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五十六)
郑婆婆和王郑两人见面就讨要好处,如今传下了古巫道法门,却一声不吭地径直走了,颇让许听潮意外。!。
仔细思索一阵,许听潮若有所悟。
二老停在两座山峰之,说不定就是专门等待自己到来。那老者王郑身体有恙,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但两人中主事的恐怕还是他,郑婆婆不过起了个喉舌的作用。
这等精修卜筮一类法门的人,总有些稀奇古怪的本事。之前郑婆婆说过,王郑因为夸父族开坛大典引得天地异动,施展法术卜算了一番,反被抽干了几乎浑身精元,说不定就是因为算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而此事,八成与自己大有干系,因此才会刻意赶来,在周围徘徊,直到此刻相见施恩后,方才悄然离开。
似这般,他二人不曾讨要任何好处,自己能回报的,就只有危急时刻庇护南荒巫道一事……
许听潮甚至揣测,郑婆婆和王郑与太玄丈人等龃龉争斗,是否也是算计的一环。
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驱逐,许听潮面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来!这请仙扶鸾、祈福攘灾之术,果真非同小可!
他并无时间修炼,血妖却稍稍尝试了一回。
血妖修炼的自然不是那于精元有损的祈福攘灾之术,而是郑婆婆的请仙扶鸾法门。
两人出自同源,异体同心,许听潮诸般领会,就相当于血妖自己所得,因此尽管是头一次,修炼起来也十分顺畅,此刻早已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
许听潮亦能清晰感应到血妖此刻的情形。仿佛这天地成了一温暖的胚胎,而血妖就是其中孕育的雏儿赤子,个中宁静祥和,温暖依恋,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听潮知晓血妖之所以甫一修行便有这般大的效果,其实还占了神魔之躯的便宜。此躯本就是此界孕育,而今得了这般契合母子天性的法门,没有如此效果,反倒不正常。
如此这般,在血妖浑浑噩噩之中,神魔之躯的伤势正自看得见地好转,他一身真气,也逐渐与神魔之躯更进一步融合。甚至地底深处,也有什么东西正自破开地脉,往他闭关所在赶来。
自己修炼,断然没这般多的好处!
许听潮很清楚这一点,毕竟他虽然与血妖是同一人,但毕竟不到被此界当成了亲生儿子的程度。不过就算如此,请仙扶鸾和祈福攘灾两般法门,亦有极大的作用,让他多了几分千年内修至合道境的信心。
心中畅快,许听潮浑身云霞一起,便循着来路飞遁,须臾回到夸父族领地,与五位长老打过招呼,就去了天尸门暂且驻扎的地方。
此刻,天尸门前去追逐黄鸟翎羽的元神尚未赶回,让许听潮不禁眉头大皱。
前来接待之人,正是那从厉魂谷叛出,拜入天尸门的血焰人步擎苍。此人虽然无耻,却着实有些本事,百余年来,一直都是天尸门执事长老,将门中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他与许听潮嫌隙不小,这段时日来,一直十分乖觉,亦无人故意拿捏,但他内心却颇为忐忑,生怕哪天被许听潮清算了总账,此刻见正主儿皱眉,更是心惊肉跳!
许听潮却根本不理会他,径直将栾凌真从仙府中请出,告知前往太清别院和海中龙宫的打算。
这少妇听罢,立时就吩咐步擎苍从速召回门人,而后将之结实地责骂了一番。
步擎苍自觉万非委屈,门中元神前去追逐那巨大的黄色翎羽,自己哪里能够拦下?他也不敢辩解,只待栾凌真骂得够了,方才将详情禀。
栾凌真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嘱咐从速办理,便将他打发走了。
步擎苍如蒙大赦,匆匆离去。栾凌真却向许听潮陪起罪来。
如此,倒把许听潮弄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反过来宽慰了这便宜姐姐一番,说是只须稍作等待,也用不去多少时日。
一来二去,栾凌真方才转怒为喜……
事实证明,女人的话不可太过相信。
栾凌真信誓旦旦地说,门人顶多一两日便能尽数回转,实际却是许听潮一连等了四五天!这便宜姐姐一个劲地说好话,让他满肚子闷气不得疏解。
其间,还被许恋碟叫到僻静处责备了一番,说他送出那宝物暖玉合情梳有碍观瞻,不合使用。
许听潮也知确实如此,只得凛然受教,姐姐大人甚是满意,但最终不曾将宝物还回……
第五日下午,好歹是路了。
太清别院离夸父族领地甚远,一行人乘坐元磁极空梭,却几乎眨眼功夫就到达。
孟言接着徐漺,自有许多唏嘘。祁尧也被陶万淳师伯“借”了去,约定好五年之后许听潮再来取。谢瑶儿自是跟着师傅,芍药却死活不愿离开仙府,最后被祁尧强行拖走。原因很简单,他被陶万淳“借”去干活这五年,少不得芍药的辅助。
许听潮只能对眼泪汪汪的芍药表示爱莫能助。
褚逸清和褚逸楠两位,也离了仙府,打算留在别院之中,此事乃情理之中,许听潮并不阻拦。许恋碟和褚逸夫则前去拜见钟离晚秋。
让许听潮意外的,还是那李笑春不知怎的,又从凤凰界传送到了别院之中。这老怪急匆匆赶来,就涎着脸讪笑不已,他一双手好似从妙龄女子身截来,正自搓动不已。
许听潮也不与他兜圈子,径直将那绿箭老祖从囚仙殿中提出交与他,告知了禁制法门。
李笑春自是眉开眼笑,赌咒发誓说今后若许听潮有事情,他李师叔定然为师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许听潮对此人倒无太多的期望,只求他十年后聚会时能稍稍站在自己一边,不与门内其余长辈一同凌迫便可。
这般心思,只好在心中暗自揣摩,不会真个说了出来。许听潮倒是被孟言和陶万淳、焦璐、安期扬等好生打趣了一回,都说早知如此,也要找他要两头合道境的域外天魔来当做役兽使唤。
许听潮笑而不语。
若有机会,送一两头倒也无妨,但绝不会在十年后百年期满之前。
待许恋碟和褚逸夫回转,许听潮便从别院辞出,往西方大海而去。
行出不远,就被一浑身农夫打扮的荷锄道人拦住。不需多说,这道人正是那二代长老邵元修。
见礼毕,邵元修才隐隐表明了亲近之意。
不同于殷老道、罗老道和太虚师伯那般看重,邵元修话语中却是表明了全然投靠的意向,让许听潮颇多意外。
仔细想想,这位师叔祖在门中不显山不露水,如今忽然晋阶了虚境,并非似旁人一般,前来巨人界享受诸般便利,完全凭借了自家努力,因此即便有了如今的修为,也不能融入其余虚境的小圈子中,双方都有许多尴尬。
似他这等名不见经传的弟子,太清门中多得是,没有多强硬的依倚靠,资质也不如何出众,门中最好的资源,从来都轮不到他头。而今成了虚境中人,虽然也备受拉拢,但他与其余虚境之间的隔阂处处皆可见得。
只看装扮,就知邵元修并非喜欢争权夺利之人。太清门因太虚晋阶合道,声威大震,已表现出鲸吞四海、兼并宇内的意向,似这般,少不得与诸方修士争斗,他这等“孤家寡人”留在门中,只有充作马前卒一条前程。虽然未使不能凭此搏出偌大好处,但其中凶险极大,大半可能是早早陨落了,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正是考虑了诸般可能,邵元修才趁门内一干虚境或元气大损,或忙着筹划诸般“大计”之时,乘坐大挪移仙阵来到太清别院。
这位师叔祖唏嘘一番,便告辞离去,许听潮起身恭送,而后畅快一笑,架了元磁极空梭往大海而去。
他已知晓那位李笑春师叔诸般承诺,怕是也并无多少虚假。
如此一来,门中竟然有两位倒向自己的虚境长辈,实在是意外之喜。这两人都不曾真个表明要加入钧天院,但事到临头,却容不得他们犹豫。想来两人也知晓此节,只是心中尚有许多疑虑,生怕即便入了钧天院,也还会落得和如今差不多的处境。发生在夸父族的大战,他们已从种种渠道得知,并不认为自己在连合道境域外魔头都能一口气拾掇得了四个的后辈面前有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这般心思,许听潮却是理解。不过两位长辈的想法却是大错特粗,自己看来风光,却势单力薄,亟需援助。毕竟出身太清门,他们表明的意向,比之径直加入钧天院的细柳还要有用得多。
总而言之,十年之后,便见分晓!
遇这等好事,许听潮遁光轻快。一面飞遁,一面与仙府中众人商议,众人都觉此事十分有利。
不过小半日功夫,许听潮已深入大海,巨人界龙宫更已然遥遥在望。
敖珊敖凤携手来到敖泽和诸多真龙盘桓大殿,见到殿门依旧紧闭,便施展了法术,喊道:“七叔祖可在?龙宫就要到了……”
喊声未毕,殿门轰然大开,敖泽出现在门口,将两女迎了进去,才笑问道:“这般久才到,可是路除了岔子?”
五四八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五十七)
从凤凰界龙宫出发时,许听潮就说过域外虚空种种凶险,可能路上会稍有耽搁。(W)敖泽当时就问要不要出手相助,许听潮不好拂了这位长辈面子,便推说若支应不住,再来相求。
正是因此,敖泽等一干真龙入了仙府之后,就自行关在此殿之中。一来避免四处乱闯,惹出许多尴尬;二来,正可趁机将那太古炎龙龙珠好生祭炼。是以一干真龙竟连路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不曾知晓。
敖珊敖凤看了看殿中兀自围成一圈对那硕大赤红龙珠吐纳族人,方才将近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
敖泽听罢,顿足长叹不已,直怪两女不曾早早来唤,也好能多少出些力气。并非这老龙当真如此热心,而是龙族要想在巨人界真正站稳脚跟,少不得许听潮的扶持,这等增进关系的事情,若不参与,实在说不过去。
两女怎不知晓这老龙的打算?她们也不点破,只小意赔罪。盏茶功夫后,龙宫已是到了。敖泽只得吩咐一众真龙停了祭炼,然后将那龙珠小心收起,才鱼贯往仙府之外走去……
许听潮发出讯息之后,便踏云站在海面之上静静等待。
“姐夫!”
脆生生的少女声音从深海中传来,片刻之后,海水自行分裂开来,一个十六七岁的明丽少女当先窜出,倏忽到了许听潮身边,将他左手拉住。
“这般快就把我家姐姐娶了,人家连喜糖都不曾吃上,你说怎么赔我?”
这丫头,自然就是与敖珊亲近那小青龙敖萝。
小姨子十分讨喜,许听潮笑着拍拍她的脑袋,翻手将夺自凤凰界肆契洲幻行宗那唐泓老怪的蹈海靴取出。
这靴子通体雪白,触手滑腻温软,如今更变得拇指大小,被许听潮托在掌心,甚是可爱。
敖萝已是两眼晶亮,小手方才伸出,又赶紧缩了回来,只眼巴巴地看着。
“这东西,便是虚境中人见了也要眼红,可还使得?”
许听潮将蹈海靴塞到她手中,笑盈盈地问道。
敖萝喜欢的不得了,将小靴子捧住,连连点头不迭。
打发了这丫头,许听潮才抬起头来,面上笑容愈盛:“踏浪兄弟,墨鲤妹子,这些年可好?”
踏浪、墨鲤二人正与敖瑚站在一起,面色本还颇有些复杂,听得此言,踏浪哈哈大笑:“我就说许兄弟不是那等人!”这句话却是对墨鲤说的。这头鲤鱼如今和踏浪一样,都有了元神修为,且似敖珊一般,作妇人打扮,定是已和踏浪成亲。被自家夫君如此说,她没好气地白了一眼:“也不知前几天是哪个兀自忿忿不平!”
许听潮自然知晓他两人说的什么,自己回转巨人界,一直不曾前来龙宫,他们定是已然知晓自己晋阶虚境,心中生出这般想法,也属正常。踏浪是个直肠子,心中有什么,都会直接表现出来,因此抱怨一两句,半点不为怪。
“前些日子事情委实太多,不及前来探望,却是我的过错。”许听潮笑说,而后语气一转,“你二人倒是着急得很,这般快就成亲了,没得欠下我一杯喜酒!”
“姐夫尽学人家说话!”
敖萝插言,踏浪又自咧嘴大笑:“许兄弟你还不是一般,欠我的喜酒该有好大一缸!咱们大哥不说二哥,扯平了!”
“此言甚是有礼!”
许听潮装模作样一番,而后与踏浪一起大笑。
“你这小子,百年不见,性情竟变得这般爽朗!如此方才不负了大好男儿身,整日里闷沉沉的,委实难受!”
笑过之后,踏浪又出言打趣,敖瑚也笑着接口道:“可不是么?小弟差点都认不出兄长了!”
这位龙太子,与许听潮的关系并不如何和睦,因此许听潮才会先与自家好友打招呼。此番他这正主儿被晾在一边,竟然也不生气,委实让许听潮觉得意外。
“瑚弟言重了。无论何人,只要经历了这许多事情,性情多少都会有些变化。”
此话深合敖瑚心境。这龙太子执掌一方,也不知受过多少磨砺,早不复当年那副愣头青的模样。他应和了几句,才问起敖珊下落。
许听潮道:“正在仙府中,片刻就会与七叔祖等一同出来。”他挥手将仙府祭出,让其悬浮在半空,也不去管其余龙族的骚动,又问道:“两位月姑姑为何不在?”
许听潮如此询问,却是因为随同敖瑚敖萝和踏浪墨鲤前来迎接的龙族族众虽多,却都是陌生面孔。
敖瑚笑答道:“两位姑姑正在南方一千四百万里之外监督建造安置太古炎龙龙珠的阵法,委实脱不开身……哥哥那聘礼委实厉害,小弟不得不将经营了近百年的老窝挪上一挪。”
许听潮笑而不语。
“哥哥当真不知好歹!”敖萝停了把玩那蹈海靴,继而满面忧愁地叹道,“也不知萝儿将来是否也会找到个如意郎君,能送出这般贵重的聘礼……”
“好你个黄毛丫头!多大点年纪,就想着嫁人了?!”
许听潮等听了敖萝的感叹,都觉得啼笑皆非,仙府中却传来嗔怪的叱喝声。众人定睛看时,只见敖珊敖凤左右伴着似笑非笑的老龙敖泽走出仙府。不用思索,说话的定是敖凤。
“凰姐姐?”
敖萝两只美目在敖珊敖凤身上转来转去,最终停留在敖凤身上,不确定地呼唤了一声。
敖瑚等都赶紧向敖泽恭敬施礼,敖凤却抢上前,一把握住敖萝手臂,瞪眼道:“什么凰姐姐不凰姐姐的?莫非你要管敖珊叫‘龙姐姐’不成?”
敖萝半点不怕,笑嘻嘻地道:“自然是叫姐姐啦!你又不一样,后面才变出来的!”
“小丫头讨打!”
“姐姐救我……唉呀……姐夫快来救我!”
老龙敖泽一面笑看敖凤和敖萝玩闹,一面询问敖瑚诸般龙宫事宜。
“数月前接到父王传讯,孙儿便与两位姑姑一同筹措,已差不多将诸般物事尽数搬到南方那海底火山附近,如今这龙宫,只几间殿堂而已。”
“如此便不需在此停留,遣些人手看管,其余的都乘坐你姐夫的飞梭,同往南方去吧!”
……
五四九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五十八)
这老龙,怕是一门心思都在那太古炎龙龙珠之上,想要早点将之放置在南方海底火山那阵法之中。*
尽管觉得七叔祖未免太过急切了些,敖瑚还是只有点头应允。
许听潮只好将元磁极空梭祭出,化成一道百丈星光,等待龙宫诸人赶来登入。跟随敖泽从仙府中出来的一干真龙最是苦闷,本来就被关在殿中做了好长时间的苦力,很是疲惫,而今方才出来放风,就被要求再次进入飞梭之中,个个都不如何愿意,奈何长辈有言,也不能真个耽搁了。
正是因此,一行人拖拖拉拉地尽数进入元磁极空梭时,已过去将近一个时辰,敖泽的面色早就变得十分不好看!踏浪墨鲤与许听潮和敖珊敖凤说话都小声了好多。
最后一人在敖泽骇人的目光中急匆匆遁入飞梭后,这老龙便冷哼一声,也遁入梭中,对一干晚辈训话去了。
敖瑚敖萝和踏浪墨鲤都不愿巴巴赶去承受这位长辈高人的口水,因此都与许听潮敖珊敖凤一同入了仙府。一番见礼过后,众人在阴阳五行池边坐定,通过池上的摄影法术,将飞梭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巨人界龙宫弟子,以及这回方才随敖泽前来的真龙,加起来也不过三四百人,此刻正垂头丧气地聆听敖泽训诫。两般人马,一方因为来了虚境长辈,自觉腰板都挺直了许多,一方则认为能够随同虚静长辈前来巨人界公干,十分有搞头,但此刻都对这位长辈颇多怨念。
个中不满,都只是小节,倒没有哪个愣头青跳出来学许听潮在太清门那般跳腾。
敖泽训话的时间不长,因为栾凌真带了自家孩儿、两个徒弟前来找龙族交际。
大家同为虚境,敖泽也不好做得太过,挥手驱散了一干族人,与栾凌真攀谈起来……
阴阳五行池边,敖瑚和敖萝齐齐松了口气。这龙子龙女二人,也不愿面对成天板着一张脸的长辈。许听潮就无所谓,反正他寻思着,等到了地头,顶多出力帮些小忙,便可告辞离去,寻找合适的地方安置天尸门了。
“踏浪,墨鲤,入了钧天上院如何?”
“就等你这句话了!”踏浪立时就出声应下,“仙府中这般多的好处,哪个经得住诱惑?”
这踏浪兽大嘴巴开阖,引得墨鲤斜眼一瞥。墨鲤正与敖珊说话,闻言也不曾反对。
“妹妹能来,当真太好了!”
敖珊出声欢迎,敖萝却撅嘴道:“姐夫忒不厚道,方才见面,就将墨鲤姐姐和踏浪哥哥挖了墙角,日后再来,岂非要被当做小贼一般防备?哥哥,你说是也不是?”
这丫头一说话,又引得众人开怀大大笑,敖瑚故作严肃地斥道:“萝儿不得胡说!”
这龙太子如此做派,未免有些煞风景,好在并无人应和他。敖凤拉着敖萝促狭道:“丫头,你也来仙府中玩耍些时候,怎样?”
敖萝立时两眼发亮,嚷道:“好啊好啊!”
这丫头如此模样,把方才面露笑容的敖瑚噎得半死。
“哥哥,要不你也来玩玩嘛……”
敖瑚没好气地瞪了做柔弱可爱状的敖萝:“你哥哥要是有这般悠闲,还用你来说?”
“瑚弟何必如此?”许听潮笑着劝道,“大阵布成,龙宫庶几无忧矣,大可前来盘桓小住。”
敖瑚苦笑:“兄长却是不知,自从龙宫在西海中落脚,便没个安宁的时候。四方水族十分排斥,时时都会纠结了前来攻打,小弟断然走不开的。”
“休得在此叫苦!”敖凤一瞪眼,“龙宫行事是个什么德行,我还不知?恐怕是你们想要拓地千里,见一个水中王国,训练了水军四处攻打,方才招来的敌手吧!”
敖瑚讪讪,犹自辩解道:“龙宫向来有豢养水军的传统……”
毕竟是人家龙族内部的事情,姐弟两个吵架,许听潮也不好插嘴。
幸好元磁极空梭挪移虚空的本事十分厉害,许听潮只动用了些许心神催动,数次小小的挪移,便到了一处热气腾腾云蒸霞蔚的海上。
许听潮早察觉前方海底有一个方圆数百里之广的巨大水泡,水泡倒扣在地上,其中不知多少浑身赤红鳞片的蛟龙乱糟糟地飞舞,搬运建材,平整土地,挖掘沟渠,建造宫室……好一派热火朝天的场景!
之所以远远就停下,不曾径直遁至那水泡上方,是因为好几支蔫不啦叽的鱼虾蟹贝龟鳖诸般水鲜精怪构成的军队正自巡逻,海面之上,也有成群结队的飞禽盘旋。
许听潮将飞梭变作千余丈大小,传音通知敖泽,已然到了地头。
敖泽大喜,匆匆与栾凌真道别,招呼一干真龙遁出飞梭。
有眼尖的龙族领队小将远远看见,带队前来查看,见得敖泽和如此多的同族,顿时大喜过望,一面上前拜见,一面分派了人手前去报讯。
海中这般情形,十分稀奇,仙府中众人都走了出来,站在许听潮云头之上,好奇地观望,想要弄清楚龙宫就竟是如何建造。栾凌真也带了自家孩儿和两个徒弟赶来,却似嗔似怨地白了许听潮一眼。
许听潮也不理会这便宜姐姐,只陪着伯父黎元禾,高婶和高小七一家说话。
须臾,一黄一赤两道遁光从海中升起,往这边激射而来。片刻到得近前,遁光散去,现出敖皎月敖明月姐妹的身形。
两个龙女娉娉袅袅地向敖泽行礼:“侄女儿见过七叔,迎接来迟,万望赎罪!族中其余子弟和火蛟王一族,都有职责在身,不便前来相迎,侄女在此代为赔罪。”
敖泽把手一挥:“哪有这般多虚礼,快些带我入阵,早早将龙珠安置了。宫室庭园,大可缓上一缓!”
“七叔请随侄女来!”
两个龙女向许听潮敖珊敖凤投来个歉意的目光,架起遁光点头往来路去了。
敖泽命身后一干子弟跟上,方才对许听潮道:“贤孙婿,此番布置大阵,少不得要弄出些动静,还请多停留些时日,以为护持。”
“七叔祖但请放心,小子义不容辞!”
敖泽这才满意离去。
敖瑚乃此界龙宫之主,也不能耽搁,与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告辞,便也架了遁光追赶敖泽去了。
待得一干真龙去得远了,那龙族小将方才拱手作别,自带了属下前去巡逻。
一时间,许听潮等竟被晾在当场。
敖珊执住许听潮的手,柔声道:“龙族总有许多隐秘,夫君莫要往心里去。”
表面在安慰许听潮,其实是说给云头上众人听。
许听潮知晓自家妻子的意思,便笑道:“珊儿你如今已是真龙之身,只因嫁与为夫,便不得与闻诸多族中秘事,这等小节,如何值得生气?我们且去南方,正好趁此机会游玩一番。”
众人纷纷叫好,许听潮收了飞梭,架起云头往绕过这片海域,来到南方偏西处停住,自仙府中取了佳酿果品,就云头上设下桌案,面对大海小酌起来。
众人随意而坐,踏浪墨鲤与许听潮近百年不曾相见,自有许多话说。一番叙述,许听潮才知两人在三十多年前先后修成元神,墨鲤更结合师门功法、太虚衍光录和龙族炼气术,最终创出一适合鲤鱼一族修炼的崭新法门,唤作“墨鲤奔波化龙诀”,她便是这法门第一个受益的,早在修成元神之前二十余年,就脱去鱼身,成了一头墨龙。
这等事情,总是让人钦佩,众人纷纷恭贺。师徒多年夙愿得偿,如今更得了众人认同,墨鲤也甚是高兴,酒到杯干,不一会儿就满面酡红,骄艳无双。
敖珊又问起这些年来龙宫在此界的事情,踏浪墨鲤一一作答。两人也追问许听潮在那天道界的经历,许听潮与敖珊敖凤捡些要紧的说了,直把敖萝听得惊呼连连,缠住了不放,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小姨子,许听潮才将目光转向高小七夫妇。
黎元禾、高婶,以及高小七一家,自从随同迁移,所见尽是仙道中人,二老和高小宝也就罢了,老的豁达,小的懵懂,高小七夫妇却十分欣羡,因此总有许多心事。
许听潮早就看在眼里,只因先前诸事繁杂,腾不出空隙来,此刻见到夫妇两人面上又微现异色,便道:“小七,弟妹,愚兄观你二人修为已颇有火候,不过想要凭借本身法门修炼元神,却是不成。愚兄手中颇有几部上好的功法,你们可愿修习?”
两人哪里有不肯的?当即就喜形于色,惹得黎元禾和高婶接连呵斥,两老虽然责怪小两口失礼,但面上欢喜,却是再明显不过。
许听潮一笑,挥手在面前凝出七个颜色各异的光团,从左往右一指:“这七门功法,分别是五行灵火真经全本、太虚衍光录、离火归元剑诀、凤凰真形诀、大道通天剑诀、冥府玉册、庚辛金元磁剑煞……”
将各门功法的优劣尽数说了,才问:“可曾想好,要修炼哪一门?”
五五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五十九)
高小七和公仪卿兰目光频频落到冥府玉册之上,只目光中总有许多疑虑。
许听潮已然知晓他们所想,暗赞一声两人心志不小,竟然选了这般直达混元的法门,便出声劝道:“宇内五仙,妖魔人神鬼,并无高低贵贱之分,纵是鬼道,也为正统炼气之术。”
此言不仅让黎元禾和高婶打消了两个晚辈修炼这什么冥府玉册后会变成鬼物的担忧,也使高小七夫妇下定决心。
“小弟和卿兰愿修冥府玉册,请兄长成全!”
许听潮一笑,挥手收起其余六团光芒,伸指一划,便将面前阴森黑光切作一般无二的两份。
“功法再好,也靠自家勤奋修行,小七,弟妹,切不可懈怠了!”
“小弟弟妹省得!”
高小七和公仪卿兰各自凛然,并非做作,而是发自内心。他们炼气修道数十年,如今也就相当于旁人百余年的修为,算得资质不错,但想要修至炼气大圆满,依旧遥遥无期,更休说凝成元神。二人深知修行不易,如今得了这般直达混元的绝世功法,哪里有不刻苦用功的?
许听潮再不多言,心念动处,两团黑光已然飘出,没入二人眉心。
两人面上欢喜激跃陡然一凝,而后更盛了三分,双目紧闭,正自参悟其中玄妙。
栾凌真看着许听潮,目中总有许多幽怨,暗道这小贼当真奸猾,当年在鬼车界与自己交换的,竟才半部冥府玉册,明显不曾将我这姐姐的当成自己人!
当初以道胎孕婴真诀交换冥府玉册时,这少妇就知自己大赚特赚,也曾猜过许听潮手中尚有这部鬼道圣典的后半部分,不过并未往深处去想,毕竟能修炼到天仙境的功法,就足够自己在凡界用功数万上十万年了,便是将来飞升天阙,也还有天仙境法门可供修行,而今亲耳听到许听潮承认有冥府玉册全册,直指混元大道,幽怨懊恼之余,更多却是兴奋!
这小贼当着自家的面说,不就是想将老娘绑上他的贼船么?老娘孤苦伶仃的,早就看准了你小子,又何必弄这般玄虚?
栾凌真不禁有些自怜自伤。她九个孩儿感受到母亲心境,多有忿忿不平者。伊莼鲈范静梅两个做弟子的,面上也颇多异色,他们早就得传了冥府玉册炼气、元神两境的法门,陡然得知这部鬼道圣典的根脚,怎不生出患得患失诸般情绪?
踏浪更是艳羡得几乎要流口水:“小七兄弟卿兰妹子当真好造化,错非俺已修成了元神,说不得也要讨来修炼一番!”
这话却是说破了云头上众人的心思,只大家各有传承,尽管动心,却并没有哪个会当真这般做。
黎元禾和高婶早笑得合不拢嘴,晚辈儿子有了如此前程,做长辈父母的,怎会不高兴?
高小七和公仪卿兰修为不高,也只能略略参悟炼气境法门的前半部分,须臾,两人先后醒转,双双拜谢。
许听潮伸手虚扶,待两人站起,才道:“在仙府修行鬼道法门有一桩难处,不能径直吐纳灵池边的五行灵气。我有一种法器的炼制法门,唤作通幽指环,炼成后可将五行灵气和九幽玄阴之气自如转化,亦能转化真气性质,正合你们使用,只事前不知你们会选冥府玉册来修炼,并不曾炼制,须得稍稍等待些时日。”
高小七道:“小弟和卿兰蒙大哥赐下如此无上功法,如何还敢有其余想法?且修行冥府玉册,先要将一身真气转化作玄阴,也须得不少时日。”
许听潮含笑点头,又虚指栾凌真道:“若是有甚不懂,尽可找姐姐讨教。”
高小七夫妇又自应下。
栾凌真白了许听潮一眼,颇多风情:“弟弟恁地客气,尽把姐姐当做外人!小七兄弟和卿兰妹子即吾弟吾妹,释疑解惑这事儿,还不是做姐姐的分内之事?”
许听潮向她拱手赔礼:“却是小弟孟浪了!”而后又道:“小弟炼制的通幽指环,以五行催动更佳,与小七和卿兰将要修行的法门颇有不符,不知姐姐可愿代劳?”
栾凌真喜道:“这般好事儿做得,快将炼制法门拿来!”
许听潮将炼制之法刻录到一枚漆黑的玉简中,用真气托了,往这少妇推去:“姐姐请收好!”
栾凌真接住,探入神念查看,面上喜色更甚,头也不抬地道:“一月之内,便见分晓!弟弟快些将我收进飞梭,姐姐这就要开始炼制了!”
许听潮自无不允,但并未真个将她“收了”,而是把元磁极空梭祭出,化作一道百丈星芒。
这少妇又白了他一眼,才带着儿女徒儿,架了遁光遁入梭中。
“哼哼!”
“嘿嘿!”
这少妇离去,敖珊敖凤才怪声怪气地弄出些声响来。许听潮暗叫侥幸,幸好处置妥当,后院不曾起火,葡萄架也不曾倒了……
小夫妻这般模样,着实惹人发噱。
许听潮无视众人古怪的目光,厚着面皮对黎元禾和高婶道:“伯父,婶婶,侄儿从南荒王郑、郑婆婆两位巫道前辈手中得了上古巫道修行之法,不知您二人可愿修炼?”
二老明显意动,黎元禾抚掌道:“着啊!整日里看你们飞天遁地的十分爽利,我和老高家的的早就心痒得不行!潮儿你既有合适的法门,还不快快说来给伯父听!”
“伯父婶婶稍待!”许听潮施了一礼,才把敖琲唤到面前,“琲儿,你可愿修炼这法门?”
敖琲早已欢喜得不行,他知黎元禾和高婶两位长辈也服食了万载空青,他们修得,自己定然也修得,哪里有不愿意的?当即就拜倒在地:“请师傅传法!”
许听潮挥袖打出一道真气将他扶起,才对众人道:“上古巫道乃人族仙魔佛诸般大道的起始,大家尽可听着,此番以伯父、高婶和琲儿为主,我会多加照应,能领会多少,就看各人造化了!”
众人闻言,纷纷打起精神。尤其黎元禾、高婶和敖琲三人,更是颇多紧张。
许听潮道:“巫道修行,须得心平气和,方能与天地亲近,诸位且先听我念诵几段凝神静心的经文。”
众人这才知晓犯了忌讳,不等许听潮开口,便个个凝神盘膝而坐,先就运起了类似法门。
片刻之后,清越舒缓的吟诵声便在海面上响起……
五五一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
“我说许兄弟,你这般哼哼唧唧地念叨都半天了,还是赶紧将那劳什子古巫道法门传下来!”
踏浪先前还耐着性子屏息凝神静静聆听,这会儿却再也忍耐不住,径直嚷嚷开来!也难怪,许听潮说念诵清心宁神的经文,一念就是数个时辰,哪个也受不了。踏浪蟹叫嚷之后,众人大都睁开了双眼,只黎元禾、高婶、乔痴、褚逸夫、敖琲、敖萝和敖凤兀自沉浸在某种意境之中,不曾醒转。
许听潮一笑,口中吟诵声已然停下,动念在黎元禾七人身旁布下禁制。
“该传的我都已传下,只你不曾领会到罢了。”
“啥?!”
尽管见到许听潮举动,心头已有了猜测,踏浪两眼还是蓦然瞪得老大,面方才露出不信的神色,便自行褪去,目光在黎元禾等人身徘徊。且不说这水兽,旁人也大都面露诧异,根本不曾想到此节。
“这些时日,我仔细参悟过,古巫道在其意而不在其形,之所以出此下策,也属无奈。若我于此道能有王、郑两位前辈造诣的一成,径直传了便可,也用不着这般麻烦。”
众皆恍然,踏浪知晓不是自己资质不行,大感放心,“安慰”道:“许兄弟你快些修炼,等到修为高深了,大家伙再来学不迟!”
许听潮咂咂嘴:“学了这般法门,必与南荒巫道一脉牵扯,其中颇多麻烦,诸位此刻未能学会,未尝不是好事儿。至于今后,且看情势如何。”
话都说到这份,众人已明白许听潮的顾忌,便不再多言,重整酒席,各自饮酒谈笑,只等龙宫将阵法布置妥当。
典籍中多记载古之时人心淳朴,从这巫道法门之便可应征应证一二。此番传法,除去许听潮刻意照顾的三人外,能够领悟的,大都是心性纯净之辈。乔痴自不用多说,心头有如白纸;敖萝年纪尚小,也没多少附在的心思;敖凤生性直爽,心无城府。让许听潮意外的,还是褚逸夫。这位苍山剑派的师兄与他家姐姐关系亲密,许听潮心头很有些怨念,从来都隐隐将之防备,哪里想过他这师兄心性如何?如今看来,自己对这褚师兄颇多成见和误解。
“这人如此心性,姐姐与之结成道侣,倒也妥当。”
许听潮看了看正与敖珊和细柳眉飞色舞说话的许恋碟,一股子轻微的酸意也悄然自心头生出……
忽忽就是数日,黎元禾等已然参悟了巫道法门,各自欢喜。黎元禾、高婶和敖琲自是勤练不辍;褚逸夫、敖琲和敖凤都浅尝辄止;乔痴自言愚钝,却比他们用功些。
这一日,众人正自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天际忽然隐隐传来阵阵轰鸣异动。
云头附近巡行的几队水卒立时在各自小将的带领下迎了去。
这般情形,这几日已经发生数次,许听潮等都不以为怪,任由龙族自行处置,哪知几队水军方才靠近,就被一阵金灿灿的光芒射入阵中,顿时鲜血四溅,损失惨重!
许听潮面色微变,身形已在云头淡去!
几乎同时,他已出现在交战处,挥手凝成无数玄黑水箭铺天盖地射出,正好截住第二波金芒!
只听一阵连绵不绝的噗噗入肉声,那金芒中也爆出一团团血雾!
原来这金芒是由无数身形细长、头吻尖锐的金枪鱼群聚而成!与普通金枪鱼不同的是,这些家伙都修炼了真气在身,根本就是一群厉害妖兽!
几队龙族水军之所以一个照面就抵挡不住,其实还是因为这些金枪鱼妖行动太过迅速,领头龙族小将根本来不及反应。如今许听潮出手阻了一阻,各个小将都反应过来,呼喝声中,将麾下剩余水卒的真气汇聚起来,在阵势之外布下数道防御,而后也似许听潮一般,凝聚水箭水矛,只等那金枪鱼妖兽群再来攻打。
金枪鱼吃了个大亏,只在周围海中游走,并不急着前,天边却飞来一团绵延数十里的赤色雷火!不知多少道火焰缭绕的赤色雷霆从中蜿蜒打来,劈啪作响,声势极大!
几位龙族小将立时就变了脸色,法诀一变,凝成的水箭水矛尽数溃散,汇成一道涛涛黑水,往那雷霆轰隆隆地卷去!
许听潮早看得清楚,那赤色雷火中,乃是一头头浑身赤红花纹的鳐鱼,不知怎的竟飞到了海面之,还结阵弄出这般大的阵仗!
几位龙族小将率领的水卒本就不多,之前又损失了小半,哪里挡得住如此火焰雷霆?
许听潮已将玄元癸水旗取出,挥手布下六张数十里之广的无形雷网,从下左右前后六方,往赤纹鳐鱼群围拢!
那烈焰缭绕的赤色雷霆先与几位小将打出的黑水相撞,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声,便将黑水涤荡一空,而后继续蜿蜒向前,片刻后,就撞了无形雷网,霎时间轰鸣声大作,丝毫不得寸进,反而急速往后退却!
并非赤色雷霆真个折返回去,而是被无形雷网生生击得溃灭!烈焰雷霆前方,偶尔可见晶莹剔透的莲花一闪而逝!
赤纹鳐鱼群也知凶险,各自鼓动,密密麻麻的烈焰雷霆窜将出来,想要将面前那看不见的莲花挡住,奈何收效甚微。
眼看就要被无形雷网近身,敖瑚一身戎装,手提乌光长戟赶来,人未至,声先到:“兄长慢些下手!这赤纹鳐乃训练水军的绝好妖兽,就这般杀了,委实可惜!”
许听潮闻言,把玄元癸水旗一挥,六张无形雷网便黏连融合,把赤纹鳐群牢牢包裹在中心!而后遥遥一抓,数十里之巨的鳐群陡然缩成拳头大小,被他摄到掌心。
“贤弟且接好了。”将手中赤色雷火抛给敖瑚,许听潮又问,“那金枪鱼妖甚是厉害,不知是否也适合把来调教?”
敖瑚接住红彤彤的雷火球,探出其中赤纹鳐的数量,本就十分高兴,闻言更大喜道:“正要劳烦兄长出手!”
许听潮一笑,又将玄元癸水旗催动,放出数张硕大的无形雷网,往海水中捞去。须臾,一枚金灿灿的拳头大小球从海中飞出,径直落到敖瑚面前。
敖瑚将之接住,霎那间又探明其中金枪鱼妖的数量,面喜色更甚:“多谢兄长!有了这两群妖兽,小弟便能练出两支精锐来!”
许听潮不置可否,看了看这小舅子身后连绵赶来的水族大军,皱眉道:“有一虚境大圆满的九头怪物正往这边赶来,身边还有三群妖兽随行,贤弟这些兵丁恐怕应付不来。”
敖瑚悚然动容,连忙道:“还请兄长再出手一回,小弟这就差遣人手守护大阵!”
“无须如此紧张,方圆六百万里之内,只有那九首怪物和三群妖兽头屑麻烦。”
扔下这么一句话,许听潮便挪移遁走。
“兄长,记得把三群妖兽也收了!”
敖瑚连忙呼喊一声,而后返身呼喝起来。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水军立时就分散开来……
许听潮并未立时就赶去拦截那九首怪物,而是挪移回云头,先请细柳带老蝎宓不瘟和魔灵炽奴留下照应,再将众人收进仙府之中,方才使出牧云遁法,往南方赶去。
眨眼功夫,海中那小山一般的九首怪物便已遥遥在望,但首先接战的,却并不是它。
许听潮甫一现出身形,就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得头昏脑胀!心烦之下,也如法炮制,将一群数百万只麻雀般的聒噪小鸟束成一拳头大小的麻团。
麻团放在手中,兀自有吵吵嚷嚷的鸟鸣声传出,许听潮连忙下了好几道禁制,方才将之尽数屏蔽。
随手把这麻团收起,许听潮暗自嘀咕,也不知小舅子为何会看这让人头疼的聒噪鸟儿,若练成水军,尚未来得及对敌,主将怕就要被它们吵死了……
心头如此想,目光却与那九首怪物对。
许听潮只觉一阵暴戾猛恶传来,嘴角顿时一瞥,原来这货空长了如此大的个头,却连灵智都不曾开启!
认出九首怪物的根脚,许听潮便生了轻视之心,也不顾它龇牙咧嘴地挑衅,侧头往左右看去。
左方,是一群数万头黄毛碧蹄骆驼状怪物踏水而行,看来悠闲懒散得很。许听潮心中生出几丝古怪,这浩瀚大海竟也有骆驼生存,当真稀奇。这群骆驼修为不俗,光是元神就有两百余头,若是收服了,小舅子定然欢喜得很。
右边的风光却煞为好看,乃是一群千余个衣带飘飞、裙裾轻盈的绝色美人。这东西许听潮认得,并非真个是人,而是一种叫做“幻姬”的蚌精。顾名思义,这种蚌精精擅幻术,休看她们数量不多,却是前后五群妖兽中最难应付的。
不过在许听潮眼中,无论金枪鱼妖,赤纹鳐,还是那聒噪小鸟,海骆驼,亦或是这幻姬妖蚌,对付起来都是一个样。
只见他将玄元癸水旗连连挥动,十余张无形雷网相继发出,顷刻便将碧蹄骆驼和千余幻姬各自捉了,化作掌中两个拳头大小的圆球……
五五二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一)
两群帮手瞬间就没了踪影,那九首怪物这才勃然大怒!
它身躯微微一动,便有千多丈高的巨浪生出,往许听潮打来!
若自然生成的巨浪,便是再高大数倍,许听潮也不惧,这怪物弄出来的却包含了雄浑的真气,许听潮不愿硬接,因此先一步抽身遁走,在万丈高空现出身身形。
四下一看,许听潮不禁大惊失色,原来眼中所见的海面之,已是不知多少数十百丈高的巨浪汹涌激荡!探出神念查探,发现方圆数万里内皆是一般模样!
这怪物究竟什么来头,竟能兴风作浪至此?
心头正自惊疑不定,那怪物九头齐扬,张嘴喷出九道十余丈粗细的水柱射来!水柱经天,竟发出箭矢破空一样的利啸!
许听潮随意一挥手,九道水柱便偏折了方向。他又将玄元癸水旗催动,一张无形雷网在怪物身旁就近生出,要将它身躯包裹!与此同时,八道数十丈粗细的玄黑水柱贴着怪兽身躯窜出,灵蛇一般窜动,先一步将之捆缚!
嘶——吼!
怪物九个头颅齐齐怒吼,身陡然生出无数丈余大小的滚滚雷珠,将八道绳索一般的水柱炸得断裂,而后与无形雷网撞做一团!霎时间,雷电轰鸣,玄黑、晶莹两般光芒激荡,朵朵晶莹莲花接连闪现,继而被肆虐的雷电吞没!
海中巨浪愈发大了,更有白茫茫的热气自海中腾起,冲半空数百丈高!即便身在万丈高空,也有道道热浪扑面而来!
许听潮已然觉出不对!
这就投怪物分明就是纯粹的水行妖兽,断然没有这般将海水煮得几欲沸腾的本事!
莫非是龙族布置阵法到了关键时刻?
“许道快快前去相助敖泽前辈,这怪物就交给妾身三人料理!”
细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青紫、漆黑、惨白三道遁光激射而来!
许听潮心头一凛,暗叫一声不妙,折身就往大阵方向遁去!
一路穿破风浪热雾,处处可见狼奔豕突的水族兵丁,甚至好些龙族小将都混在其中,没头苍蝇一般乱转!
许听潮顾不得理会,也不再管什么忌讳,径直冲入大阵所在那水之中!
中的海底已变成赤红的熔岩湖泊,赤鳞蛟龙的遗骸处处可见,被粘稠的岩浆裹挟了流动浮沉!熔岩下方,隐约有十余道强横暴戾的气息横冲直撞!
“听潮来得正好!”敖泽正与一众真龙和数百头火蛟对那太古炎龙龙珠吐纳,见得许听潮,便大声呼喊起来,“这龙珠气息太过强横,竟引来十余头地底太肺毒龙争抢,你可有方法应对?”
这老龙满面焦躁,显然情势已到了极凶险的时刻!
许听潮尚不及回答,龙珠正下方的岩浆便喷出一道赤红火焰,数头火蛟和一位元神境真龙躲避不及,被那赤焰燎中,吭都没吭一声就跌落半空,被岩浆吞噬!
果真是太肺毒龙!
许听潮已认出那赤焰的根脚,正是太肺毒炎!这东西与地青一般,都为世间绝毒之物,等闲修士哪个敢招惹?方才见得数头火蛟和一元神境真龙都瞬间就被毒毙,心中戒惧更甚!
尽管如此,许听潮还是架了遁光,一头扎进沸腾的岩浆之中!进入之前,他身旁已凝出一层丈许厚的四色光幕,光幕之外更有一层五色雷霆交织的数丈厚阵法!贴身处,九十九枚青碧色鳞片浮现而出,却是敖珊在仙府中祭出青龙逆鳞,给自家夫君护身!
许听潮遁入岩浆中,满眼尽是赤红,忙将真气灌注双目,额前眉心泉更是大开,顿时见到十余头纵横交错的千丈身影!看其周身赤焰缭绕的模糊模样,八成就是那太肺毒龙了!
与预料的不同,这些毒龙蟹根本不曾理会方的敖泽等人,而是围住中心一头通体金鳞的百丈小龙,连连喷吐太肺毒炎!
那金龙被围攻,半点不惧,也是张开大嘴,喷出道道金光四下乱扫!
太肺毒龙共有一十五头,修为不相下,均为虚境大圆满,却甚是畏惧这金光,纷纷躲避不跌!但总有那运道不佳的吃金光扫中,轻者被削去一大片火焰,重则身躯断裂两半!
许听潮看得分明,这些太肺毒龙并无实体,乃是一道道太肺毒炎凝聚,因此尽管被斩做两截,也能瞬时就接续,片刻恢复原状,只身气息稍弱!
至于中间那金龙,许听潮却看不出来路,只觉它喷出的金光甚为眼熟,似乎是送与妹妹许沂的歪嘴葫芦中那头金刚龙象喷吐的金磁重光,但又有许多不同。
十六头怪龙分作两拨斗得火热,许听潮也乐得作壁观,传音与敖泽老龙互通讯息。
老龙本来以为十余头太肺毒龙在相互争斗,听了许听潮述说,才又大惊!他亦不知那金龙的来头,只是又多了一头更厉害的怪龙,心情十分抑郁。
“七叔祖,若小侄能将这十六头异龙挡住数日,您与诸位道可能将阵法布置妥当?”
敖泽闻言大喜:“阵法已被破坏了不少,全数布成断然不可能,却尽够布置个七八分!介时炼化区区毒炎所化的恶龙,易如反掌!可恨这些毒龙灵智甚高,总会时不时出手阻挠我等布阵!”
“如此,孙儿便动手了,还请七叔祖尽快!”
“听潮放心就是!”
许听潮闻言,不再多说,挥手将仙府祭出,钧天仙雷大阵瞬息弥散开来,将方圆数十里范围尽数笼罩!
十六头异种怪龙正自恶斗,也见到许听潮在一旁窥伺,但哪里料到这等情形?猝不及防之下,尽数落入阵法之中!它们识得厉害,立时就停了争斗,太肺毒龙怒吼连连,往仙府扑来,那金龙则张嘴喷出一道丈许粗的金光,后发先至,穿透重重雷幕,射到仙府门前!
许听潮早已遁入仙府之中,见状立时将仙府催动,挪移而走,那金光只从仙府残影中穿过,半点损伤也未造成!
仙府挪移之后,就此失了踪影,十六头异龙在漫天雷霆中乱窜,不曾寻到仙府下落,自身却挨了不知多少雷霆!
十五头太肺毒龙身躯特别,并不如何惧怕雷电,那金龙却倒了大霉……
五五三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二)
钧天仙雷大阵中的五行雷霆岂是易与?只片刻功夫,那金鳞灿灿的金龙已是通体皮开肉绽,鳞甲碎裂纷飞,若非它不住喷吐金光把自家身躯裹了一层又一层,指不定就要一命呜呼了!
十五头太肺毒龙情形稍好,却也时常被阵中肆虐的雷霆劈得身形散乱,尽管时时凝聚,身气息也在看得见地跌落!
这些毒龙仗了这般身形聚散如意的好处,各自摇头摆尾,往大阵边缘而去,想要脱出阵法覆盖范围。!。许听潮在仙府中看得真切,翻手将玄元斩魂刀祭出,看见哪头毒龙靠近了阵法边缘,就是几刀斩出!
最开始那头毒龙不肯理会这灰扑扑的十丈刀芒,及至被瞬息斩了几刀,方才嘶嚎奔走,如同见了天敌,躲避不迭!
太肺毒龙禀太肺毒炎而生,也是一类火中精灵,正好被玄元斩魂刀克制,同类吃了偌大苦头,余者便再不肯让灰色刀芒斩中,乖乖回了大阵中心。
如此,并非是说它们就安分了。
十五头毒龙聚成一团挨挨擦擦片刻,身就齐齐腾起赤红如血的火焰来,只几个眨眼的功夫,便扩散至数里方圆!尽管火焰愈是扩张,便愈容易被阵中雷霆劈散,但血一般的火海终究是在增长变大。
对此,许听潮也没什么好办法。虽然他修行了五行灵火真经,但却半点不愿沾染这等毒炎,身也没有合适的宝物收摄,只能一面催动玄元癸水旗,放出玄水阴雷网去炸,一面鼓动狂风,试图将毒炎吹出阵外。同时全力催动玄元斩魂刀,斩出无数刀芒,射入火海之中胡乱搅动!
水火不相容,玄阴蟹水雷颇有些效用,鼓动的狂风却只将火海吹得褶皱伸缩,但火海就好似黏粘的牛皮糖,无论被如何拉扯,也没有哪怕一小片被吹走。至于灰色刀芒,因为许听潮不敢将神念探入毒炎火海之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犹未可知。但阵中并未传出哪怕一声毒龙嘶吼,想来是根本不曾哪怕半分凑效!这火海之中,定然另有乾坤,让十五头毒龙能从容躲避。
许听潮倒是想破开虚空,将毒炎赶入其中,又怕毒龙循着空隙遁走,因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十五头毒龙鼓动毒炎,渐渐将阵内充斥!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将钧天仙雷大阵覆盖范围也随之扩大,同时尽力催动大阵和玄元癸水旗、玄元斩魂刀两件宝物,使阵中雷霆变作水桶般粗细,玄阴蟹水雷网一张张落下,尽量将毒炎消磨,也好多拖延些时间,让龙族将阵法布置妥当。
阵中那挣扎求生的金龙,早被许听潮忘记到了后脑勺。
如此一个多时辰,太肺毒炎已然弥散出数百里,钧天仙雷大阵只比毒炎火海大出数十里。此时,毒炎再无力往外扩张,许听潮倒是松了口气,只安心催动大阵和两件宝物,就等龙族大阵布成的霎那!
忽然,一道数千丈的赤金剑光从火海中激射而来,正正对准仙府藏身的小乾坤!
许听潮还以为那金龙早就在漫天雷霆和毒炎中身死道消了,哪里料到它依然存活,关键时刻还整出这般大的幺蛾子?
赤金剑光来得太快,许听潮大半心神又在操持大阵和玄元癸水旗、玄元斩魂刀两宝,急切间还来不及避让,就被它斩破了小乾坤,径直往仙府本体射来!
许听潮不虞仙府会被区区一道剑光斩破了防御,因此只是动念将那四色光幕放出,便冷眼相看,等待这剑光露出破绽!
瞬息功夫,剑光便斩在四色光幕之,发出利刃入肉一般的噗噗闷响!十余丈厚的光幕,竟被它斩入小半!
许听潮心头一凛,这剑光的威能,委实大出预料!
不过还好,它终究破不开仙府防护,反倒身陷四色光幕之中,数次挣扎无果,便现出本体,乃是一截二尺长的断剑!这断剑通体赤红,断口处陈旧黯淡,剑尖钝圆,通体煞气腾腾!许听潮身处仙府之中,看了一眼,照样被其锋锐煞气刺得肌肤生疼,不禁大惊失色!
“赤阳剑煞!!”
许恋碟和褚逸夫失声惊呼,双双站将起来,四目灼灼地注视那断剑,面神色,又是兴奋又是畏惧!
他们这一呼喊,仙府中众人大都认出这断剑的根脚。
“赤阳剑煞”这般名目,乃是剑修之中特有。照通常情形,剑修一身本事都在自家飞剑,而一口飞剑若斩杀生灵过多,便会生出煞气,大增飞剑威能,这数量到了一个令人恐惧的境地,剑煞气就会变作剑煞,飞剑威能陡增数十倍!但这等凶兵,也只有日夜将之祭炼的原主人能够驱使,一俟原主人陨落,便会化作绝世凶物,四处祸害生灵!
眼前这断剑,显然就是一口成就了剑煞的飞剑断刃,因其性属阳烈,色赤,便被称作“赤阳剑煞”!只不知为何会流落此地,还被一头古怪的金龙收服,莫非这金龙与它的前代主人有莫大关系?
似许恋碟和褚逸夫这等剑修,修炼的乃是剑中杀道,若得了这赤阳剑煞,便可将之抽取炼入自家飞剑,以此来提升飞剑品质,赠其威能!遇这般不需自行去杀戮生灵,便能大增神通的好事儿,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失态。
旁人尚且有功夫思索旁的东西,许听潮却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四面八方趁机涌来太肺毒炎!
小乾坤被破,仙府自然暴露在毒炎火海之中,十五头毒龙怎不抓紧时机,驱使毒炎来灼烧?
赤红的毒炎燎在四色光幕,滋滋做响,光幕并未有丝毫削弱,许听潮却觉出阴阳五行池中的灵气消耗陡然增大十倍还多!他心头吃惊,连忙催动仙府挪移而走,避入阵中另一处小乾。哪知毒炎好似附骨之蛆,沾染到光幕之,定要灼灼燃烧半晌才会消散!十五头毒龙有了指引,总能驱使无尽火海中的毒炎将小乾坤烧得破碎!
似这般,除了硬与之消耗外,似乎别无他途,许听潮索性将仙府挪移到大阵中心,任由无尽毒炎来烧!
十五头毒龙把注意力落在仙府之中,火海便抵挡不住钧天仙雷大阵和玄阴蟹水雷网消磨,逐渐向中心缩小,速度比之前扩散还要快了数倍。
如此一来,许听潮只觉压力大减。这般算计算是成了,他面不禁露出几丝笑容。
他对钧天仙雷大阵本就不曾掌控了多少,四五十里范围,尚能顾及细节,再大就只好凭借阵中雷霆数量克敌了。方才大阵弥散数百里,他还十分紧张,生怕火海中的毒龙寻得空隙逃了出去,因此将玄元斩魂刀催出十二分威能,无数刀芒围绕火海前左右前后斩击不停,以作吓阻。似这般,近半数心神都着落在此宝之。如今大阵缩小,应对之际便逐渐从容。
毒炎火海缩减至百里范围时,虚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惊天龙吟!恍惚间,许听潮仿佛置身当年在域外那元气绝域,听得太古炎龙怒吼长鸣的情景!
龙族大阵已然成了!
许听潮心头大喜,瞬间就恢复过来!
定睛看时,只见钧天仙雷大阵之外,无尽熔岩已然凝成一头硕大无朋的赤鳞老龙!这老龙正自瞪了一双巨眼,往阵中看来!
仙府中众人还只觉得这眼神蛮横暴戾,阵中毒炎火海却顷刻散去,那十五头太肺毒龙各自盘曲俯首,半点不敢动弹!
许听潮大感放心,心念一动,便收了大阵,驾驭仙府往方遁去。
临去时往下一瞥,只见那老龙张嘴一吸,将十五头毒龙一口吞入腹中,打个饱嗝的功夫,身已燃起赤红烈焰……
“听潮,珊儿,凤儿,我这大阵如何!”
老龙敖泽满面憔悴,眼中却是神采飞扬,负手戟指,指着面前那恍若置身镜中的硕大赤红龙珠,很是意气风发。
三人理解这老龙的得意,正要恭维,一声满含不屑的讥讽却从旁边仙府中传出——
“这般粗陋的阵法,你这老龙也好意思沾沾自喜地夸耀?”
摩陀老道满头乱发、衣衫褴褛地从仙府中走出,口中如此贬斥,一双老眼却盯住了龙珠,其中灼灼光芒,半点不比那太肺毒炎逊色!
敖泽老龙被落了面皮,十分不悦,见得仙府中走出这邋遢老道,却有了旁的计较,稍稍整肃衣冠,恭敬施礼道:“可是摩陀道当面?”
“唔唔……”
摩陀老道的心思全然放在面前阵法之,哪里有功夫理会他?
“老弟,之前你把这般好的宝贝当做聘礼,用作娶老婆的本钱,哥哥还惋惜得接连好几天睡不着觉,如今看来,却是不亏,不亏……啧啧!”
这话惹得敖珊敖凤怒目瞪眼,许听潮无言抚颌,老龙敖泽却是眼中喜色一闪而过,伸手拉住许听潮道:“听潮啊,早闻你这义兄阵法造诣惊天,有神鬼莫测之能,不知能否请他帮忙将此阵改进一二?”
许听潮不曾说话,摩陀老道却被这一记马屁拍得神魂颠倒,嘴歪眼斜地傲然道:“你这老龙好没道理,这等好事当前,老道怎会有半点不肯?快快将阵图拿来我看,只须稍稍费些手脚,你这大阵少说也能增加两三成威能!”
五五四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三)
“……你这大阵少说也能增加两三成威能!”
敖泽闻言,顿时舍了许听潮,疾步走到摩陀老道身边,急切道:“此话当真?!”
“你这老龙忒不爽快!老道还会骗你不成?”摩陀老道满脸不耐烦,呵斥了一句,才把手掌往面前一伸,“拿来!”
敖泽翻手取出一张赤鳞兽皮,却并未立即递出,而是为难道:“此乃龙族不传之秘,道若是想看……”
摩陀老道急得跺脚:“你怎的婆婆妈妈像个老娘们儿?有何条件,尽管说来!”
“道须得保证不将这阵法泄露给旁人,且在我龙族做一名挂名客卿……”
“好!”
摩陀老道甚是干脆,当即就用自家心魔发了个恶毒的誓言,而后一把将敖泽手中那阵图抢来,迫不及待地低头查看。
敖泽丝毫不在意,一张老脸也笑得好似灿烂的秋菊。这位摩陀道如此容易说话,半点不像两个丫头和许家那小子所说的脾性古怪,就是看到阵法时,过于急切了些。不过正因如此,才更让人放心。苍玄祖龙大阵威能不俗,纵使族中传承不全,也厉害无比,如今被这老道改进完善一番,又有太古炎龙龙珠压住阵眼,太肺毒龙为阵中玄兽,巨人界之内,还有何人能够撼动龙族根基?便是似之前夸父族那般,被数位合道境域外天魔同来攻打,也大可一战!
老龙沾沾自喜,却不知摩陀老道的“前科”。这老儿爱阵成痴,才不会去管什么门派束缚,就好比在天道界,为了能参悟仙府中诸般阵法,硬是施展绝阴追魂咒,将自家留在极大门派的元神灯灭去……总而言之,这老道为了阵法,面对诸般条款限制,承诺都很爽快,当然,溜号起来也半点不慢,你还不能说他违背了誓言……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一直在旁观,都有些为敖泽这位七叔祖不值,与摩陀老道这等无良之人做出约定,实在得不偿失。就算做了龙族客卿,想不想为龙族出力,还不是人家一个念头的事情?细想摩陀老道过往所为,似乎也称不勤快尽责。
不过,就此刻来说,龙族确实得了偌大好处;摩陀老道得窥苍玄祖龙大阵的玄妙,也不算亏本;许听潮出力极多,得了一口成就赤阳剑煞的断剑,正好拿来给姐姐祭炼飞剑,也总还有收获。
许听潮自知龙族不会乐意自己这个“贤婿”观看摩陀老道改进阵法,便出声告辞。敖泽果真只稍稍挽留,就不再勉强。许听潮收了仙府,架起云头,载住敖珊敖凤遁出大阵,先找到正自指挥水卒收拾残破的敖瑚,将收来的三个球团给了这小舅子,才往细柳三人与那九首怪物争斗的地方赶去。
一路往前,只见海面尽是死鱼烂虾、亡龟殁鳖随波浮沉,心情不禁大坏。
“幸好此地乃海中极深处,纵然有百丈巨浪生出,也祸害不到陆生灵。”
敖珊轻声劝慰,许听潮才勉强一笑:“可惜数万里海域尽成死地,也不知何时方能恢复生机。想要找个散心的好去处,也须得跑出老远。”
“等接到细柳姐姐,我们便远远离开!”敖凤忽然插嘴,“七叔祖也是,夫君帮了那般大的忙,连一声感谢都没说过,就好似合该给他龙族白白出力一般!”
“凤儿……”
“我说得可有错处?”敖凤不理会敖珊,而是捉住许听潮手臂,气呼呼地问道。
“凤儿没错,珊儿也没错!”许听潮一笑,拦住两女纤腰,“你们嫁与为夫,就该高高兴兴地修行过日子,管旁人是非作甚?”
“什么你们你们的?”敖珊嗔怪地看着许听潮,“凤儿是珊儿,珊儿也是凤儿,我们本就是一人。”
“对嘛!”敖凤也在一旁帮腔,“说得好像我家夫君跟那喜欢三妻四妾地登徒子一个模样!”
左右的温香软玉依偎,阵阵幽香传入鼻端,许听潮总觉得这话听来十分古怪……
许听潮与敖珊敖凤赶到时,细柳正与炽奴、老蝎谈论,该如何分割那九首怪物。
细柳言明只要这怪物的内丹;炽奴认下了骨骼,说是要用来修复那天魔白骨戟;轮到宓不瘟,这老蝎却仅仅将那怪物的血肉脏腑收起,留下数根坚韧的兽筋,而后满脸谄媚地请细柳和炽奴分别收下。
细柳自是不屑一顾,炽奴却颇有些感动,但细柳不说话,她也不敢开口。
许听潮与敖珊敖凤到来时,正好见到这般情形。
九首怪物已被大卸八块、抽筋剥皮、剔骨吸髓,委实大出他意料。炽奴和老蝎也就罢了,一个是魔獍界魔灵,一个是域外魔头,与这怪物并无多少干系,细柳却是正儿八经的妖修,怎好对同为妖族的九首怪物下这般狠手?
细柳显然不知许听潮心中如何想法,见三人到来,便笑道:“这怪物似是九首龙鳗和吞海生潮兽产下的后代,体内其余驳杂血脉,多有互相冲突的,所以空长了这般大的个头,却是个不中用的货色,连灵智都不得开启,这回也不知哪根筋不对,偏生跑来争夺那龙珠,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它九枚内丹倒是十分纯净,于我有些用处,凤兮妹子正好拿它的骨头来修补宝物,可恨这老蝎子是个吃货,特地取皮炼制了偌大一个乾坤袋,要将它血肉收起慢慢享用,却偏生不要用处更大的兽筋!”
这青鸾往日说话不这样的,想来此刻定是心中颇多气愤。
被细柳如此数落,宓不瘟面半点生气也无,谄媚之色反而更盛了三分,弓腰俯首,一副聆听教诲的模样,看着着实让人腻烦。
经历几事,许听潮也甚是看不起这老蝎,便说道:“他既然不要,道收起来又何妨?”
“妾身已拿了内丹,可说占去大半好处,怎好贪多?”细柳回了一句,目光转到炽奴身,温婉一笑,“不如妹子收起来,许道断然看不这点东西的。”
五五五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四)
炽奴畏惧地看了许听潮一眼,见他脸并无异色,这才稍稍放心,小心将几根兽筋摄到手中,略微犹豫,随便抛了两根给那老蝎宓不瘟,又赶紧看了看许听潮。!。
“凤兮妹妹无须如此,许道并非心狠手辣之辈,你并无错处,反倒做了不少事情。这一回能如此快就将这怪物斩杀,泰半功劳都要算到你头。不似这头无用的蝎子,贪生怕死,胆小如鼠,半点作用不起,反倒还要让人分心照应!”
许听潮总算知晓细柳心中不快的原因,只一挥手,就将炽奴收进仙府之中,宓不瘟则被扔到了飞梭之内。似这等无用之辈,如何能够享受仙府诸般好处?原先,许听潮对这老蝎还颇有几分期望,如今算是彻底没了念想。
“细柳道,此地大煞风景,不如寻个山水明秀的去处,也好等待我那义兄。”
这地方不仅有死去的鱼虾龟蟹等诸般海中生灵的尸体漂浮,还因肢解那九首怪物,留下了许多血肉残渣,确实不适合久留。细柳挥手弹出一朵青紫火焰,将下方血色海水焚烧一空,讶然道:“莫非摩陀道在为龙族布置阵法?”
能让摩陀老道离开仙府的,还能有什么事儿?
许听潮也不回答,只微微一笑,而后道:“细柳道请云头来,西方三十余万里之外,有座不错的小岛,我等暂且去那里歇息一阵。”
细柳也是抿嘴莞尔,身青紫光芒微微闪动,凌空踏步,缓缓走许听潮的云头,与敖珊敖凤热络地聊成一团。
许听潮催动云头往西而去,一路尽是三女的声音,顿觉微微烦躁,也不知她们为何有这般多的话题。这小子不愿忍耐,索性悄悄封闭了听觉,专心应付起兀自困在仙府周围四色光幕中的断剑。
他也无甚特别的办法,只将炼魔仙剑祭出,与那断剑斗在一起。
这断剑就算在完好之时,品质也决计比不过炼魔仙剑,但仗了成就剑煞,以及一套厉害的无名剑术,照样能与炼魔仙剑分庭抗礼!需知此时它依旧身处四色光幕之中,虽然为了让炼魔仙剑能够自如发挥,许听潮已将光幕威能削减近半,但依旧不是它的主场!
能争到如此结果,足见这断剑的厉害。
许听潮本来只想将它禁制了送给姐姐炼剑,如今却来了兴致,也不急着施展手段,只御使炼魔仙剑与它缠斗。一来,可以磨练自家剑术,二嘛,就是打算窥得它施展这剑术的个中三味。
当年藏镜阁一行,许听潮在某一面宝镜所幻化小世界中见到那被御兽台禁制,蚁身、蛛腹、蝎尾、美人头、八足六臂的怪物,将之斩杀后,不仅得了混元同心羊脂玉壶和御兽台两件宝物,还从它得知自家从敖珊手中那八幅侍剑图中悟得的剑阵名目,唤作“太一八门剑阵”,也推测出布阵的剑术愈是高明,剑阵威能愈大。
他当时身处天道界,时时自危,几乎全部精力都用到了提升修为之,加之身厉害的剑术也只离火归元剑诀、大道通天剑诀和庚辛金元磁剑煞三门,庚辛金元磁剑煞更不能修行,因此并未将炼入剑阵的八门剑术改换。
晋阶虚境之后,又绸缪回归事宜,在域外虚空一耽搁就是十余年,回来了也来回奔波,并无时间好生考量此事。如今有了机会,正可好生作为一番!
奈何他修炼法术的本事无人能及,于剑术的天赋,也并不比旁人稍好,参悟半晌,依旧毫无所得,不得不暂且停下,打算将姐姐和褚逸夫师兄两个剑术好手请来。
方才收回心神,就见到云头三女六只眼睛都着落在自己身。细柳似笑非笑;敖珊微微撅嘴,颇多委屈;敖凤则干脆怒目而视,鼻中呼吸粗重。
许听潮不明所以,正自莫名其妙,忽然发现原来云头早已飞过那处岛屿百来万里,只得尴尬一笑,神念四散,寻了座最近的小岛,一个挪移赶了过去。方才脚踏实地,便匆匆向三女告罪,然后把姐姐许恋碟和褚逸夫等一同请出仙府,把之前的发现说了。
许恋碟褚逸夫本就挂念那断剑的赤阳剑煞,听得这般讯息,自是兴致大增。敖珊敖凤本还在闹小性子,此刻也是收敛了心思,不再搅扰许听潮。细柳亦是十分留心,当初在凤凰界,她不要驱山铃,唯独将残破的北斗剑匣要了去,可见也炼有剑术。
因为要让姐姐和褚逸夫也能观看,许听潮便将仙府祭出,御起炼魔仙剑与那断剑相斗,仍旧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
许恋碟和褚逸夫看了半晌,都是眉头紧锁,不大得其要领。细柳也在蹙眉苦思,便是有所得,也踱步到哪里去。
“听潮,你且用符剑术御使这仙剑试试,当能压过那断剑一筹,也好迫它使出剑术的其余变化!”
姐姐开口,许听潮面却微微露出不自然的神色。本来不用符剑术,他也有办法增加炼魔仙剑威能,将那断剑制住,但顺着话说下去,还能得些好处,因此开口道:“小弟只把祭炼剑气的法门使得熟练,如何将之用到正儿八经的飞剑,却不知该如何着手。”
许恋碟和褚逸夫都十分惊讶:“这符剑术乃正宗的御剑之术,自然该是这般用法,你怎会不知?莫非只当成寻常法术来用了?”
“小弟不善使用飞剑……”
许听潮讪讪,许恋碟却是笑了起来:“我家听潮儿也有不会的东西啊!”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人这般取笑,许听潮心态也放得开,只笑着施礼道:“还请姐姐赐教!”
“不用说也会教你!”
许恋碟笑嘻嘻地瞪了许听潮一眼,估计是找到些身为人姐的自信,略略思索,就将其中究竟娓娓道来。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都听得津津有味,细柳扶风姐弟和乔痴一家,方晓筱,高小七公仪卿兰夫妇,以及那卜青,就不知所云。他们都不曾习得符剑术,自然弄不清楚许恋碟在说些什么。
片刻功夫,许听潮就将诸般关窍记住,但真个施展到炼魔仙剑之,却颇为笨拙,就算有许恋碟和褚逸夫两个过来人在旁边指点,也足足用去将近一个时辰,才勉强学会。
炼魔仙剑紫蒙蒙的剑光之,已然多了不知多少拇指大小的符文,明灭闪烁之际,剑光威能大增,瞬间就将那断剑压在下风!
果真如同许恋碟和褚逸夫预料的那般,这断剑不敌,运使的剑术顿时生出十倍的变化来,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尽管如此,许恋碟、褚逸夫,以及青鸾细柳,还是逐渐看出些门道来。有了几个切入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得多,仅仅数个时辰的功夫,三人就将断剑剑光变化尽数推测出来。
虽然仅仅得了这剑术的表象,而不知其修行法门,三人却能以各自的心法催动,试演之后,个个面露欢喜疑惑。盖因这门剑术玄妙非常,看似猛烈,其剑意却似乎十分温和,又不失光明正大。这等剑术,显然并非用来杀伐,却偏生凝成了赤阳剑煞,也不知其中究竟有多少故事。
“可惜了,若能甫一原本心法,这门剑术的威能还可再增数倍,几乎能与大道通天剑诀相媲美!”
许恋碟不无惋惜地感叹,褚逸夫和细柳都出言附和。三人心存此念,却也知此事断然不可能,能从断剑中学到这一门剑术的诸般招式,已算得意外之喜,怎好奢求其它?
许听潮见事情已然做成,便不再留手,把自家真气按照闾墨经来运转,霎时间,炼魔仙剑剑光中顿时分化出密密麻麻符文明灭的丝线,往那断剑缠去!
断剑自然不甘心就缚,左冲右突,奋力反抗,最终还是被紫色符文剑丝入体,飞腾冲撞之际顿显笨拙。
眼看就要用符文剑丝将这断剑缠成紫色蚕茧,许听潮却微微一顿,面神色数变,最终化作淡然一笑。
许恋碟等将他这般表情看在眼里,不禁问道:“可是这断剑中有古怪?”
“与这断剑并无干系。”
许听潮接连朝炼魔仙剑点出几指,剑光分化的剑丝陡然大增,顷刻就将断剑缠成一枚紫茧!
随手将紫茧摄到手中,许听潮才说:“孟言师弟带了沂儿,与徐漺师兄前来夸父族五行灵坛探望我,谈了些世俗医学。”
一面说话,一面将紫茧递到许恋碟面前。
许恋碟接过紫茧,目露不悦的神色:“可是有些说道?”
敖凤一撇嘴:“八成是凤凰界太清门那些个长辈们不甘心,请孟师弟来做说客!徐漺师兄也是,怎的有闲工夫搅和到这等事情里面?”
“徐师兄已然修成元神,此番前来,却是专程致谢的。”
“孟师弟怎么说?”
敖珊笑着询问,这事儿众人也都想知道,都向许听潮看来。
“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府,其次治五藏。治五藏者,半死半生也!”
五五六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五)
“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大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反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
许听潮念了两段文章,才道:“前一句出自《黄帝内经·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后者乃《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中所述,我觉得十分不错。”
“门中那几位坐不住了么?竟来怂恿夫君你做这等先发制人的事情?”
敖珊眉头紧蹙,心中念头急速转动。
“有总比没有好。”许听潮伸手摸了摸下巴,“如此看来,须得先行回转凤凰界一次。”
“可莫要着了那些老儿的道!”
敖凤十分不放心,连忙出声招呼。
“没那般可怕!”
许听潮嘴角笑容愈盛,太清门通过孟言与自己联络,本就是意料之中。当初离去前丢下百年约定到期后,在巨人界“恭候大驾”的话,却是难煞了太清门一干虚境——自己等人以及盟,尚能乘坐那自接引仙阵简化而来的大挪移阵法赶往巨人界,但其余虚境又该如何?就算太清门愿意开放挪移阵法,借他们通过,也不见得有人有这个胆子!
欲求不满,必然少不得一番争斗,若不设法化解,介时就算太清门有太虚这合道境之人坐镇,又联合了众多盟,也不见得能挡住十倍于己的对头!一个不好,便是毁家灭派的结局!
没有愿意承担这般大的风险,所以一干虚境通过太清别院,来与许听潮谈条件了。
先发制人这法子,并非他们一时脑热想出来的敷衍之法,而是确实可行,能在诸多对头实力分散,又尚未聚集的时间内,将之逐一击败或者铲除!
要施行此策,须得有诸多便利。其一,远比对手迅捷得多的行路手段;其二,局部压倒性的优势,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其三,自然就是要知晓对手虚境老怪的位置。
此三项,太清门都已具备。
许听潮元磁极空梭遁速惊人,门中诸多虚境十分轻易就能从他往返两界的时间中推算出来。譬如要从太清门出发,攻打闾墨洲天机门,若乘坐这位弟子的飞梭,一刻功夫不要,便能到达!
照太清门诸多虚境的盘算,许听潮两道元神就顶得两个合道老怪,只须随意一个回到凤凰界,不需太虚出手,便能碾压一切对手!时至今日,凤凰界除了太虚,还不曾出现第二个合道老怪!就算当真如此巧合,忽然有哪个虚境将元神寄托天地,成就了合道,也大可让许听潮两道元神和太虚联手,将之打杀!
前面已经提到乘坐许听潮的元磁极空梭突袭他派驻地,也应了第三桩便利。殷老道曾说,许听潮身怀仙府的消息扩散,凤凰界各洲的虚境闻风而动,纷纷动身赶来太清门所在的灯承洲,尚需数十年的功夫方能尽数到达。巴巴赶来这些老怪漂洋过海,不大好找寻,但他们所在门派却不会挪动了地方,乘坐元磁极空梭将其本宗夷平,这些老怪还会有心情继续前来争夺仙府么?
有这般多的便利,自然要趁图谋仙府的对头尚未聚集起来形成气候之前一一击破,避免只身面对天下英雄那般窘境!
这事儿不仅符合太清门诸多虚境所想,也是许听潮血妖之愿。他纵然再是厉害,面对那等天下虚境云集,跑到自家门前凌迫的场面,也要头疼万分!若当真任由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也并非不能获胜,且获胜之后声望,怕是要让诸界修士都觉得正午大日一般绚烂刺目,但其中须得付出的代价,恐怕不是他所能接受的。
如今太清门诸多长辈发来这般讯息,正合了他心意,只是他不曾想到门中反应会如此之快。预计中,少说也须得几年的功夫。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一句话,许听潮便应下了此事,剩下的,就是回转凤凰界太清门,与诸位长辈讨价还价了。
接下来几天,摩陀老道一直不曾回来。许听潮先安排扶风入了仙灵录,又御使炼魔仙剑,将兀自困在元磁极空梭周天星辰大阵中那铁牙老怪当做靶子,好生磨练了一番剑术。及至摩陀老道满脸满足地珊珊来迟,铁牙老怪身的气息已然又衰弱了一两分。
许听潮不理会眉飞色舞的摩陀老道的攀谈**,挥手将他收进仙府之中,这才架了云头,载起自家姐姐、敖珊敖凤等,径往苍玄祖龙大阵而去。
此刻的龙族,可谓是欢欣鼓舞。
许听潮等远远就瞧见一头万丈老龙浑身赤焰熊熊,在海面之的高空中夭矫腾挪,搅得罡风凌乱,虚空破碎,厉害非常!
一行人寻到敖瑚,提出告辞,这龙太子也不挽留,只道时时回来玩耍,又假意吓唬敖萝,让她赶紧下了云头。
敖萝却是不肯,一手拉着许听潮,一手拉着敖珊,大声宣称姐夫和姐姐邀她到仙府中作客。
其实敖瑚这般呼喊,也不过走个过场,根本没有让敖萝真个留下的意思,因此便开玩笑说“女大不中留”,惹得敖珊敖凤和敖萝尽皆大怒!
这龙太子抵挡不住姐姐妹妹的怒火,立即脚底板抹油,败退当场。
许听潮也不理会他,架了云头,往东方夸父族驻地赶去。
数日功夫,已到了五行灵坛附近,自有夸父族长老接住不提。
许听潮将云头众人留下,独自去了血妖闭关之所,不一刻便满面欢欣地回转。
“夫君这般模样,定是血妖伤势大有气色。”
敖珊迎,笑盈盈地问了一句。
许听潮略一点头:“他修成巫道法门,与神魔之躯甚是相得,又正从地底引来此界真血,只须三四年的功夫,便能将伤势养好!到得那时,他也打算来个‘先发制人’,将这巨人界牢牢掌控在手中!”
敖珊与众人都大感讶然:“你不是说只想乐道逍遥,不愿做这等争权夺利的事情么?”
许听潮淡然道:“我固然不愿,血妖却还是夸父族一族之长,不得不为部族谋划。且这等事情,就算不刻意去做,也会有人驱赶着你,断不如主动一些,也好占得先机……”
五五七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六)
众人已然明白,这小子终究是开了灵窍,铁心要立下一方基业,以此来与太清门和诸多得了当年天地玄门传承的门派即将创下的联盟抗衡。&&
太虚晋阶合道之前,太清门就四下绸缪此事,当初只是为了结盟以求自保,此番却是情势大变。太虚境界合道,成为凤凰界第一人,再联合诸多门派,已有了横扫**,并吞宇内的本钱。
原本太清门谈及会盟,不少门派或顾虑重重,或携势自重、待价而沽,要在瓜分仙府一事多划拉些好处。太虚晋阶合道的那一刻,情势立转,这些门派不得不收敛了小心思,以求早早抱太清门的粗大腿,不被排除在接下来的逐鹿大业之外。并吞一界,个中好处要比从区区一座仙府中取得些许利益大出不知多少倍,他们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个中情由,还是孟言和徐漺详细告知,血妖知晓后,怎不心生畏惧?若等到太清门及其会盟门派统一了凤凰界,把枪头掉转,刻意针对自身,怕是巨人界之大,也没有容身之地!
故此,不得不早做打算,趁太清门陷在凤凰界之时,先一步将巨人界尽数纳入麾下!
许听潮此去,就是要光明正大地“用间”,不仅须得讨要好处,还要使得太清门陷于战事,尽量消耗其实力……
如此诸般谋算,便不好明说了。
不过众人多有心念通达之辈,稍稍思虑,便能明了其中究竟,不须多说,大家心领神会而已。
“听潮,此去非比从前,还需万事小心!”
许恋碟担忧地叮嘱。
“姐姐放心便是,小弟知晓该如何行事。”
见许听潮从容淡定,许恋碟才一笑。如今弟弟可是成家立业的人了,再不需自己这做姐姐的时时叮嘱。
之后几天,许听潮和血妖好生商议了一回,而后将黎元禾、高婶、高小七夫妇、乔痴一家、敖萝、踏浪和墨鲤,以及两个徒儿都留在夸父族领地之中,又将天尸门从元磁极空梭中请出,交与血妖安置,再把那老蝎宓不瘟也发派给姐姐驱遣,这才架了飞梭,往太清别院而去。
与陶万淳、祁尧、焦璐,以及安期扬和王肆郭朝明、钟离晚秋等诸位长辈相见,各自颇多唏嘘,再与一干交好的同门小聚之后,便将姐姐和褚逸夫留在别院之中,启程遁往域外虚空。他走得倒是爽利,却不知角落中有三双妙目紧紧黏住远去的星光,目光主人各自黯然神伤……
飞梭之外,是几座星辰的庞大身影,细柳孑然凌空虚立,看着远处那庞大的凤凰身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般快就重新回转凤凰界,当真世事无常!”
许听潮闻言,不禁莞尔。这话若是从敖珊口中说出,他倒还能当真,但敖凤么……如此一个缺心眼的小女子,怎会有此感慨?
“笑什么笑?!”
敖凤瞪眼,怒视许听潮和敖珊。
“本姑娘之前总也想不明白,爹爹和娘亲为何如此草率,匆匆将我许给你这登徒子,原来还是因为你那师门野心太大!人家好好一段姻缘,硬是被当做了换取平安的财货——哼!”
“人生不如意十有**,凤儿妹妹也无须苛责。”细柳忽然侧头展颜一笑,“最不济,你和珊儿妹妹还是嫁与许道,虽有缺憾,却也算美满。”
“这……”敖凤皱眉挠头,“……倒也是!”
“两位妹妹经常问起姐姐的身世,姐姐之前总也不愿多说,今日就尽数告诉你们!”
敖凤大感兴趣,但见到细柳那微微笑容,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心头雀跃一时被堵住,再也呼不出声来。
“细柳姐姐是个伤心人!”
她蓦然生出这般念头。
许听潮和敖珊也觉出异样,都做出一副聆听的模样。扶风依旧还在仙灵录之中,何时能够出来,也没个定数,否则也能通过他的表情先行猜测一二。
“姐姐出身凤凰界五翎洲一青鸾大部,生来便血脉纯厚,为族中第一天才,仅仅千余年的功夫,便将元神寄托虚空,成了炼虚修士!”
“自小,父母就给姐姐指下一桩姻缘,可惜他资质不好,姐姐已然修成了虚境,那人却还是炼气大圆满……”
敖凤听到此处,两眼不自禁地睁大,想要说什么,却吃许听潮和敖珊一瞪,又生生忍住。
细柳好似根本不曾见到三人的举动,只自顾自说道:“……又过了数百年,他方才勉强修成元神。不久之后,父母就命姐姐与他完婚。”
“可是那人非但修为不济,连面目也甚是平常,姐姐那时候心高气傲,怎会看得他?一番争吵闹腾,他负气出走,姐姐也被父母狠狠责罚,从此心中落下根结,修为不得寸进。”
“两百年前,那何归处来了!开口就要姐姐充作他的代步灵兽!”
细柳双目中忽然生出滔天恨意!许听潮和敖珊敖凤更是心中大凛!
“此人不过虚境修为,当时姐姐族中,虚境就有十余位,哪里将他放在眼里?父母和诸位长老闻听此言,无不大怒,哪知愤而动手,反倒被姓何的接连斩了九人!姐姐父母便在其中……”
“啊!”
敖珊敖凤齐齐惊呼出声!
“到得此时,族中长老才知此人不可力敌,为求宗族能够延续,他们答应将姐姐送给姓何的!”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姐姐怎肯屈身事贼?当时就想着,舍了性命修为,也要与姓何的同归于尽,只是尚未出手,便被族中侥幸没死的几位长老制住!”
“他们怎能这样?!”
敖凤愤怒地大叫起来,两眼瞪圆,满面怒火,身真气澎湃,好似立时就要为细柳讨回公道一般!
细柳却并不如何愤怒,只淡然摇头,说话语气又是钦佩又是憎恨:“为了宗族传承,那些个长老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莫说牺牲姐姐一个后辈,便是要他们自己去死,说不定也会心甘情愿。”
“……”
敖凤讷讷无言,许听潮却是眉头一挑,也不知心中作何想法,敖珊则皱眉叹息:“却是苦了姐姐了。”
“无所谓苦不苦,若非经历这许多事情,说不定姐姐依旧还是那自以为是的任性小女娃。只是,这般代价未免太过沉重,让姐姐难以承受……”
细柳面色转为悲戚,旋即收敛,继续说道:“姐姐被那何归处种下奴痕,根本不能抗拒他的心意,当场就现了妖身。姓何的一脚踩在姐姐背,过往种种尊严,瞬时被踏得粉碎!”
“然后,他来了……”
这青鸾嘴角不由轻轻挑,眉宇间一片温馨柔和。
“他的修为已然远远超过了我,身宝物也厉害至极,纵然比不两位血海前辈,却也差得不多,并未耗费多少力气,就将何归处拦下。”
“姓何的心狠手辣、专横酷厉,却也有几分气度,与他定下三击之约。姓何的说,只要他能接下他三击,便还我自由之身。”
细柳忽然止住述说,双目微闭,似在陶醉。许听潮和敖珊敖凤能够理解她的心境,因此都不打扰,只敖凤和敖珊暗暗焦急——细柳姐姐那个“他”究竟怎样了。
“他一出手,就将最厉害一件宝物爆开,不但接住何归处第一击,还让他吃了个大亏,受创不浅!只可惜,何归处毕竟是仙界成就了混元道果的人物,第二击便施展了一门神通,把他打得重伤濒死!”
“姓何的也还算叫信义,并未将他杀了,而是催促姐姐赶紧离去。那时姐姐只想留下,好生照顾他,疼爱他,可是身躯根本不停使唤,就那样生生远去……”
细柳身躯微微颤抖,敖凤脱口问道:“他还好吗?”
“他还活着。”细柳陡然变得鲜活,“还要多亏了两位妹妹送给姐姐的生生造化丹,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快就好转起来!”
“天佑有情人!”敖凤老大松了口气,而后恶狠狠道,“将来姐姐和他一同飞升仙界,我们一道前往寻仇,将那何归处老贼千刀万剐,方能消解心头之恨!”
“天下修士何止亿万,到头来能举霞飞升的,能有几个?那何处归乃仙界混元,姐姐对报仇并无多少念想,只要能与他结为道侣,白头偕老,便十分满足了。”
“姐姐怎能这般丧气?”敖珊大为不满,“姓何的每隔数万年便要派下一具化身来争夺仙府,至不济也要将他化身斩杀个十次八次,才算对……”
“此话当真?!”
不待敖凤说完,细柳身就蓦地腾起青紫、透明两种火焰,烈烈冲百余丈高,身旁更有青色锋锐剑气呼啸,气势惊人!
敖凤猝不及防,被吓得不轻,片刻之后,便肯定地点头,将血海老妖与何归处的恩怨说了。这桩隐秘,本来只有她与许听潮和敖珊知晓,激动之下说漏了嘴,索性和盘托出,反正此刻许听潮完全有资格称尊一方,也不惧旁人算计,且细柳也不是长舌妇,会胡乱与旁人说。
五五八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七)
“老天有眼”
此时的细柳,活脱脱一柄出鞘的绝世凶兵忽然,这青鸾对许听潮深施一礼
“何归处化身降临时,还请许道友千万告诉一声”
“细柳道友何须如此?”许听潮肃然虚扶,“道友本就是钧天上院之人,这等事情,如何能少得了你?”
细柳起身,目光烁烁,径直问道:“妾身宗族愿附骥尾,道友可肯收留?”
许听潮展颜:“求之不得”
……
“细柳姐姐,你的那个他究竟叫什么名字,长得什么模样?”
敖凤早已心痒难耐,奈何细柳神情一直很是怕人,直到飞梭入了凤凰界,往五翎洲而去,方才转为柔和,敖凤这才寻了机会,凑到这青鸾面前好奇地询问_&&
细柳也不扭捏,只面色微红地笑道:“他叫元上,是个小老头模样,颧骨很高”
“啊?”
尽管细柳语气十分温馨,敖珊还是不能接受——细柳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怎的就看上个老头?
“我等修士,身躯不过一具皮囊而已,美丑老少又有何分别?”细柳知敖凤心中所想,笑着调侃道,“妹妹怎能指望天下修士都像你家夫君这般俊美?”
“姐姐尽来取笑人家”敖凤看了许听潮一眼,“再是好看,也不过一具皮囊罢了”
“你这丫头”细柳伸指在敖凤额头点了一点,“既如此,为何不让许道友变得丑陋一些?反正他会那千机变之法,这事儿十分容易做到”
敖凤嘻嘻而笑:“既然都一样,为何不变得好看些?”
细柳无奈摇头:“有些东西,皮相是代替不了的”
敖凤不解,敖珊却道:“姐姐说得不错,凤儿莫要胡闹了”
“不说就不说,咦,有人来了”
细柳早已款款柔柔地看向从下方大地上冲霄而起的青碧遁光,片刻之后,遁光就到了云头之前,现出个颧骨高耸的清癯老者来这老者未语先笑:“柳妹,贵客临门,怎不为愚兄引见一番?”
这老者自然就是那元上,如此模样,惹得许听潮和敖珊敖凤瞪了眼睛猛看,想要找出些与众不同的地方细柳却白了他一眼:“你既已猜到,又何须麻烦?”
霎时间,便有万种风情,把侧过头来的敖珊敖凤看得呆了
许听潮却已向元上拱手施礼:“在下许听潮,见过元上道友”
元上正为细柳霎那美态所迷,稍稍迟滞了一阵,才猛然反应过来,不由得面色大红,尴尬施礼道:“道友见笑了常听柳妹提起道友,今日一见,果真天人一般,着实令人心折”
“元上道友这话却是见外,在下不过凡夫俗子一个,可当不得天人之称”
元上哈哈一笑:“道友诸般事迹,可说是惊天动地,以‘天人’二字相称,半点不为过道友光临蔽族,当真蓬荜生辉”
许听潮还待说话,细柳却道:“将来都是同门中人,何必这般客套?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许道友,两位妹妹,请往寒舍小坐”
许听潮和敖珊敖凤欣然应诺,随细柳、元上往青鸾族中去了
不一刻,一行五人就来到一处青山掩映的广阔阁楼群之前,许听潮在山门前降下云头山门以青色装饰,匾额上一个上古篆文写就的硕大“北”字,似乎多历风雨,已经有些斑驳
“被那何归处连杀族中九位长老,我青鸾北支衰微至极,这两百年来,已把基业丢了九成九,连族中几位虚境长老,都先后被旁人谋算陨落,错非我受创极重,这些年一直在闭死关,只怕也逃不脱这般下场”
元上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神色间并无多少落寞,反倒是意气风发,好似十年寒窗的士子殿试高中
“族中虽久无虚境坐镇,那些人倒还念些香火情分,并未将我北支给斩草除根了只是族中弟子逃散无数,如今只剩下不到四百人,且多为老弱,外出行走,也常受人欺凌”
一路行来,只见殿宇陈旧,坍塌者不知凡几,也没多少人手照料,处处杂草丛生,十足一副衰朽的模样,路上也只偶尔见到一两个青鸾族人,观其神色,均都十分沉黯许听潮很是嗟吁了一番盛衰无常
细柳不似元上那般昂扬中显出平淡,浑身意气极盛,接过话头道:“我北支薪火尚存,此番的许道友相助,不出千年,定能恢复七八分元气,若附近下过手的混账们尚且存活,再来清算不迟”
元上笑道:“柳妹怕是要失望了,那等只会趁人之危,耍弄阴谋诡计的小人,怕是撑不过许道友师门的雷霆涤荡”
细柳不禁有些恼怒:“离去之前,先将最近几个小部扫荡一番,也好稍稍消解心头怒火”
“此事不急”元上并无被细柳挑起了情绪,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只笑道,“此刻最要紧的,是招呼好许道友伉俪,然后再召集族人商议,定下迁移的章程来”
“族中大小事务该是归你掌管,吩咐一声迁移,莫非还有人敢违抗么?”
“柳妹不可太过焦急,族中许多长辈住得习惯了,并不愿迁往别处,要将之说服,少不得一番功夫”
细柳亦是叹气,安土重迁这等事情,并非凡俗所独有
两只青鸾很快就不再论述族中的事情,而后与许听潮和敖珊敖凤热络地交谈起来……
一月之后,细柳和元上终究是说服了所有族人,而其中关键就在许听潮承诺能够将北支庭院尽数迁移到元磁极空梭中暂且安置,及至回去巨人界,再择地安置
这等举族迁移的事情,本就十分麻烦,何况这青鸾北支曾经还是五翎洲五大部族之一,北支庭院看来衰朽破败,其中涉及的禁制阵法,却繁复至极,就算有细柳和元上及全部族人倾力相助,进展也十分缓慢许听潮只得与细柳和元上商议,将摩陀老道从仙府中请出来主持此事
这老道被从仙府中叫出,本还十分不乐意,及至听说要做的事情,方才精神大振,不需刻意催促,便急急拉着元上和细柳忙碌起来……
五五九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八)
在天道界,自古人妖不两立,摩陀老道乃是此界最顶尖几大门派的客卿长老,几乎将几派的阵法典籍翻了个遍-_)这事儿于他这等阵痴来说,无疑天下间最大的幸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断然没有多少机会涉猎妖族阵法
天道界妖族衰微,但妖族传承比人族久远得多,尽管因为妖族开启灵智困难,传承下来的东西不见得比人族浩繁精妙,但也有其独到之处摩陀老道老早就暗暗觊觎,只恨不能得偿所愿,正是因此,听得老龙敖泽邀请改良那“苍玄祖龙大阵”时,他才会那般急不可耐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龙族乃妖族中有数的大族,东海龙宫传承多有逸散,这苍玄祖龙大阵却是其中顶儿尖的法门,就算有些残缺,也让摩陀老道见到了一方崭的天地自打回到仙府,他也不曾继续理会府中诸多禁制阵法,而是细细参悟所得,沉浸其中,乐不思蜀
这等情形之下,被许听潮叫了出来,自然不会高兴,但一听是要操持迁移青鸾一族的殿宇老宅,自然千肯万肯
青鸾也传承自上古,乃是与龙族不相上下的妖中大族
摩陀老道有了事情去做,细柳和元上也被他拉去,以供随时问询,许听潮和敖珊敖凤顿时闲暇下来
许听潮随意寻了处殿堂盘膝而坐,闭目御使炼魔仙剑,一面运气炼法,一面有一剑没一剑地劈砍被困在周天星辰大阵中的铁牙老怪
敖珊敖凤则担起防备外敌的职责
一连数日,青鸾族中殿宇群内都有不小的动静传出,惹得附近青鸾部族前来查探其中颇有心怀不轨之人,敖珊敖凤逮着就是一通棒揍,好生过了一把争斗的干瘾,只是时日一长,前来窥探的人便多了起来,让人烦不胜烦
这天,两女赶跑了一前来窥伺的虚境青鸾,便回到许听潮栖身的殿宇中
“夫君,摩陀老儿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将细柳姐姐族中这处宝地祭炼完全?”
许听潮睁眼,放出神念一探,才道:“快了,大约还需一两日的功夫”
“还有一两天啊……”敖凤哀号,“你家夫人都要累得倒毙了也”
许听潮不禁揉了揉她的秀发,笑道:“夫人暂且歇着,且看你家夫君手段”
“莫要把人打死了,细柳姐姐面上须不好看”
敖珊不放心地叮嘱
“死了转倒是便宜,知晓的也不大多,不能把后来人也吓住了”
许听潮口中如此说,已是挥手打出七团金光灿灿的火焰,飘出大殿,望远处四散激射而去
片刻之后,七声鬼哭狼嚎的凄厉惨呼隐隐传来
“且看还有哪个敢来”
许听潮颇有些得意,然而片刻之后,面上神色便凝固了——
“元上,你竟敢如此戕害同族,今日不给个说法,便教你北支不得安宁”
“快快解除禁法,否则莫要怪我等心狠手辣”
“这法子不错,本尊也去捉个北支余孽来用太阳真火烤着玩儿”
……
纷纷扰扰的声音此起彼伏,敖珊敖凤尽皆捂嘴窃笑不已
许听潮面皮哪里挂得住?心头怒火已炽,浑身云霞闪动,瞬息破空而去只几个眨眼的功夫,惨呼声便喧嚣了数倍不止
敖珊敖凤面面相觑,赶紧追出大殿,正好见到满面惬意回转的许听潮
两女笑盈盈地迎上去,四只妙目略微转动,就见到四周怕不下二十团金光灿灿的数丈大球体,将天上日光分别吸纳,让郎朗晴天都昏暗了七八分这般二十多轮圆日横空,偏生天色晦暗的情形,委实不多见,再配合这二十多轮金色大日中传来的渗人惨呼声,颇有几分幽冥地狱的意境
“夫君忒也心软,弄出偌大动静,也只让这些青毛鸟儿受些皮肉之苦”敖凤收回目光,有些抱怨地对许听潮嗔道
敖珊却面色古怪:“太阳真火入体炙烤,短时间内还看不出害处,等时日一长,就要逐渐损耗元气凤儿你想,青鸾族中有哪个及得上夫君的本事,能轻易将这般禁制解除了?”
敖凤恍然大悟:“就算不记损耗地用真气消磨,少说也要几个月到得那时,这些鸟儿不是要被烤成了肉干?”这冰凰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看向许听潮的目光顿时有了许多戒备:“原来夫君这般腹黑,老早就要这些鸟儿脱下几层皮来”
许听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佯怒道:“哪里腹黑了?你不是嫌他们聒噪么?为夫也不过随手下了一道禁制,他们族中长辈尽可前来领了回去,自行设法解救,解不开那是他们长辈本事不济,与我何干?”
“只恨道友下手太轻了些”
细柳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忽然插口说道
“姐姐怎会有闲暇出来?”
敖凤趁机摆脱许听潮掌控,跑到细柳面前,拉住了这青鸾的手
细柳嗔道:“你这丫头弄出这般大的阵仗,姐姐怎能不出来看上一看?”
“都是那小贼惹的祸,怎的怪到我身上?”敖凤不满地嘀咕了一句,又问,“姐姐,摩陀老儿都在磨蹭些什么,这般久了还未将事情做成?”
说起这事,细柳也有些气愤:“那老道见了阵法,便不肯挪动脚步,非得将其中究竟参悟个通透若非如此,早就该迁徙而走了,也不会惹下这许多事端许道友,似这般,可会耽误了你前往太清门?”
许听潮笑道:“细柳道友多虑了,在域外虚空行走,说不得就会遇到什么凶险,早晚几日,并无差别”
“如此,妾身便放心了”细柳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忽而转了话题,“风儿妹妹之前说得不错,许道友忒也心软,这等前来窥测威胁的货色,没几个是好东西,道友若是心烦,不妨径直出手斩了,也省得被诸般聒噪污了两耳……那老道又在催促,妾身须赶去应付”
这青鸾急急裣衽一礼,便破开虚空,迈步踏入其中,倏忽不见了踪影
敖凤不防细柳走得如此干脆,呆了一呆,才道:“细柳姐姐竟将青鸾其余部族的人恨成这般模样”
敖珊叹息一声:“任谁的家族被害得如此残破凋零,也会一般无二”
“既然如此,细柳姐姐为何不早早请夫君将族人搭载了前往巨人界,也好休养生息,东山再起?”
“姐姐可不是那般随意认输的人总想凭了自己和元上道友的本事,重振兴青鸾北支若非知晓太清门的野心,说什么也不会做出这等寄人篱下的事情夫君,珊儿说得可对?”
许听潮点头,似笑非笑道:“恐怕还有些信不过为夫的品性”
“姐姐也真是,就算信不过夫君,不是还有我与珊儿会照应么?”
敖珊笑着拉住敖凤:“若这世间人人的心思都像凤儿你这般单纯,便不会生出这许多事端”
……
许听潮驾驭元磁极空梭离去的时候,青鸾北支所在,破落的殿宇群已然不见了踪影,留下的空阔大坑中,大大小小的灵脉都已被尽数挪走这大坑周围数百里内,近百个数丈大的金色光团正自吸纳太阳精气,其中有或高亢或衰弱的嘶声惨呼不住传出,把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弄得森罗地狱一般
飞梭之中,许听潮和敖珊敖凤,却正自观礼细柳、元上、扶风三人主持的祭祖大典
诸般繁琐仪式结束,已用去了两日一夜的功夫,细柳还感叹说,若非走得匆忙,大典断然不会这般潦草,把许听潮听得头皮发麻
仪式甫一结束,许听潮便催动元磁极空梭接连十几次挪移,来到太清门西南方一座山门之前
太清门今非昔比,每座山门均是大开,各色遁光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好不热闹他架了百丈星光挪移而来,竟不曾惹来多少注意
敖珊敖凤等都在仙府之中,不愿与太清门门人照面,许听潮独自一人现了身形,施施然凌空走向山门
守门弟子早已忙得焦头烂额,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圆脸小道士见到许听潮,也不细看,径直道:“这位前辈请留步不知可有本门请柬?”
许听潮翻手将自家腰牌取出,抛了出去
那弟小道士疑惑地接住,心中却在嘀咕,也不知是门中哪位元神长老远游回转……我太清门气势大盛,万家来朝,好不让人欢喜,就是差事多得恨不能把人累死
他将令牌捧了,送到一手持簿册的敦实中年道人面前,那道人也是个元神,因此并不如何在意,随手接过一看,方才大惊失色只见他慌不迭地停了手中事情,疾步走到许听潮面前,使劲看了两眼,才笑道:“许师弟来得正好,诸位长辈已等候多时了还请径直前往议事大殿”
这道人一面说话,一面双手将腰牌递上,颇多恭谨,让十余个守门弟子跌碎了一地眼球
“有劳师兄了”
许听潮一笑,挥袖接过令牌,身上云霞闪动,倏忽就不见了踪迹
五六零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六十九)
“师师兄,方才这位,难道就是那许听潮许师兄?”
圆脸小道士这才反应过来,期期艾艾地问道
中年道人不答,只用伏笔在手中簿册上写划
小道士却已恍然,伸手挠了挠头:“也不像大家说的那般专横跋扈,忤逆犯上……啊”
笔杆从他头上抽走,中年道人笑道:“小师弟很闲么?不如明日也来听候差遣,如何?”
“师兄不要啊小弟知错了……”
圆脸小道士抱头鼠窜,中年道人却往山门之内看了看……
“弟子许听潮,见过掌门师伯,见过诸位长辈”
执事大殿中,许听潮躬身施礼,举止虽然规矩,却依旧引得左右数列修士指点议论这些修士,九成都是陌生面孔,且没有哪个的修为在虚境之下
“师侄无须多礼,快快请起”
太虚苍老古拙的面容上露出些微笑意,若非有人留意,或许还会以为这老道面上表情丝毫不曾变化,但语气中透出的亲切,却人人都听得明白,当即就有不少修士微微变了脸色
“多谢师伯”
许听潮顺势直起身躯,孑然立于殿中,面上神色从容自得,丝毫不觉得局促
“你孟师弟不在,师伯身边也没个侍奉的童儿,不知师侄可愿暂且给师伯做个拂尘童子?”
此言一出,殿中修士面色再变,许听潮却道:“敢不从命”再次施礼毕,迈步走到太虚面前,双手承接了拂尘,便施施然站到这位师伯右后侧
太虚也不管殿中众修如何,只道:“廷议再开,诸位且畅所欲言”
众修无奈,只得恭声应是,之前被许听潮进入大殿打断了陈词的陌生虚境,再次抑扬顿挫地接着说起来
许听潮稍稍聆听了一阵,便知这些老怪在谈论的乃是会盟的诸般事宜,其中涉及重大好处的,免不了一阵唇枪舌剑依照众老怪争吵的样子,这事儿想要定下来,少说也要数月功夫,许听潮便只用小半心神来留意诸多扯皮,大半精力却用来参悟手中白玉浮沉上玄妙
本来,大能修士身边捧拂尘宝剑的,有专门的童子,童子的地位,断然比不上弟子,但太虚身边从来没这等人物,捧琴侍剑这等事情,只好由弟子代劳,孟言的前世阮清,便是这般侍奉太虚的如今太虚让许听潮为自己捧拂尘,其看中之意,不言而喻,已向众修表明了自家态度
众修不敢拂逆太虚,许听潮也不曾太过嚣张,自行站到右方,将当年阮清站立的左方空出,以示长幼谦恭
太虚见到许听潮的举动,暗自点头不已殿中众修却大都并不在意此节,转倒看中太虚让许听潮执弟子礼一事,霎那功夫,也不知多少人悄然改变了心思
且不谈殿中众多虚境老怪如何反应,许听潮此刻正自静静感受拂尘中传来的种种气息恍惚间,脑中有无数百余丝线生出,交织穿梭,生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来
许听潮猛然大喜,哪里还不知太虚的传法之意?当即是用心,要将各种变化参悟透澈
初时,许听潮以为拂尘中东西乃是一门绝世剑术,越是参悟,便越觉其中蕴意深刻,远非剑法那般简单稍稍得了个中三味,又觉得此法似乎也可当做是一门精微奥妙的神通,最后发现万千百余丝线好似在演化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玄机,参悟良久,依旧茫茫然无所得
许听潮无法,知晓为太虚师伯捧拂尘这等好事并不能长久,只得将其中变化暗暗记忆,留待今后参悟
如此足足年余,殿中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老怪,方才大致定下一套若干会盟条款,许听潮也将太虚拂尘中传来的法门参悟了七七八八
一干老怪的分配,是按照天罡地煞封魔大阵中天罡三十六峰和地煞七十二峰来算太清门本就驻守此阵,又是诸多会盟门派中势力最大的一家,因此分得三座天罡峰,九座地煞峰北极忘情宫素来与太清门交好,但在除了太清门之外的与会门派中,算不得最顶尖的,因此只得了一座天罡峰,两座地煞峰其余门派,也大都是依据这般原则分配,按照各自实力,最多的得了两座天罡峰,七座地煞峰,最少的却仅仅分到一座地煞峰
似这般,各有悲喜,但无论如何,面上都是容光焕发盟约已成,只需择一黄道吉日,举行祭天大典,会盟明誓,便可挥师八洲,一统凤凰界
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许听潮静观殿中近两百神色激跃的老怪,只在心头暗自冷笑,统一一界,当真会那般简单么?旁的暂且不提,就好似闾墨洲天机门、肆契洲幻行宗、寥芳洲玉渊阁这等传承自上古的门派,就不知隐藏了多少手段,哪里是容易的招惹的?他颇有些想不明白,自己都能算到的事情,这些老怪为何竟然会视若无睹,只往好的一面去打算?他也不出声提醒,只抓紧最后时刻,继续参悟手中拂尘的玄妙
忽然,东陵晟走到大殿中间,先向太虚躬身星行礼,引得众人注视,才道:“掌门师兄,小弟有事,万乞容禀”
“师弟有话,尽管说来”
太虚面上依旧沟壑累累,两眼亦是深邃犹如星空,教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许听潮却是睁开了微闭的双目,看向殿中这位垂手而立的师叔不用刻意猜测,他就知这老道是冲着自己来的,只不知具体招数是什么,但想想百年前两人的冲突,定然不会轻松就是了
东陵晟才不管许听潮如何警惕戒备,径直道:“我太清门四代弟子英杰辈出,其中翘楚,莫过于孟言、许听潮两位师侄可惜孟言师侄福薄,若不是转世轮回一次,如今也该当有虚境修为许听潮师侄随多经劫难,却总能化险为夷,而今成就远远越同门,诚为我太清门之幸也小弟听闻,许师侄至也不曾拜入那位三代长老门下,师兄何不将他收入门下,好生教导?”
这老儿好算计
许听潮心头冷笑连连……
五六一 钧天上院草创立,小后生御极八方(七零)
东陵晟如此说话,顿时吸引了殿中近两百虚境的目光**(太清门那拄藜杖,挎葫芦,慈眉善目的二代长老傅传清两眼一亮,对太虚道:“师侄方才晋阶合道,又能得此良材美质,双喜临门,不亦美乎?”
“吾等为道友贺”
不知多少虚境插手施礼,声音汇成一道隆隆作响的洪流
殷老道和罗老道却陡然变色,他们深知许听潮的脾性,生怕这桀骜小子一个按捺不住,当场就来翻脸,双双对东陵晟怒目而视
东陵晟却自以为得计,根本不愿理会两人的警告,双目早已落在太虚右后方的许听潮身上
许听潮嘴角噙着冷笑,微微低垂的双目抬起,与他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讥讽嘲弄
东陵晟心头陡然窜起一阵无明业火,不及有所言行,太虚苍老的声音已在殿中响起
“许师侄,你意下如何?”
太虚侧头,神色平和,两眼渊深好似浩渺星空,有无数星云在其中缓缓旋转不休
许听潮展颜一笑:“师伯赎罪”
“大胆”
太虚不曾说话,一人却跳将出来,站到东陵晟身边,指着许听潮喝骂出声
“太虚师兄愿收你入门,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哪里容得你挑三拣四?还不快快跪下,行拜师大礼?”
许听潮定睛看去,只见是那在巨人界与自己冲突的何烁,正想给这狂吠的老儿一点厉害尝尝,太虚已按上双手捧住的白玉拂尘再次对上太虚那渊深似海的双目,许听潮只觉胸中怒火急褪去,虽然依旧觉得何烁、东陵晟二人面目可憎,却没了动手的心思
太虚已然将拂尘拿到手中,随意一挥,淡然道:“我太清门开派数万年,可曾有过强行夺人弟子的恶事?”
何烁东陵晟面色齐齐凝滞,何烁还想再说,却被东陵神拦住,而后这老怪不卑不亢道:“师兄明鉴,据师弟所知,许听潮并无师承”
“许师侄为我太清门弟子,却也是血海前辈衣钵传人,何来无师承之说?”
太虚一句话,东陵晟便哑口无言,片刻后,这老怪才又不甘心道:“既是本门弟子,便该听从长辈安排”
“我太清门乃玄门正宗,莫非还要像入门那般,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许师侄既已说不愿,此事便暂且作罢”
听得此言,何烁与东陵晟不敢再行多说,尽管心中有万般不愿,也只有施礼退下
这两人盘算不成,朱衍又开口道:“太虚师侄,师叔伯有几句话,想要请教四代弟子许听潮,不知可否?”
这老道如此说话,可见心中极为不满,太虚不愿与这长辈冲突,只好恭声应是,让许听潮站上前来
许听潮昂首迈步向前,站在太虚面前右前方,略略向朱衍施了一礼这般做法,让朱衍恶感大增,殿中其余虚境,也是窃窃议论起来
“许听潮,你可知门内多少长老弟子因为你那仙府魂归冥冥?”
“诸位同门长辈殒身回护之德,弟子从来铭记在心世人多贪婪,便是我等修行中人,也并无多少能脱去这般恶劣根性,觊觎仙府者不知凡几,以致诸多同门有此厄难戕害我同门者,虽天涯海角,弟子也当逐而杀之”
“钧天仙府乃吾师血海传下,虽不归入本门,到底惹下这般因果弟子已然承诺,效法本门戊辰年登仙门之例,每甲子在巨人界大开仙府,诸位师弟师妹大可来闯因仙府而殒身的同门长辈,弟子另有心意敬上”
朱衍不料许听潮这回竟如此乖顺,面色稍稍缓和,又道:“你既然如此承诺,可有详细章程?”
许听潮道:“仙府之中,弟子能掌控的,仅只镇府灵碑和阴阳五行池,登仙门之时,能闯入仙府的师弟师妹,都可前往镇府灵碑内藏的仙灵录中一行,而后在阴阳五行池边潜修三年”
朱衍不曾去过仙灵录,因此对这般说道并不如何满意,但许听潮所说也半点不错,钧天仙府乃血海老妖传下,并非太清门之物,许听潮便是不向门中弟子开放,也说得过去,此番如此承诺,也是极大的让步这老怪已详细了解过许听潮的经历,知晓门中亏欠这弟子甚多,也知这位弟子的脾性和本事,因此并不愿太过逼迫,便微哼一声道:“但愿仙府门槛不是天堑”
这位师伯祖忽然变得如此好说话,许听潮也微微诧异,只道:“弟子挡在仙府之外布下炼心大阵,只要德行无亏,心中坦荡,闯过阵法轻而易举”
朱衍再无言语,略一点头,便闭目不言
“许师侄请了”
说话之人是左方前列第九位的一个陌生白发老者
许听潮心淡然拱手道:“不知这位前辈有何见教?”
那老者嘿嘿一笑:“我等将与贵门会盟,共谋大计,不久便是一家,不知是否也能派遣弟子前往仙府,一试机缘?”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殿中九成的虚境附和
这一回,非只许听潮,就连何烁东陵晟等都是大怒太虚沉了面色,手中拂尘一挥,殿中吵闹声顿时被压下
许听潮心头憋了一肚子气,此刻再见得如此多恬不知耻之人,心头怒火再无法压抑,就在殿中近两百虚境等待太虚说话的时候,嘿然开口道:“这位前辈请了”
“老夫恨水门……”
“你是哪里蹦出来的毛神,与我何干”许听潮不耐烦打断这老儿,也不管他瞬间面黑如锅底,径直道,“我且问你?你于我可有恩义?”
“小子好胆,竟敢对前辈如此说话看来传闻果真不错,太清门竟出了你这么叛逆不伦的不肖弟子我等既要与太清门会盟,断然容不得你这等忤逆子继续胡作非为,今日老夫便代众位道友教训你一番,也好让你知道尊敬师长”
这老儿看来胆大包天,却只是口中叫嚣得厉害,并未真个出手
许听潮转身对太虚一礼:“师伯,这位前辈意欲考校弟子修为,还请师伯出面,邀众位前辈往演武场一行”
太虚点头道:“也好”不等旁人说话,便把拂尘一挥,霎时间,天地变幻,众人已从执事大殿中来到斑驳的群山之上
此地并无生灵,处处岩石裸露,风沙弥天,十分荒凉且随处可见刀砍斧劈,火烧水淹的痕迹
修行之人的演武场,自然该是这般气象
近两百虚境,出去太清门之人,个个都是满面骇然,看向太虚的目光,既敬且畏方才说话那恨水门老者,是面色青白变幻,十分好看
许听潮身上云霞闪动,瞬息遁至十余里外凌空站定,回头淡淡看着那老者
“这位道友,请”
说话的竟是那何烁,此刻,他面上尽是幸灾乐祸,惹得好多虚境侧目而视尽管如此,他却毫不在意
恨水门老者受不得激,冷哼一身,便起身遁至许听潮面前数百丈处,先祭出一枚玄黑的珠子悬在头顶,又掏出一枚黄纸黑纹的符箓,强忍满面肉痛,狠狠往身上一拍
只听轰隆隆一阵浪花拍击声,这老儿身边已现出个碧蓝色的椭球形罡气护盾,其上清晰可见浪涛阵阵,好似由一方大洋折叠扭曲而成
“恨水老儿当真舍得,竟连他恨水门的压箱底宝物碧海真符都用了出来”
“谁让他多嘴饶舌,与许听潮这煞星对阵,不动用些厉害手段,落败也只小事,说不定还要落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你们说什么风凉话?恨水道友如此做,还不是为我等谋取好处?”
“这般好处,万某无福消受,只能敬谢不敏了”
……
见得如此情形,不知多少老怪在窃窃私语
许听潮却不急着出手,只道:“前辈还有何手段,不妨尽数使将出来,免得输了又有许多借口”
恨水老怪原本十分后悔,闻言不禁勃然大怒目中无人也要有个限度,这小辈如此藐视自己,说不得拼着元气大损,也要让他好看
“小辈休得猖狂,且看你家老祖手段”
恨水老怪大喝一声,天灵之中陡然冲起一道漆黑的水柱,注入那黑色珠子之中
“这老怪失心疯了么?竟然损耗这般多元神精气催动宝物”
观战老怪中,有人不自禁地惊呼出声
元神乃修为根本,损耗了精气,就等于生生损耗修为,还大伤本源,极难复原却是恨水老怪自忖寻常手段必然不敌,动用这般禁术,也好能挡住许听潮,甚而赢下此战,也好保留些颜面
许听潮知晓这老怪的打算,却依旧不出手,眼睁睁看着那黑色珠子吸饱了恨水老怪元神精气,威势大增十余倍,凭空生出铺天盖地的涛涛黑水,往这边汹涌席卷而来
果真是使用禁术催动的法术
这黑水之中,每一滴都蕴含可怖的威能,只奔涌流动,便将虚空冲得连连溃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