与许听潮的啸声融合,不分彼此!
一阵血脉相连的感觉从五粒珠子上传来,许听潮知晓,此次结丹,却是成了!啸声戛然而止,浑身经脉已然充满雄浑的真气,溶溶洋洋,渊深莫测!
在许恋碟惊喜交加的注视下,许听潮缓缓睁开眼睛,内中五色迷离,龙虎龟雀和麒麟飞驰翱翔升腾隐现,半晌,诸般异状才尽数褪去,许听潮双眼又恢复平日里的淡然清冷。
“姐……”
一声呼唤,道不尽的亲情与孺慕。
“唉!”
许恋碟笑靥如花,走上前拉住许听潮的手,宝贝般地好一阵打量:“我家听潮也是结丹高人了,不知比起元神如何?”
“小姑娘好没见识!你这弟弟修炼道门丹鼎派的功夫,境界划分和当下修炼主流可不一致!你弟弟结成金丹,虽说也算踏入长生大门,但比起元神高人,却要差上一线!”
“休要在此自吹牛皮,今日上午,也不知是谁要抢我家听潮的宝物!”
“这个……哈哈,老夫也是一时糊涂……许师侄且慢,师叔如今也做了太清门七十二地煞峰峰主之一,算是一家人,怎好动手?况且师叔方才不也出手助你抵挡天劫了么?”
如此脓包的“元神高人”,几人还是初次见到,只被许听潮冷冷看了几眼,就吓得赶紧说好话服软,当真让人无语。
阮清呵呵一笑,说道:“许师弟不要和巫前辈纠缠了吧,前辈却已算是同门之人。巫前辈,镇压地煞峰之事,甚为紧要,还请前辈早早上路才是!”
“老夫省得,这便告辞了!”
那“巫前辈”倒也不矫情,略一拱手,不舍地朝某个方向狠狠看了几眼,才架了遁光,向东南方太清门所在遁去。
“阮师兄,这位巫前辈,怎的忽然变得如此听话?”
不等“巫前辈”的遁光远去,褚老三就疑惑地询问起来。
“本来他是不肯轻易就范的,不过看到师尊出手结果了那阴阳窟之主倪黛眉,这老儿立即就后悔了。”
阮清嬉笑着答了,才叹息道:“近千年来,我太清门韬光养晦,百年前更发生了四十化形大妖打上门来的丑事,未免让天下小觑了,这才引得群丑图谋不轨!许师弟大好机缘,却生生被那阴阳窟的倪老婆子破坏殆尽!师尊此次出手,不仅仅为许师弟出气,更欲以此事震慑宵小……”
听了这话,许听潮还没有什么反应,许恋碟却心生不满,为自家弟弟感到不平。事情发生了才知道“震慑宵小”,事前都做什么去了?
“……然则祸兮福所倚,许师弟结成如此奇特的金丹,前途不可限量,若再得机缘,成就元神轻而易举!”
阮清接下来的话,让许恋碟心中芥蒂消了大半。阮清说完,又伸手朝“巫前辈”临走时恋恋不忘的方向一招,一口黑白小钟从地面飞起,落到他掌中。
“这口阴阳二气钟,乃倪黛眉以阴阳窟的秘法炼制。阴阳窟虽属魔门,其门中秘典‘阴阳罡煞大(蟹)法’,却是正宗的道门炼气诀。师尊击杀倪黛眉时,已把她的真气抹去,许师弟只需稍稍祭炼,便是一道厉害手段!”
许听潮接过阴阳二气钟,略微看了几眼,就把它放到许恋碟手中。
“听潮……”
许恋碟正为自家弟弟得宝高兴,却不想下一刻,宝物就到了自己手中,感动之余,却怎么也不肯收。自己这弟弟,自打出生就灾祸不断,身上多一道手段,事到临头也多一分保障。
“许师妹,既然许师弟有此心意,你就收下吧!”阮清见这对姐弟互相推辞,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柔光,“以许师弟如今的修为神通,等闲元神不是对手。反倒是你,在这场正魔之乱中,须得多加小心。”
阮清说得隐晦,但在场五人都听得懂其中含义。
“师妹,收下吧!否则许师弟不会安心。”
褚逸夫深觉许恋碟修为不深,遂也柔声劝道。
许恋碟这才把小钟拿到手中,亲昵地伸手捏着许听潮的脸颊。
“听潮果真长大了,都知道心疼姐姐了!”
阮清微笑不语,褚逸夫满脸血痕神色痴迷,褚老二和褚老三却窃窃私语,看着许听潮,目光很诡异。
被四人这般注视,许听潮还好,依旧面不改色,许恋碟却不由脸上微红,忙把纤手从许听潮脸上收回。
但许恋碟毕竟并非普通女子,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略一正色,就款款向阮清施了一礼:“此番幸得师兄出手,否则必定还有许多波折,听潮能不能结成金丹,亦是未知之数!师妹在此给师兄行礼了!”
“许师妹何必多礼?”阮清伸手虚扶,“我和许师弟分属同门,更兼交情匪浅,出手相助是应该的。”
“话虽如此,师妹这做姐姐的,却不得不谢!”许恋碟直起身来,正色说道,“阮师兄,师妹有两事请教!”
“许师妹尽管问来。”
“先前那位‘巫前辈’说听潮的天劫很奇怪,不知是否当真如此?可有什么隐患?”
“许师弟结丹的天劫确实很奇特,门中五行同修的长辈和师兄弟不少,却还从未有谁的天劫,会呈现五色分明的样子。至于隐患,九成九是不会有的。”
“多谢师兄解惑!”许恋碟神色明显一松,接着问道,“师兄可知尚前辈和……叫花前辈的事迹?”
“尚前辈本为宫廷伶人,善奏箜篌,后偶得道门丹鼎派传承,修得一枚三转金丹,相当于半只脚踏入虚境的元神高人!相熟之人,都以尚箜篌称之,此老生性慈悲,最喜提携后进,只是行踪飘忽不定,若无机缘,不会相遇。而叫花前辈来历神秘,我并不知晓。”
“此次听潮之事,两位前辈都出了大力,我们姐弟都没来得及说一声谢……”
“师妹不需沮丧!尚前辈临走时,不是约了叫花前辈,说要往东海一行吗?等此间事情了结,我们便往东海一行,说不定就能再次遇到,到时再谢过不迟。”
这次说话的,却是褚家老大褚逸夫,这厮嘴唇开合间,扯动一脸血淋淋的抓痕,好不滑稽。
“东海何其之大,却该到何处去找两位前辈?”许恋碟皱眉叹息,悄悄递给褚逸夫一瓶药膏。
褚逸夫不动声色地收了,心中暗喜不已。
除了许听潮,阮清和褚老二褚老三,都装作没看见两人的小动作。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褚老三忽然问道:“阮师兄,那个地煞峰峰主到底怎么回事?不久前那极乐宫的陆珂做了个峰主,这次又是个‘巫前辈’,却不知下次是谁?”
“此事也算一桩不大不小的隐秘,只元神才有资格知晓。我也是最近几年才听到些细枝末节,却是不能和师弟说了。”
“还有这等事情?”褚老三很惊讶,没想到自己随便一问,就问出个隐秘来,听到阮清说不能透露给元神以下之人,也就不再强求,而是忽然转了话题,“方才师兄说许……师兄的金丹奇特,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事涉许师弟功法之秘,更不能乱说!”
……
第八十一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一)
就这般,几人本来还算相谈甚欢,及至阮清说起自己的来意,要将许听潮“捉拿”回定胡城,接受门规处置,许恋碟便不再给这太清门的元神师兄半点好脸色,拉起自家弟弟就走,把阮清和褚老大弄得好不尴尬!
回到襄城,许恋碟先带着许听潮拜见了外祖(76章把辈分算错了,已改,汗)百里旭。
这百里旭,二十年前受户部尚书牵累,被从户部给事中贬为骥州司马,如今竟然做到了一州州牧,也算微有起色。只是这许多年来,他过得似乎并不怎么样,许听潮只觉得这外祖比二十年前的百里寿还要苍老!
许恋碟姐弟修行仙家炼气诀,二十余年过去了,照样容颜依旧,只比当初成熟了一两岁,让百里旭唏嘘不已。虽说三人有血缘关系,但说话的时候,百里旭时时都隐隐透着尊重,让许恋碟姐弟颇不习惯。
百里旭人老成精,看出这姐弟二人并非绝情之人后,就把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五个侄子,以及孙辈三四十人尽数招来,请许恋碟姐弟查看资质,是否有谁身具“仙根”。
“仙根”之说,只流传在世俗中,大意是只有身具“仙根”,才能修习仙家法门,求得长生。如此说法,委实大谬其然。
其实这世间的亿万凡人,人人皆可修行,只不过有资质高下之别。资质低劣,修行起来事倍功半,资质好的,自然恰好相反。无论道儒魔佛,一般都只会选择资质优异的收入门中,盖因资质低劣的弟子,除非有天大机缘,否则想要有所成就,无异于痴人说梦!
修为高深的炼气士,哪个没有数百上千岁的年纪?倘若收了个资质低劣的弟子,就算舍得倾注心血使用灵物,也不见得可以培养成功,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只能徒增伤感。既然早就知晓结果,又有谁会做这等事情?
百里旭的这些子侄孙辈,只有数人资质稍好。但面对一干老少期盼的目光,许恋碟委实不忍说出口。百里旭一家看在眼里,什么都明白了,虽然很是失望,但这等事情,又如何能够强求?百里旭正要挥退一干晚辈,许恋碟却忽然拿出了家传的金煞剑诀。
金煞剑诀不是仙家法门,但在百里旭眼里,其价值也半点不低,只看当年许恋碟姐弟的父亲许狂歌,单人只剑创下偌大基业,就知晓这门剑诀的威力!百里旭一家人得了这等法门,自然大喜过望!
许听潮一直都未曾说话,等姐姐拿出了金煞剑诀,他也打算给点什么,不过却被许恋碟及时制止了。到得晚上,许恋碟才带着许听潮悄悄来到百里旭的房间,将得自高洪的将军演兵大(蟹)法留下。
百里旭本以为一干晚辈仙路无望,此时忽然得了仙家法门,怎不大喜过望?这老儿也不曾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大赞许恋碟心思细腻,匹夫怀璧,足以让百里氏毁家灭门!
许恋碟又告诉百里旭,这门兵家功法来路有些不正,须得慎重处理。百里旭却说妨碍不大,这门法诀,但凡大夏朝兵家修士,几乎人人都修炼,并非什么独门秘术。许恋碟姐弟这才放心地告辞离去。
此后几天,许听潮就一直跟自家姐姐呆在一起。赠送将军演兵大(蟹)法一事,让许听潮对姐姐更是敬重。而能和自家弟弟好好生活,许恋碟自然高兴。
两人都是仙家一流,根本就不似凡人,每天都要进食,但许恋碟依旧每天早中晚都亲手下厨,轮换着做各种菜式,板着脸把时不时跑来蹭饭的褚老大撵走,然才后喜滋滋地看着许听潮将饭菜全部吃完。等空闲了,就拉着许听潮说话。
在姐姐面前,许听潮也放得开,把最近发生的事情,无论大小全都说了。许恋碟听得心惊肉跳,殷殷叮嘱今后不能再如此莽撞,许听潮自然答应不迭。
许恋碟这才放下心来,之后又蛮横地从许听潮贴身处搜出芍药做的蹩脚锦囊,细细观看了一番,把许听潮好一阵调笑。许听潮尴尬不已,不过总觉得自己和芍药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姐姐说的那样。
许恋碟又问起金丹的事情,许听潮觉得不好解释,索性张嘴吐出白黑青红黄五粒金光环绕的金丹来,直把许恋碟看得目瞪口呆!一次结丹就是五颗,自家这弟弟究竟是什么怪物?惊骇过后,就是惊喜,弟弟这金丹如此奇特,想来定是造化奇特,前途不可限量!
许听潮又把那《五蕴譬喻经》给许恋碟复制了一份,许恋碟倒是收下了,不过表示不会去修炼。她说自己资质悟性都比不得许听潮,只有专注于本门剑诀,才有机会晋阶元神……
这姐弟二人过得温馨愉快,襄城却发生了好几次儒道魔修士混战,凡人军队的冲突,更是每天都有。褚逸夫把留在城中的阮清请出,每次都能大获全胜,打得魔门修士不敢靠近襄城百里!胡人军队自然也是被夏军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如此大好形势,百里旭这骥州牧自是暗喜不已。
这天,阮清不得不硬着头皮来找许听潮,说是门内催促得紧,而且再三保证,许听潮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自己也会跟其余几个同门共同承担罪责,好不容易才把许恋碟说动。
许恋碟摆足了脸色,把许听潮拉到屋中细细叮嘱一番,又置办了好些被服用品,最后才依依不舍地送到襄城之外百余里。
“许师弟,你这姐姐护犊子得紧。可怜为兄只是来传个话,却平白糟了这许多白眼!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师兄弟两人遁出千里,阮清忽然哭丧着脸诉起苦来。
许听潮诧异地看着这平日里潇洒不羁的师兄,嘴角不禁古怪地扯了扯:“我姐让我去潮州一趟!”
这小子说完,也不理会目瞪口呆的阮清,遁光一折,就向东南方飞遁而去。
“许师弟怎好如此?”阮清很快反应过来,架起遁光追到许听潮身边,“你让为兄如何交待?”
许听潮手一翻,取出个玉盒,朝阮清抛去。
阮清抓在手里,打开一看,只见三截拇指粗细的寸许长竹笋样东西,静静躺在玉盒中,不由嘿嘿一笑:“许师弟好大的手笔!为兄就勉为其难地设法再拖延两天吧!”
许听潮嘴角一瞥,埋头飞遁,不去理会这本性毕露的无良师兄……
这师兄弟二人,一个是元神,一个身负飞行异宝,遁速何等之快,但也足足飞遁了五六天,才进入明州地界。
“许师弟,可要回门中……”
阮清话没说完,就骇然停住遁光,扭头朝西北方向看去!
许听潮也几乎同时停下,满脸震惊地看着西北方!
师兄弟两人只见极远处,一道漆黑如墨的合抱粗巨柱冲天而起,直直深入九天罡风中!高空肆虐的电弧,便是隔了如此之远,也看得清清楚楚!
几乎是同时,两人脚下的土地中喷涌出无尽淡黑色的阴气,朝西北方巨柱滚滚汇聚而去!
数十只形象各异的鬼怪不知从何处生出,嘶声咆哮着朝西北方飞遁。就算掠过村镇上空,也不停留哪怕半刻,平日里鲜活的生气,似乎对它们失去了所有吸引力!
“她出来了!”
阮清神色凝重。
许听潮面无表情地点头。
“为兄打算先回门中一趟,师弟可要同行?”
许听潮摇头,也不等阮清同意,化作一团数百丈大小的五色云霞,朝东南方飞驰而去,遁速快了数倍!
阮清倒也理解许听潮的急切,那人一出,只怕这天下更要大乱了。毕竟是在自己师兄弟姐妹七人帮助下,栾五弟兄妹才将那人放出,也不知此番会承受怎样的罪责?
耀目的清光一起,阮清已然改了方向,朝正南飞遁!
……
小半天之后,许听潮已然来到百花岛上空,凌空画出一道传音符。
那传音符飞入水火元龙大阵不久,罗老道就分开大阵,站到许听潮面前。
“咦?许师弟你的修为……”
“罗师兄,帮个忙!”
许听潮不给这老道惊诧的时间,挥手抛出两个玉盒,就架起云头往西北飞奔!
罗老道摄住两件东西,看着西北方,面露忧色。忽然,这老道叹了口气,袖袍一拂,两个玉盒依次打开。盒中分别是一只拳头大小,遍布青碧符文的白蜘蛛,五段拇指粗的寸许长竹笋样东西。
“乾金蛛!万载空青!”
罗老道惊呼一声,瞬间就明白了许听潮的意思……
太清门,碧秀峰。
一朵数百丈大小的五色云霞从天而降,落在一个十**岁,面有忧色的少年面前。
“啊!无……许师兄……”
“师伯和芍药在哪?”
“他们刚刚走了,说是要去那黑柱升起的地方见见世面……”
这少年话才说了一半,就觉得眼前一花,许师兄已然没了踪影,而自己怀中却多了两打灵光闪闪的符箓,不禁疑惑地摸摸脑袋,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庄璐,你在跟谁说话?”
“刚才无名师兄回来了!”
“在哪儿?”
“又走了。”
“你当我傻瓜不是,哪有这般快法?”
“信不信由你!无名师兄和我说话了,还送了两打符箓……”
“快快分一半来!”
“想得美,这是无名师兄送给我的!”
“明明是两打,正好一人一打!无名师兄和我的交情不比你来得浅,定然也是这个意思!”
……
第八十二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二)
许听潮出了太清门,便一路向定胡城飞遁,途中不时会遇到或多或少的各式遁光,均被他一超而过。
又飞遁小半天,许听潮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这么忙着赶到定胡城做什么?
心中有疑虑,遁速立时慢了下来。片刻之后,就有遁光靠过来。许听潮不欲和陌生修士搭讪,便重又催动摩云翅,风驰电掣地遁走。
这时候去定胡城,当然不是为了接受什么门规处罚,而是想看看芍药和祁尧在不在城中。再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前来宣布执事长老令谕的元神长辈,八成早已不在城中,就算是在,许听潮自忖即便打不过,想走的话,他也留不住自己。
照此推断,祁尧和芍药也很可能不在定胡城,而是直接去了那处阴脉汇聚的深谷。不过定胡城还是要去的,到那处峡谷,正好要经过这座边城,到时瞟上一眼即可。许听潮想通此节,就更加不急,而是随便找了个清秀的山头,好生休息了一夜,消除连日奔波的疲惫,这才继续赶路。
三天后,不到正午,许听潮就赶到定胡城附近,微一查探,就发现城中修士十去其九,胡人和大夏军队也都偃旗息鼓,正各自往回撤走。
半晌没有发现芍药和祁尧的气息,许听潮便打算直接越城而过,刚要催动摩云翅,这小子忽然神色一动,背后摩云翅一扇,就来到西门……
瑶琴和玉箫二女恭敬地跟在一端庄美艳的白衣女子身后翩然离去,瑶琴神色不愉,玉箫满脸愤愤,好几次都恶狠狠地回头,瞪着那趴在尘埃中的官袍中年男子。
许听潮遁光一至,三女就发现了,玉箫更是脸露喜色。
“许师兄,快点下来!”
许听潮闻言,落在三女跟前,朝那白衣女子恭敬地施了一礼。
“师傅,这个就是送给徒儿六根清净竹的许师兄!许师兄,这是我和瑶琴姐姐的师傅,红鸾峰峰主!”
许听潮无奈,只得又躬身施礼,不想刚刚弯腰,一股柔和的力道就迎面涌来:“许师侄无须多礼。”
这小子顺势站直了身体,一脸木然地看着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轻笑一声,恍若百花绽放,“师叔替瑶琴和玉箫两个丫头谢过师侄赠经赠竹之恩。今后若有人刁难师侄,记得师叔定会帮你。你齐师叔修为虽不高,在门中却也薄有情面。”
这白衣女子如此大口气,自然是有原因的。她姓齐名艳,与瑶琴玉箫二女一样,都是风尘出身,本为中州名妓,不过经历却要凄惨得多。及至入了太清门,才被红鸾峰上任峰主收入门下,传以红鸾天经和牧云诀,六百年后修成元神,继任峰主之位。
此女人如其名,美貌绝伦艳名远播,整个修真界,不知有多少男修视之为梦中嫦娥,为了她茶饭不思,太清门中自然也不例外。正是因此,这番承诺才显得异常可贵。
许听潮并不知晓这些,但以一根不想要的竹杖,两份滕录的《五蕴譬喻经》,就换来一位元神长老的帮助,反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小子一向阴沉木讷,虽说近年来略有好转,却依旧不会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真实感情。所以齐艳说完,见许听潮还一副冷冰冰木呆呆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
一笑百媚生,倾国又倾城。大概就是形容齐艳这样女子。繁忙的定胡城西城门,此刻不知发生了多少交通事故,而伤者几乎人人都自觉地压抑住痛呼,生怕惊扰到眼前的佳人。便是许听潮,眼中也闪过莫名的火花,惹得瑶琴和玉箫掩嘴轻笑不已。
这两个女子,虽比不得齐艳那般艳光四射,却也算风情万种,此时三美同笑,西门几乎就要凝滞!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许师侄,听说陶师兄把摩云翅给了你,就幸苦你一回,带我们师徒一程吧!”
被万千嫉恨的目光瞪视,这种感觉相当不好,所以许听潮立即就把摩云翅一展,化作一团数百丈大小的五色彩霞,裹住三女破空而去!瞬间就把西门腾起的数十道遁光甩得干干净净!
临走时,许听潮回头看了看那匍匐在尘埃中的中年官员,也只有这官员,从头到尾都不曾抬头。
“许师兄不要以为那申屠思是好人!当年登仙门,就是他把我们姐妹带上闪,遇到熊罴后,又毫不犹豫地抛下我们独自逃生!若不是我和姐姐遇到阮师兄,只怕早已葬身熊腹!方才师傅不拦着,我定要他好过!”
许听潮听罢,仅仅是脸露诧异,却什么也没说,只顾闷头驾驭摩云翅,朝西北方飞遁。
如此性情,似乎引起了齐艳的兴趣,这女子忽然慵懒地斜坐在云间,一双美目轻轻挠在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顿觉芒刺在背,身躯僵直,手脚怎么摆放都不对劲。
“许师兄,你来定胡城,可是要找芍药师妹?”
瑶琴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会戏弄这位沉默寡言的师兄,看到许听潮不自在的样子,很是有些不忍,所以主动开口提起别的话题,末了还偷偷打量了自家师傅一眼。
终于听到有人说话,许听潮只觉身上压力轻松了些,赶紧点了点头。
关心许听潮的又何止瑶琴一个,玉箫见这小子点头,赶紧就抢着说起来。
“师兄定然没有见到吧!其实两天前芍药师妹就和祁师伯、陶师伯一起到了,我的长清箫和短清箫,就是因为陶师伯帮忙,才这么快炼成!若不是我急着炼化,只怕也跟姐姐和师傅一起,和陶师伯他们赶去天尸门了!”
瑶琴玉箫的打岔,终于让齐艳稍稍转移了些注意力,这美艳师傅戏谑地看了看两个徒弟,就把目光移向别处。
“救了”师兄,却惹来师傅的调笑,瑶琴玉箫二女只觉得脸上发烧,也不好再和许听潮说话,纷纷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又觉得无聊,瑶琴忽然柔声说道:“师傅,我和妹妹给您奏上一曲,如何?”
齐艳回过头来,脸上浮起怀念的笑容:“好啊!许久没有听到你们两个丫头的琴箫和鸣,倒是有些想念了。”
二女高兴地应了一声,就各自取出新得的琴箫法宝,合奏出一支舒缓的曲子来。
齐艳听得津津有味,半眯着一双美眸,凝脂般的青葱玉指在腿上和着节奏轻轻弹动,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许听潮不懂音律,却也觉得这曲子听起来甚是舒服,似乎连飞遁也轻快了几分……
“那云中可是齐师妹?”
清越的声音远远传来,许听潮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两个人影闯进摩云翅所化的五色云霞中!
“师师……师妹!”
“师……师……师姐!”
两个差不多高的英伟男子,傻乎乎地站在慵懒斜卧的齐艳跟前,四颗眼珠子差点没突出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吐字也有些不清楚。
齐艳没好气地白了两人一眼,又半闭着双目,弹动手指,认真听起曲子来。
许听潮忽然把提起的心放下,本门这两个元神长老,已被齐师叔这妖孽般的老美人迷昏了心窍,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子?
目光一斜,这小子忽然发现瑶琴玉箫二女一边抚琴吹箫,一边伸手抚着肚皮,两张俏脸憋得通红!即便如此,曲调却没怎么乱,许听潮一时间惊诧莫名!
半晌之后,两个元神长老终于恢复了些。
“两位师侄女多奏几曲,裴师伯好久没听你们奏的曲子,还当真有些不习惯……”
“你就是那惹出弥天祸事的许听潮……嗯,不过也无须害怕,那天尸门的老妖婆出世,本为天意,即便没有你掺和,也不过把出世的时间延后些……”
后面说话这位元神长老,找的台阶有点不对,被齐艳一瞟,浑身骨头立即轻了二两,哪里还敢再拿许听潮说事?反倒帮忙开脱起来。
许听潮嘴角抽搐,浑身真气滚滚流动,把遁速又提了三分,以期能早点逃开这三位长老的情爱纠葛,省得再次遭了池鱼之殃……
时近傍晚,许听潮就来到那黑雾外方,听得黑雾深处剧烈的爆响,赶紧把遁光停住!瑶琴玉箫二女合奏的曲子也戛然而止!
齐艳和另两个元神长老前后走出,脸上却并无什么紧张神色。
“裴师兄,郑师弟,我先带小徒进去了。”
这话说完,齐艳不等两人反应,脚下生出一朵如雪的白云,把瑶琴玉箫二女摄到自家云头,径直往黑雾深处飘了。
裴郑两位元神,脸上多有不舍,却均都堆起笑容,一个个拍着许听潮的肩膀说了好些好话,才匆匆化光朝黑雾深处遁去!
只剩下他一人,许听潮才长长舒了口气,与这三人在一起,实在太过拘束,难受得紧!略略整理了下思绪,许听潮便把摩云翅一振,朝声响传来的方向飞去。
才进入黑雾没多远,许听潮便发现几具修士的遗骸,看服饰,应该分属道魔儒三方!
许听潮不禁心中一阵凛然,脸上生出一丝退意,但忽然好像想通了什么,反而加速朝黑雾深处遁去!
第八十三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三)
片刻之后,许听潮忽然停住身形,双目中泛起淡淡的五彩,向左侧看去。
五道遁光忽然从黑雾中冲出,人人神色焦急,直往许听潮飞来。
为首那老者朝这边看了一眼,顿时大喜过望:“前面可是太清门的许师弟?老朽长风门甄夔,还请师弟出手,打发了后面的天尸门妖人,救老朽和诸位师弟一救!”
许听潮听了,却无动于衷,两眼淡淡地看着五人身后的黑雾。
凌乱的雾气还没来得及平静,又有十余个身影接连窜出!却是十余个神色木然,浑身阴气森森的通灵尸!
这些通灵尸,见到许听潮后赶紧凌空停住,齐齐躬身施了一礼,看也不看甄夔五人,返身就走。
等十余个通灵尸离开,许听潮才冷冷地看了那甄夔一眼,催动摩云翅朝黑雾深处遁去。
“这个许师兄好厉害,连天尸门的妖人见了,都不敢放肆!甄师兄,你是怎么认得许师兄的?”
“怎么认得的?”甄夔冷笑两声,“这位太清门的高徒,方一出现在定胡城,就施展一门大神通,把魔门数百修士打得溃败而逃,确实厉害得很!不过要说天尸门妖人因此就对他行礼,为兄却是不信!”
“这是为何?”
甄夔微有得色,反问道,“龙泉殿隗千江,大罗千幻宗宫秋水,厉魂谷邢勉,此三人厉不厉害?”
“师兄当真会开玩笑,天下谁不知晓,这三人是魔门小辈中的天才,所修魔功俱都非同小可,听说九成九能修出元神,怎会不厉害?”
“师弟见了他们可会恭敬行礼?”
“自然不会,道魔不两……啊,甄师兄是说……”
“嘿嘿,你没见太清门来了这许多元神长老,却都不曾与天尸门起什么冲突么?为兄还听说,那天尸门第五矮栾无殇手中,竟持有太虚老道的太清玉符!”
“这这这……怎会如此?”
“为何不能?此次太清门与天尸门勾搭不清暗通款曲,实乃自作孽不可活也,我等道门中坚,当同心戮力,揭破太清门的丑恶嘴脸!”
……
许听潮本就对甄夔把天尸门弟子引向自己不满,若再听到这老儿后面的话,以他的脾性,只怕立即出手杀人都有可能!遗憾的是,许听潮不欲与这等人物相处,径直向黑雾深处飞遁,此时已到了爆裂轰鸣传出的地方。
“呆子,你怎么才来?”许听潮甫一现身,芍药就迫不及待地迎上前来,“你私吞的那个花篮呢?还不快点拿出来!”
嘴角抽了抽,许听潮翻手取出那收自五方真灵困仙阵的青碧花篮,不及送出,就感觉手上一空,花篮已经落到芍药手中!
“算你识趣,这花篮正和我用!”
芍药两手捧起花篮,爱不释手地左右打量,头也不抬地“谢”了句,就喜滋滋地捧着花篮跑到祁尧身边献宝去了。
没能见着想象中乖巧可爱的师妹,许听潮颇有些失望,将目光从芍药身上移开,观察起场中情形来。
剧烈的暴鸣声,来自两个浑身金光闪闪,赤手空拳大打出手的光头和尚。
其中一个白眉白须,神色平和,正是许听潮在五方真灵困仙阵中见到的两具僧道遗蜕之一!当时阮清就说,他们的元神依旧存在,因此这老僧“复活”,许听潮并不觉得怎么奇怪,但为何会跟另外一个和尚打起来,却让他有些不大理解。
看了一阵,许听潮便有些明白。那复活的老僧,虽说神色平和,两眼中却时不时闪过死寂的光芒,想是已被天尸门做了什么手脚。另一个和尚肥头大耳,挺了个硕大的肚皮,本应憨态可掬的脸上,却满是悲愤和痛苦!
两个和尚的功法,似是同出一源,修为也半斤八两,斗了这许久,却半点没有分出胜负的趋势。
“许师弟,场中两位大师,均为善法寺高僧。我们在五方真灵困仙阵中见到的那位,法号空慧,另一个是他的师弟,法号空慈。空慧大师元神灵性早失,只是被栾家兄弟的母亲使用秘法融入了旁的魂魄,才变成这般模样。”
阮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到许听潮身边,小声解释起来。
许听潮不禁恻然,元神躯壳都被占了,比径直陨落还要凄惨几倍!大概是寒玉棺椁中的那位,恼恨空慧和老道把她封印了如此长时间,才下的狠手。目光移动,许听潮很快就发现了老道。这老道正负手站在场边,见许听潮看来,还友好地点了点头。
“这位前辈道号一元子,千年前也是个有名的散修,只可惜……许师弟,随我过去吧,诸位师叔可都在等着你。”
许听潮顺着阮清的视线一看,果然见到祁尧,陶万淳,焦璐,一同赶来的齐艳,裴、郑两位元神,还有十来个不认识的长老,全都在看着这边。李栢垣、瑶琴、玉箫、芍药、铁黑虎、郭雄狮、韩元遂、行知远、麦丘丰、王诚等晚辈,则乖乖地站在众位长老后方。手持折扇的月半,也笑嘻嘻地朝两人瞧来。
如此阵仗,许听潮怎能推辞?看了还在和“空慧”拼斗的空慈和尚一眼,就振翅飞到一干长老面前躬身施礼。
“你就是那听尚箜篌讲道一场,差点凝成元神的许听潮?除了有些小白脸,也看不出来哪点特别的嘛!”
许听潮还没直起身体,就听到一个粗豪的声音在耳边嗡嗡响起。
“咳!”陶万淳一声咳嗽,“许师侄,这是通明峰的安期扬长老,你需喊一声师叔。”
许听潮抬起头,只见一身高九尺有余的中年昂藏大汉,正瞪了一双铜铃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有种莫名的东西在周身环绕,还打算朝体内渗透,许听潮自然不会允许,运起真气牢牢挡住。
“咦!修为不错,竟能挡住老夫的神念!”
“神念”这东西,许听潮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般肆无忌惮地窥视别人,即便是长辈,也显得很没有礼貌。也只有这样的师傅,才能教出郭雄狮,铁黑虎那样的徒弟……许听潮心里不由冒出这么个念头。
“安期师弟不可如此。”
陶万淳清斥一声,许听潮就觉出身边环绕的莫名东西潮水般退走。
“许师侄,等有空闲,定要和师伯说说,五行灵火真经结出的金丹,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门内先辈也尝试过,却从未有人成功过,你是如何做到的,师伯可好奇得紧!”
“这等好事,怎能忘了你祁师伯!”
陶万淳声音才落,祁尧又接着开口。
焦璐没有说话,但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到时候定然少不了她!
其余长老,虽然几乎人人脸露渴望,却因为和许听潮并不亲近,也不好开口提起。
“许师侄,不知可否算上齐师叔?”齐艳忽然笑盈盈地询问起来,“师叔也对你如何结丹好奇得很呢。指不定从你之后,我太清门又要多出一门不逊于太虚秘录的无上大(蟹)法!”
许听潮这才恍然,原来这些个长老,都是因为此节,才对自己如此关注。齐艳说要来,许听潮也找不到好点的由头拒绝,只能点头答应,不想竟换来个明媚的笑容。
“许师侄,有这等好事,怎可忘了你家安期师叔?”
安期扬瞪大眼睛,脸露不悦。除了这汉子,裴郑两位长老,仗着跟许听潮说过几句话,也纷纷要求加入。如此一来,剩余的长老也各自找到了理由……
许听潮哪里料到自己竟有如此“魅力”?面对一干满脸理所当然的老头老太太,只能无言以对。阮清等晚辈,见识了本门长老的“风范”,几乎个个神色呆滞。芍药两只眼睛骨碌碌直转,在一众长老和许听潮身上溜来溜去,心中暗暗决定,这么好玩的事情,定要插上一脚!
“此事稍后再说,先看看空慈道友如何应对吧。”
陶万淳一句话,便把众人的注意力引回场中,两个老和尚激烈拼斗,已然分出了强弱。
此“空慧”毕竟不是彼空慧,一身元神道行凭空得来,未免有些名不符实。而空慈和尚的每一分真气,均是自行苦修而来,运用之际得心应手,拼斗这许久,已把“空慧”稳稳压在下风!
“空慧”不甘败落,首先施展了佛门神通,只见他身上金光陡然大盛,一尊三头六臂的数丈高金身佛陀在背后凝成,伸出巨手就向空慈拍下!
空慈立时大怒,身上同样金光大盛,背后也凝出一尊一模一样的佛陀,伸出巨手来挡!
铿!
一声金属撞击的闷响,空慈和尚脚下大地破碎,整个人陷入泥土中,直没至顶!“空慧”则身躯腾空倒飞数十丈!
“妖孽,还我师兄法身来!”
空慈大喝一声破土而出,迈开大步朝“空慧”追去,叫板每一次触地,必然震得方圆数百丈沙砾蹦溅!
神通比拼,空慈和尚明显比那“空慧”更加得心应手,交战不过十余合,“空慧”便被完全压在下风,眼看就要束手成擒!
站在场边的老道“一元子”忽然出手,只见他手上凝出一道十余丈的赤红剑气,对准空慈背后的佛陀射去!
第八十四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四)
“滚开!”
空慈和尚暴怒,背后金身佛陀伸出一只手来,一把就将那剑气抓碎!
便在这时,地下忽然钻出一男一女两个通灵尸,皆有元神道行,架住“空慧”就朝黑雾深处逃去!
“好贼子,你家佛爷等了许久,全都留下吧!”
空慈和尚见此,不禁哈哈大笑,金身佛陀六只巨手中,忽然凝出六根金光灿灿的降魔杵,脱手朝那两具通灵尸打去!
两具通灵尸赶紧放开“空慧”伸手来挡,但急切间哪里挡得住这老和尚蓄力一击?只听嘭嘭嘭连声巨响,金光闪耀中,两具通灵尸口喷黑血,被降魔杵砸中胸口,斜向下陷入沙砾中!
空慈迈步上前,背后金身佛陀六只巨手金光刺目,喀喇喇将“空慧”凝聚的佛陀击溃,每只手掌都生出数千符文,尽数印入“空慧”体内!
“空慧”中了这一记,身上金光急速黯淡!关键时刻,一个拳头大小的金色小人从天灵窜出,化作一道金光,朝黑雾深处激射!
“呔!”
空慈瞠目大喝,那金光立时一颤,重又变回小人停在原地不动!
一只金色大手斜刺里一捞,将小人捞在手里!
金身佛陀将大手收回到面前,两只眼睛中蓦地射出两道金光,直直射入小人两眼中!
金色小人一阵颤抖,嘴里发出凄厉的惨嚎!片刻之后,一道黑气从小人身上剥离,慌不择路地往下逃窜!
空慈神色一厉,张嘴喷出一个“卍”字,正正印在那黑气上!
黑气中传出一声惨嚎,便与“卍”字同时消散!
空慈这才回头,冷冷地注视场边的“一元子”。
“一元子”二话不说,扭身遁入黑雾,几个眨眼便消失不见。
空慈冷哼一声,收了金身,把那神色变得呆滞的小人捧在手心,忽然仰头大哭三声!
“老和尚,一大把年纪了,竟还哭鼻子,羞也不羞!”
清脆的童声四面八方响起,空慈神色一变,挥手收起金色小人和空慧法身,恨声道:“栾无殇,有种你就出来,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好汉!”
“空慈,你真将我当做小孩子来哄?有本事你来抓我呀!”
“老衲这便来了!”
不等说完,空慈架起金光,朝右方激射而去!
“空慈道友此去,只怕不妥……”
陶万淳见了直皱眉头,话才说完,远处就传来轰隆隆的闷响,还有空慈惊怒交集地喝骂声!仅仅片刻,便又戛然而止!
围观众人无不骇然!
“嘻嘻,大战未起,我天尸门就擒了个老秃驴,也算个好彩头!许师弟,有空来天尸门坐坐,娘亲经常念叨你呢!”
栾无殇清脆的童声远远传来,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许听潮嘴角一扯,直觉感到麻烦就要上门,果不其然,有个一身青衣,浓黑钢髭的中年人越众而出,看了许听潮几眼,嘿嘿冷笑几声,就朝太清门一干元神拱了拱手。
“陶兄,朱某有一事相询。”
“朱老弟有事,尽管问来!”
陶万淳神色微沉,不过还是和声说道。
“不知那栾无殇口中的许师弟,可是指贵门弟子许听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若不是,自然最好,如果是的话……嘿嘿!”
听得这般语气,陶万淳脸色顿时一沉:“栾无殇口中的‘许师弟’,便是本门弟子许听潮,你待如何,不妨说给老夫听听!”
太清门一干长老,姑且不提个人对许听潮的看法,遇到这等挑衅,脸色均不大好看,安期扬更是两手互握,指节咔吧咔吧作响!
“贵门向来为我道门魁首,此番天尸门现世,贵门来了如此多元神长老,不单不出手压制,反倒纵容门下弟子和天尸门暧昧不清,还有何等脸面号令天下道门?”
“朱珺,我太清门向来不以什么‘道门魁首’自居,也从未做过‘号令天下道门’的勾当!我门行事,只遵‘无为而为’四字,从不主动干涉别派事务,却也容不得旁人诬陷!你这小人如此恶意中伤,可有什么说道?”
陶万淳却是真的怒了,一席话说完,两眼淡漠地看着那朱珺,只要他一个应对不好,便要出手教训!
“嘿嘿,事实如何,天下人都看在眼里!”
“哪位师弟愿意出手,惩戒这小人?”
“陶师兄恁多废话,谁不知我安期最喜打架!朱老二,且和你家爷爷亲近亲近!”
陶万淳话才出口,安期扬就迈开大步凌空跑向朱珺,身上橙黄光芒环绕,眼瞅着就长成个十余丈高的小巨人!
“好个太清门,辨不过就要仗势欺人么?”
朱珺脸色大变,浑身青光闪闪,手中忽然多出个青色布袋,袋口对准飞奔而来的橙黄巨人,呼呼地吹出一股青濛濛的旋风来!
狂风卷地,吹起无数暗红的沙粒!沙粒在风中飞动,发出连绵不绝的嗤嗤破空声!
安期扬哈哈大笑,不闪不避径直冲进旋风中!无尽红砂打在身上,嘭嘭嘭地爆成齑粉,安期扬却只是身躯晃了晃,便认准方向,挥拳向朱珺打去!
朱珺脸色铁青,慌不迭地躲避!风势也为之一缓!
安期扬得理不饶人,迈开大步紧追不舍,半丈大的拳头,拳拳不离朱珺面门!
这一番斗法,一众元神看得津津有味,瑶琴玉箫,郭雄狮,铁黑虎,麦丘丰,行知远几个小辈,却都有些失望,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摩天接地的千丈巨人。
许听潮不知旁人的想法,只见他双目中五色光芒闪动,眨也不眨地看着安期扬这位狂暴师叔。
安期扬忽然回头,向许听潮咧嘴一笑,身上气势陡然大盛,刺目的橙黄光芒掩盖下,体表附近的虚空竟如同波浪般地动荡不休!
许听潮骇然,这位师叔的肉身,竟强大到连空间都隐隐容纳不住了么?!
这番斗法的结局,已然没有悬念。片刻之后,安期扬一拳打在朱珺面门上,然后得意洋洋地往回走!
朱珺惊骇欲死,却发现仅仅是鼻梁骨被打折,汩汩流了两管鼻血,脸上青红交替数次,愤愤一挥袖,就要架起遁光离开!
“朱道友,你去告诉贵掌门,此次大事就由你长风门主持,我太清门自会为你等压阵!”
朱珺神色数变,想不清楚陶万淳这番话有几分是真,不过若能得到此事的主导权,于本门大为有利!想到此节,朱珺便转身问道:“陶道友此话当真?”
“骗你不成?”
陶万淳面带不屑,讥讽一笑。
朱珺心中怒火升腾,却强自忍耐:“蔽掌门正与玉虚道长谋划此事,敢问陶道友,在下该如何去说?”
“直说便是,玉虚师兄定然不会有异议!”
“在下明白了,原来太清门做主的,是陶道友你一人!告辞!”
“嘿,这厮临走还不忘挑拨一番,得再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这汉子胡说八道,也没人搭理他。
陶万淳忽然说:“近段时日难得空闲,正好看看许师侄如何以半部残经结成金丹,诸位师弟师妹,可要一起?”
“自当如此!”
一干元神纷纷脸露喜色,参差不齐地应了一声,就各自退开,围成个不大不小的圈子。
“许师侄,还不快快进来!”
许听潮无奈,只能强忍心中的不适,飞到一众元神正中,凌空盘膝而坐。
陶万淳大袖连挥,数十件旗幡盘碟珠牌四下飞出,眨眼间布置了数座大阵,五颜六色的光幕升起,把众人的身形隐去。陶万淳这才对阮清等一干晚辈说道:“阮师侄也来,其余师侄好生看着,机会难得,于你等修行大有好处!”
阮清应了一声,就如众长老一般,围着许听潮盘膝而坐。瑶琴玉箫等人也是赶紧在外围找好位置,目不转睛地看着圈子正中端坐的许听潮。
“许师侄,这便开始吧!”
许听潮闻言,嘴角蠕动几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陶万淳无奈,只得又说道:“若师侄愿意,可将金丹吐出,运炼一番,让诸位长辈观看。”
许听潮沉默不语。
“傻小子,还在犹豫什么呢?你修炼那功法,在座的长辈谁不是烂熟于心?快快把金丹现了,说不定你再次凝练元神的机缘就在这几日!有如此多长老护着,定然无人可以做手脚!”
祁尧这一番劝说,引得诸位长老纷纷应和,一个个两眼发光,满脸期盼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一阵恶寒,抬头看了看焦璐,又看了看阮清和齐艳,见三人均是一脸鼓励的模样,才不再犹豫,张嘴接连喷出白黑青红黄五粒金光环绕的金丹来!
“嘶——”
众长老整齐的抽气声传入耳朵,许听潮就反应过来,自己吃亏大了!
“咳,许师侄,你这金丹如此奇特,怎不早说?”陶万淳万分不好意思,换做是他自己,结成这等金丹,定然不会轻易示人,却不想这小子竟如此实诚!奈何木已成舟,事情已然无法改变,这老道便打算为许听潮多捞些好处,“诸位师弟师妹,这孩子受了委屈,事后勿要忘了补偿一二!”
一干元神纷纷应诺。
第八十五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五)
尽管心中还有许多郁闷,许听潮也只好张嘴朝悬浮在面前的五粒金丹喷出一口真气。
得了真气滋润,五粒金丹齐齐向右方转动,把真气吸纳的同时,又把大阵中的灵气吸收了些许。附近的阴气也都争先恐后地往金丹中钻,只是被金丹外面的金光挡住。
待得一口真气被吸尽,五粒金丹又齐齐滴溜溜地往左方转动,精纯的真气喷涌而出,数量似乎也多了不起眼的一点点。许听潮张嘴将那真气吸走,然后又喷出一口新的真气……
这一演示,周围元神长老均都神色凝重,良久无人开口。
许听潮似乎并没有发现众位长老的异样,依旧在一口真气接一口真气地喷吐。
“许师侄,你培炼金丹的法门,似乎与妖修有些相似……”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听潮才被陶万淳的声音唤醒,睁眼就看到不知何时坐在陶万淳身边的玉虚!这小子神色一冷,张嘴就把五粒金丹吞下!玉虚神色很复杂,似是愤恨,又有些赞赏,要说激动,其实更像沉痛。
“是!”
许听潮声音中的冷意,让玉虚脸色一变:“你这法门得自何处?”
“灵狐心经!”
尽管早就知晓答案,玉虚还是忍不住浑身真气翻涌,两眼死死地瞪着许听潮!
许听潮毫不示弱,身上五色光芒越来越盛!
“许师侄,你这是作甚?莫非还想跟本门执事动手?!”
陶万淳嘴上如此呵斥,右手却忽然搭上玉虚的肩膀。其余元神长老也将目光移过来,似是在等在玉虚如何反应。祁尧,焦璐,齐艳三人,却各自将身上真气提起。
“罢了!”
良久,玉虚忽然气势尽敛,也不去看许听潮,径直闭上双目。
“许师侄,还不快快将真气收纳!”
陶万淳的吩咐,许听潮不能不听,这小子缓缓将真气收回丹田,就把眼睛一闭,不再言语。
“这孩子气性恁的大,是否接下来也不打算和师叔师伯们说结丹的事了?”
不知哪个长老如此调笑了一句,只是作用似乎不大,许听潮并没有半点反应。
正当尴尬的时候,阮清忽然轻咳一声开口了。
“许师弟结丹的始末,弟子很是清楚……”
阮清一席话,说得一干长老面面相觑!灵狐心经,佛门功法《五蕴譬喻经》,五方真灵符,元神散修的援手,掌门太虚的真气,哪一样是容易求得?若真是如此,许听潮结丹,几乎就不能被重现!
“如此说来,许师侄能结成金丹,最关键的便是灵狐心经和五蕴譬喻经。五方真灵符不出,尚道友和叫花道友也不会出手相助,若非那倪黛眉从中作梗,太虚师兄亦不会出手!”
“陶师兄怎忘了尚道友讲的丹鼎大道?”
“为兄如何不知?短短三天,许师侄就算悟性再高,又能领悟多少东西?此节不过是引子罢了!再者,可有哪位师弟或者师妹精擅丹鼎之道?”
“看我作甚?我修习的乃是外丹,和丹鼎派的内丹差异甚大。许师侄在碧秀峰二十年,怎不见他忽然就要凝结元神?”
“尚前辈讲的丹鼎之道,弟子却是听了好些……”
“哦?阮师侄快快讲来!”
安期扬最是性急,阮清才说完,他便大声嚷嚷道。
“且慢!先将那五行譬喻经给师叔们复制一份。”
阮清闻言,伸手凝出个清濛濛的真气球,再弹指击碎,二十余道清光四下纷飞,一众长老各自抓了一道,瞬间就把五行譬喻经记住,稍稍参悟,均觉得晦涩难懂。
“弟子听了尚前辈**,也算有所感悟,这便给诸位师叔演示一番吧!”
阮清说完,伸指往上一指,头顶百汇忽然冲出一道清气。这清气变幻不休,阮清又不时解说,众长老倒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丹鼎派传承,诚然非同小可。不过我等又该从何处寻来一部上好的妖修法门?”
说话这长老,是个陌生面孔,一边说一边向闭目不语的许听潮瞧去。
“便是没有又如何?我道门还会缺类似法门吗?祁师弟,不知这丹鼎派的内丹之术,与你所习的外丹,有几分相似?”玉虚这番话,让方才那说话的长老有些尴尬,却又不好开口反驳。
“相似之处定然是有的,但内丹与外丹并非一回事。以小弟之间,还是寻一部丹鼎派的法诀方为上策。”
“大夏境内,也只有回春谷和灵谷派有几部生僻典籍,可邀两派道友共同参悟,或者借阅一番。”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此次难得诸位同门齐聚,却不好白白浪费了这等机会,或可尝试参悟一二!”
“便是如此!许师侄,不可再怄气,若哪位师叔师伯问起,定要如实回答!”
……
太清门一干长老在阵中就地参悟起法诀来,阵外道儒两门修士却和天尸门打得不可开交,确切地说,是部分道门联合了部分儒门修士,与天尸门互相杀戮。
道门一方,要数长风门门主封不破和长老朱珺两个元神最为积极。这两人联合了正一观,玄剑门,青柳坞,以及数十个小门派,再与儒门曹潘约定守望相助,便派出弟子,在黑雾中四处搜索,一旦遇到天尸门弟子,即出手击杀!
天尸门自然不会光挨打不还手,栾无殇带了八个元神道行的通灵尸,再加上那“一元子”,利用地形环境优势,与道儒修士纠缠,竟然斩获颇多。
道门其余修士,则全都集中到陶万淳布下的阵法旁边,因为只有这个地方,天尸门门人才不会出现。至于儒门,自然另有去处。
这天,黑雾之外忽然飞来一白一红两道遁光,径直落到陶万淳布置的大阵外面。
“可是苍山剑派的宿道友和钟离道友?”
“我道是谁,原来竟是你这老儿!怎的不好好呆在你那温柔乡,却跑到这阴煞之地来吃苦?”
宿璇玑似乎与问话的锦袍道人甚是熟稔,说话间并无多少顾忌。
“这天下又出了个虚境高人,我怎能不来看看风声?可笑有些跳梁小丑竟不自知,在此肆意招摇!”
第八十六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六)
“这些个老鬼有眼无珠,却苦了门下弟子。”
“宿道友此言谬矣!我等修士,谁个没有三灾六劫?他们拜错了师傅,遇到此事,也是命中注定,倘若过得去,说不定于修行大有裨益!”
“景长空啊景长空,你当初拜师之时,可知晓这修真界的许多猫腻?”
“嘿嘿,谁让我拜了个好师傅……”
宿璇玑与这景长空“臭味相投”,钟离晚秋却对其不甚感冒。这苍山长老看了眼大阵,便对褚老二和褚老三说:“逸清,逸楠,你们的师叔师伯正在阵中做一件大事。你二人赶紧入阵,定能得到天大好处!”
“多谢师伯(叔)!”这兄弟两人大喜过望,道过谢后,却没有立时就走,而是迟疑地看着褚逸夫和许恋碟。
“此事涉及你太清门机密,逸夫和碟儿不便参与。”
这话一出,不止褚老二和褚老三失望,许恋碟更是满面期盼变成了浓浓的失望。
“傻丫头,这才几天不见,就想你那宝贝弟弟了?”钟离晚秋嗔怪地看着许恋碟,“你就在为师身边耐心等待,说不定大阵破开之日,就是你弟弟成就元神之时!”
“师傅,此话当真?!”
许恋碟惊喜交加,不敢相信自家弟弟明明才错失了一次机会,这么快就又遇到一次!
“碟儿却是不知,太清门二十余位道友,正以元神演法,似乎在推断什么。以你弟弟的资质悟性,凝结元神便在这一两天!”
宿璇玑呵呵笑着解释了一番,连自己脸上都露出羡慕的神色。
褚老二和褚老三见了,哪里还不知晓好歹?匆匆朝三个长辈施了一礼,也不顾褚逸夫这个大哥,驾着遁光就朝大阵冲去!
……
在许恋碟焦急的等待中,又来了几个元神高人,钟离晚秋给她介绍,她也没怎么留意。这般情形,让钟离晚秋直摇头。本来,这苍山长老打算和许恋碟好生说道一番,但一想以徒儿此时的情形,只怕说了也未必听得进去,索性留待来日再做计较。
当天下午,一青袍道人忽然赶来,还在老远就大声喊道:“诸位道友何迟乎!小弟正有一事相求!”
“原来是封门主,幸会幸会!”
钟离晚秋等人不咸不淡地拱拱手,那道人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说:“此番小弟遇到一桩难事,却是来求救了!还望诸位道友助我一回!”
“封门主有何碍难,不妨说来听听?”
景长空忽然面露好奇,那道人见了,心里暗喜,脸上却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景道友有所不知,此次天尸门出世,我道门魁首太清门不欲出手,小弟无奈,只得勉强联合天下英豪,与天尸门妖孽纠缠。奈何那天尸门功法奇特,实力雄厚,一个个妖人身躯坚硬似铁,力大无穷,特别那八具元神道行的通灵尸,几乎就是不死之身,委实难以对付,几次交手,都是我等吃了些小亏。小弟愚钝,无有良策应对,只能前来厚颜相求了!我等同属道门一脉,却不好让旁门左道小觑了,诸位道友若是方便,还请不吝赐教!”
“原来如此,封门主请回,若真的方便,我等自然会出手。”
景长空“恍然大悟”,扔下这么句话,就不再理会。
那道人神色一僵,又满脸堆笑,向其余几人问道:“不知几位道友意下如何?”
“哼!”
钟离晚秋半点好脸色没给,冷哼一声别开脑袋。
其余人也是神色淡然,仿佛根本就不曾听到那番诉苦。
“封道友,听小妹一句劝,此事并不简单,还是早点收手吧。”
“轩辕妹子有心了,封某也知其中难处,然此事不得不为,否则我道门危矣!几位保重,小弟告辞!”
这道人满脸失望,接着又做出一副慷慨之色,朝几人拱拱手,转身而去!
没人发现,转身的瞬间,这道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阴霾已极!
“嘿嘿,封不破以为他是谁?大夏朝的第二个陆飞仙么?”
“司道友此言差矣,便是给陆飞仙提鞋,姓封的的不配!”
第二天,陶万淳布下的大阵旁,又来了个元神道人。这道人有些唠叨,见面寒暄过后,就绘声绘色地说起当下情形来。
原来昨天那长风门门主封不破求援不成,不知怎的,竟舍了儒门,与魔门搅和在一起,两方联手,立时就把天尸门压在下风,及至天尸门五矮亲自加入战场,才把局面扳回。那天尸门五矮修习功法甚是奇特,不但冰寒无比,还擅长合击之术,五人联手,对阵十余个元神也不落下风!
众人正当无聊,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第三日正午,太清门布下的阵法中,忽然升起一个高近两百丈的巨人,浑身上下金光闪闪,把周围黑雾迫开数里远!这巨人头顶极高处的空中,喀喇喇裂开五个漆黑的窟窿,白黑青红黄五道合抱粗的光柱醍醐灌顶般地射下,尽数被那巨人吸纳!云翻雾涌,雷电共作,五个窟窿周围,瞬息间就生出个轰隆隆转动不休的黑云漩涡来!
巨人周围数百里高空,几乎同时裂开无数漆黑的缝隙,烈烈罡风从缝隙中呼啸吹出,直往巨人卷来!黑雾中也生出成千上万的狰狞恶鬼魔头,张牙舞爪地嘶吼着撞进巨人护身金光中,纷纷被湮灭一空!
尽管在漫天异象中,那巨人的面目模糊不清,许恋碟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家弟弟正在凝聚元神!这女子激动之余,在心中暗暗祝祷,希望老天保佑弟弟顺顺当当地把元神结成。
这一番异象,算得上惊天动地,无论佛道儒,还是天尸门门人,均都停下了手中的事情,纷纷落到地面,观看许听潮凝结元神。
“阿弥陀佛!”
西方远远传来一声洪亮的佛号。
“嘻嘻,不想才到此间,就见得有人在凝练元神。中土道门当真好生鼎盛,年轻俊彦层出不穷!我们那穷乡僻壤,却是远远不及了!”
南方也忽然响起个银铃般的女声,但凡听到的元神高人,无不神色大凛,西极教怎的也掺和进来了?
相比之下,第三道若有若无的声音就没有多少人关注,好像是某个少女惊喜地喊了声“哥哥”……
这般异象一直持续到当天午夜,巨人已经凝实已极,眼看就要元神大成,不想忽然间,巨人体内腾起一道黑气,桀桀咯咯的怪笑声中,巨人两眼忽然射出百余丈长的血红光芒!
许恋碟瞬间面若死灰!
“听潮——”
一声凄厉的哀号,许恋碟发疯一般御剑而起,就要朝巨人冲去!
钟离晚秋神色难看异常,挥手将自家徒儿制住,两眼冰冷地注视着陶万淳布下的大阵!
其余元神脸色也不大好看,一个个面目阴沉地注视金、黑、五彩交替变幻的巨人!
轰——
大阵破碎,玉虚惊怒交集地冲天而起,背后一道十余丈长的青蒙蒙剑光衔尾追杀,剑剑直指要害!
“焦师妹,我以本门执事的身份,命你赶紧停下!”
“闭嘴,你这个伪君子!见不得许师侄成就元神,便指使弟子用封魔珠暗算偷袭,你还有脸做本门执事!”
“我何时做过这等龌龊事?还不快快住手!”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今天不让你见血,我就不会停下!”
焦璐尖利的吼声中,竟带上了几许癫狂!剑光转折间,处处夺命!
玉虚神色异常难看,忽然回身画出个太极图,挡住焦璐的剑光!
焦璐剑光突然一盛,把那太极搅碎,继续朝玉虚杀去!
“焦师妹,事情究竟如何,还是等救下许师侄再说吧!”
“救什么救,无相天魔入体,还有得救吗?我今天拼了性命,也要把玉虚斩于剑下!”
“碟儿!”
钟离晚秋神色大痛,原来许恋碟听说自己弟弟已然无幸,不息精血地动用秘法,瞬间就冲破她设下的禁制,架起一道十余丈长的血色剑光,直往玉虚斩去!
玉虚正自恼怒不已,那容得一个小辈放肆?挥手打出一道十余丈长的清光,直往许恋碟的血色剑光撞去!
“不可!”
祁尧的喊声明显晚了!
许恋碟才修炼多少年?若被这清光打中,只有陨落一个下场!
“玉虚老贼,我给你没完!”
钟离晚秋勃然大怒,化作一道百余丈的白色剑光,就朝那清光绞去!
一只金黑五彩交替闪烁的大手忽然从天而降,在钟离晚秋的剑光前面,把那清光一把捏碎!接着又反手把许恋碟的剑光握住!却是那巨人出手!
钟离晚秋根本来不及救援,就眼看着自家徒弟落入这怪物手中,不禁吓得面无血色!
“许听潮,那是你亲姐,你要是敢伤她一根毫毛,便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那巨人动作一滞,忽然急速缩小,整个从许听潮头顶百汇没入,许恋碟却不见了踪影!同时消失的,还有漫空的惊人异象!
时光仿佛静止,焦璐也停了剑光,惊疑不定地看着许听潮。
许听潮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一只漆黑如墨,一只鲜红似血!脸上神色冷漠至极!
“你,你到底是许师侄,还是那外界天魔?”
第八十七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七)
许听潮抬头看着焦璐,冰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柔和。
焦璐总算松了口气,便在这时,许听潮两眼蓦地尽数转为血红,浑身金光和五彩逐渐敛去,只余黑光环绕,脸上也露出邪异的笑容:“是啊,我是你的亲亲师侄儿!咯咯……这个傻小子,一直都把你当成老娘一样依赖,四十多岁的老男人了,竟还像个小孩子一般,当真有趣!哟,这小子还有个狐狸精姑姑,稀奇,稀奇!”
这声音清脆悦耳,仿佛是是二八的妙龄少女,众人听来,却全都不寒而栗!
“呆子……木头……”
芍药软绵绵地靠在祁尧身旁,惨白的小脸上涕泪横流。
瑶琴轻轻拍着玉箫的背,玉箫低着头暗自垂泪。
阮清等与许听潮熟识的同门师兄弟,也无不满脸惨然。
安期扬目露凶光,手中提着个身穿太清门服饰弟子,不是玉虚的记名弟子王诚是谁?其余长老,或面露恻然,或神色阴晴不定,或羞愧不已,或对玉虚怒目而视。
“魔头,受死吧!”
焦璐心痛如绞,蓦地神色一狠,御起剑光,就要把这魔头斩杀!只是一剑下去,未免要将许听潮的躯壳也废了!
“焦师妹不可,我那徒儿还在这魔头手中……”
钟离晚秋的阻拦有些多余,焦璐方才亮出剑光,“许听潮”就面露痛楚,浑身金光五彩迸射而出,两眼红光迅速褪去,重又恢复了漆黑颜色!便在此时,玉面寒霜的齐艳忽然抬指弹出一道红光,直直没入许听潮眉心!
“许师侄?!”
焦璐也赶紧收起剑光,惊喜至极地呼唤道!
许听潮不回答,只把袖袍一挥,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影朝焦璐飞去,正是昏迷不醒的许恋碟!刚做完此事,许听潮满脸肌肉就开始扭曲,豆粒大的汗珠涔涔而下,显是痛苦到了极点,却死死闭住嘴唇,不肯发出半点呻吟!
焦璐随手接住许恋碟,一双妙目紧紧盯着许听潮,满脸都是痛惜,恨不能以身代之!
钟离晚秋赶到焦璐身边,把许恋碟接过,慌不迭地灌下好些灵药!宿璇玑飞身上前,挡在钟离晚秋跟前!褚逸夫等苍山剑派弟子,也赶紧上来帮忙。褚逸夫一见到许恋碟苍白如纸的面容,心中绞痛无以复加,两眼瞬间变得通红!
许听潮两手抓住头发,浑身光芒急剧闪烁,晃了一晃,便从半空跌落!
焦璐惊呼一声,就要抽身去救,许听潮身上却忽然黑光大盛,重新飞上半空,只是双眼已然变成了血红!焦璐惨然,却又希冀着再次发生点什么。
“好小子,竟还几分力气,弄得姐姐好生疼痛……哎呀,好弟弟,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就跟姐姐说,姐姐定然帮你完成!要杀了那个玉虚老道?好,不过你得答应事后就从了姐姐!”
“许听潮”说完,咯咯娇笑着向玉虚飞去,浑身金黑五彩光芒大炽,竟半点都不冲突!
且不说玉虚如何应对,钟离晚秋见了这等阵仗,立时脸色大变,忽然厉声喝道:“许听潮你这臭小子,天魔的话怎能相信!你要是死了,你姐姐可怎么活?!”
正要对玉虚出手的“许听潮”,忽然身形一滞,金色和五彩两种光芒忽然与那黑光剧烈冲突起来!
“多事的老太婆,若本尊脱困,定要将你抽魂炼魄!”
“魔头,你还逃得了么?”
陶万淳忽然冷笑一声,挥手抛出个金红白三色火焰环绕的鼎炉,直往“许听潮”砸去!
见陶万淳出手,半数太清门长老也各自亮了手段,把“许听潮”团团围住,看架势,是打算生擒活捉!
“许师侄,务必支持住了,且待众位叔伯把这魔头捉拿,再助你炼化了它!”
“你们当真不怕我立时把这小子吞了?!”
十余位元神同时出手何等威势?这“许听潮”终于变了脸色,厉声威胁道!
陶万淳法宝不停,面露冷笑:“你若是能,何以会使出哄骗这等伎俩!”
“我这便吞给你看!”
“许听潮”尖声发狠,却忽然化作一缕淡不可见的黑色烟气,欲从围拢来的法宝神通空隙间钻出!眼看就要被它得逞,黑烟中忽然射出刺目的金光,许听潮跌跌撞撞地现出身形,两眼一黑一红,浑身金光五彩与黑色激荡,爆出密密麻麻的噼啪声!
玉虚本已准备好应付许听潮的攻势,此时瞅得机会,顺手把凝聚的清光朝许听潮打来,半路化作一只清水般的巨手!
许听潮抬起黑红双目,冷冷地看了当头压下的清光巨手,浑身忽然腾起金红两色烈焰,眨眼化作一轮数十丈大小的金红大日,无尽金红剑光朝巨手攒射而去!
玉虚神色一沉,想把道法朝旁边挪动以避开锋芒,却发现整只手仿佛被钢铁(蟹)凝固住,半点都抽不开!许听潮修为大进,再使出落日熔金剑,岂同等闲,玉虚一时不查,竟然吃了个小亏!
轰!
一声巨响,玉虚脸色通红地倒退数十丈!
金红大日溃散,许听潮双目再次尽赤,“咯咯”娇笑着化作黑烟遁走!
但这么一耽搁,太清门中长老已然反应过来,神通法宝四下穿梭堵截!钟离晚秋,宿璇玑,景长空等也纷纷出手,各色光芒将“许听潮”团团围住!
“许听潮”再也笑不出来,架了黑烟到处逃窜,狼狈不堪地躲避。若非众位元神存心要活捉了它,只怕早就被斩杀!
“兀那天魔,可愿入我厉魂谷?”
西方忽然传来个浑厚的声音,在黑雾中嗡嗡回响!
“许听潮”此时正走投无路,听得这声大喊,哪里还有不愿意的!
“愿,奴家愿意!还请这位大哥救小妹一救!”
“许听潮”一边答应,一边尽量朝东方飞遁。出手的元神高人纷纷冷笑,法宝神通毫不停歇地继续压迫,更把西方守得铜墙铁壁一般!
与此同时,祁尧沉声喝道:“阎君泰,你若敢出手,当心我踏平你厉魂谷!”
“祁老儿,少在次胡吹大气吓唬人!看法宝!”
西方忽然竖起一杆阴气森森的黑红幡旗,无穷煞气腾空而起,数不尽的厉鬼凶魂从幡中喷涌而出,遮天蔽日地朝东方飞来!
“嘻嘻,你这道人,竟敢用如此多生魂祭炼法宝,也不怕哪天遭了报应,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栾矮子,赶紧滚开!”
“不让不让,我见这么多凡人魂魄受苦,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欲将它们度化了!”
天尸门有度化凶魂厉鬼的手段?说出来没人相信,但接下来一幕,却让众人跌破了眼珠!
只见黑雾中忽然吹起一股阴风,漫天凶魂厉鬼被这阴风一吹,顿时恢复了清明。绝大多数生魂,都面露惧色,往黑雾中四散而逃,只有极少部分,个个目露凶光返身朝那黑红幡旗冲去!
“何苦呢,赶紧投胎去吧!”
清脆的童声响起,阴风一卷,便将这些魂魄吹成丝丝缕缕的白色烟气。
“阿弥陀佛,栾施主宅心仁厚,且待贫僧助师兄弟助你一臂之力!”
佛号才起,西北方忽然射出万丈金光,阵阵梵唱声中,不知多少凶魂厉鬼被化作白色轻烟!
阎君泰怒吼连连,却半点对策也无,只好慌不迭地将漫空鬼魂往回召!
西北佛光紧追不舍,直往西方竖立的黑红幡旗照去!栾无殇却忽然停了阴风:“大和尚们既然如此热心,这番功德就让给你们吧!”
“咯咯……栾家弟弟当真有趣!姐姐也打算将那许家弟弟收入门下,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尽管收!只要不收那天魔,许师弟拜在哪家门下都无所谓!”
“栾家弟弟当真是好人,若有闲暇,记得来西极门玩耍,姐姐定会好好待你!”
“嘻嘻,小弟先谢过刀姐姐了!不过刀姐姐还是赶紧动手抢人吧,许师弟就要被制住了耶!”
“许听潮”确实眼看就要被捉住了,它所化的黑色烟气,此时只能在方圆数十丈空间内游移!
“放心放心,许家弟弟逃不出姐姐的手掌心——哟,雷大哥怎的也帮起太清门牛鼻子的忙来了?还是放小妹过去吧!”
“嘿嘿,并非是我想拦你,奈何我那乖乖侄女不依,说是不能让她的哥哥落入妖里妖气的女人手中……”
“雷大哥莫要骗人,你何时突然多了个侄女?”
“骗你作甚?沂儿正是胡姬妹子最宠爱的小徒弟,她既然开口哀求,我这做叔叔的怎好不答应?”
“好可爱的小姑娘,不知雷大哥可否给小妹引见引见?”
“只怕不行,沂儿说她不喜欢你。”
“当真可惜了……雷大哥,可要记得你欠了小妹一个人情!”
这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原来就在方才,“许听潮”已被一众元神拿住,封禁浑身真气,闭目晕厥过去!
“许师侄,可听得到师伯说话?”
陶万淳将许听潮摄到面前,微微焦虑地问道。
许听潮缓缓睁开双眼,一双眼珠漆黑如墨,陶万淳顿时脸露笑容……
第八十八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八)
“木头!哇……”
芍药猛地从祁尧身边遁走,扑到许听潮跟前放声大哭!
许听潮有气无力地抬头看她一眼,这丫头哭得更伤心了,如同出事的不是许听潮,而是她自己。
“济难师叔,不知可否过来一叙?”
陶万淳唤醒许听潮的同时,祁尧也运起真气,朝西北方大声呼喊,声音滚滚传出。
“老僧在此,祁师侄稍待!”
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西北方的佛光忽然强盛了三分,突破无数厉鬼凶魂的阻挠,直接照射到西方那黑红幡旗上!幡旗顿时腾起滚滚黑色浓烟,凄厉的鬼啸声中,不知多少凶魂厉鬼被化作白烟!
“贼秃尔敢!”
阎君泰惊怒的大喝声中,那幡旗迅速变小。
佛光却紧追不舍,忽然嘭地一声巨响,幡旗陡然破碎,铺天盖地的凶魂厉鬼爆散而出,虽被佛光化去大半,却也有不少四处逃散,那佛光也分成三道,四下堵截横扫!
“毁宝之仇,阎某记下了,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阎君泰撂下句狠话,架了遁光往西方飞奔而逃!
一道金色遁光在西北方升起,转眼便在祁尧跟前停下,露出个形容枯槁,双目浑浊的老僧来。
“济难师叔!”祁尧打了个稽首,目光转向凌空盘膝坐在陶万淳身前的许听潮,“师侄请您来此的用意,师叔当能明白。”
济难淡淡看了许听潮一眼,说道:“这位小友身负佛门功法,也算与佛门有缘,老衲便传他一道金刚伏魔咒吧!”
这老和尚说完,屈指轻弹,一道金光从指尖飞出,没入许听潮眉心!
芍药也止了哭声,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听潮,见许听潮还是那副虚弱的样子,鼻子一酸,忍不住又要落下泪来。
“傻丫头,不可再如此哭闹,让你师兄静一静,也好参悟新得的咒法!”祁尧过来把芍药拉走,和陶万淳对视了一眼,才又说道,“济难师叔,若师侄记得不错,贵寺似乎不曾藏有《五蕴譬喻经》这册经书?”
“《五蕴譬喻经》乃佛门秘典,老衲久闻其名,却未得一观,实为一件憾事。”
济难神色微微一动,浑浊的老眼中有金光闪动,静静看着祁尧。
“许师侄所修佛门功法,就是出自这部经书!师叔请过目!”
祁尧双手奉上一枚青色玉简。
济难将玉简摄到手中,稍一查探,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祁师侄这番恩惠,善法寺记下了!敢问师侄,这经书从何而来?”
“便是这孩子从空慧师兄法体上得到。”
祁尧看了看闭目吐纳的许听潮,脸露戚色。
“阿弥陀佛!”
济难口宣佛号,垂眉念了一段经文,才对祁尧说道:“待许小友炼化天魔,还望祁师侄代为转告,就说老和尚请他到善法寺一行。老衲去也!”
“师兄,如何?”
目送济难遁光远去,祁尧正色看着陶万淳。
“我亦不知。想来定然不是坏事……咦?”
一众长老顺着陶万淳的目光,只见东南方飞来一紫一白两道遁光。旁人反应倒是不大,玉虚却忽然浑身颤抖,面露滔天恨意!
“哼!”
白紫遁光到了面前,冷哼声才迟迟传来。遁光收敛,一男四女五人的身形逐渐清晰。
男的紫发紫眸,一袭紫袍,无论眼神动作,无不透着一股桀骜不羁的气势,一身修为更是半点不弱,远超此处绝大多数太清门长老!
为首那三十许白衣少妇,仿佛清丽脱俗,又似乎说不尽的温柔妩媚,嘴角含笑,美艳不可方物!两个二十许的女子,白衣者与那少妇酷似,只是眉间浅带清愁,让人不由从心底生出无限怜意;另一个粉衣女子,气质截然不同,虽说同样生得清秀妩媚,偏偏身上有股男儿般的勃勃英气!这女子,面目与焦璐完全不同,但一见之下,却让人觉得两人是一对亲姐妹。
最后一个,则是身穿黑白花纹衣裙的十**岁少女,如同一幅灵动的泼墨山水。
这女孩根本就不顾现场几乎凝滞的气氛,方一现出身形,就悲呼一声“哥哥”,直往许听潮扑去!
芍药脸色一变,飞身挡在许听潮和女孩之间,张开双臂阻住女孩的去路,满脸戒备地喝问:“你是谁?”
“让开啦!”
那女孩焦急地伸手一推芍药,低头就从芍药手臂下方钻过!
“沂儿,不可惊扰了你哥哥!”
白衣少妇忽然皱眉清斥。
那女孩动作一滞,跌坐在许听潮面前,扑簌簌地留下两行清泪。
芍药赶紧跑到女孩身边,警惕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哼!”
女孩皱眉翻白眼,朝芍药冷哼一声,别开脑袋暗自抹泪。
“啊!我认得你!”芍药忽然双目发光,“你就是木头养的那只小狐狸猫,怪不得穿成这般黑黑白白的!”
“你才是哥哥养的小东西!”
女孩气鼓鼓地回头,怒目瞪着芍药。
“真的是你!”芍药却半点也不生气,高兴地惊呼一声,伸手便往女孩鼓起的腮帮子捏去,“这么多年没见,你不知道姐姐有多想你!”
“谁要你想!我只想哥哥一个!”
女孩拍开芍药的手,满脸不乐意。
“不准你想!”
芍药忽然就变了脸色,转身想要抱住许听潮,却又赶紧停住。
“羞也不羞!才多大点年纪,就想着要嫁给我哥哥!我才不要某人当嫂子勒!”
“死妮子,胡说什么呢!”芍药脸色大红,伸手就要来捂女孩的嘴!
女孩闪身避开,嘴里嚷嚷不断:“就是不准,就是不准……”
芍药小脸红得什么似的,却又拿那女孩没有一点办法,最后只得身形一转,鸵鸟般地扑到钟离晚秋怀中,埋着脑袋再也不出来!
女孩面有得色,忽然又坐到许听潮面前,满脸哀凄。
“师傅,我想改成哥哥的姓。”
女孩幽幽说道。
“沂儿,你可要想清楚了。”
女孩轻轻摇头:“如果不是在浮云山上遇到哥哥,说不定我就被某三个坏蛋捉去烤着吃了,也不会习得灵狐心经这般无上法门,早早开了灵智,还化形成人!”
这女孩狠狠瞪了褚逸夫三兄弟一眼,又接着说:“哥哥于我,恩同再造,这辈子,我要给哥哥做妹妹,好好照顾他!哥哥太苦了……”
且不说这女孩一番话,博得多少同情和眼泪,褚逸夫三兄弟,此时却成了众矢之的!尤其是瑶琴玉箫,恨不得用目光把三人戳个千疮百孔!就连焦璐,齐艳,钟离晚秋等女性长辈,看他们的脸色也甚是不善!
芍药却偷偷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自言自语的女孩,心中暗暗欢喜:“姓许?那就没有问题了——不过今后要好生对待这个可爱的小狐狸猫妹妹,省得她再来捣乱……”
良久,白衣少妇忽然轻叹一声:“也好,从今往后,你便姓许名沂,是许听潮的亲妹妹!”
“师傅答应了!”
女孩惊喜地回过头来,两眼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恍若雨后初晴时,刚刚绽放的白莲花!
“傻孩子,师傅怎能不答应?”
白衣少妇上前,轻轻拉起女孩,爱怜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嘿嘿嘿……”
一阵阴沉的笑声忽然传来,众人悚然回头,只见玉虚浑身真气沸腾,满脸怨毒,双目中凶光闪闪!
“胡姬,你也不用在我面前做出一副慈母的嘴脸!我这心里的伤口,本就一直在滴血,也不在意旁人往上撒盐!”
“玉虚师兄……”
“玉虚,休要在此惺惺作态,你那些妻儿弟子,自有取死之道!也只有你这等长辈,才能教出一群不知进退的畜生!”
紫袍人闪身挡在少妇身前,说话半点不客气,直指玉虚的痛处,还若有深意地看了看闭目吐纳的许听潮,和安期扬手中的王诚。
本来,紫袍人的话让一干太清门长老怫然不悦,但紫袍人最后两眼,却让众长老纷纷沉默不语。
玉虚脸色数变,忽然浑身气势尽敛,惨然道:“罢罢罢,想我玉虚,为门派殚精竭虑千余年,竟换来如此下场!这太清门执事,玉虚无颜再做,诸位师弟师妹还是另请高明吧!”
“玉虚师兄不可如此!”
“诸位师弟不必再劝,为兄心意已决!卸任之前,老道再最后行使一次执事大权!”
“四代弟子王诚何在!”
“弟,弟子在此!”
听得这颤颤巍巍地回答,安期扬眉头一挑,挥手将他扔出!
王诚得了自由,却不敢放肆,凌空跪在玉虚面前。
“王诚,你戕害同门,阻人成道,两番大罪被罚,本该即时处死!然你之过,为师也有责任,收你入门这些年,大半时间不闻不问,以致你心怀不忿,欲以这等手段引起为师关注!特罚你担当一地煞峰之主三千年,以赎己过!你可心服?”
王诚脸色煞白,却还是恭敬跪拜道:“弟子心服口服!”
“诸位师弟师妹,可有异议?”
太清门长老无人开口,三千年何其长也,若这王诚修不得元神,只怕早已是一堆枯骨!
第八十九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九)
“三代弟子焦璐何在?”
“弟子在!”
焦璐性子中诚然带了些野性,但并不代表她敢无视本门执事令谕。
“焦璐目无尊长,竟对同门执兵相向,且出手狠辣,特罚面壁两百年,以儆效尤!你可心服!”
“弟子遵命!”
“诸位师弟师妹,可有异议?”
一众太清门长老,依然无人开口,面壁两百年,对元神之人来说,实在微不足道。
“玉虚师兄,小妹有话要说!”
“焦师妹请讲!”
焦璐翻手取出一枚纹刻了太极图的紫金令牌,高捧过顶。
“依本门门规,元神长老有权请求责罚延后!小妹请玉虚师兄恩准,待此事过后,再接受处罚!”
“准了!”
“谢师兄!”
焦璐收回令牌,躬身而退。
“老道出任本门执事千年,无有多少作为,百多年前,反因不孝子弟惹来四十化形大妖围攻山门,致使本门清誉受损,更因此与诸位师弟师妹生了嫌隙,此大罪,是为不贤不忠!老道发妻不贤,子女不孝,所收弟子更是愚钝傲慢,为本门惹下大祸,然身为人夫人父人师,不能为发妻子女弟子报杀身之仇,老道愧为人也,此为不慈!”
“似老道这等不忠不贤不慈之人,如何做得本门执事?故今日自去执事长老一职,再去‘玉虚’道号,留待贤良!老道之罪,应出任一地煞峰峰主千年!”
“玉虚师兄所为,师弟师妹们均都看在眼里,师兄如此自罚,却是太过了!还请师兄收回成命!”
“老道此为,并非一时义愤!只因当年之事,老道与众多师弟师妹嫌隙已生,再掌大权,殊为不智!未免本门发生天地玄门之祸,老道今日卸去一身职权,千年之后,再找那雷闯与胡姬复仇!”
“随时候教!”
紫袍人忽然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想来他便是玉虚口中的“雷闯”。白衣少妇眉头微皱,却没有多说什么。
“玉虚师兄,千年之后,算上我一个!”
安期扬两眼微红,狠狠瞪了紫袍人和白衣少妇一眼,对玉虚大声说道。
“糊涂!”
玉虚冷着脸呵斥,堵住了其余几个想要开口的太清门长老。
“莫要让为兄一番苦心付了流水!我与雷闯和胡姬的仇怨,只是私事,不可因此牵累了门派!陶师弟,此乃执事令牌,为兄去也!”
这老道说完,朝陶万淳跑出一道清光,伸手把依旧凌空跪倒的王诚摄入遁光,眨眼就消失在东方天际!
一众元神默然无语,尤其是二十来个太清门长老,千年之后,他们真的能坐看玉虚一人独自面对飞雷洞和灵狐宫两大势力吗?
陶万淳勉强收起脸上的感慨和黯然,拿着一枚清光蒙蒙的令牌,正色说道:“玉虚师兄此去,乃是为了门派大义,之前我等一直对玉虚师兄心存芥蒂,想来着实汗颜!然执事长老一职,万万不可空缺,诸位师弟师妹,这便推举一人吧!”
“陶师兄为我等之首,正好出任本门执事!”
“虞师弟此言差矣,为兄千余年来,一直醉心炼器,从未有过类似经历,怎能担当如此重任?以为兄看来,滕师弟老成持重,未入门前,更做过一州州牧,正合当此重任!不知诸位师弟师妹意下如何?”
“正该如此!”
不等那姓滕的长老推辞,其余长老就纷纷应和。那滕姓长老见此情形,只得恭敬地站出来,朝陶万淳深施一礼:“滕伯望愚钝,奈何众位同门厚爱至斯,定当鞠躬尽瘁,暂代玉虚师兄行使职权!虽掌令,然执事道号何等尊崇,滕伯望万死不敢受也!”
这位自称滕伯望的长老,讲话很是文雅,别的长老还好,安期扬和他的两个徒弟却听得头大,不过意思倒是懂了,滕伯望只是暂时代替玉虚行使执事长老的职权,却不敢承袭道号“玉虚”。其实换做任何长老,也不会冒着大不韪这么做,因此,一众长老也就同意了。
滕伯望接了执事令牌,便下令太清门门人继续留在原地,不可参与到与天尸门的冲突中,元神长老各自演法,同时为许听潮单独布置一座阵法,以助其静修。
围观的修士纷纷散去,该拼杀的继续拼杀,不愿意掺和的,各自寻了个隐秘地点,或静坐炼气,或细细思索方才所得。
长风门封不破和朱珺一直在最边缘冷眼观看,事情结束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封不破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阴沉,朱珺却忽然皱眉问道:“封师兄,方才为何不挑拨一二?”
“作死么?那等情形还敢胡来,当心被捉了去当那劳什子地煞峰峰主!”
朱珺神色一滞,然后立即恢复正常,疑惑地问道:“地煞峰峰主是什么职司,为何人人都不待见?”
“嘿嘿,此事涉及一桩天大的隐秘,太清门似乎负有什么职责,所以虽然实力超凡脱俗,却从不主动过问修真界的琐事。为兄猜测,太清门的绝大部分实力,都要用在此事之上!否则就你我几个元神图谋大事,不过自寻死路而已!”
朱珺听了默然无语,眼神闪烁几次,才跟上封不破的遁光……
白衣少妇四人也和景长空,宿璇玑,钟离晚秋等人一样,并未远去,只因许沂死活不肯离开许听潮半步。陶万淳布置阵法的时候,只好将她一起困在阵中。如此一来,芍药自然也嚷着要进去,陶万淳只得让阮清跟着入阵,看着这两个不懂事的娃娃。
裴郑两个元神找了空隙,询问齐艳方才打入许听潮眉心的是什么法诀。齐艳轻轻说了几个字,这两位元神便露出惊诧的神色,接着又都深以为然地点头,最后还满面同情地看了看逐渐被阵法掩盖的许听潮。
……
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半天发生的事情,全都被六个人看在眼里。
这六人,一僧,一道,一儒,一俊美不凡的三十许银袍公子,一短衣小袄,赤着双足,浑身挂满金玉饰物的白皙女子,还有一抱了个黑色襁褓的慵懒少妇。道人形貌奇古,双目中似有无尽虚空幻灭,正是太清门掌门太虚真人!其余五人,却均是陌生面孔。
六人随意地站在一处空阔的大厅,目不转睛地看着某个方向。若阮清等人在此,就会认出这处大厅正是他们破解五方真灵困仙阵,得到六件法宝的地方!
那银袍公子嘴边,一直挂着邪异的微笑,忽然间收回目光,对太虚说道:“太清门当真人才济济,且不说太虚道友的徒弟阮清,便是刚才那凝结元神的小朋友,资质也是非同小可!只可惜运气太差,竟被同门给害了!嘿嘿,无相天魔和半成的元神融为一体,若能寻到‘道心种魔大(蟹)法’,或许还会有些机会……”
太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银袍公子讪讪一笑,便住口不言。
那怀抱襁褓的慵懒少妇忽然笑着开口道:“长孙道友却是走了眼,那个娃娃可有些不一般,区区一个无相天魔,只怕奈何不得他。”
“哦?”银袍公子目光闪烁,忽然轻轻一笑,“若是千年前,说不定我就直接出手抢了来做徒弟,现在么……嘿嘿!”
这银袍公子虽然在笑,眼中的寒光却让人不寒而栗。
“咯咯……玉楼儿不愿收徒,小妹倒是对这孩子感兴趣得很呢!可惜我那侄女被那条小蛇儿挡住了,若不是忌惮这小蛇儿背后的老蛇,小妹就直接动手抢了!你说是不是,济厄大师?难得这孩子年纪轻轻就修成了佛门《五蕴譬喻经》,若入得佛门,只怕又是一顶梁柱啊!”
“刀施主却是着相了,我等修士,千万载修行,所求不过是破碎虚空,超脱这方天地的束缚,以求得大自在,是道是佛,又有何区别?”
“只怕未必吧?小妹从来都只愿把好东西掌握在自家手中,免得关键时候糊里糊涂地受了暗算!栾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妹妹所言,方为至理。姐姐经历这番劫难,也才明白自建一方势力的好处!奈何我天尸门一现世,就引得天下修士闻风而动,潜伏在侧虎视眈眈……唉,当真不容易啊!”
“姐姐何须烦恼,妹妹可代替西极教做主,今后便与天尸门守望相助,让天下人明白,咱们弱女子也是不好欺负的!”
这说话的女子,却是西极教太上长老刀彩鸾,早在数千年前,便突破元神,成了虚境老怪。这番话夹枪夹棒意有所指,一双水汪汪的妙目片刻不离太虚。
太虚却神色不动,静静地看着别处,仿佛神游物外。
“嘿嘿,你们两个老妖婆,也好意思自称是弱女子!”
听二女的对话,这银袍公子似乎复姓长孙,名为玉楼。这长孙玉楼也不知经历过什么事情,言行间有些愤世嫉俗,听得两个女子打哑谜,便有些不奈。讽刺一句,便一拂衣袖——
“那些个兔崽子,你们尽管揍!只要不给我魔门弄绝了种,怎生炮制我也不管!”
话没说完,长孙玉楼便化光遁走……
第九十章 冥河奇功惊现世,天尸一门会群雄(十)
“嘻嘻,玉楼儿倒是大方得紧!”
刀彩鸾有意无意地看了济厄一眼,才向太虚问道:“魔门已经表态,不知真人如何想法?”
太虚回头,淡淡地看着刀彩鸾,缓缓开口说道:“太清门从未与天尸门为敌。刀道友身负镇守西极的重任,还是尽快赶回为好。”
刀彩鸾脸色数变,忽然沉着脸冷哼一声,返身遁走!
“济厄大师如何说法?”
太虚惊走刀彩鸾之后,就不再言语,那儒生从头到尾都背负双手嘴角含笑,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怀抱襁褓的少妇无奈,只得自己开口询问。
“栾施主一门,所修功法均为冥府一脉,行事亦多乖戾,然老衲观之,栾施主的九个孩子,均都心思澄澈,存了一分善意,只不过……”
“大师尽管直言!”
“栾施主修炼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未免有伤天和。”
“济厄大师何处此言?”
“施主行事不留人余地,我那空慧师侄和一元子小友,不过将施主稍加封禁,便被施主摄去元神,生生折磨得失了灵智。施主又修习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怎忍心将亲生儿女祭炼成行尸走肉一般?”
少妇神色越来越冷,等度厄说完,才冷笑一声:“老和尚,你倒说得轻巧!你可知便是你那师侄空慧,小友一元子,千年前趁我产下无瑕无垢,怀上明珠之时,突然闯进门来,打得我六女无缺灵智全失,又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封印,更害我家无瑕无垢千年不得开启灵智,便是明珠也差点胎死腹中?且不说这两人害得我母女如此之惨,你又可知,阻人成道是我等修行之人的大忌?”
“再者,你从何处听来,修炼我冥府奇功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竟要把自家儿女祭炼成行尸走肉一般?”
“栾施主息怒。空慧和一元子过错虽大,却罪不至死……”
“哼,人是我杀的,你待如何?”
济厄这番话,不说少妇勃然大怒,便是那儒生也不禁暗暗皱眉。堂堂虚境高人,被两个元神小辈这般欺辱,就算杀上门去,做掉你几个元神,都是稀松平常!
“……栾施主所修功法,数万年前曾盛行一时,其荼毒之惨烈,太虚道友和宣道友当知晓一二。”
太虚看着少妇,眼中虚空幻灭的速度骤然加快,儒生的脸色也转为严肃,若有若无的紫气在身上涌动!
少妇脸色数变,最终化为一声不甘的叹息,她将襁褓抱到面前,轻轻吻了吻那张露出的稚嫩小脸。母亲的亲昵,让襁褓中的娃娃咯咯笑了起来,两只小手胡乱舞动,笨拙地抓住母亲的一缕秀发。
“虽不知两位道友所了解的九子鬼母玄冥阴煞大(蟹)法是何等模样,但以小妇人想来,定然不是我冥府真传!这门大(蟹)法,本为上古之时,我冥族一位先辈不忍母子分离而苦心创出。修成之后,母子母女异体同心,存则俱存,一亡俱亡!其舐犊情深之意,两位道友可明白?”
“冥族之事,宣某倒也有所耳闻,贵族能在九幽这等险恶之地繁衍至今,本就是个奇迹!而贵族那位先辈,能创出此等奇功,当真可敬可佩!”
儒生这一句感叹,分明是相信了少妇所说。
“如此,却是老衲唐突了,还望栾施主不要见怪!”
“大师言重了!”
少妇沉吟一阵,才颇不情愿地回了一句。
“然则老衲还有一事相求。所谓人死灯灭,还请栾施主送还空慧师侄的法体和元神。空慈师侄冲撞了贵门,也请看在老衲的面子上,饶他一回。”
少妇不悦,却也只得唤来个弟子,吩咐了下去。
半个时辰之后,空慈抱着空慧的法体,满面悲戚地走进来。济厄抖手把空慈摄了过来,道一声“告辞”,便架起遁光径自去了。
“佛门不欲再掺和此事,不知太虚道友有何打算?”
“老道虽有心,然道门并非老道一人说了算。”
太虚如此说,儒生和少妇都知晓了他的意思。那儒生见少妇静静地看着自己,便也笑着说道:“儒门流派甚多,宣某虽为大夏朝国子监祭酒,却也不能让天下儒生尽数听命。”
这儒道二人,虽然嘴上这般说法,却并没有半点离去的意思。少妇咬了咬嘴唇,忽然把八个儿女尽数唤来。
“我儿,快来见过太虚真人和宣师伯!”
“晚辈见过太虚真人,见过宣师伯!”
或清脆或稚嫩的问候,还夹杂了三个奶声奶气娃娃音,让儒生苦笑连连,抖手取出八张画了一柄紫尺的符箓,挨个赐下;太虚也取出刀剑针令,环佩珠印各一件,任由栾家兄妹挑选。
虚境高人拿出的东西怎会简单?栾家兄妹得了宝物,个个笑逐颜开。那少妇却忽然不满地开口了:“两位道友好生偏心,怎的忘了我家九儿明珠?”
“栾道友这地皮刮得厉害,宣某可不似太虚道友那般富裕,你再开口讨要,也还是一枚正阳尺符箓!”
儒生哈哈一笑,又取了一枚符箓抛出,少妇笑盈盈地接住,放到襁褓面前逗弄起来。太虚这回取出的,却是个栩栩如生的飞天木雕。
“仙命傀儡?”儒生惊诧地看着那木雕,面露羡慕,“明珠小姑娘却是好福气!”
少妇喜滋滋地将那傀儡收了,才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还好意思,竟联合西方那老贼秃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还打算把我天尸门当做枪来使,替你们清理不听话的杂鱼!不敲点东西出来,小妇人怎能甘心?”
“呵呵,栾道友此言差矣!此事虽要你天尸门出力,未使不是个杀鸡儆猴的大好机会……”
“宣敬昭,休要在此花言巧语,事实如何,你我心中一清二楚!想上古之时,我们本为一族,此刻你们却半点香火情分也无!叫小妇人好生伤心……”
少妇哀哀凄凄地抱怨了一番,才对栾家兄妹说道:“孩儿们可知晓该怎生去做了?”
“娘亲,其实也不用我们动手,儒道联手,已经和魔门打起来了耶!”
……
正如栾无殇调侃的那样,那长风门门主封不破,本来一直和魔门联手,与天尸门斗得天昏地暗,奈何栾家兄妹忽然收到母亲的召唤,天尸门便暂时偃旗息鼓。
正当魔门松了口气的时候,几个儒门元神带了上千儒修突然杀出,封不破也立即翻脸,两相配合,直把魔门杀得人仰马翻!龙泉殿一个元神长老走位太过靠前,被好几个儒道元神围攻,瞬间就坏了法身,只余元神仓皇逃离!
其实出手的儒道修士,还没有两门的一半,但联手之下,竟也堪堪可与魔门抗衡。
本来,魔门是可以占尽优势的,奈何被儒道偷袭一番,折损了部分实力。而那厉魂谷谷主阎君泰被善法寺几个和尚联手坏了法宝血魂幡,受了不轻的伤势,早早回谷修养去了。厉魂谷失了主心骨,唯恐被龙泉殿和大罗千幻宗卖了,哪敢出尽全力,斗起法来不免缩手缩脚。
儒道修士正是看准这点,对厉魂谷处处留手。厉魂谷更乐得轻松,眼看两个老对手被儒道痛下狠手,实力大损,世上可少有比这更让人赏心悦目的好事!
这一番大战,直直持续了半月,儒道魔三方着实涌现了好些个耀眼的新人,尤其是魔门龙泉殿的隗千江和大罗千幻宗宫秋水,这男女二人联手,足可力敌一位元神不落下风!相比之下,儒道两门的年轻俊彦,就显得不那么出色。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暗暗留上了心思。
看似儒道魔三方斗得激烈,然而儒道大部分实力,均都各自聚集一处冷眼观看。封不破和几个儒门元神,此时怎的还不知晓事情有些不对,但势成骑虎,想要罢手却不那般容易,他们一旦示弱,魔门就会凶狠地扑上来厮杀!这几人暗暗叫苦不迭,却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再说许听潮,这小子得了一众元神长老的帮助,将入体的无相天魔镇压,日夜以金刚伏魔咒祭炼,却因之前硬撼玉虚的玄门一起大擒拿受了内伤,真气一直很衰弱,所以收效并不如何明显,好在那天魔也做不起乱来,待得伤势恢复,定能将它炼化个干净!
许听潮第一次见到许沂的时候,着实惊讶了好半天,不过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善解人意的妹妹。许沂见到许听潮醒来,自然也开心得不得了,几乎整天缠着许听潮讲述她在灵狐宫经历的趣事。饶是许听潮性格阴冷不苟言笑,也时不时地翘起嘴角。便是负责守护的阮清,也听得津津有味。
许沂如此招人喜欢,芍药自然也不甘落后,使尽手段想要引起许听潮的注意,却往往以失败告终,直到许恋碟也进得阵中,情形才稍微好转。
阮清也送给许听潮一枚步虚玉璧,说是有助许听潮炼化天魔,同时也兑现陶万淳许下的承诺……
又过了一个多月,儒道修士和魔门经历了一番最激烈的大战后,各自两败俱伤,那儒生宣敬昭,太虚真人,以及栾姓少妇才姗姗来迟。
三人召集所有元神,说了些场面话,当场定下盟约,就说此事已了,让众修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