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五:被刺
刘备微一迟疑,不想静谧的黑夜里,突然传来噗的一声,轻柔至极。他也来不及细想,转身跳开,只不要呆在原点。
对方一剑递出,没能击中,便是黑夜里第二点剑光跟着亮起。
刘备只欲要去扯腰里宝剑,只恍然间大吃一惊,原来自己一进门,早将双股剑挂在了墙壁上了。
眼见这一剑刺来,只眼看避不开身,慌忙中抓起案上酒盏砸了上去。这一丢虽然是在黑暗处,但极具准头,一击而中。那人很显然也是吃了一惊,欲要将剑劈上,只怕剑刃碰上青铜酒盏会发出刺耳的锐响,只要是让它落地了,那势必也一样会发出‘皮蓬’之声,这样一来,不管接与不接,都照样会惊动门外守卫。
那刺客也来不及细细考量,赶紧揉身让开,也不管这酒盏了,便是轻挽铁剑,手臂徒然一震。剑一送出,直往刘备站身的落脚点一扫而去。
刘备站在黑暗里,猛的见得一道剑花在胸前爆炸而开,不由重喘一口粗气,只事起仓促,他也忘了呼救,只黑暗里拼命向后闪去。
但对方终是剑光暴长,刘备身子刚一靠上墙壁,跟着胸口传来刺啦一声。刘备尚不及去想,背上被咯噔一格,心里一喜,知道双股剑就在这里,便是伸手就去拔剑。
刺客剑光尚未回扫,青铜酒盏落地的‘皮蓬’之声在黑暗里爆炸开。刺客知道机会已经错过,不能再勉强,只鼻子里冷哼一声,赶紧回身。
果然,刘备门外站着的守卫,先前还以为‘大人’湮灯要就寝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不想里面突然传来‘皮蓬’一声,只把他们吓得身子一颤,赶紧叫道:“大人!”只没刘备吩咐,一时还不敢尚自闯进来。
刘备见那人要折身,也来不及去拔剑,便是单掌变爪,欲要擒拿住他。只那人反应也快,刘备的手爪往他腰里一拿,用力一扯,却只连他衣襟扯下一件物事来,刘备尚不及细看,那人早就破门去了。
门外站着的两名守卫早听到里面动静,还没拔刀,便见门突然开了。两人欲要砧刀上前,不想脖子上早挨了两剑。他们两也来不及惨呼,只是轻轻哼了两声,便即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刘备冲出门来,刺客早越墙走了,而这时张飞跟赵云正好走了过来。
他们见到地上死尸,再一看刘备伸手捧胸,只黑暗里看不清,便是焦急的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刘备本欲要他两去追,只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是也不声张,只让他两进了内屋,点上油灯。
张飞跟赵云一见地上铜盏,便是俱各一怔,再一看刘备,却是肩上、胸脯上鲜血淋漓,更是吃惊不已。
只刘备不知道,先前第一下轻柔至极的声音,原来是肩膀上挨了一剑,从肩上发出的。只这一击着得极轻,又是在那种紧张的情况下,所以一时自然没能感觉出来,也就不知道痛。而胸口上的伤,则是被那刺客手挽剑花刺破了外衣,然后肉上拉了长长一道口子,只不是很深,但鲜血流的很多。
张飞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啦?”
赵云立即道:“玄德公,你等着,我去请金疮医来!”
刘备这里也有金疮药,只让他们帮忙敷上,再扯布在伤口上随便裹了一下,也就没再溢血了。
张飞只焦急的要知道是怎么回事,赵云早已经观察极微,开口问道:“玄德公,刚才是不是遭了刺客行刺?”
刘备点了点头:“我倒不无大碍,只两名守卫被杀了。”
刘备只这么轻描淡写,张飞早站了起来,叫道:“刚才来时,刺客定然未曾走远,只大哥如何不让我们去追他,却让他跑了?”
刘备只呵呵一笑,张飞这下倒是看得透彻,便是勉强笑道:“三弟先坐下来。”
张飞也很是听话,本欲要追,只想刺客早走了,只怕已不及,所以也只得乖乖的坐了下去。
赵云皱了皱眉,略一思索,蔚然叹道:“我知道了!玄德公之所以不让我们去追,这其中却大有牵连。”
刘备还没问,张飞早叫道:“有如何牵连?”
赵云道:“这还不简单,现在两军战事在即,你想是谁会急于想让玄德公死于刺客剑下?”
张飞随口接道:“与大哥为敌的便只是麴义那厮,这便……”
正要说下去,突然恍然大悟,啪案道:“俺老张明白了,原来是麴义这厮要害大哥!”
赵云看了刘备一眼,刘备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点了点头。
张飞怒不可遏,只又问道:“既然是这厮派刺客欲要来害大哥,我们如何不把这刺客捉来杀了,却放了他作甚?这样岂不便宜了他?”
赵云道:“玄德公这么做自然有他目的,想现在城内粮草紧缺,麴义攻城在即,本来军心已经不稳,要是这时再让别人知道主帅被刺,你想临朐城到时会变成什么样子?”
赵云说刘备是主帅,虽然不全对,但也不无道理。想在解救临淄这件事上,刘备虽然只是‘客军’,但当初既已分工,自然各司其职。田楷只是做后方保障,真正领兵打仗的是刘备,所以称刘备为‘主帅’也不为过。
张飞一听,仔细一想,不由击案道:“哎呀,还是子龙想得周到,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回?只我差点误会大哥了。”
刘备呵呵一笑,说道:“知我着,子龙也!”
赵云谦逊的笑了笑,道:“只让玄德公忍受如此痛楚,我等看在眼里,只帮不上一点忙,实在歉疚!”
刘备哈哈一笑,爽然道:“些许剑伤又有何碍?无妨,无妨!子龙和三弟你们也不必担心,只不要和别人说了。”
张飞皱了皱眉:“大哥真的不要金疮医来看看么?”
刘备只哈哈笑道:“三弟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
赵云只在旁边呵呵一笑。
刘备顿了顿,看着赵云,半开玩笑道:“子龙只这半夜前来,是不是受我三弟蛊惑,欲要联名劝我出城迎战之事?”
张飞只微微一愣,尴尬的怔了怔,就听赵云呵呵笑道:“玄德公真乃神人也,这可不正是被他扯着要来,非要我向你请求出兵么?”
刘备只对张飞故意唬了一眼:“胡闹!这战争之道,岂能说打就打,便没一个度的么,岂是你急得的?”
赵云只在旁呵呵一笑,张飞争辩道:“大哥你也忒好人了,麴义这厮欺人太甚,便是大哥也忍受得了。想他从临淄跟到昌国,再从昌国跟到这里,今晚又暗派刺客来行刺大哥。便是大哥你能忍受得了,俺却不能忍受!”
刘备道:“不能忍受,那你就能乱来么?”
张飞道:“俺便不管,俺明日就要让麴义见识见识俺的厉害!”
赵云呵呵一笑,道:“玄德公一时不便出战,当是因为士气的关系,这点我和翼德当然能够体会。只话说回来,现在粮草已所剩无几,此时如若不做最后一搏,只怕一旦粮尽,便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刘备心里当然早想到‘全力一搏’,只一时还没能拿定主意便被刺客打断,此刻听赵云也如此提议,便似是拿到了一个砝码,只又多了点分量,便是心里也跟着安然起来。
刘备正欲再说,不意门外传来轻咦一声,显然很是吃惊。
刘备这才想到尚未将门外两具死尸料理掉,正不知如何,不想门外接着传来紧急的啪门声,跟着有人高声叫道:“主公,主公!”
刘备听的出来,是吴求的声音。
今晚是吴求在巡城,他如何这夜也过来了。
听吴求焦急的啪门声,他当是看到门外的死尸,担心门内刘备的安全,所以才动作粗鲁,也不能怪他。
张飞站起身来,叫道:“子梦如何恁般着急,比俺张飞还沉不住气?大哥在里面议事哪!”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门。
吴求走了进来,只额上汗水淋漓,见刘备好好的端坐在榻上,这才喘了一口气,放了心。
原来刘备也怕事情太多人知道不好,便是趁张飞开门时,早披挂了外衣,只让吴求半点也看不出他受了伤。
刘备一见他进门的样子,分明是十分关切,心里便也跟着略微宽松,暗自高兴,只问道:“子梦如何也这夜过来?”
吴求只想着门外的两具死尸,本不欲过问,只觉得诡异,还怕他们不知道,便是提醒道:“这门外……”
刘备一愣,虽然自己装作没事,但门外尸体忘记处理,这下被他碰巧遇见了,却如何能瞒得住?刘备左右一想,这吴求毕竟是自己心腹,跟他说了也没关系。
刘备想通了这些,正欲抖出来,不想这时只听张飞在旁嘿嘿而笑,挠着头,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我来找大哥,只这两小厮竟不放俺进来,俺一气,便将他两都杀了!”
吴求轻哦一声,他杀人的事也见得多了,想张飞虽然杀的是刘备的护卫,但他两是张口闭口的兄弟,刘备自然也不会怪罪。只这么随便杀人,未免有点草菅人命了。吴求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
刘备跟赵云俱各一愣,随即各自心里笑了笑。想这张飞莽则莽已,但有时候却能急中生智。
刘备尚不知道他这么晚了如何还要过来,只怕有事,刚才问话被打断,便是接着提醒道:“子梦,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吴求哦的一声,被刘备一问,似乎才想到此来目的。便是上前一步,拱手道:“东门城下来了一队商旅,要求连夜入城,只还说要见大人。”
刘备皱了皱眉,商旅?
首发
第百六:珠宝换粮草
张飞一听到半夜有人入城,便即想到自己守西安之事。想那时也是天黑,只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才着了麴义的道儿,使得丢了城池。虽刘备不做怪罪,但他事后一直耿耿于怀。
这时一闻吴求之言,自然反感,不由接口道:“什么商旅,这么晚了如何还要进城,想来也是有诈!”
赵云站了起来,道:“虽然可疑,但玄德公却可以先去见见,再做打算不迟。”
刘备本也抵触,毕竟眼下大战在即,这时入城未免不无让人感到敏感,更何况还是深夜来访。但一想想,见见也无妨。便是带着赵云、张飞、吴求三人赶赴东门。刘备登上城,城上火把照下去也不甚光亮,只隐隐约约看见一排排车队,就是看不清下面人物面目。
吴求在旁叫道:“城下主事的请出前一步,我家大人来啦!”
话音刚歇,就见一人兜马上前,仰面向上。
刘备往下俯视,火把终于是照在他脸上,把刘备一眼看得清楚。只见这人虽然看起来通体瘦黄,但精神健硕,且腰里还跨了一把单刀。张飞、赵云、吴求三人虽不认识,但刘备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不就是张?属下,那个两小卒幸存之一,自己曾亲自为他取名叫‘程辉’的人么?
刘备好多时间没见他,只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却怎么这时候出现了?刘备赶紧命人开门,只让他车队入了城。
程辉先是各个叩见,再拜刘备。
刘备呵呵笑道:“为光,这些日子不见,想不到你做了好些买卖啊。”
为光是程辉的字,程辉有了这字自己都很少去用,此刻听来不由一怔。但随即想到,便是亲切无比,只嘻嘻一笑。正要回答,张飞早急了,便是问刘备:“这厮是谁?大哥你认识他?”
刘备笑道:“忘了跟诸位引见了,这位便是张?属下刀吏程辉。原来也是在我军中呆过,只后来战乱失去了消息。”
刘备只一面说着,程辉只一面拱手,表示谦恭。
弄了半天,原来是军中小吏,张飞只没兴趣了,也就不再多问。
当初刘备将张?等留在军中,赵云跟他们也不多做接触,张飞更是不与黄巾为伍,而吴求那时则被刘备派往兖州侦查,他们自然也就不能互相认识。
赵云既不知其中细节,自然也就不便多作言语,只是想既是刘备亲自引见,也只得客气几句。
吴求因为有任务在身,便下去巡城。赵云跟他既不相识,自然也无话题可说,转身告辞。张飞本欲留下,只被他一扯,也就跟他去了。
待众人走后,刘备问道:“为光,这些日子你都到哪里去了?”
程辉笑道:“大人,这些话等会说也不迟,我却有件东西要给大人看。”
刘备一愣,只见程辉转过身来,轻击两掌。站在车队两边的数百人一闻掌声,便是一齐行动。只见他们一个个先后跳上大车,身手倒是矫捷,片刻便即拔出刀具,用刀子将车上木板都撬了开来。
程辉伸手做请的姿势,刘备看他神秘的动作便是微微一愣,只也不多做迟疑,便即登车而观。刘备不看犹可,一看,便是心口狂跳,不由夺口而出:“粮食!”
刘备就是做梦也没想到,就在自己缺粮的时候,突然会看到这么一大车的粮食,能不让他吃惊?刘备这么几十辆大车子一路看下来,里面全是粮食,而且每车都是满满的,只把他看得心惊肉跳。
刘备看罢,悠悠喘气:“你是如何弄来这么多粮草?”
程辉拱手道:“大人不必吃惊,其实这些都是我用曹贼家的珠宝换来的,希望大人笑纳。”
刘备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只心里喜不自禁,嘴上含糊的答应了。
其实在他当初,之所以留下张?,最直接的目的便是奔着他的珠宝来的。只是没想到,张?被曹豹无意杀了,便是那时他都恨不得扒了曹豹的皮,深叹自己白忙了一场。只最后还剩了个程辉没死,便是把希望寄予在他的身上,才帮他取名取字,好收买他的心。本期望不大,只没想到此刻效验了,他如何不高兴?只听他说把珠宝全都换成了‘粮食’,不免有点吃惊。但话说回来,在自己军伍不振时能换来这么多粮食,也很是知足了。
刘备只怕人多嘴杂,在场上也不多说什么,先只把粮草运到了仓库。等安排好了入城的人马,这才把程辉单独请到自己房间里,故意劈面问道:“适才听为光说这些粮草都是曹操家的珠宝换来的,这又如何说来?”
程辉道:“此事说来话长……”
刘备先请他坐下,耳边只听他继续道:“只不知道大人你还记不记得你当初得到消息,去英山道上准备截击曹操的事?”
刘备点了点头:“这如何不记得,都是曹操在散布假消息,害得我上了他的大当。”
程辉道:“想来如此,不过大人现在也应该知道,其实这都是曹操的诡计。他先将大人你引走,然后趁营寨守备空虚,便是立即调集另外一股人马来攻寨。当时他们还放起火来,只把整个营寨都烧了起来,大火过后又是一阵冲杀,便是所剩无几,只我幸免于难。”
刘备点了点头:“就是我回军的时候,只见营寨都被烧光,不见一个活口。”
程辉继续道:“我当时从死人堆里逃了出来,想找大人,却没了消息,好生让我着急。我四顾茫然,想了许多时候,才想到要回泰山。我一回到兄弟身边,也顺便将张将军身故的事说了。兄弟们听后很是伤心,欲要来报仇,只被我暂时劝说住。”
程辉说到这里,不由咬了咬牙:“不过我听说曹豹那厮已经死在曹操手上,哈哈,实在老天有眼!”
刘备呵呵一笑,想他哪里又知道曹豹之死的真相?不过,他也不想说出来,心想就让他把功劳算在老天爷头上。
程辉顿了顿,随即道:“张将军一死,泰山上下无主,大伙怕就此散伙,想到我常随张将军身侧,消息又是我报来的,便是推我为主。我也不好推辞,就暂时在泰山上住了下来。”
刘备笑道:“原来为光已经承袭张将军之职,已经是程都尉了。呵呵,我该改口叫程将军了。”
程辉赶紧站了起来:“大人休要折杀小人,我哪里又是将军的料?”
刘备哈哈笑道:“程将军不必客气。”
程辉摇了摇头,只不敢承受这‘程将军’三字,一面接着说道:“我在泰山上先为张将军举行了丧典,只可惜张将军的尸首在郯县城外,不能运回来,便是只得葬了他的衣冠。我等做好这些,一面处理了一些事务,再是一面派人不停的四处打探大人你的消息。”
刘备道:“这也难为你了。”
程辉摇了摇头,呵呵一笑:“这是应当的,想大人救我性命,我如何敢忘?”顿了顿,道:“经过多方打听,最后我的弟兄好不容易才知道您解了徐州之围后,又来了临淄。我一听说,便是时刻准备,只好言说服兄弟,要他们跟我一同来投靠大人你……”
刘备一愣,心里说不出的舒服:“原来程将军如此看得起某,某实在感激不尽!”
程辉惶恐道:“大人哪里话,这么一说小人实在承受不起。只还没得大人您同意,我便将所有兄弟都领来了,实在太过冒失,希望大人不要见怪!”
刘备便是哈哈一笑:“程将军实在太客气了!”
程辉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我等尚在收拾行装,不想听到大人你粮草被烧,正是缺粮。我想军队全靠粮草才能维持,要是粮草没了,还如何打战?我于是就将张将军从曹嵩那里所截的珠宝全拿了出来,换成了粮草。只怕大人着急,便是连夜运了过来。”
刘备想现在正是战乱,天下饥荒,粮食都比黄金要贵重,将近百车珠宝能换来几十大车粮食也很是不错了,只想着自己‘觊觎’已久的珠宝就这么没了,实在痛惜。而再看眼前这人,只听他大话一出,便是百车珠宝挥金如土,实在豪爽。
刘备只听来好生佩服,立即站了起来,拱手道:“程将军如此大义,实在令某感动,我便代替合城上下感谢将军的大德!”
程辉赶紧站起,一揖到地,惶遽说道:“大人千万不要这么说,别说大人曾经救我一命,更有恩于张将军,就是路人,只要闻得大人受困,便也会不遗余力相助一把的。”
刘备道:“将军客气了。”
便跟着两人都坐了下来。
刘备想了想,问道:“将军当初入城时难道没有被麴义怀疑上?”
程辉答道:“哪里会没有?我当时不知道他屯兵西门,只幸好事先派了探马,这才没有被他们碰上。我见白天不好入城,只得晚上悄悄绕过南门,这才到了东面,也幸得没被他的侦骑发现。”
刘备点了点头,跟他再聊了一时,便安排了他休息的地方,送了他回去。刘备等他一走,摸了摸胸口的伤,不再出血,这才放心。再一想到先前刺客的事,不由心有余悸,便是将先前从刺客身上扯下的那块物事拿了出来。
先前还没来得及细看,这时一拿出来,却是一块方块的黑铁,上面阳面镌着一个字,只很是模糊。刘备仔细在灯下一辨,却是个‘轰’字。
刘备嘴里念了两遍,只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正要将他放入怀里,突然脑子里一闪,心里一惊:“这块铁牌我在哪里见过!”只到底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首发
第百七:战前动员
麴义初来城下,刘备因为顾及对方士气,所以并无接仗。待得第三天晚上,粮草已经充足了,自己军队也已经休息好了,而再见麴义士兵,却已显骄矜之相。刘备综合考虑,知道时机已经到了,便是召集众将士在校场相见。
刘备在来校场之前,先在内堂独自召见了张飞和赵云,想听听他两位的建议。
刘备待他两坐定,这才突然站了起来,故意眉头深锁,叹了一口气,道:“现在麴义就在城下,正准备集结军队围我四门,你们说该怎么办?”
张飞一愣,他尚不知道刘备有反击麴义之意,此刻听他说来,便是也跟着暴跳起来:“前两日我劝大哥打,大哥只不打。现在眼见他快要围城了,却如何又忧愁起来了?依俺说,他便是弄来十万乌合之众,难道我们便怕了他不成?大哥打,俺张飞当第一个冲上去,绝不退缩!便是抓住麴义那厮,先将他剁个稀巴烂,我看他还敢小觑我家大哥!”
刘备听得心里高兴,只还皱眉深锁,看赵云怎么说。
赵云听刘备一席话说完,只没急着开口,仔细在旁琢磨着。他想,听他这口气完全不像是没底气的样子,而且也不像他的个性,只他如何会突然说这气馁的话?
想他前两日坚决不打,只因为士气和粮草的问题,现在士气也已经渐渐提升了,粮草也意外的得来了,便是还击的最佳时机,他却如何突然会有此担心?
赵云再一想,若他不是担心麴义将要围城,那么反之,他肯定是欲要有所动作了。想他今晚突然招我和翼德来,莫不是就是为了试探我等,要我等自己提出出兵请求,好让这事情外面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以自圆其说?
不过话说回来,战争之道变化无常,为了顺应战争,便是朝令夕改也很是正常。想他这么做不过是激励我等,好让我等自坚其心。
赵云想到这里,便是站了起来,道:“翼德说得有理,便是麴义来了十万乌合之众我们也不必害怕。有翼德打头阵,我便打这第二阵!”
张飞在旁哈哈一笑:“子龙不与我抢这第一功,我就放心了!”
赵云笑了笑,接着道:“我今日在城上观察麴义军中时,只见巡营的军士撑着铁枪靠在寨扎上路都懒得走了,而有的则更是互相之间叫骂,显得很是烦躁。我一路看来,仔细一想,莫不是他们见我等久不出战,便是已经不耐烦了……”
刘备听得有点意思了。
只听赵云接着说:“兵法有云无邀正正之旗,莫击堂堂之师。又说,骄师必败。我想麴义一夜连下我数城,又把我们逼到这里,所以,他便以为我们已经不堪一击,又连日不战,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而他这么一骄傲,也正是我们反击的时机到了,我们这时如果出战,便可立即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刘备越听越有意思了,只听赵云一口气说下来:“所以我建议玄德公可趁今夜月昏之时,突然来个袭击,我想他们一定想不到。”
刘备一听,心里暗道:“子龙不光观察仔细,便是所想也跟我碰到一块了。”
张飞在旁边一听,似有所悟,不由击掌道:“对呀,子龙说得有理,大哥就这么办,我们现在就领兵去杀他娘个人仰马翻。”
刘备故意装作没想到,只道:“啊呀,子龙这主意的确不错,不过你两谁可担此重任?”
张飞一愣,道:“大哥你也糊涂了,刚才不是说好了么,当然是俺张飞啦。只是嘿嘿,要是俺张飞一冲,子龙也省得出马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三弟要抢这功劳也可以,不过要是你一战不成,便当如何?”
张飞瞪大眼睛,道:“一战不成,我当接着再战啊!”
刘备只摇了摇头,看向赵云。
赵云听刘备的口气,似乎是在激张飞。他想自己也不过是个‘客军’,尚是公孙瓒阵营的,不好跟他争功,更无心争这功,便也配合着说道:“一战不成,我便撤去。”
刘备点了点头:“子龙所言不错,这功劳当交给子龙才是。”
张飞在旁急了:“如何他退了回来反而还有功劳?大哥你偏心。”
刘备道:“我怎会偏心?三弟我问你,你要是一战不胜,都把我的兵马都葬送了,我以后还拿什么打仗?”
张飞愣住了,叫道:“那我也和子龙所言,一战不胜,便即撤去。这样,大哥你总该放心了?”
刘备只摇了摇头:“我还不能放心,最好还是让子龙去好。”
张飞既然话已出口,便是要一较到底不可:“若然我不能按照大哥吩咐,我就甘当受罚!”
刘备道:“三弟可要想清楚了,你这么说便是如同立下军令状,若然办不到,可是当斩不赦,军中绝无戏言!”
张飞凛然挑眉,抱拳道:“便是我胜了,就将麴义那厮的头颅提来给大哥看看!”
刘备哈哈一笑:“如此甚好!三弟,你现在就可以去校场挑选八百壮士了,只等我来再听我命令行事。”
赵云听来,暗暗点头。想他都将兵马准备好了,看来早有一战之心。而他召我等来,还真是为了试探我等。不过话说回来,他能以商量的口吻跟我们传达他的信息,便是完全站在了尊重我们的立场,也实在是难得。
赵云想到这里,便是暗暗欣慰。
张飞领命去讫。
赵云站了前来,提醒道:“还有一件事,不知玄德公你可否已经忘了?”
刘备哦的一声:“是何事?”
赵云道:“当初围攻临朐城的麴义兵马,多半被玄德公你击败而去,全都匿藏在了高山下,只最后还是没有逃过玄德公的手掌心,又被尽数虏了回来,只还关在大牢里。玄德公连日事忙,想亦忘了。”
刘备一愣,这事他当然不会忘,只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便是道:“那个带头的叫沈蓝是不是?”
赵云笑道:“玄德公没忘记就好。”
刘备问他:“子龙如何提起此事来?”
赵云笑道:“我想玄德公既然下定决心要破麴义,我脑子里便是不觉生出一计,欲要来个火上加油。”
刘备一听,顿时感兴趣:“子龙何计?尽管说来!”
赵云也不急着说出计谋,只道:“我听牢吏说,沈蓝这厮欲要弃暗投明,便是托他传话,欲要与公商量投诚之事。”
刘备呵呵笑道:“沈蓝这厮也够窝囊的,在临朐城下见到我就跑,在高山脚下更是窝囊至极,手上有一千人马却不敢放手一搏,只现在沦为阶下囚,他有何能耐,又有何面目跟我说这‘商量’二字?”
赵云笑道:“玄德公可不接受他‘投诚’,但不可拒绝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刘备一愣:“子龙这话如何说来?”
赵云道:“我想玄德公既然下定决心一战,没有必胜把握也不会冒然做这决定的。而麴义今晚如若败退,那么他势必会退往广县以隔巨昧水坚守,然后不断派兵突袭,便是玄德公救了临朐之围,一时也要被他骚扰得无法安宁。”
刘备一怔:“这一点我倒没有考虑到。”
赵云道:“不过玄德公你想过没有,如若麴义败后,要是没有广县可守,而昌国城墙也是低矮,同样无可坚守,那么他便是一退就得重新退回临淄。那样,临朐之围不但自解,而且我们可以利用广县之优势对临淄进行直接攻击。”
刘备听他说来,心甚向往,赶紧道:“如何便能让麴义无广县可守?”
赵云笑道:“这便要让沈蓝‘戴罪立功’,给他一个‘投诚’机会了。”
刘备一愣:“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赵云道:“这关系可大了,玄德公,你可知道这沈蓝跟目前广县副将秦山又是什么关系?”
刘备笑了笑,怎么这么多‘关系’?只试探的问道:“难道他们又是结了亲戚?”
赵云笑而击掌:“玄德公真是聪明,一猜便中。这两人倒是远房表兄弟关系,虽然是远房,但他们之间走得还铁近,所以关系也很好。”
刘备问:“这些都是他跟你听的?”
赵云道:“当然不是,是那牢吏跟他说话时,他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我便是听那牢吏说的。”
刘备想了想,道:“只怕不妥,想他们既然是亲戚,沈蓝这厮如何会听我们的话,帮我们去夺他表兄弟的城池?”
赵云笑了笑,道:“他当然不会帮我们夺城池,更不会听我们的话。”
刘备更是怔住了:“子龙的意思是……”
赵云嘿嘿一笑,正欲说出来,刘备突然一下子想到了,便是也跟着嘿嘿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
赵云见刘备已经心知肚明了,便也不再多说。
刘备便是将厉影叫来,在他耳边吩咐几句,让他去办这事了。
刘备处理好这边,便即带着赵云来到校场。
只见校场四周巨火腾空,光照人脸。
刘备先是往台上一站,扫视了众人一眼,只不开口。待场中静寂得到了落针可闻,人人屏息欲断的时候,这才突然拔剑而起,高声叫道:“麴义围我临朐,我等忍辱多日。岂为不战,只求一战可胜也!”
“一战必胜!”
数千甲士齐声呼出,只震鬼慑神。
刘备收回宝剑,走到张飞身边,看着他身后一排排甲士,问道:“八百壮士已经点好了?”
张飞回道:“是,大哥!便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整整八百!”
刘备呼呼而笑,以己手击他肩,招手道:“拿牛酒来!”
首发
第百八:大破麴义
漆黑的夜,月亮早被乌云遮住,天地一片昏蒙。便是草上的露珠也已经失去光泽,只被人马一揩,尽皆掉落下来。
张飞带着八百壮士,从东门悄悄出城,正绕过北门往西门的麴义大营赶去。
刘备只等张飞领兵出城,便即回身,道:“子龙,你也选八百精壮之士。”
赵云一愣:“这是……”
刘备只哈哈一笑,赵云似是突然明白过来,也不点破,回身去点了八百壮士。
刘备也是赏了他们牛酒,只自己先斟了一盏,同他们一饮而尽。
刘备走到赵云跟前,诚恳的道:“此一战全靠子龙你了。”
赵云将酒一口泯尽,把盏丢了,亢声答道:“玄德公请放心!”
刘备等赵云从东门出去,绕南门走西门,这才重新站在高台上。他环视一下场上,场上尚有三四千人马。看了一会,便即传下令来:“尔等随我集合东门!”
“诺!”
数千甲士同声答应。
刘备带着军队赶到东门下,只让他们布列整齐的候着,自己则先登上城,观看麴义营内动静。
只见麴义大营上空一片寂静,完全感觉不出大战将及的气氛,只还保持着它原来的样子。那么安详,那么沉静。如同处子。
刘备手扶着剑,没一时,终于看到麴义大营上空火光亮起,跟着喊杀声有一阵没一阵的传到耳边。但没过得两刻,火光便即被扑灭,一支人马奔到了城下。刘备让人开了门,赶紧下城相见。
张飞所带的八百壮士,此刻只剩了五百多。
刘备问道:“如何?”
张飞脸上漆黑,显是被烟熏过,不过纵然如此,也掩饰不了他内心的气愤。只听他没好气的叫道:“大哥,休要提啦,真是气煞我也!”
刘备呵呵一笑,回头对着那五百壮士道:“尔等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等会自然有人送酒肉过去。”
众人虽然对刚才一阵厮杀还心有余悸,不过听到还有犒赏,便是一个个偷偷咽了一口口水,赶紧回去了。
刘备只带着张飞再登上城,给张飞啪去了铠甲上沾着的灰烬,呵呵笑道:“怎么,没能尽三弟心愿,好好杀个痛快?”
张飞道:“大哥休提,要不是大哥下了‘一战不胜,便即撤去’的命令,便是俺今天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找到麴义那厮杀了他不可!”
刘备心里好笑,只逗道:“如此说来,三弟是没能如愿了。”
张飞道:“要不是那厮狡诈,我便早杀了他。大哥你是不知道,原来这厮晚上营内也是燔火燎天,声鼓四起,只哪里还有机会让人冲杀?”
刘备听他这蛮不讲理的一说,便是好笑:“这说明麴义治军严厉,便是什么时刻也不敢放松。再说了,你劫营之前也没跟他预约啊,他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要是知道的话,管不定就会湮火息鼓开门相迎呢。”
张飞虽不懂什么‘预约’,但听他说来很是滑稽,只现在没心情笑,便是叫道:“当时虽然看到他营中戒备森严,但俺张飞也是丝毫不惧。便是挪开鹿角,飞奔进营,大声呼叫:‘燕人张飞在此!’便是一路喊杀下来好不痛快!”
刘备呵呵一笑,听他这么一学,虽没亲身一见,但亦可想象当时他匹马进营、狂舞长矛的嚣张气焰。
只听张飞接着道:“这营中数千之人,只被俺等八百人这么横冲直撞,便是来不及抵挡,就被吓得仓惶四逃,好不狼狈。只俺唤麴义出来相见,这厮却只是不出来,好生没劲……”
刘备在旁听来,嘿嘿一笑。想你这一唤不打紧,却是要他老人家性命,你想他怎会听你的?
只听张飞吐沫横飞,继续道:“……只俺刚冲到他中军,还没找到麴义所在,便是被营后伏兵猛烈一阵反击,弄得俺好不气愤。
原来他们虽在惊慌之中,但却很快就被鼓声调停起来,只稍一重新组织,便即杀了上来……”
刘备虽没经历,但听他这么一说,还真是不得不佩服麴义的能耐。想要不是他平素训练有素,他的士兵焉能在此大乱之中很快镇定下来?更别谈组织反击了。
张飞只道:“他一反击,我等气势全无,只再无优势。我到那时,想到大哥教诲,也不敢硬来,便是赶紧领了他们冲杀出来。”
刘备点了点头:“这一点还算你明白,只要保全实力就好。”
张飞看向城下数千士兵,似乎这时才发现有什么不妥,不由轻咦一声,问道:“大哥难道还欲要去劫营么?”
刘备神秘的笑了笑:“不是劫营,是去撵人。”
张飞一愣,只没看见赵云,便又问:“子龙呢?”
刘备转过头来,只见麴义营中火光又起,想是他已经动手了。便是哈哈一笑,伸手一指:“你看,那不是么?”
张飞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心里一凛:“子龙又去劫寨了?”
刘备现在也没工夫跟他多做解释,便即下城来。张飞这时似乎想到了什么,跟着下来:“怪不得大哥非要我立下‘一战不胜,便即撤去’的军令状,原来大哥早知道我会败的,却原来是把功劳安排给子龙去了。”
刘备听他这么一说,只在马上笑了笑:“失败也能挣得回来,啁,现在这不就是替你去扳回来么?”
张飞一听,精神抖擞:“大哥是说又可以再次杀回去了?”
刘备点了点头:“当然!这次还是你当先锋,谁也抢不了你的功劳。”
张飞心想赵云都已经杀到了,自己如何还哪里是先锋了?但一听说还有厮杀,便也不做计较了。只心里一喜,赶紧跳上旁边一匹马,左手抓绳,右手奋起长矛,嚯然一舞,风声顿起。
张飞咆哮道:“适才没抓他回来,这次却不能让他跑了!”
刘备哈哈一笑,便即率兵出城。
刘备兵马一到麴义营边,早是火光灼天,只见里面杀做一团,却不知赵云杀到哪里去了。张飞先杀进去,刘备跟着挥兵奋进,但觉两边火浪扑腾,风烟滚滚,人马相嘶。刘备只领兵一阵厮杀,却没碰到麴义,也没找到赵云。
刘备见里面混乱不堪,想亦难找,如此浑水摸鱼还不如外面看得清朗。便即拔转马头,冲到营外,要从外面包抄。只麴义人马都已陆续走散,麴义本人更是不知去向。刘备捉人一问,才知麴义已经败北而去了。
刘备想赵云肯定也是紧追麴义去了,只担心他的安危,也不顾麴义营内火光燎天,便是催马奋进。来到巨昧水边,却发现船只全无,想是都被他们划了去。刘备心里着急,只得沿途寻找船只。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找了一只船。
刘备想三四千人马凭这一只小船,猴年还是马月才能渡得彼案?他也只想先走广县,看广县情况,也好再做打算。他便是寻问军中熟悉地理的,看能不能走陆路绕得过去。
有个人倒是知道路,便是说:“这陆路是有,只要沿巨昧水往西,再折而北上,穿越高山和妫山之间,便也能到达。”
刘备心想也没别的办法了,便即沿水而下,走了一夜,第二天巳牌时分才到广县。刘备行到广县附近,已是饥劳不堪。只担心广县尚未能夺下,便不敢冒然过去,只让侦骑先行查探。只侦骑还未归来,就见一队部伍从山坳边奔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一眼认出,却是白马银枪赵子龙。
刘备赶紧迎了上去,只见他身上全是灰碳,铠甲边角的地方都被火卷了,手臂上则多处伤口。想是经过昨夜一场大战,在大火中往来冲突,才弄得这么一身混沌。
赵云兜马上前,下马拜道:“玄德公!”
刘备赶紧扶起,道:“子龙,你还好?”
赵云笑了笑,道:“玄德公不必担心我,你倒要担心担心麴义那厮了。”
张飞在旁一听,下马问道:“什么,子龙你难不成已经杀了他了?”
刘备心里一紧,若然真的杀了麴义,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只还没回答,就听那边蹄声得得,原来侦骑回来了。
刘备燃在眉睫的倒是想先要知道广县的情况,想现在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是没得个休息吃饭的地方,那可不是好消息。
刘备便是抛下这个话题,转而看向侦骑。不等他落下,便即关切的问道:“广县情况如何?”
首发
第百九:论计
侦骑听到刘备问话,赶紧远远滚鞍下马,回道:“广县已被木将军夺下,城头遍插刘大人您的旗号。”
刘备听来,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便即回身,一手捉了张飞手臂,一手捉了赵云手臂,两手一抬,哈哈笑道:“两位这便跟我入城,让木将军好生招待招待我们。”
张飞一愣,咦的一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赵云在旁呵呵笑道:“翼德等会再问不迟,想大伙都早饿了。”
张飞虽然奇怪,但一想到肚子,立时就把什么都忘了。便是不说尤可,一说就跟着起了反应,只听肚皮里咕噜噜一响,如同闷雷飘过。
张飞粗人一个,也不尴尬,只笑道:“不知道行人有没有为我们准备好酒好肉,我还真是馋了。”
刘备呵呵一笑,他这哪里是‘馋’,简直到了‘穷凶极饿’的地步了。只再不入城,下一个闷雷说不得就要直轰广县县城了。
刘备笑了两笑,放开了他两手臂,便是各自翻身上马,率了数千疲惫之师奔向广县城下。木路只早在城上,远远见刘备到来,便是开城相迎。
木路来到刘备跟前,便即下马而拜。
刘备道:“木将军不必多礼了,昨晚进行得顺利?”
木路答道:“沈蓝和秦山都被我等拿下,静候主公发落。城内乱党也被平定了,只等主公你张榜安众了。”
刘备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只转而看向张飞,笑道:“以前我听三弟说自己能写得一手‘龙走蛇舞’的书法,我当时还当真以为写得很是难看,只前两日突然见得三弟你所练书法,实在仓颉有力,却很是不错……”
张飞听他们先前一问一答,说什么‘沈蓝’‘秦山’的,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自吃疑,此刻又听大哥转而说到自己,更是莫名其妙。众人也是觉得一阵突兀,只不知道他何以要当众夸张飞书法。
刘备嘿嘿一笑,接着道:“我现在身边正缺书佐,这安榜文书的事,不知三弟可否代劳一次?”
众人轻哦一声,原来这么回事。
张飞皱了皱眉,只道:“大哥原来是在笑话某,某自己写的字自己拿来看犹可,如何当众献丑?便是这种扭扭捏捏的字某也写不来。”
刘备想不到张飞也谦虚了起来,虽然他表面不答应,但刘备知道他的脾气,他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只要是大哥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所以也不用逼迫他,入城再说不迟。
刘备想通这些,便即哈哈一笑,斜眼看到厉影也在木路身旁,便是笑道:“追风,你也辛苦了。”
厉影一愣,旋即出列,抱拳道:“主公所吩咐的事我怎敢怠慢,这辛苦二字实在不敢当。”
赵云只在旁笑道:“玄德公,外面风沙倒是干净,只怕不够几千人一顿吃的。”
刘备哈哈一笑:“这我可没考虑到,只不知道木将军有没有考虑到?”
木路见刘备跟他开玩笑,便即笑道:“哪能没有考虑,当时追风传达主公的命令里,便是有一条:一下广县,即刻准备筵席。哈哈,这不我早站在城上远远盼着主公你来呢,只一时说话忘了,还将主公你堵在这里,实在死罪。主公,这便快快入城,筵席早就准备好了呢。”
刘备满意的点了点头,旋即入城。只先犒赏了众将士,然后才回到筵席上。
众人虽然都已经饿极了,但规矩还得有,本要各自敬酒,只刘备肚子饿,也就免了。众人其实也跟刘备差不多,听刘备免了二字,便是求之不得。先是各自扒了几碗饭,填的七分饱的时候,这才述起酒礼来。
张飞只不明白如何得了此城,便是酒也吃不好,非要问了明白不可。
赵云在旁一见,呵呵笑道:“翼德莫急,听我慢慢道来。适才木将军口里的沈蓝你想必认得,就是那晚在高山下被我们俘虏的麴义将士。只我等因为得到这厮跟此城副将秦山是表兄弟关系,便是让他来帮我们夺了此城。”
张飞一愣,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既然是表兄弟的关系,如何还会听我们的?”
刘备在旁边听来,不由呵呵笑道:“原来翼德跟我当时也是一样的疑惑。”
赵云接口道:“英雄所见略同,也不为奇。”只顿了顿,才回答张飞的话:“翼德所问的不错,便是当时我们也没打算要让他帮我们夺城,只是我们稍微做了点手脚,也就大功告成了。”
张飞本也不笨,只略一沉思,便即啪案笑道:“子龙不用说出来,我现在却也想到了。”
赵云轻哦一声,跟刘备对视一笑,也就没开口。只听张飞接着说:“某想你们当是以沈蓝这厮为诱饵,只放他回广县去跟他表兄弟相见,却又在他的队伍里悄悄的安插了我们的人马,而后面则肯定还跟了大队伏兵。只等秦山开城与沈蓝相见,便是里外俱起。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转眼夺了此城,是也不是?”
赵云哈哈一笑:“具体情节还要问木将军了。”
木路在旁接道:“不敢!我当时接到追风传达的主公命令,便是马上调集人马。只等追风放沈蓝一干人等出来,见他也混入了对方军中,我便率领部队紧跟其后,片刻不敢放松。秦山一开门,我们就里应外合杀了起来。秦山见伏兵尽起,只怪沈蓝作的祟,便很是气愤。呵呵,其实他们连败了都还不知道,却是中了我们主公所设的奇计里。”
众人一听,哈哈一笑。
木路说完,便即请示:“我们虽然把这两小厮捉了,只也暂时关押在牢,便是等着主公前来处置。”
刘备道:“那就继续先关着。”
木路领命道:“诺!”
张飞突然想到一件事,不由咦的一声,站了起来:“我倒是忘了,先前听子龙说要让我大哥‘担心担心麴义那厮’,只你还没回答我,麴义那厮是不是已经被你杀了呢。”
刘备听他一说,便也是驻盏,问道:“子龙,麴义那厮只如何了?”
赵云道:“主公,我想你们此刻一定都想听到麴义的死讯,是也不是?”
张飞叫道:“子龙你就别卖关子了,就快说了。我这不想起还好,一想起来就好生痒痒,你要不快说,俺张飞就要急死了。”
刘备呵呵道:“三弟坐下。”
赵云嘿嘿一笑,摇了摇头:“只他命大,没被我杀掉。不过,他倒是着了我一枪,当时便即落下马来,要不是他滚得快早就被我结果掉了。”
张飞嘿的一声:“原来没杀了这厮。”
刘备听麴义没死,不免有点可惜。不过听他说将麴义刺伤了,想也已经很是不错了,便是呵呵笑道:“所以子龙见我第一面只让我‘担心担心麴义’,却原来是他的这一身伤势?”
赵云道:“可不是。”
刘备呵呵笑道:“这倒不用我‘担心’,只怕此刻临淄城上下早就担心够了。”
张飞这时插口,道:“大哥,只我还不明白,便要问问。想你先前要突击麴义大营时,为什么不全力一搏,或者让我跟子龙一起出战,那样胜利的把握也大一点,却为何要分作三段出兵,那样兵力不就分散了么?”
先前他责怪大哥把功劳都让给了子龙,只让自己冲头阵失败。不过他也只是信口说来,他当然知道大哥绝不会如此偏私,所以并无怪罪他的意思。他现在空闲想来,只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便是想到就问了。
刘备呵呵一笑,尚未回答,旁边赵云道:“翼德,你这就不知了,玄德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便是一种谋略。”
张飞皱了皱眉,把盏道:“这我就不懂了,我听别人谈论兵法时只说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意思是对付敌人时自己的兵力越多越好,便是强调兵力集中,可大哥如何反其道而行之?”
赵云笑道:“所以,这才是玄德公的高明之处。”
刘备摔了摔手,道:“嘿嘿,有什么高明可言?其实我原来也是准备全军袭击,不过我知道麴义这厮厉害,要是一击不成,便是下次再也休想偷袭得了了。
我于是想了个‘三连环’的办法,我先让三弟首战,便是欲要试试麴义的势力,便是一战能够败他最好,不能胜也没关系。而我知道三弟脾气,知道他一败不打紧,要是较起劲来那可就麻烦了,所以我这才让他立了这个军令状。而第一次偷袭过后,麴义营中刚刚惊魂甫定,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第二下袭击,便是再怎么镇定也会慌乱的。而光靠子龙八百壮士,我也知道是不可能撼动他的大营,便是我这才派出第三股中坚力量进行冲击。这样,在此轮流不断的攻击下,他焉有不败之理?
嗯,这么,当初我这个计谋的灵感其实也是从上次所使的‘十面埋伏’里面想出来的。你们知道,这‘十面埋伏’在设伏的时候,一处防线破了,下面还有一处,便是处处有了防线。这样一来,敌人也就很难逃脱得了了。而用到麴义这厮身上,于是我就想到这三段势的进攻,也就是一击不成,再来一击。我这么做,便是跟‘十围’一样,同样来了个‘三攻’。哈哈,你们说,我这三连环的冲杀,跟这十连环的埋伏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众人一口气听来,都是不由啪案称好。
首发
第百十:送刀
刘备筵罢,便是让众人各自回去休息。他自己也早是疲惫不堪,只一觉睡到下午酉牌时分。本自做着美梦,只被木路吵醒,原来是从临朐的粮草也已经被吴求督运了过来,让他过去检查一下。
刘备安排了粮草,天也跟着黑了,糊涂的用过饭,又要召见赵云、张飞,只安排明日攻打麴义的事。便是等到第二天凌晨天尚未大亮时,就得整军出发。这次没必要攻打昌国,只留兵让吴求留守广县,令他不停派出游骑以震慑之。刘备率军直接穿过巨昧水,一路急行,晌午便即来到了临淄城南门外。
刘备让人在城下挑战,本以为麴义受伤了不会迎战,只没想到,大门开处,麴义领兵而出。
刘备兜马上前,只见麴义扯着马款款行来,好像根本没曾受过伤一般,还是那样悠闲自得。
刘备只惊咦一声,看向赵云。赵云瞅了瞅自己右肩,刘备便是明白过来。只一观察麴义,虽然他是独自扯马上前,但右臂僵直着,显然被伤处着实不轻,让他不敢乱动。
刘备轻轻一笑,是了,原来这厮是在勉强支撑着,还想骗人,只恐怕都瞒过了他的那群部下。
刘备打定主意,抱拳笑道:“麴将军,别来无恙!”
麴义勉强抱了抱拳,但刘备明显看的出来,他额上青筋突然贲了贲,显然他也是咬牙抬臂,只怕早触及了创口。只听他跟着也是笑了笑,道:“刘平原,你也是、别来无恙!不过数月不见,听说你已经升任豫州刺史了。哈哈,这样的话,我是不是要改称你为刘豫州了?”
刘备摇了摇头,道:“这头上官职只是虚衔,要是能和将军一样来点实质的,先拳打齐国,再脚踢北海,这才叫英雄本色。”
麴义听得出他话里的讥讽,便也笑道:“这不难,要是多来几次东平陵,我自会把这本事教给你。”
东平陵外刘备被他设伏破去将近五千士兵,乃刘备第一次最大的败绩。此刻他突然提起‘东平陵’三字,知道的笑了笑,不知道的当然莫名其妙,只道他们在打哑语。
只张飞在旁边不听尤可,一听便是虎目一撑,鼻孔泼出粗气,两眼一张,就要兜马上来动手。赵云却是十分稳重,知道刘备自然能够应付,不然这句输了就要动手也未免显得太过没有礼貌,外人还道刘备理短呢。
刘备不即答话,只笑了笑,突然低下身来,咦咦的叫了两声,只望麴义身上找。
麴义皱了皱眉,实不知他为什么这样看着自己。而他身后的将领见他滑稽的神色,分明是对将军不敬,便是按剑的按剑,吐气的吐气,便是只要将军一句话,就要随时冲上厮杀。
刘备用眼睛戏弄足了,突然问道:“咦,我倒是想要向将军讨教几招,只是怎不见将军的大砍刀?”
麴义伤的正是右臂,是使不得武器的,本来还想拿来装装,只是实在笨重,拿在手里创口就是一阵麻痒,只感到随时欲裂,更别说使力时会有什么后果了。所以,也只得没有拿来。
此刻听他一说,只暗骂一声,正欲开口,不想刘备又接着讥讽道:“哦,我明白了,莫不是将军的大刀没带来?不过没关系……”
刘备跟着回首,叫道:“子龙,你去送一把趁手的兵器给他。”
赵云实在佩服刘备的机智,想他知道麴义曾败在我的手下,此刻唤我,便是欲要让我去震慑震慑这厮一番了。果然,再看麴义脸色,便是立即从猪肝色变成了酱干色。
赵云心里嘿嘿一笑,便即答应,回身讨了身后一个小将所使的大砍刀。赵云随手掂了掂,还算是有点沉,便是一手拿着铁枪,一手拖着砍刀,策过马来。
麴义脸色再变,正欲喝止,不想赵云一扯过马,双腿一夹,白马嘶鸣一声,便即飞奔而来。赵云只一近前,便是将手里大刀微微抬起,刀刃被阳光泼在上面,一道光芒立即射在麴义脸上。
麴义只被射得不由闭了闭眼,表面虽然看起来仍是镇定,但一想到昨天这白马银枪之人百骑在自己千军之中往来奔突,如入无人之境,在自己身后紧追不舍、阴魂不散的样子,便是有点不寒而栗。
站在麴义身后的将士一见,赶紧组成一排骑阵,欲要拦住赵云去路。
赵云只不打话,突然停下马来。他嘴唇边微微荡笑,将右手铁枪稍稍下垂至马背,却将左手大刀堪堪一转,抬了上来,发出嚯嚯声响。
骑阵之人一见,尽皆变色。虽然昨天战场上见过他劫营、追敌,也都被他的气势吓得没命跑,只现在既然挺身而出,责任重大,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挪动半骑。
赵云鼻子冷哼一声,将刀掂量了一下,只一沉肘、一震腕,呼的一声,将刀一横,向前送去,夹风裹雷。
骑阵中发出咦的一声,他们还以为他会将刀砸过来,有的已经退了半个马头。只再一见,却是被他拦杆捏在了手里,只平平举在那里。
赵云环视众人一眼,只见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盯着自己手里的刀,便是不由哈哈一笑,道:“刘豫州好意来送宝刀,麴将军便不敢上前来接么?”
骑阵见他羞辱将军,不忿的,早指着他大骂:“你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破刀!”
赵云只嘿嘿一笑,叫道:“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这狗东西也配替你家将军答话么?”
说话之人啧的一声,这倒不敢承认。但他们人多,便是一人不敌,就要将骑阵上来围他。赵云只仍是嘿嘿一笑,看都不看,就让他们圈围起来。
麴义在一旁,虽然震慑于这厮的余威,但他胆子本来也大,自然不甘吃亏。就是他这次受伤的事也欺瞒了许多将士,便是为了平息内部战后的恐慌。而他敢带伤出战,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可现在眼见他越发放肆起来,分明不把我放在眼里,如何还能忍受得了?到得这时,便也顾不得创口了,只得喝退众人,兜骑上前,兀自哈哈笑道:“刘豫州的好意实在贵重,我本想是要在‘东平陵’向豫州讨教的,只现在既然豫州这么心急,那么我就君子成人之美了。哈哈,正好我大刀也没带来,就借来用一用!”
本是麴义吹着要让刘备向自己‘讨教’,而他却说成是他在向刘备‘讨教’,自然是故意想再次羞辱刘备。
赵云虽觉好笑,但也不打话。见他在自己骑前不过半丈,本来只要自己挺枪而出,他们多半拦不了。只是这样一来太过冒险,二来则是未免有失光明正大,便是呵呵一笑,将手臂徒然一震,嗡鸣声中,手中砍刀已经轻轻丢了过去。
麴义见他直直送出,来势甚急,暗叫不好,不由扯骑退后两步。本以为他会趁机出枪,只没看他动静,这才伸手将刀堪堪抓了过来。不过他一接到手里,便是创口处一蹦,想亦鲜血已经在甲内涔涔直流了。而再一握紧大刀,上面嗡嗡之声只震耳不绝传来。麴义黯然惊骇,想他只这么轻轻一丢已灌注了千斤之力,要不是自己勉强支撑,只怕再多一分力,自己就抓不住了。
麴义将刀掂了掂,撑着面子,笑了笑:“果然不是破刀,谢谢将军送刀!”
“好说!”赵云暗暗扫视了一眼骑阵,这些人已经多半脸色赤变。其实也不用他猜,当是被自己刚才威势所吓。不然自己在丢刀时,他们也不可能神情突然绷得如此紧张,而落刀时也不会暗暗轻喘一口气了。
赵云一抱拳,便即兜马回来。
麴义到得这时已经是骑虎难下,不战不行了。只想着自己不离本阵,看他有否胆量过来。如果他怕了,那这一战自可免去,便是还可以讥笑他一番。而如果他过来,自己纵然不济,亦可随时退回城去。麴义权衡好之后,便是索性把刀一横,兜马上前,叫道:“豫州可以放马过来了。”
刘备见他不离本阵,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胆子本来也不小,而且对方未必能讨得便宜,便是他身旁再多骑阵又怎样,难道能奈何得了我来去自如?更何况我纵然被困,张飞和赵云随时丢骑而上,片刻即能战退。而自己要是不出战,那就是显得自己胆怯了。
刘备嘿嘿一笑,也不打话,就要飞马而上,只被张飞拦住,叫道:“这厮好无赖,叫我哥哥过去,自己为什么不过来?”
这一句倒是说出了麴义的心思,麴义一惊,想自己也不过是唬他一唬,便是要试试他的胆量罢了,只现在要自己过去,那不是自曝行迹么?
正自憋屈,不想耳边只听刘备呵呵一笑:“翼德哪里话,是我在向麴将军讨教,如何能让他过来?”说着,便即兜马而出,飞奔向麴义。
麴义看他不惧之势,不知为什么,握刀的手背上,毛孔里汗珠突然涔涔而下,而右肩分明鲜血还在不住的颤抖着,只要破甲而出。
首发
第百一一:袁绍书信
刘备匹马上前,拱手道了声:“请了!”
说完,目光紧盯着他,同时伸手,将双股剑堪堪拔出。
一道湛蓝的光芒一射,麴义坐下马发出长长的嘘噜噜之声,退后两步。麴义也不打话,咬了咬牙,低沉手腕,奋起大刀,一刀兜头往刘备头上直劈而下。
刘备见得对方刀如灌风,沉猛无比,显是出了全力。他也不打话,只将马缰猛的一扯,贯马往斜刺里一偏,却不接招。麴义一刀未了,再下第二刀。刘备又往旁边一闪,退后两步。
麴义以前虽然和他有所接触,但未曾和今天一样跟他对过单刀,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本事,之因为不了解,所以才对他很是忌惮。更何况现在自己带伤,他又是主动来向自己挑战的,所以不免有点忐忑不安。便是他刚才风掣而来时都让他心里直打鼓,不过他毕竟久经战阵,片刻即安。只打定主意,只等对方一落马,先来个劈头乱砍,以杀杀他的锐气。
可此刻一见他一上来只管避让,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地方,便是心里一喜。想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便是把心里的傲然之气勾起,只不把刘备放在眼里,便是一刀狠似一刀,往他身上乱劈。
其实他这样做自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要是久一拖战,只怕伤口处鲜血迸流过多,便是不战自垮了。
而刘备当然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先不接战,只管避让。只张飞却没考虑到这么多,远远见得大哥连连退后,便是欲要上来相助。赵云当然早看出来了,见张飞欲要动马,便是赶紧扯住。
场上,刘备退得几步,而对方已经接连下了七八刀。待下第九刀时,刘备明显的感到了微妙变化。只听他口里喘出的气,已经开始越发粗了。而再见他额上,汗珠则滚滚直下。这第九刀下来时,也已经远远不如第八刀力道那么沉稳和把持了。
麴义见刘备退了一丈有余了,看来他是真的怕自己了。虽然他每一刀都是奋力一击,也是忍受着创口处的猛烈撕扯,但是他却并没发觉出自己的力道已经越来越弱了,所以他还在冒然的劈出了第十刀。
也就是在这第十刀时嘎然而止,刘备蓄力已久,突然发动了反击。只见他将手里双股剑一摆,挥出一个圈花,待麴义以为他要将剑分击时,他却猛然将双剑一合。麴义只眼睛一花,跟着握刀的双手突然猛的一颤,再也把握不住,便是向地上丢了去。麴义脸上不由一黑,再一看,却是刚才对方双剑齐齐砸在了自己所使的大刀刀杆上,所以才使得自己手腕猛然受震,虚力一脱,自然震开了。
他手里刀一但被震脱,立即便感到胸口血液沸腾,而右肩创口处则如被生剥,全身一虚脱,翻身落下马来。
其实他那里知道,刘备将力蓄谋已久,便是只图这一击。而麴义又甚是自负,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力量,便是把自身力气一虚耗,成了外强中干,只要别人随便一反击,立刻可以来个摧枯拉朽,无往不胜。
刘备便是抓住这点,才一击得胜。
只不过刘备正要趁机上前刺杀麴义,不想麴义一落下马,脚踝却被缰绳挽住,被倒挂在马下。而他身子一下坠,头颅一旦撞上马腹,那马吃惊受痛,便是向斜刺里狂奔而去。
刘备正欲要追,而麴义两边的骑阵早就做好了准备,便是赶紧上前阻挡。刘备到得这时,全然不惧,奋臂挥剑,往上便杀。张飞猛见形势翻转,而麴义又落下马来,便是一喜,赶紧呼喊着挥兵杀上。赵云也是早准备好,一看势头,便即杀上,以助刘备。只刘备被一挡,麴义早被救下,刘备也抓他不到,但将麴义杀入城内,闭门不战。
麴义这次受伤非小,右肩创口撕裂,而胸口又被刘备所使重力震伤,便是卧榻几日不下,所以连日来只不接战。
而临淄城战败消息一传出,被麴义所占数城同时震荡。不数日,便即接到吴求重新攻下昌国的消息。
原来刘备发兵进攻临淄,为了集中兵力,便是只留很少士兵给吴求,所以让他守城之余,只要袭扰旁县让他们不敢乱动就行了。广县兵力不够,自然没有能力进攻他县,所以刘备也没指望他多少。不想吴求却抓住临淄失利的机会,猛然发动了一场袭击,便是一击得胜,夺了此城。消息传来,自然让刘备很是高兴,大加称赞,拿了自己的私钱赏了他。因为昌国离临淄更近,便是让他驻军那里,以随时助战,而另调他将驻守广县。
刘备随军有四千人马,只得分做两处,以防止东安平和西安两地的接应。只他感到兵马太少,不便围城,只得紧急让田楷调来两千人马,再请孙观出战。
刘备叫战了数日,只麴义总不出战,便也无可奈何。这晚正在帐中,不想巡营士兵捉到一人,带了上来。
刘备看了他两眼,问他何人。那人眼见跑不了,便是只得说了:“小人是袁绍信使。”
刘备一愣,眼睛转了转,立即问道:“袁绍差你来所为何事?”
那使节嗫嚅起来,刘备让人搜身,却发现了一封袁绍写给麴义的书函。刘备拆开一看,心口狂跳不已。合上书函,默默盘算,不由笑道:“原来这样!”便即让人将这信使带了下去。
待信使一走,刘备旋即让人召来赵云、张飞,将截获的书信拿了出来,让他两看了。
张飞首先惊咦一声:“听这信中所言,原来袁绍本没打算要麴义来攻打我临淄,只麴义一意孤行,非要请此功劳。他在信中不无责备之言,看来袁绍似乎对麴义的行为很是不满啊。”
刘备点了点头,道:“我围城之初便也很是担心袁绍会派兵来解救,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
赵云解释道:“麴义当初乃韩馥部将,后发动叛变,反了出来。他为了对抗韩馥便投靠了袁绍,但也不过只是名义上归顺而已,其实有很大自由。所以,麴义会忤逆袁绍本意来侵吞临淄也并不足为奇。”
刘备其实也了解一点,便是再次点头:“子龙所言不错。”
“不过……”赵云话锋一转,看向书札,道:“麴义部下趁袁绍大会宾徒于薄落津之时会在魏郡谋反,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覆邺城,攻杀郡守,实在滑稽。想来终是反将属下无弱贼,麴义反水到袁绍这边,他的部下如今却又想反水自己单干了。”
张飞道:“虽是麴义部下所为,但我听说麴义当初便跟黑山贼张燕有所往来,就是这一点,麴义这厮也休想逃脱得了责任。”
赵云道:“但麴义毕竟乃袁绍大将,袁绍又正在跟公孙将军对峙,方是用人之时,他当不会拿麴义怎么办。”
刘备听来点了点头:“当然,他来信召他回去只不过是想借住麴义的威信,以震慑他的部下,好让他的部下不敢乱来。”
赵云合上书札,微一沉吟,道:“这封信看来跟我们无关,不过却对我们很有用,不知玄德公打算如何处置?”
刘备哈哈一笑,还是习惯性的问道:“子龙肯定想出什么妙招来,不妨说来听听。”
赵云微微一笑,拱手道:“不敢!依某之言,我们可以模仿袁绍的笔记另写一封信差人送给麴义,也写邺城反将的事。只言词责备,让他心里惶惑,再警告他如果不即撤兵,便要领兵来讨。如果他果然撤兵了,我们尽可设伏就可破他。如果他还不相信,我们就可使人一面散播谣言,只道袁绍已经领兵过来了。哈哈,到时他定然再也不能在临淄城坐得安稳了。”
刘备的想法其实跟他差不多,便是击掌笑道:“子龙之言果然不错!”便是问道:“那眼下袁绍的信使我们该怎么处置他?”
赵云道:“此人是来给麴义送信的,要是此人回不去了,袁绍势必更加多疑……”
赵云话说到一半便即住口,其实刘备也听的出来,哈哈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办了。”便是吩咐刀吏进来,跟他说了七个字:“袁绍信使留不得。”刀吏便即去办。
刘备又让能书之人模仿了袁绍书信,按子龙的意思捏造了一封信,让亲信扮装送入临淄城里。
麴义只拿到书信只信不误,只他实在狂怒。本要将‘来使’斩了,只旁边只人劝说,他这才想到现在不能得罪袁绍。便是作书一封,只言临淄事情忙完过后当回去请罪。亲信将书信拿了回来,刘备也拿不定麴义会不会撤兵,便是让侦骑不断监察,也只好等他撤兵时再行出击。
可一连等了两天,完全不见麴义撤兵迹象,刘备正焦急时,外面报说孔融带了两千兵马来了。刘备微微一怔,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自己答应他出兵,只食言了,此刻他突然带兵而来,莫不是欲要兴师问罪来了?但旋即一想,孔融与麴义为敌,当不会此时责备我。便是赶紧出寨,整师相迎。
首发
第百一二:风云四起
刘备见到孔融,本自心里打鼓,一上来就是赔罪,谁知孔融立即将他扯起,说道:“玄德公言重了,想要不是公当初兵向临淄,来了个‘围魏救赵’,使得他匆匆攻下我剧县后来不及治理便即回师,我也就没有那么快重新将他收复。我实感激公还来不及,公何要言有罪?
更何况我当时写书信与公时实不知公正在攻打临淄,待我信使将信送到时,其实我剧县已下,就算公能分身率兵来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刘备一怔,本要把原来编排好的说辞拿出来,却原来不用自己说,他都差不多替我全说完了,这倒是省了心。眼见他并无怪罪之意,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终是某答应相救,只被麴义这厮攻了个措手不及,才没能应践,实在有愧于心。”
随即将麴义回兵临淄的事跟孔融述说了一遍,孔融只频频点头,深表同情。
完了,孔融说道:“所以我一解了剧县之围,便即打听玄德公的消息。当时我听到麴义已经紧逼到了临朐,我便赶紧带领人马前来相救,只在半路又听到公反败为胜、已经攻到临淄的消息,我也便即连夜回兵,赶来与公会合。”
刘备实感激不尽,赶紧让他驻屯了人马。等安下营后,便即送来酒肉,大加犒劳了一番,再是请孔融到自己营来,安排了筵席。
酒行到一半,营外又报说向田楷索要的两千人马也已经来了,便是由他副将孙从带领。只孙观一路尚在整顿,要稍后几天才到。
刘备赶紧又安排了筵席,将两人请为上座。
本来在这里,刘备跟孔融都应该是客将才对,当为上宾。只刘备既然自请为‘主帅’,便是一应人马接替当由他来负责,所以他也才有调令田楷人马的权力。不过当初写信给田楷的时候,也只能用‘请’。而此刻孔融跟孙从都是远来,当然要请他们上座。
现在三路人马合集,刘备四千,孔融两千,孙从两千,加起来八千人马,相对于临淄城内的六千可以说是‘敌则能分之’的地步,便是完全可以安排围城之事。只刘备跟赵云一计较,便想着要给孔融一个‘甜头’,言要先帮他收复东安平。
孔融吃惊非小:“这东安平在临淄旁近,对麴义来说很是重要,我等若攻此处,他势必不会坐视不管,必将死力来救,到时恐怕难以得手。”
刘备哈哈一笑:“正因为很是重要,我们才要攻打。只我们还怕他不出兵呢,他若出兵,则是给了我等一个绝佳机会了。”
孔融恍然明白过来:“玄德公的意思,便是欲要借此机会诱他出兵?”
刘备点了点头;“正是此意。”
刘备到得傍晚让赵云守营,让孙从领了本部人马佯攻东安平,只跟孙从言道:“如若能攻得下正好,如来不及,则回兵相敌麴义救兵,等击退麴义,再全力攻打东安平不迟。”等计较好这些,他自己则同孔融埋伏在临淄城通往东安平的要道,而一面故意使人散布消息,只等麴义出兵相救东安平。
麴义的侦骑虽然不能自由出入,但刘备人马太过明显,就是站在城楼上也能远远看见大概去向。等确定方向后,便是将刘备兵向东安平的事禀报了麴义。
麴义这两日创伤稍微恢复了点,也能下榻走动。他刚一从榻上起来,正自琢磨着反攻,不想会听到这个消息,便是咬牙道:“他攻我东安平是攻我之必救,使得我不得不出兵,便是我要是失去了东安平,那么临淄城便是随时处在刘备的攻击之下了。
想当初刘备领兵来此却不及围我临淄,除了兵马不济之外,而更重要的是忌惮我东安平和西安两城。想他必定想到,要是他围我,这两城势必要在他后面袭扰,这样的话他就双重受困,势难呆得住了。而若解决了这两处,他也就无所忌惮了。我想他攻下东安平之后必将接着攻打西安,把我这两翼一除,我无所屏障,而他则可以再也不用顾虑太多,就可转来全力围我临淄城了。”
孔融和孙从两路人马来助刘备的事麴义其实也已经得知,只他现在不说身体没好,便是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应付之策,所以才下榻琢磨着。只还没想好这里,现在又听刘备出这狠招,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先前本欲是要请求袁绍给他兵马,只听到自己魏郡部下造起反来,袁绍要责备他都不及,他又能如何会领兵前来相救呢?眼见上下困顿,左右失措,便是焦急攻心,不由剧烈的咳嗽起来。
站在他身边的副将易莫皱了皱眉,道:“刘备如此诡计,便是逼得我们非打这一战不可了。只是将军现在你身子尚未痊愈,不若我领兵去救,请将军静候我佳音吧。”
麴义一时沉默不语,转而坐回了塌上。
本来他打胜仗惯了,便是界桥一战斩杀公孙瓒大将严纲后更是睥睨天下,就连袁绍他也不放在眼里了。
而他起先本也无攻打临淄之意,只他无意间在东平陵外大破了刘备的兵马,便是让他更加骄心肆起。他败了刘备后,本不欲迫击,可部下说刘备这人有‘仁义’之名,北海救孔融后更是在士林中得到大加称赞,此人声望太高,只怕以后他稍一恢复力气,再趁机向我发难,势必难缠,不若趁现在他大败困顿之际斩草除根,方为干净。
当时他也只嘿嘿一笑,想他一战败于自己,根本不是自己对手,便是整师而来当有何惧,也就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本要打算回兵魏郡,只刚欲拔寨,不想传来临淄空虚,刘备和田楷都相继去了徐州的消息。到得那时,便是让他好不迟疑了一会。
想田楷是公孙瓒部下,公孙瓒是袁绍大敌,打他也有噱头;而刘备又是自己的敌人,虽此辈也不见得有什么能耐,但终究留着也是一个隐患。如此,这两人都是可恨之辈,打之可也。所以略一斟酌,便即兵向临淄。
只那时本也来不及禀报袁绍,所以擅自发兵。而袁绍知道后很是生气,虽然他也是在帮自己对付公孙瓒,但没有请命便即自行出兵终是让人反感。只他即不叫回他,也不出兵相助,算是默认。
等邺城倾覆,袁绍愤不可当,方才写信给麴义,让他回兵。只言词上也不敢太过责备他,怕激将了他。本欲骗他回来,再夺了他的兵权,只可惜信被刘备截了。这样,只让麴义到现在还以为袁绍生了大气,还道自己不回去他便要发兵来呢。
所以在这件事上,此刻非但不能请求袁绍发兵,还得想办法平息袁绍的误会。毕竟他现在尚未在青州站稳根基,便是也一时得罪他不得,所以才不便斩杀他的来使。
只他想到自己地盘没得到,反而得罪了那么多人,使得孔融、田楷、刘备三路人马同时来兴师问罪,实在是划不来。想如果此战不能处理好,只怕今后会死得很是难看。
麴义这样一路想下来,更是剧烈咳嗽不止起来,只把副将慌了。
易莫见他一时不说话,便道:“不过我有一点不得不提醒将军,想刘备这次攻打东安平本该偷袭、尽量掩藏他的势力才是,可他一路行军露出这么大的行迹,好像是故意要让我们知道似的。他这么做难道是怀有阴谋么?我实在想不通。”
麴义其实早已经想到了,只淡淡道:“想不通又能怎样,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易莫摇了摇头:“那么说我们非得着他的道,势必领兵去救东安平不可了?”
麴义这时突然站了起来,却道:“不,我们不救东安平。”
易莫吃了一惊,联想起他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此刻又听他突然说了这句奇怪的话,便是以为他气昏了,只问:“不救东安平,那我们难道坐视不管?”
麴义也不跟他多做解释,只道:“你去赶快整备兵马,让候在南门内,我等会就过去。”
易莫犹疑一下,但见麴义说得斩钉截铁,便是没有丝毫回还余地。麴义军中平时军纪甚严,他既然下了命令,不是有充分理由也不好驳斥,不然就是违抗命令。
易莫赶紧拱手去办,只出外来,嘴里禁不住不停咕哝:“东安平是在东门方向,就算他不去解救,可也不用在南门集结军队吧,他难道脑子被气昏了,不知所以了?”
其实他那里又知道麴义的想法,麴义只一面穿上铠甲,一面心里想着:“哼,刘备逼我去救东安平,我就偏不去!想我若去了,他势必在路上设伏,只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便也不能冒然反击。想他这会肯定是算定我要去带兵去救东安平了,嘿嘿,我就偏偏不能如他所愿!”
麴义只穿好铠甲,让牵过一匹马。府吏很是担心主人的安危,便是关切的道:“将军伤势未愈,这时怎能冒然出兵?”
麴义只不回答,心想现在战事重要,还哪能顾得了这些小伤?更何况此刻岂能坐待敌人欺负上门?被他‘关心’得急了,便是轻咳一声,叫道:“罗唣什么!”翻身便即上马而去,府吏虽然吃了个闭门羹,但他一向知道他的脾气,便也只是摇了摇头,只盼他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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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易莫乃取读者伊魔顿化名。沈蓝(见前文)取读者深蓝。鸣谢!
第百一三:千人不无一男儿
刘备伏兵在东安平和临淄要道上,只等许久也没听到临淄城内动静,孔融便是皱了皱眉,问道:“莫不是麴义尚不知我们正在攻打东安平?”
刘备正欲答话,只见探马回来,说道:“大人,南门营寨火起,麴义人马打开城门冲杀了出来。”
孔融一惊,说道:“我们正在全力攻打东安平,而他们却不来这里,反而攻打我们的大营。如此,他难道也想来个‘围魏救赵’,或者‘釜底抽薪’,让我们无所依据么?。”
粮草都存放在大营,所以要是麴义攻打大营、焚烧了粮草,那么几千人马没得吃的,这战也就打不成了,所以孔融说麴义这计是‘釜底抽薪’也可以说得通。只是刘备听后,反而哈哈一笑:“他不来更好,我们正可全力攻打东安平!”
孔融一愣,道:“玄德何要发笑,麴义若然攻下大寨,粮草一旦被毁,那样一来麻烦就大了。”说到这里,心里不由一慌,赶紧道:“不如我们还是早点还师吧,不然迟得片刻恐怕就是无所归矣!”
刘备道:“北海但可放心,东安平我们照打,大营我们当然也不能放弃。”
孔融微微一愣,刘备也不多做解释,只喊道:“三弟!”
张飞奔上前来,问道:“大哥叫我何事?”
刘备笑道:“三弟,你即刻率领一千人马赶赴南门,助子龙击贼,不得有误!”
张飞听大哥说得斩钉截铁,知道事情刻不容缓,便也是气血沸腾,应声而去。
孔融尚不放心:“麴义这人不好对付,玄德公只让翼德领千人而去,只怕应付不过来吧?”
刘备笑道:“千人足矣!”顿了顿,“我们现在就助孙将军全力拿下东安平吧。”
孔融虽然满肚狐疑,但见刘备这么说了,便也只得同他领兵从攻东安平。只一直打到天刚亮,冲了几阵,终于是攻破了城门。刘备、孔融等入得城内,便即斩了麴义所置守将。城内原本是孔融的居民,他们平时感戴孔融,见孔融重新归来,自然落于归附,很快也就恢复了原来的秩序。
孔融能够重回城内,多得刘备相助,便对他很是感激,连声称谢。
刘备只客气了几句,心想也算是补偿自己当初对他的‘失言’吧。见一切恢复了正常,便是笑道:“东安平就交还给北海驻守了,我等便要回营去了。”
孔融连忙道:“这里已无大碍,我派家将驻守既可。只我关心南门情况,还是让我和玄德一同回去看看吧。”
刘备哈哈一笑,点头道:“也好!”
便即传令回军,只一到得营边,赵云、张飞早领兵相接。孔融见得他两都没事,便也放心。可转头一见许多树桩烧断在地,便是寨扎也烧断了好几块,而地上虽然尸体已经清理完了,但仍是血迹随处可见,也不用亲身经历,也能猜测得出昨晚一战的惨烈了。
孔融看到这里,只头上冒汗,想来粮草看来是真的被烧了,只想到粮草被烧,玄德势必要撤兵,那样麴义便可得到喘息之机,等他一休整好,那东安平得而复失是迟早的事了。孔融想到这里,便是不由轻轻的叹了一客气,也不多言。
赵云跟张飞一听,都是相视错愕,是不知他为什么得了胜仗还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只刘备哈哈一笑,也看了出来,便是领他来入营,笑道:“北海,你看这些是什么?”
孔融抬头一看,只见粮草完好无损,尚在哪里,哪里又被烧了?便是疑惑不解,只心里舒坦开,跟着笑道:“玄德,这是怎么回事?”
刘备只哈哈笑道:“帐内用完饭再说吧。”
众人打了一夜战,拼了一夜命,早饥饿疲劳了,便是赶紧轮流犒劳了一番。席上刘备说道:“北海肯定一直在奇怪,为何麴义来袭营,我等粮草不但完好无损,便是大营也是岿然不动,实在不合情理,是也不是?”
孔融笑道:“我虽然不希望大营被截,粮草被烧,但以麴义的能耐也不是全然撼不动。更何况当时营内也只留有一千多人马,麴义来攻,势必数倍,而且必将猛然突袭,只最后大营尚能未被摧毁,便是粮草也免于战火,实在想不懂。所以玄德公也就不要卖关子了,不然急煞老夫。”
刘备哈哈道:“其实这很简单,我领兵出战前,本也只想一心能拿下东安平也就不错了。可我想到若然麴义这厮要是不来了,那我大营定然危险,所以我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这才留了一手。我让子龙先将粮草运走,然后伏兵在旁,只等南门有动静,就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了。便是我听到麴义出了南门,我才赶紧派张飞接应。有了子龙和三弟,那边我也就不用担心了,而自己这边也就可以放手去干了。”
孔融一听恍然大悟,不由哈哈一笑:“还是玄德公考虑得周到。”
刘备同孔融等略一休整,便即分兵围城,第二天再派兵攻打西安。
麴义在城内接到来报,便是气恼不已。虽想到刘备即下东安平势必转而攻打西安,只不知道他行动会这么快,根本不给自己喘息之机。
想自己前晚吃了一次大亏,当时自己领兵冲出城来不见营内动静,便知道上当了,只想撤出去时,愣是被对方伏兵四起,杀了个措手不及,自己也差点中了流矢。这样一阵乱后,本欲组织反击,可又被另一支人马冲了过来,弄得自己损失惨重,再也支撑不了,这才怏怏退入城内。
眼见一气未出,而对方愈加相逼,未免有点得寸进尺,不知好歹了!麴义越想越气,便是左右踱步,忿忿不平。
易莫站在旁边,只想劝战不好,那样不说伤兵甚多士气低落,根本行不成战力;但如果不劝战的话,人家都欺负到眼下了。想西安城如果一下,刘备就可以真正的把临淄城处在四围之下,而玩鳖于瓮中了。
易莫正要说几句宽慰的话,不想麴义一句话说不上,便即将易莫轰出,则把自己关在屋里沉闷愤怒。
易莫站在外面不知所措,走又不好,不走又不好,只得僵立在那。
过了一炷香功夫,终于门被打开,麴义走了出来。只是再见他时,身上已经结束了一身戎装,穿上了光鲜的铠甲,捉上了他的虎头刀,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
易莫见到他这副样子,便是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便想着只要将军重新振作,那么小小刘备何足道哉,便是赶紧跟着麴义来到了校场。
麴义已经打定好了,知道眼下情势迫在眉睫,自己虽然接连受挫,但决不能坐视不管。便是在大家面前誓师一番,算是战前动员。
麴义掌着虎头大刀,面对着场上众位将士,冲冠道:“刘备小儿,原只乃我之手下败军,当日东平陵一战便是叫他败得如同丧家之犬。现在不意小人得志,却欲犯我天威,连下我数城,实在可恨至极。此仇不报,真乃吾之大恨,亦为诸君之大耻!”
麴义一番话说下来慷慨激昂,人人听得义愤填膺,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让人听来热血沸腾,便是一个个怒目高呼,只恨不能拔剑击地。
这些人中有多半是他从冀州带过来的,跟麴义所战既多,自然感情甚笃。不说此战关乎今后的荣华富贵,便是也关及了眼前性命,所以他们反应如此之大也就不足为奇了。
麴义又道:“诸君若是男儿,便即拔出刀剑来!”
麴义说完,便是将手里大刀奋力一颠,刀柄击在地上,砸出一颗大洞。便是刀身兀自颤然震动,经久不绝。
要说男儿,在场上谁敢承认自己不是男儿?麴义话一出,便是千人同拔刀剑,同时大喝一声:“嗬!”只将刀剑往地上齐斩,发出叮咚之响。
麴义凛然而立,轰然赞道:“好!诸君尽为男儿矣!”
话一完,便即伸手击掌。接着,就见两边端来几十缸美酒,几十条大碗。
众人只一阵惊咦,喉咙里早已流涎。
麴义说道:“是男儿者,便尽可取酒!但取酒之后,就要为我奋力杀贼!”
麴义养这些士兵当然是为自己打战的,便是不用他的这些酒来贿赂,只自己一句话,要他冲锋,难道他们还敢抗命不成?只麴义因为大敌当头,若不能激励将士奋战,只怕难以巩固军心,所以才有此一出。
而这些士兵当然不敢公然承认自己没有‘奋力’,所以麴义话一出,便是千人轰然答应了。只见他们将刀剑收回,等着侍卫将碗端过来,然后一仰而尽。便是一碗一碗传递下来,无人不敢不接。喝后便是千人齐呼,奋之一心,跟着仰天一吼,将碗砸了。
麴义也是把心一横,抱了必死决心,正要编排军队,不想这时场外侦骑奔来,伏地说道:“不好了,西安守将不战自逃,刘备占领了城池后,便即趁势集结了军队,正在城外挑战!”
众人脸色一暗,不知所以。麴义不听尤可,听之狂怒,将刀往地上一措:“此厮可恶!”
第百一四:擂鼓
刘备攻打西安,实没想打守将会不战自溃,倒是出刘备意外。等入得城后,百姓夹道欢迎。刘备欢喜不过,知道孙从跟随田楷久在州里,百姓都已熟稔了他,便留他下来守城。
既然西安不废吹灰得来,军队也就只用休息片刻,即可再行奔波。他想到当年曹操下关中时益州一日三恐,便也能想象得出,西安不战自逃的消息要是传到麴义耳里,传到临淄城内,他们应该会有多么的恐惧。
刘备陈兵在西门城下,跟孔融并骑,身边则张飞、赵云、木路等众将环视,身后集合了五千军队。阵列雄壮,刀戟蔽日,只把城上守将看得心惊肉跳。
刘备让人叫战,只许久没见出来,张飞早不耐烦,便是呼呼笑道:“大哥,这厮此刻肯定是吓破了胆,知道大哥来了,不敢出来迎战了!”
刘备兜骑抬眼,是也不把麴义放在眼里了。孔融在旁边提醒道:“舍我这人一向骄傲,把他逼急了,只怕将以死力。”
刘备微一错愕,这才想起几天前将士们提起过,这舍我乃麴义的字。只是大家一直痛恨麴义,所以少有提及,多是自呼其名。孔融此刻突然提出来,倒是可以见得这人并非落井下石之辈。想他以前一直都直呼他名,当是恨他对自己不恭,此刻眼见什么都回来了,而他却被困在城内,不禁起了怜悯世人之心也可以理解。
刘备在心里默念两遍:“舍我、舍我,舍我其谁?这字跟他名中的‘义’字结合起来倒是有点‘舍弃自我成就义气’的高尚意境了。”
刘备一边玩味,一边在马上哈哈答道:“他已成我瓮中之鳖,有何能耐可言?”
张飞在旁边接道:“大哥所言极是,是北海多心了!”
孔融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嗯,也希望如此吧。”
这时,突然吱嘎一声,临淄城内放下吊桥,城门接着打开。城门开处,先是传来轰隆隆之声,接着就见一队骑兵狂奔而出。势如奔雷,一过吊桥,也不打话,直冲而前。
刘备见这架势,赶紧拔出剑来,手一挥,前阵千人一齐杀出。张飞、木路两人左右穿插,一矛一刀蜿蜒如龙,刺入敌阵。赵云则扣马在刘备、孔融身边,以充护卫。
过得一时,千人步阵居然出现骚动,再一看,原来城内又有一阵骑队夹风裹雷冲出。片刻,千人开始出现骚动,而对方骑兵如锅水一样,只往外不停的努力倾泻,顷刻间,便见几十骑冲了出来,往刘备阵前奔来。
刘备见他们不顾性命的奔来,铁蹄踢得大地开裂、颤抖,如同一头头西班牙猛牛,势不可挡。刘备赶紧剑一挥,左阵填补上来的千人变成前队,奋勇杀了出去。但没过得片刻,两千人也拦不了对方的骑阵,又有几十骑横冲而出,已经越来越离刘备阵上近了。
刘备再一挥,右队做前队,再次投入一千人。
只这么挡了片刻,又有人冲了出来。刘备这次吓了一跳,难道他们有数千骑兵不成?赵云早已经觉得蹊跷,便请刘备登上高丘。
刘备在上看得片刻,便即醒悟:“我倒是忘了,麴义这厮来冀州投靠韩馥之前,乃在凉州待了许多时间,他在那里久习羌斗,是以知晓兵以果勇之道。而我听说羌人因为居于谷间,一般很难在平地上持久,所以他们的战法上也就善于冲突,希望速战速决。而麴义这么做,便是学了他们的战法。他怕骑兵一下冲出要是一时解决不了的话,势必疲劳,那样就形不成战力。而若以骑兵分作数股而出,那样的话正符合羌人之习惯。便是一个力竭,下一个就能马上补上,这样也就是深泉之水永不枯竭了。我还说他们怎会突然间多了千骑,原来只不过数百骑而已。”
刘备想通了这些,心里也就稍稍安定。想城内的骑兵当不会太多,更何况麴义也不是以骑兵作为主力,便是再挨些许时分自见分晓。
果然,只冲得片刻,敌骑也就再无生力军。而时间一久,马匹疲乏,战士久入战阵不得出来,自然陷入恐慌,也就很快败竭了下来。
但敌骑一竭,城内马上又接着冲出了一个步兵方阵。远远见得麴义亲自带队,只不过方阵中算来不过千人。他们一旦冲出,先自接好阵势,将盾牌挡在最前面,而其余士兵则枕戈待旦,做了防御之势。
数百骑兵被料理完毕,刘备这边自然也损失了不少,便是三千一下降为两千多一点。他们经过刚才一场血斗,也自不惧,只离麴义方阵尚远,便是接着奋力冲上。
刘备看到这里,心里想着‘摧枯拉朽’四字,想此刻不趁势拿下他尚做奈何?便是奋剑一挥,身后鼓声立即敲响。隆隆之声,以助张飞兵威。
张飞身后之士听到这鼓声,便是奋起周身之力,越发振奋。张飞和木路更是当仁不让,首先杀上。
刘备在高丘上见得张飞身后两千多士兵势如潮水涌上,相对于对方不到千人之阵,那自然是占了绝对优势,便是放下心来,也不即刻补兵。不过眼见张飞之兵如野如狂,奋力杀上,而对方却是动也不动,如死如寂。他们也不放箭,只把盾牌竖着。这样一静一动对比起来,只让刘备看的不由毛骨悚然。
张飞一骑奔得快,只快要到跟前了,而他们却仍是动也不动,如雕木一般。张飞以为他们是在藐视自己,便是狂怒不已。
而他身后冲来的士兵片刻即到,见方阵内之人动也不动,反而心虚了。只在这时,对方阵中盾牌突然分开,张飞骑刚一近,身子便即向后一仰。再一看,原来胯下马没来由的双踢一掀,长嘶一声,将他竖了起来。张飞吃惊非小,再一看地上,便即醒悟。原来盾牌之下尚埋伏了一队长枪,便是马一近来,突然看到这么多黑森森的枪尖,哪有不惊之理?
张飞只还没控制住马,突然耳边就传来雷喊之声。再一见敌方方阵之内千人,霎间不动则已,动如跳兔。他们一旦奋起身来,便是扬灰大叫,只往前直扑。张飞虽勇,但被这将近千人的齐声咆叫之声一惊,还是不由兜马回身,暂避其锋。
张飞身后冲上的士兵原本胆气十足,然而突然见得这架势,也是吓得微微一愣。只见眼前之人一个个目瞪血丝,神情可怖,不要命似的扑来,只把胆小的吓得立即转身。而两千多人的队伍只要你一转身我一折腰,便即恐慌,不时只听得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战场形势立即逆转。
刘备看到这里,脑子里只微微一转,想到一件事,便是惊得目瞪口呆。孔融只在旁边被这瞬息的转变吓得大惊失色,叫道:“当年界桥一战,麴义八百破敌三万,便也是先自沉伏,待敌冲近,然后突然扬尘大叫,只让公孙瓒败得血本无归。今日一战不想也能见到当日之事,玄德苦也。”
刘备被他一说,哭笑不得,叹了一口气。是啊,此与当年一战何其相似也?只是他当时是用来对付公孙瓒的,此刻却用到了我身上。不过,他那时是以强弩雷发破敌骑兵,他现在是以刀兵雷动,怯我军胆。他便只这么一叫,早已先吓破我军三分胆了,再被他们一阵不要命的猛冲,我军剩下的胆子还能有多少?
刘备只也惊得呆了呆,一时忘记言语。
赵云在旁边一见,知道如若不能马上力挽狂澜,只怕气势一夺,那可再也不能扳回来了,便是自请道:“请玄德公给我两千人马,我去迎敌!”
孔融在旁吃惊的道:“子龙糊涂了,我等带来的也才足足五千多,已经投入了三千人马了,你再要两千,那么我们该这么办?”
刘备信得过子龙,心想他便是请我亲自冲杀都可,更何况是这区区两千马,便是笑道:“子龙尽可全部带去,只留一百人马给我们也就足矣。”
他这么做自然也是顾全孔融,只不好让孔融再开口。
子龙一下去,刘备也即翻身下马。孔融只震愕道:“玄德公要干什么去?”
刘备站上鼓架,接过鼓槌,回道:“我来为三军演奏一曲!”
孔融皱了皱眉,道:“公身为主帅,何要亲自执槌,那还要鼓吏干嘛?”
刘备哈哈一笑,跟这腐乳也没办法多做解释,便即卷上袖子,手举双槌,赤膊擂鼓。鼓声咚咚,只远远传去。
子龙将兵马分做两队,也不即刻冲杀。听到鼓声,便即回头,然后举目道:“尔等可曾听到了么,公为我等亲自擂鼓助战,尔等若不努力冲杀,如何对得起主公!”
两千人一听,齐声激昂,拔刀挺戟,跟着子龙一声令下,便即分做两队杀入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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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一五:受伤
麴义奋臂大叫,他身旁的士兵更是气势不竭,如同疯狂,只让眼前之人无力抵挡。张飞好不容易勒住了马,本要勒令部众再战,只部伍一乱早已控制不得,便是一溃再溃,顷刻间就见尸体堆积。
张飞也是愤骇异常,又欲奋鬃来战麴义,只在慌乱中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能够看到的,却更是惊骇破胆,原来他早已爬上尸山,然后再踏上尸山往下冲去。
眼见一溃至斯,再也抵挡不了,刘备在高丘上催动鼓槌时都时有稍缓,暗暗心惊。只鼓点送出,子龙两千人马左右夹攻,如盘两龙,将麴义部伍气势稍稍节制住,但是却无法遏制得了他的如疯似狂。
眼见围得紧了,反而让他们的心更加凝聚强烈。所以场上变化如同泼墨山水,时紧时张,时实时幻,时起时伏,如在梦境之中。人生大概也就是这样走过的吧,刘备突发一阵感慨。
在马上的孔融看得狂躁,咋舌不已,叫道:“玄德公,看来舍我是不要命了,如他这样抱了必死之心,那可就是万夫之勇集于一身,是谓一夫拼命万夫莫敌啊!”
刘备被他一说,心里一惊。虽说自古征战几人还,哪一个不是输死在战场。但只要是人都有偷生之心,未必肯都如此卖命,所以像麴义这样组团不要命,急红了眼厮杀的还真是让人看来颤栗。
不过待得片刻,场上又有了变化。赵云、张飞、木路三人稍一各站阵脚,便即指挥军队反击。麴义虽勇,但身边死士渐少,他自己又身被数伤,便是被裹在围中,再怎么嚣张也立时被对方气势打压了下去。
麴义此刻身边剩下不到一半士兵,但他兀自咬牙,血眼贲张,口里狂叫不停,便是努力把这百人的声音试图去冲破千人之阵,以证明他自己还没死,他还可以再战。他身边的士兵本被外围这些黑压压的士兵围得喘不过气了,只被‘主帅’气势这么一感染,便是一人奋死,百人齐心,把誓战到底的决心向外不断宣扬了出去。
刘备到得此时,看到这等场面,便是心头不由咯噔一震:“若我想成就霸业,非是多得这种人才不可,我如何能便即杀了他,那岂不可惜?”
刘备想到这里,爱才之心大起,突然把鼓槌一丢,催动三军士气的鼓声立时便即嘎然而止。
刘备丢下鼓槌,翻身上马,孔融问道:“玄德公,你要哪里去?”
在下面的赵云突然听到鼓声熄灭,不由眉头一皱,抬头远远见得刘备催马下丘,便即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在他心里可跟刘备的想法不一样,刘备可以把东平陵外一战之辱忘记,但他作为誓死追随者却不得不替‘主公’刘备想得透彻。他一思至此,便即喝退众人,欲要赶在刘备宣令之前先结果了他。
赵云只在乱军之中穿插,一时没找到麴义,便脑子微微一动,立马催问:“麴义来战!”
一声没答,第二声又把嗓音抬高:“麴义小儿,快快与某决战!”
也是麴义合该不死,他本带着数百死士一路奋战,只被刘备大军一冲,早已冲散殆尽,只能维持各自奋战。而他自己身后也只几十人,喉咙虽然都已经被嘶哑,但只兀自在狂叫,赵云声音在这乱军之中自然也就传不到麴义耳里。
刘备也来不及回答孔融的问话,便是兜马而下,一路高声传令:“不得伤害麴义!不得伤害麴义!”
他虽然只用指派一小吏便可传达自己的命令,只他怕延误时机,便是亲自兜马下山。他当然也知道只用鸣金收兵,这样军队就能马上撤兵而去,这样麴义也就摆脱了被戮危险。只是如此一来就无法擒拿麴义了,所以只得一路亲自宣令而下。
刘备还怕自己的话不够严厉,便是再加一句:“违令者按军法处置!”
刘备便这样一路传令下来,差不多兜驰了一圈,许多人也就得到了命令。便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人人都知道了。只是他们多数并不知道,这个命令是‘主帅’亲自在发布。
赵云只一时找不到麴义,又听刘备传令而来,心里一急,便是怒气上冲,大声咆哮,挺枪乱刺。不意他这阵乱兜乱刺,正好撞到麴义跟前。只麴义那时脸上血肉模糊,铠甲破败,赵云也没认出是他,只刺了他一枪,正欲再刺,耳边传来自己军中恐慌之声,先是:“刘大人中箭倒下啦,刘大人中箭倒下啦!”接着便是:“城内救兵冲出来啦,城内救兵冲出来啦!”
赵云心里一急,丢下他,赶紧兜马回身。
麴义其时眼见白马银枪飞向自己,想到数次败在这小将手上,便是心里怒气一馁,臂上力气顿时全无,只把心一横:“罢了罢了,死在此宿敌之下也是合该命也!”
只没想到对方一枪丢下,另一枪却没跟着刺出,正自诧异,听到‘城内救兵冲出’,更是一惊。想到自己当初临出城时再三吩咐副将易莫,让他不管如何情况下也不要冲出城来,要是自己等不幸死难,可以坚城不出,再写信向袁绍求救,想那时袁绍当会领兵而来。只他没想到他会违抗自己命令,虽然恼他不听自己的话,只想到他能如此顾全大义,也算是心甚慰之。
此时又听什么‘刘备中箭’四字,更是怦然心动,腹下虽然受伤,但他力气却一点不减,呐喊声中挥兵往回杀,来接应易莫军队。
赵云回马来时,刘备正被众士兵护卫着,只易莫冲出来时也是抱了必死之心,便是齐声呐喊,直接往刘备落地点冲来。护卫在刘备身边的士兵只一阵接仗便是抵挡不了,来不及后撤,便被冲散开。
原来刘备兜马传令时,被城头上的易莫看见。易莫一时也没认出他是刘备,更没听出他在喊些什么,只被他两边腰旁所插的双剑所吸引住。那天赵云送刀,刘备挑战麴义的事他是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他就对他恨之入骨,此刻见他难得在自己门前晃来晃去,便是再好机会也没有。他也就着人一箭将他偷偷射下,怕他不死,便跟着率兵出城。到那时除了有救麴义之心,实欲替麴义出气。
刘备一路兜马,哪里会想到有人会在城楼上偷袭自己,便是后肩一着箭,跟着一痛,不禁滚落下马。刘备只眼见身边士兵被对方小将杀散,跟着就有上千敌将杀了过来,便是气力一馁。
他此时身自受伤,正欲拔剑撑地,奋力站起,只后肩箭羽尚在,箭簇已入肉数寸,当真疼痛难当,只一咬牙,身自战栗。待得好不容易站稳,恍然只见眼见飞来一个黑点。刘备抬眼一看,只见当面杀来一个小将,一路飞马射箭,刚扯动弦,一箭正脱弦而出,这箭便即飞向自己胸口。
刘备心里一惊,想拔剑,已经不及,只暗吸一口气,想这下死定了。
刘备又哪里知道这小将便是易莫,易莫本冲了出来,只杀散来兵,尚未找到刘备在哪,不想刘备自己会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起,便是让他看得准确,他只心里一喜,也不等马停,便即在马上扯起了箭。
只他这一箭气势不足,本身箭术也不高,愣是一箭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倒是一箭射倒了远在旁边跟刘备不相干的一个小卒。刘备心里一紧一松,只没看见自己开膛破肚,便是狠狠喘了一口气,只眼见他气馁的再来扯动第二箭,后背一紧,已被一物事抓住。刘备回身一看,原来是在了赵云马背上了。
刘备尚不及言谢,就见刚才自己站的那个位置,一箭正正落上,只自己一走,便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小卒正好着箭,一箭穿胸。刘备到得这时才摸了一把冷汗,心道好险,要不是赵云来得及时,只怕此刻对窟窿的就是自己了。
冲马而来的易莫眼见自己一击将要得胜,不想又杀出一人,便是把他气得连连发箭,只再也没有那么多死靶子让他射了,便是只得弃弓拔刀,奋臂杀来。
赵云本要计较,只关心刘备伤势,便是勒马回身,也不理睬。正好张飞也来接应刘备,见大哥被赵云救了,便是扯马而来,高声问道:“大哥你没事吧?”
刘备其实后肩被这一拽一扯,虽然幸免于难,但已血流不住,身自颤巍。虽是如此,但仍是咬牙挺力,道:“三弟,我没事。你快抵挡来军,只不要让麴义这厮跑了,但也不可杀害这厮,知道了吗?”
张飞一愣,道:“大哥伤成这样何要替他人着想……”
张飞还要狡辩,被刘备喝止:“三弟不听大哥的话了?”
张飞只得咕哝一声,回身再战。赵云也不再言语,先将刘备带回高丘。
孔融见得焦急,问道:“玄德如何受伤了?”接着赶紧呼叫:“金疮医何在?金疮医何在?”
其实随军都有金疮医,听到呼唤,赶紧上前,赵云只叹了一口气:“不用了,我们回营再治吧。”
孔融一愣,随赵云眼睛望去,原来麴义已被易莫救回城去,张飞欲攻打而不得,又关心大哥安危,便是两下收兵了。
第百一六:齐桓霸王之术
刘备回营,拔去箭羽,只鲜血流了一背,不过敷上金疮药过后效验挺快,鲜血很快也就止住了。
刘备只让随便包裹了一下,欲要起身下榻,赵云、张飞及孔融等立即制止。刘备笑道:“我无妨!”然后起身着衣,让赵云、张飞跟着自己努力巡营一遍,众士兵先前还道大人落马受了重伤,未免心慌。现在见他完好无事,同两位将军有谈有笑,便自镇定,努力围城。
刘备一回来,再也挺不了,从马上差点栽了下来,幸好被张飞跟赵云眼急手快,将他搀扶进了大营。刘备只让人再一看后背,衣服都被鲜血印湿。
张飞只瞪目道:“大哥何要勉强。”很是心疼,赶紧叫来金疮医,金疮医给他再敷了点药,让他好好休息,不可妄动。
刘备目的已经达到,笑了笑,道了声谢。待金疮医出帐,立即让张飞准备纸笔。赵云待张飞一走,在旁突然道:“玄德公,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备笑道:“子龙有何事说来。”
赵云道:“不知玄德公今日场上何要冒死宣令,欲要我等不可加害麴义。只这麴义,难道不该杀么?”
刘备突然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一路陪自己巡营都是默默无语,原来深藏了心思。刘备哈哈笑了笑,拉过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不错,麴义这厮是该杀,他屡次跟我们作对,而且在东平陵外更是羞尽了我等,我做梦醒来的时候都恨不能拿起刀来,将他戳一百个透明窟窿。”
赵云皱了皱眉:“然则玄德公为何还要留他性命?”
刘备站了起来,道:“但话又说回来,他虽然跟我仇怨所积甚深,我更是把他当成宿敌,只我们都是为了各自理念而斗,如果撇开乱世不讲,我跟他应该都是治世之能臣。
可偏偏摊上了乱世,那么我们也只能各为其‘主’。也就是说在这乱世之中,人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强弱之别。今日你能够胜之一仗,你下次未必就有那么好运。
而乱世之中能人辈出,强者称王,而强者靠的也是那些‘卑微’的英雄。像他这样能战之士,我若不能包容他,如何成就兼济天下大业?”
赵云似有所触,道:“如此说来,我猜的倒是没错,原来玄德公场上饶麴义性命,此刻又要纸笔,便是欲要招揽麴义,收为己用了?”
刘备知道自己突然转变这么大,他一时肯定难以接受,想了想,道:“我说个故事,你听后就明白了。”
赵云一愣,也不打断,远远只听张飞粗大的嗓音送了进来:“大哥要说故事么,慢来慢来,可等俺老张。”
张飞说着,已经走到了帐边。
刘备呵呵一笑:“三弟来了正好,你也坐下来听听吧。”
张飞嘿嘿一笑,将纸张铺好,把墨研好,一面听刘备说故事。
刘备酝酿了一时,便即说道:“在春秋时候,天下侯国无数。在东方有个国家叫齐国,也就是现在我们所踏的土地。而时正是齐僖公驾崩之年,他留下了三个儿子。太子诸儿、公子纠和小白。齐僖公死后,太子诸儿即位,也就是齐襄公。
当时,管仲和鲍叔牙分别辅佐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一双好友,给两位公子当师傅,实为美谈。
不久,齐襄公与其妹鲁桓公的夫人文姜秘谋私通,行苟且之事,醉杀了鲁桓公。管仲和鲍叔牙都预感到齐国将会发生大乱,所以他们都替自己的主子想方设法找出路。一个送公子小白到莒国,一个送公子纠到鲁国。
后来,公孙无知杀死齐襄公,自立为君。在位仅一年有余,齐国贵族又杀死公孙无知,一时齐国无君,一片混乱。
两个逃亡在外的公子,一见时机成熟,都想急忙设法回国,以便夺取国君的宝座。齐国在公孙无知死后,商议拥立新君的各派势力中,正卿高溪势力最大,他和公子小白自幼相好。高溪又同另一个大夫国氏勾结,暗中派人急去莒国请公子小白回国继位。
公子小白接信后又和鲍叔牙仔细分析国内形势,然后向莒国借了兵车,日夜兼程回国。
鲁庄公知道齐国无君后,也万分焦急,立即派兵护送公子纠回国。后来发现公子小白已经先出发回国。管仲于是决定自请先行,亲率三十乘兵车到莒国通往齐国的路上去截击公子小白。人马过即墨三十余里,正遇见公子小白的大队车马。
管仲非常沉着,等公子小白车马走近,就操起箭来对准射去,只听哨啷一声,一箭射中,公子小白应声倒下。管仲见公子小白已射死,就率领人马回去。
其实公子小白没有死,管仲一箭射中他的铜制衣带勾上,公子小白急中生智咬破舌尖才装死倒下。他回去后得到拥护,立即继承国君之位,也就是齐桓公。
齐桓公即位后,急需找到有才干的人来辅佐,因此就准备请鲍叔牙出来任齐相。鲍叔牙诚恳地对齐桓公说:‘臣是个平庸之辈。’便是力举管仲。
齐桓公当时很是惊讶地反问道:‘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仇人吗?’鲍叔牙:‘管仲有五点比我强。宽以从政,惠以爱民;治理江山,权术安稳;取信于民,深得民心;制订礼仪,风化天下;整治军队,勇敢善战。’谏请齐桓公释掉旧怨,化仇为友。并指出当时管仲射国君,是各为其主,现在如果你赦免其罪而委以重任,他一定会象忠于公子纠一样为齐国效忠。
齐桓公便是听从鲍叔牙之言而重用管仲,果然,管仲不负众望,辅佐齐桓公成就一代王霸之业。想当时齐桓公若无此等容人之心,焉能成为春秋第一霸主?”
赵云听来似有所悟,虽然这‘故事’本身就是历史,他也有听过,只是听刘备说来却别有一种风味。赵云笑了笑,站了起来,拱手道:“听玄德公一说,某豁然开朗。原来玄德有齐桓之雅量,只某实在心胸狭隘,差点几误大事,请玄德公见谅!”
刘备赶紧伸手相扶,道:“子龙非要此言,只我行事唐突,也没跟诸位商量便即自行决定,以致差点弄得无法收场,实某一人之罪也。”
张飞见他们就为了这一个故事一言一答,全然听不懂,便是在旁急了,只问道:“你们在说什么,把俺老张弄得糊涂了。”
赵云既然想通,便是不由爽朗的笑了笑,扶了扶张飞的肩,突然问道:“有酒么?”
张飞一愣,道:“大哥受伤了能喝酒么?”
刘备见赵云雅致,便即说道:“些许伤算什么?三弟,去拿酒吧。”
张飞见大哥受了伤还这么雄壮,便也开心,只要不死活躺在塌上就好,便即应声道:“既然大哥和子龙要喝酒,我老张怎能说没酒?”便即咚咚跑外面拿酒去了。
赵云待张飞一走,突然道:“非我信不过麴义,只是他原本就是韩馥手下叛将,就算今日他在玄德公你一纸恐吓下下城投降,但如此不忠不义之辈玄德你敢保证你能控制得了他么?他今后难道不会和反韩馥一样反你?”
刘备也很感激子龙能替自己考虑这么多,但他既然有把握便也不担心,只是哈哈一笑:“麴义这人我仔细调查过了,其实他反叛韩馥也是出于忠义之心,非为外界所说的那样是个不义之徒。
当初董卓进京,把持朝政,意欲篡汉,天下各路诸侯共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共同讨伐董卓。袁绍尽管身为盟主,但他当时处在韩馥辖制之下,韩馥又是个无能之辈,在双方势力未清楚之前,便是摇摆不定。在董卓和袁绍两方势力划分之时,韩馥竟然可笑的问:‘是帮董卓邪、是帮袁绍邪?’
哈哈,这样无能之辈相信不耻为子龙你一笑。只偏偏这个无能之辈害怕袁绍西进时会趁机夺了他的地盘,便是百般阻挠。眼见各路诸侯都已聚集,只差盟主袁绍未到,你说急是不急?便在这时,也只有麴义毅然挺身而出,逼降韩馥而力迎袁绍。虽然说麴义对主不义,但对天下共讨董卓之大业却是有激进作用。想那时要不是有麴义在,天下诸侯若然无主,怎能让董胖子忌惮三分?”
赵云虽然对袁绍的‘功劳’实在不敢恭维,但对刘备最后那‘董胖子’三个字却甚有好感。便是不由哈哈一笑,只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也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便是拱手称谢,转身而出。
刘备暗喘一口气,心里也跟着开朗许多,只想到张飞怎的许时还没来,便也不等他的酒了,先自作书于麴义,劝其投降。不时作毕,便让人射进临淄城里。
只刚回到坐塌边,突然觉得右肩又有点痛了,正要寻地方躺下,外面张飞抱着酒坛进来了,只没见到赵云,便是咦的一声:“子龙呢?”
刘备怪道:“叫你拿坛酒,这么长时间都没来。人家说啦,不等酒啦,下次再来罚我这‘犯规’的三弟。”
张飞轰然一笑,放下酒坛酒碗,说道:“大哥,我许时没来,是因为有事。”
刘备笑了笑:“你能有什么事?”
张飞只将衣服扒开,取出一个书札,递了上来,说道:“诺,二哥差人送来的。”
刘备心里一怔,二弟有什么事会差人老远从襄贲城送来?便赶紧接过拆开,念到最后,身子不由徒然一震,信札落地,大叫一声:“哎哟!”便即丢身倒下。
张飞一惊,赶紧上前相扶:“怎么啦,大哥,上面说了什么?”
第百一七:大军围城
麴义经过先前一阵冲杀,声音已经嘶哑了,力气也已经使完了,伤口上的细血也已经快流干了。回到城中,人已经完全虚脱,整个身子如同散架,轰隆一声倒塌在了地上。好不容易被人搀扶到了塌上,只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惊慌,有人撒药,然后迷迷糊糊中昏死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
麴义摸了摸头额,副将易莫就站在他身边。
易莫见他坐了起来,喘了一口气,道:“将军终于是醒来啦!”
麴义见他神色不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易莫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事。”然后笑了笑。
这可瞒不了麴义的眼睛,麴义立即起身,易莫还担心他的身子,想要劝阻也来不及,只得将衣服拿了过来,帮他穿上。
麴义只觉腹下很是疼痛,恍然想起是在场上被那白马银枪小将刺了一枪。他现在想来,摸摸腹下,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惊魂犹未能平定,便是嘿然失笑。然后勉强试了试,尚能将身子挺拔。便是举步向外。
易莫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出这样的笑,只见将军走出屋外,他也就赶紧跟上。
麴义登上城楼,只见城下刘备营中刀戟俨然,往来不停,军伍甚严,不由叹了一口气,转身问道:“刘备所受箭伤是你射的?”
易莫回道:“将军别取笑在下了,您也知道我的箭术,哪能在那么高射得了他?只我命令射手射的。”
麴义点了点头,又问:“那他被射倒之后,是不是到现在都未曾醒来?”
“这……”易莫吞吐两句,只得道,“他回营之后,又巡视了一遍,守城士兵说他一路有说有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麴义一听,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哈哈一笑:“这人如此会装,还真是难得。”
“装?”易莫尚未听明白,突然只见城墙那边转出一前一后两个人。前面一个小卒没命的跑,后面一个军吏则在后面拿着刀在追,口里喊道:“还跑,兔崽子!”一句话未了,就见前面那人跑得急了,便是栽了一个跟头,跟着就被身后那军吏拿刀拦腰砍了。
麴义微一皱眉,转而问易莫:“这是怎么回事?”
易莫苦恼的摇了摇头,道:“自昨天将军战败不起后,军中就谣言四起,以为将军受了重伤再也起不来啦,再加上刘备围城甚紧,他们更是害怕。
昨晚便是有人突然放火烧民居,在大街上乱喊乱叫,更有人趁夜逃出城去,只止也止不住。刚才所杀的,也就是逃兵。”
麴义带来齐国的人马本来就少,经过征战后更是锐减,为了保持军力、控制更多城市,所以招降了不少的黄巾党徒。而这些人归附的时间既短,当初又是被迫降了他的,自然人心难服,趁机作乱也不必见怪。只是麴义想来恼怒,问道:“就算我死了,只要有粮食,就可再战,他们何要如此心慌?”
易莫这时啧啧两声,不再言语了。
麴义一下子明白过来:“难不成粮草也被他们烧了?”
易莫跪了下来,道:“请将军责罪!不过我今早已经紧急征调了全城粮草,暂时还可以保得全军三日之用。”
麴义更是心惊,他这什么‘征调’,只是好听而已,都不知抢了多少户。麴义现在想来,怪不得自己醒来时看他那满腹心事的样子,原来就是为了这事。
麴义脑子里转了几转,本要责罚他,但想他也是为自己着想,也就气咽了。更何况要不是得他在城内镇压,只怕自己此刻一觉可能再也起不来。
麴义想到这里,赶紧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叹了一口气,道:“这也不能怪你!”
易莫刚一起来,城下突然传来嚯嚯之声。麴义转身伏在墙垛上一看,只见刘备营前又来了一队士兵,少说有千人之众,他们正接受着刘备出寨迎接。
麴义心里乍然一惊,再一看来军旗上大书‘孙’字,便是口里自顾自的问道:“此是何路人马?”
其实他哪里知道,来的正是刘备请求已久的孙观一路人马。只孙观因为要办粮草,路上又耽搁了一下,所以此时才到。
刘备将他接入营中,便是哈哈执手笑道:“此刻麴义若闻将军到来,定是吓破了胆。”
孙观也没见得自己有这么大能耐,其实他并不知道,正值两军交战,失利一方本是处于劣势,若然再闻得胜一方又有强援相助,还哪里不有惊心之理?麴义站在城楼上只看得心惊胆颤,回身问道:“写给袁绍的信有没有送到,他有没有发兵过来?”
易莫一愣,赶紧道:“这……将军那时让我写信也并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
麴义突然想到自己昨天出城前跟他说的话:“须有,我若战死不归,此城就交由你守,你再求助于袁绍,到时袁绍闻到我死必然解恨,便可会领兵相救。”
须有,乃易莫的字。
麴义突然想到自己临行前跟他说的话,此刻犹自在耳,不由心里冷笑一声:“我怎么忘了我还没有死?”
想到这里,把心一横,突然伸手去拔易莫腰里宝刀,易莫吓了一跳,赶紧去夺。麴义力气虽然大,但宝刀在易莫腰里,他反应又快,便是使力按住刀柄,叫道:“将军这是欲要为何?”
麴义惨然一笑:“眼看大敌临城,我若不死,临淄城恐难久支。我既有死志而没有承诺,眼下左右交迫,我不死何为?我若死,也好让袁绍早日发兵。”
易莫立即重又跪了下来:“将军何要此言,临淄城若无将军镇守,便是卖给了刘备这小儿了。将军若要弃捐此身,那还不若送某的人头给袁大人,以换得他的同情,或许那时他会发兵。”
麴义一怔,不由身自泣涕,抓住他肩膀,跟他对跪,抱头痛哭。
两人一阵痛哭后,易莫赶紧扯麴义起身,道:“不管怎样,我们先写信求袁大人,若得他发兵那是谢天谢地。他若不来,我宁愿同将军战死城下,也绝不屈服刘备小儿!”
麴义听他说得慷慨激昂,便是叫了声好:“就按须有所说,先写信向袁绍求救吧。”
易莫让人写好书信,给麴义看了一遍,麴义点头同意,便让人趁黑送出城去。谁知,刘备外围虽然看起来稀松,山丘低洼地带实际藏了不少暗兵。这些暗兵只故意让他跑出一程,然后挥动绳索便将他马匹连人绊倒,再从他身上搜出书信,便即将信直送到了刘备营中。
刘备其时正苦恼着如何才能让麴义归附,看到这封信,便是不由哈哈而笑。想到当初子龙曾提议:‘……散播谣言,只道袁绍已经领兵过来了……’。此刻见到这封信,一拍即合,此时不用更待何时?便是赶紧传来帐外厉影,对他如此如此说了一番。
厉影领命而去。
第二天,麴义尚在自己房里,突然易莫匆匆而来,脸上汗水淋漓,走进门来便是跺了跺脚,言道:“这下不好了!”
麴义一愣,见他神色紧张,便是自己的心也跟着紧了:“刘备又在门外挑战了?”
易莫答道:“我何怕刘备小儿,只有一件更大的事不得了了!”
麴义问他:“什么事?”
易莫摸汗道:“我们昨晚不是向袁绍求兵么,只我们的信使可能还没出州界,袁绍的大军便已经打了来,此刻已经到了平原,只一路申言要拿将军是问。若然刘备趁机跟袁绍大军一结合,我临淄城就危亡矣!”
他这时焦急起来,立即‘敌我’分明,便是袁绍后面这‘大人’也省了。
麴义听来脑子里也是一懵,正不知何言,门外府吏走了进来:“敌军在城下,要见麴大人。”
麴义到得这时,只叹道:“罢了罢了。”随即登上城楼,只一副威武不屈的样子,高声问道:“刘大人找某何事,是不是要来讥笑某了?”
刘备哈哈一下,在马上答道:“麴将军一上来就跟我如此开玩笑,可见也非外人。罢了,我还是直接说了吧。我来便是问我跟将军所说的事,将军可曾考虑好了没有?”
麴义起先还道他是说袁绍的事,来落井下石呢。此刻却突然听到这句,更是莫名其妙,只问道:“何事?”
刘备被他一问,倒是反愣住了,还以为他是不答应故意要这么说,便即打哈哈道:“麴将军贵人多忘事,便是那日某书与将军之事。”
“书?”麴义一愣:“实没看见他与我什么书信啊。”正欲回身找易莫相问,却不见了他。麴义刚一转过身,耳边只听下面传来数声惊啊之声,再一看,却是一支箭落在了刘备跟前不远处。跟着就传来齐声骂詈,转眼刘备便被护送走了。只传来刘备哈哈一笑:“麴将军回城再考虑考虑吧!”
麴义狐疑不定,目送他们撤去,这才去找易莫。易莫正走了过来,手里还拿了弓箭,连声叫道:“可惜可惜!”
麴义眉毛一皱:“适才之箭是你射的?”
第百一八:麴义出降
刘备回到营中,张飞只一路骂着。
刘备见张飞这样子,便是哈哈一笑:“三弟,又是谁惹你啦?”
张飞怒鼻咆哮:“麴义这厮算个什么东西,大哥招降他是给他面子,这厮居然使人放暗箭,太也卑鄙!”
刘备往榻上一坐,抱头不说话,只静静思索:“要是不尽快拿下临淄招降了麴义,只怕时间一久,袁绍出兵平原的事情迟早会被麴义发现是假的。那时麴义若是拒守不出,那我们之间不说徒然虚耗粮草,迁延时日,要是夫人她……”
刘备想到张飞送来的那封信,那封二弟从襄贲城写来的信:“……嫂子卧榻不起,咳嗽不止,时带血丝……望盼大哥早日归来……”
刘备记得当时自己接信后心力一绞,脑子一懵,气血攻心,身子不由徒然一震,以致差点弄得创口崩裂。当时被张飞扶起后,许久不能镇定,本欲马上回去,可一想到若然此刻放弃许久的努力,只怕麴义一旦得脱,不说会对整个青州造成既定危险,只怕今后也将会是我霸业上的头号敌人。于是思索良久之后,先是自我安慰,然后写信给二弟,让他势必好好照顾嫂子。只是此时突然想来,身子不由一震:“早日归来,早日归来,这早日是何日?”
耳边又传来张飞粗大嗓音:“大哥,那厮既然不知好歹,不如你就给俺两千士兵,看俺不打破他的狗头!”
刘备身子又是一震,打?
张飞怕自己一个人说话不管用,便是扯了扯赵云的衣袖,想让赵云也帮忙说话。只赵云知道刘备既然打定了主意,怕是一时难以更改,所以也不言语,只让他好好静静。
张飞见他不说,也只得加了句:“大哥,打了吧!”
刘备这时一咬牙,是啊,麴义既然不投降,那么只有硬攻了。如其这样整日劳心,还不如把临淄尽早荡覆,这样也能早日见到夫人。
刘备既然打定决心,便即站了起来,正要筹谋攻打计划,不想帐外小吏走了进来,禀道:“适才巡营时捉到一个奸细,请大人发落。”
刘备一怔,赶紧让带了上来。
那人浑身血污,见到刘备便即倒头便拜,只不停讨命。
刘备喝问:“尔是何人,是不是临淄城派来的奸细,快快说来!”
那人赶紧磕首道:“这……大人明察,小人并非奸细。”
刘备见他说话磨磨唧唧,便是加大嗓音:“你不是奸细,那你如何被我的军士捉到?你不说实话,便是马上拿下去砍了!”
那人吓得脸无人色,赶紧道:“是是,我是从临淄城出来的,但并非奸细。我……我是逃出来的。”
张飞在旁瞠目道:“好哇,是逃兵!今日你碰到俺老张手里,嘿嘿,算是你小子走运了。”然后将他一手提起,口里叫道,“来来,让俺教教你什么叫骨气!”赵云在旁赶紧拦住,对刘备道:”这其中或许有蹊跷。”
刘备也是想到了这层,便让张飞放了他,只问道:“临淄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如何要逃出来,你老实说来我便饶你!”
那人还哪敢不实言?立即将城内军心不稳,粮草被烧,将士大小叛逃的事跟刘备说了。三人听来惊心,说完后,刘备也不食言,让人将他放了。
张飞在旁嘿嘿一笑:“如今临淄城内军心不稳,正是攻城的大好时机。哈哈,这下麴义这厮再也狂不了了!”
刘备突然想到先前一个细节,便转身问赵云:“子龙,你可看清先前在城头上放暗箭之人的面目?”
赵云点了点头:“这人跟那天那个向你连射两箭之人的相貌倒是很像,便是箭法也是一样的奇臭。”
张飞在旁道:“大哥不用担心,等俺城破之后定然先要宰了这厮给大哥出气!”
刘备只摇了摇头:“只怕这人跟那个放箭伤我之人也是同一个。”
张飞咦的一声:“大哥肯定搞错了,要是这人是那日伤大哥之人,那他今日如何又箭法突然变得如此不堪?这太也不对。”
刘备见他没有理解,便也只是摇头苦笑,赵云似乎想通了:“玄德公的意思是,上次伤他那人不见得就是这人,但却肯定是这人指使的。他那日见一箭射倒了玄德,还是不放心,这才出城再次放矢。他今日之所以还敢卖弄,想是情况紧急,他一时找不到射手了,所以他才敢自己献丑。而他这么做的目的,当是怕麴义投降了玄德过后玄德会追究他以前的责任,他怕被处罚,所以他才不停从中阻挠。”
赵云猜的一点也没有错,麴义吃惊的看着易莫手里所拿的弓箭时,易莫便是这副态度,连叫两声可惜,然后回答麴义的话:“让麴将军见笑了,只恨我一时没找到射手,所以这才临时献丑,不然早把刘备再穿个透明窟窿了。”
麴义只皱了皱眉,也不即责备,只是问他:“书信呢?”
易莫一震,装傻道:“什么书信?”
麴义笑道:“我前天入城便即昏睡过去,到昨天正午才醒来,其间刘备是不是让人送来书信?或是被你暂时收藏起来,敢情一时忘了给我,是不是?”
其实他这么说也是给易莫面子,想对方所送来的书信一般都是‘主帅’接收才是,若然‘忘了’,那也是故意隐瞒,是杀头之罪。麴义因为易莫跟随自己多年,又对自己忠诚,所以才半开玩笑的问他。
易莫也不隐瞒,只答道:“将军回城后没多久,刘备的确是差人射入书信,我当时见将军没有醒来,怕延误战机,便是私自拆开看了。然后,我把它烧了……”
麴义身子一震,眼睛逼视着他:“上面写了什么?”
易莫老实回答:“刘备小儿的劝降书。”
麴义身子震怒,喝道:“如此重要的东西,你如何敢烧?”
易莫也没想到麴义突然会反应这么大,只脑子转了转,突然哈哈一笑,反而问道:“将军,这可是刘备小儿的劝降书,你要他干什么?何要如此震怒,难道你想归降城下小儿不成?”
麴义咬牙狂怒,身自拔剑,欲要来砍他。
易莫把心一横,道:“也罢也罢,将军要投敌就先杀了我吧,我反正是誓死不降。”
麴义见他这副凛然的样子,不由怔了怔:“他不让我‘投敌’又有什么好恼怒他的?”
两人只相对好久,谁也没有说话。
麴义突然叹了一口气,将剑收回,然后扶着他肩膀,依着城墙墙壁靠坐在地上。先自替他揩了揩灰,整了整铠甲,然后语重心长的道:“眼下在城内,黄巾旧党趁机作乱,将士不停逃亡,而粮草也被烧毁;在城外,刘备、孔融、孙观、田楷的四路人马,加起来将近万人,又袁绍驻军平原两头观望,可谓是内忧外患。我等此时若然不降,又更奈何?更何况当日在战场上,我只听刘备传令勿取我性命,便是有意要放我一马,想要是他那时下格杀令,我现在焉在?须有,现在也唯有投降一条路了,若不投降,难道我忍看我的这么多兄弟跟我们一起送死吗?须有,我不忍啊!”
易莫听来似有所悟,突然站起拔刀,就要自杀。麴义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拦:“须有,你难道还是不明白我的苦衷?”
易莫道:“非我不欲投降,只怕刘备不能容我!”
麴义吃惊,正不知道怎么回事,城下,刘备又重新领着谈判团回来了。
在刘备看来,麴义之所以不投降,势必跟那放暗箭之人有关。他虽然暂时不知道那放暗箭之人有何能耐,但想亦不是简单人物,所以在他跟赵云一阵讨论后,觉得势必承诺赦免了这人,那么一切说不得也就自然解决了。
刘备便是重新来到城下,只没想到他们还没回去,便是将自己的想法重申了一遍,只道当初伤他之人可以不做追究。
刘备说到放暗箭的事,麴义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易莫不停劝说自己力战,却是为了这个心病。
刘备虽然说赦免他,但易莫未必能够相信,所以只是脸色变得很是难看。麴义见一时也不好遽然答应,便是让刘备在城外等候,然后跟易莫说了一句,带着他下了城。
刘备等只在城下等了几个时牌,也不见他们出来,天上的太阳也是从正天走到了西天。
张飞在旁早是焦急了,只不停叫道:“大哥,走了吧!我这就回营整备兵马,然后杀进城去,也不用他们这么想来想去,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
刘备看了赵云一眼,意思是他们能出城么?赵云只笑了笑,想来是说:“既然来了,就要有信心!”
果然,正自焦躁时,吊桥吱嘎放下,城门打开,走出一队人马,当前两人光着上身,赤背负荆,是出城来请罪了。
刘备见是麴义同易莫两人,便是心里一喜,正要下马,被赵云扯住。刘备恍然明白过来,他们既然是被迫降敌,尚没弄清是真降假降,焉能随便上前?只有等他们到自己跟前了,那才看的出来。
但刘备却不这么想,他既然出城相投,我怎能冷落了他?便是不上前也罢,但也要让旁人看得出我对他们的重视才行。
刘备想通这些,便是赶紧下马,在地上相候。
第百一九:庆功宴
麴义没想到刘备会下马来迎,便是跟易莫两赶紧加快步伐上前,到了刘备跟前只轰然跪下,口称死罪。
刘备赶紧将他两扶起,说道:“将军言重了。”
麴义只让城内大小将士弃了武器,全都出城跪拜,待得到刘备宽慰后,才敢起身。这么忙了一阵,再请刘备等入城。
刘备因为田楷尚在临朐,自己又不好随便占有此城,便是让临淄副将孙从暂时代领。刘备带着大军在麴义陪同下巡城一遍,大加慰劳,城内旋即安定,就连黄巾叛党也不再横行街市了。之后,孙从安排筵席,请刘备、麴义、孔融、孙观等各路人马入城。
孙从虽然名义上暂时是临淄城的主人,但谁都知道临淄城是刘备打下的,所以在这里说话最有分量的当然还数刘备。
麴义感刘备纳降之恩,再忆起那日城下宣令不杀之德,便是筵席上不断敬刘备水酒。刘备满心高兴,口里不停称赞他的战功,和他同饮了好几盏。
易莫虽然被麴义说服归降,也勉强同麴义出城跪拜刘备,只他内心一时难以释怀,便是在席上也不无言语,更是少有看刘备一眼。
只是他每举一盏,耳边就传来张飞称颂刘备的媚语。听得两句,便即反感的皱了皱眉,当听到第十句时,就是不由把盏一丢,鼻子里冷哼一声,放言道:“我家将军也是袁绍手下大将,现在归顺了刘大人您,不知刘大人您封我家将军什么官?”
刘备没想到他会问这么尴尬的话,他倒是反应也快,赶紧道:“鄙人职微言轻,若你家将军不嫌弃的话,我这‘豫州’虚衔不知可否勉强接受?”
麴义一听,脸上一黑:“我都归降刘备了,易莫这时还称我什么‘我家将军’,这不分明是在向刘备敏感神经挑战么?”
麴义赶紧道:“须有,以后我等不分正副,同为刘大人下属,有些言语还是要注意一些。”
他这么说自然也就是打消刘备疑心,若不马上澄清,不然刘备还以为自己归心不诚呢。
张飞在旁边听易莫那句早火了,只一时接不上口,此时听到大哥要把这‘豫州’送给他人,便是不干了。不由把盏一颠,气力一使,便是炸出许多水酒,口里咆哮:“来来来,叫你家将军跟我出去较量他三百回合,看是你家将军厉害还是俺张飞厉害……”
他这话倒是牵扯到麴义身上了,麴义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好言语。
刘备怕张飞误事,赶紧喝止:“三弟,何要酒后乱言,若酒量不济,就先下去。”
张飞一咕哝,只不言语。
麴义在旁也不想就这么两下搞僵了,赶紧道:“张将军世之虎将,我麴义又哪里是将军对手,让将军见笑了。”
刘备道:“麴将军千万不要这么说,我这个三弟一向喜欢跟人争强好胜,其实也无歹心,还望将军见谅。”
麴义笑了笑:“刘大人过言了,张将军一见就是爽朗之辈,某很是佩服!”
刘备还要再言,只见门吏走了进来,禀报道:“田将军让人送来沈蓝和秦山两位,刚到南门,请大人指示。”
刘备一愣,倒是没想到田楷预事能力这么强,只看到自己围城了,就知道将要胜利,便是提前把这两位送到我这里来让我处置。不过如此看来,他也应该收拾好了人马,准备要来接手此城了。
刘备心里嘿嘿一笑,田楷这厮倒是挺狡猾,便是将处置敌将的虚权交给我,好让我得罪人,而他自己则毫不含糊的要揽我‘功劳’,来个名权两得。
不过刘备一想,也好,他把这两人送来,我倒正好将这件‘礼物’送给麴义,这两位毕竟是麴义原来的属下。
刘备见站在旁边的张飞对麴义似乎仍是抱有敌意,心想可不能因为他一时不愤,而将自己恩纳麴义的大好机会给破坏了,便是笑道:“这两位既是麴将军的部下,就该好生接待,不得耽误。这样,三弟这事就交给你去办。”
麴义立即道:“此二人乃败军之将,只让人押下大牢任凭刘大人处置就是了,何劳张将军亲自相接?”
刘备嘿嘿笑道:“麴将军言重了,这两位虽败在我之下,但是当初各为其主,他两的守城之功却是不可抹杀,想我怎能如此怠慢功将?”
赵云见张飞还要说话,也怕他破坏气氛,赶紧起身道:“我与翼德同去。”
刘备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等张飞和赵云一走,便即又要劝酒。不想,酒盏刚举起,突然身边传来‘?’的一声锐响,一看,原来是一直藏在自己衣袖里的那块从刺客腰边扯下的铁牌掉了下来。
刘备尴尬的笑了笑,伸手去捡。
旁边麴义咦的一声,问道:“刘大人,你身边何以藏有刺客铁牌?”
刘备见他那副样子,心里好笑道:“你小子还真会装蒜,这块铁牌不正是拜你所赐么?”
刘备脸上只呵呵笑道:“说来也奇怪,前些日子在临朐城房中读书时,不意在地方发现此物,我看看特别,也就随手藏在身边了。怎么,麴将军感兴趣么?要不给你看看?”
刘备故意提‘临朐城’三字,便是要看他有什么反应,谁知麴义也只淡然一笑:“不必啦,玄德既然感兴趣那就好好收藏。”
刘备只觉奇怪,想这人当真深藏不露,便是他自己使人干的事,事后却一点也不从脸上透露出半点消息。
刘备也不多想,便即将铁牌重新放入袖子,然后再欲要整衣敬酒。不想,门外一人不请自到。
只见那人一路有说有笑,只先把拦在他身前的那个守门吏说得半句话也无,然后在那守门吏半迷糊间,便是转身登上了大堂。
他一上来,便是翘舌笑道:“玄德老家伙,你春风得意了就忘了我这贫贱故友么?”
堂上之人尽皆一愣,谁也不认识他是谁,便是把目光齐齐投向刘备。
刘备举眼望去,只见这人一副矮矮胖胖冬瓜样,身上搭了件粗布污泥衣,披头散发、敞胸露脐,左手提着一口青竹酒筒,右手拿着一张又破又烂又脏的大蒲团扇子,正轻摇漫步的向自己走来。
刘备一愣:“他认得我么,我怎么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人一进门,看到满桌的酒席,咋了咋舌头,便即伸手从刘备碗里拿了整只鸡,然后径直坐在刘备身边,也不跟刘备说话,先自伸嘴撕咬了起来。一面吃着,一面则把自带的青竹酒筒的塞子拔开,自顾自的仰脖子饮起酒来,只不把众人放在眼里。
刘备见这人既然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那么当是互识的,便也不打话,只管他尽情吃着。
只心里一时疑窦丛生,想着自己问他姓名也不好,不问他姓名也不好,只暗暗问自己:“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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