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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陈明弓     三国之我乃刘备txt下载     三国之我乃刘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一:三十八刺客

    陈登对刘备还是很客气,上前还礼:“某来襄贲城催粮,想不到玄德和文举两位都在此。”

    孔融稍微上前来作揖。

    刘备哈哈一笑,问道:“城外被曹军围之甚急,元龙如何入得城来?”

    陈登说道:“说来还得感谢玄德你和曹将军啊。”

    曹豹和刘备都是一愣,只不知自己何时帮他入了城?

    刘备嘿嘿笑道:“俗话说无功不受禄,不是自己的功劳揽到自己头上未免有点托大,元龙虽然看得起我们,但我们受这莫名头衔心有所愧,还望元龙明示。”

    陈登哈哈一笑:“我非要强加二位,只是真的是二位功劳。想要不是你们搅乱曹军,使得我有机混入曹将军军中,再要不是玄德开城纳兵,我便如何入得了城?”

    刘备一听,哈哈一笑:“果然果然,只是刚才相见时为何不现身,才这时候出来呢?”

    曹豹听他的话,也只是微微一笑。刘备斜眼看他时,他就顿觉窘迫。

    陈登笑道:“适才并非不愿相见,只是我被搅入军中,一时不得脱身尔。”

    刘备一听,只顾赔笑:“原来这样。”

    适才接曹豹等入城时还未来得及开筵,只随便相见一下就走了,此刻筵席正好端上,众人便是陪陈登入席,算是洗尘。

    席毕,各归去所。

    刘备三人昨天睡的很晚,今日筵刚罢,便也再没设小筵。刘备也想一个人静静,便让关张二人各回住处,自己则找来几本书简,随便读读。

    只是他那里又有心思去读了?便是呆呆的对着书简发了好一会子愣。

    想到赵云为何到现在还没踪迹,再是想到夫人现在不知是否安全,接着想到刘甜。

    刘甜现在有没有睡,怎么没来拔我的胡子了?刘备想到刘甜那副可爱的样子,甜甜的笑,便是心里说不出的安慰。

    他再是想到夫人。想到夫人偎依在自己怀里那娇羞的模样,想到她对自己所说过的话。刘备清楚的记得,她说得最多的,便是那句‘我怕……’了。不过她每次都没说完,就住口了。这是为什么,她到底是在怕什么?刘备到现在还一直弄不明白。

    也许刘备能够猜测到一点,她这个‘怕’里,应该是隐隐带着一种牵挂,一种羁绊,一种关心和一种祝福吧?

    刘备虽然觉得她有时有点自私,因为她有时会责备自己又在和兄弟在一起而忘记她了,但她对自己的那份痴狂和依恋,是谁也无法取代的。便是痴情也好,自私的占有也罢,毕竟有人,是在真的爱你,为你受伤为你等候。所以有时的自私不一定见得可憎,但虚假的玩弄才是最可恨。

    刘备突然想到那天陈夫人为自己所写的那首诗,当时自己读了几遍也没读明白。刘备就用那首白居易的《长恨歌》跟她的诗换了。

    刘备将这首诗随时都带在身边,这时想到,便将它拿了出来,展开重阅这首《汝坟》的诗:

    遵彼汝坟,伐其条枚;

    未见君子,惄如调饥。

    遵彼汝坟,伐其条肄;

    既见君子,不我遐弃。

    鲂鱼赬尾,王室如毁;

    虽然如毁,父母孔迩。

    刘备虽然阅读了好多遍,只知大概而不知其中韵味。此刻读来但觉一股悲伤,说不出的惆怅。

    刘备再用心默念了几遍,虽然其他唐诗宋词读得多,毕竟这诗生僻晦涩较甚,读来不大习惯。便是掩卷遐思,正自出神间,门外一人喝问:“这么晚你找谁?”

    刘备如从梦醒,只听外面那人道:“我找平原大人,有要事要禀明。”

    刘备将字纸收入怀里,便这么晚了来人肯定有事,便让进来了。

    刘备一时还没认出这人,只见这人长得轻健彪悍,甚是威武。

    这人倒是知礼,上前拜道:“平原大人。”

    刘备再仔细一看,这人不就是白天那个紧跟在曹豹身后的侍卫么?

    刘备赶紧起身:“免礼!”

    那人谢了声。

    刘备道:“小兄弟不知如何称呼?”

    那人听到‘小兄弟’三字,便自叫道:“不敢,不敢。小人姓田贱名瑟。”

    刘备点了点头,说道:“哦,原来是田兄弟,辛苦你了。”顿了顿:“这一向可好,不知曹豹那厮有没有亏待你们?”

    这人,便是三十八刺客之一。

    田瑟说道:“不劳大人牵挂,一向安好。便是曹……曹将军他也没敢亏待我们。”

    刘备呵呵一笑,知道他刚才还要跟着自己的口吻准备说‘曹豹这厮’的,只是突然想到不妥,这才改口。

    刘备见他反应敏捷,便自心喜,请他坐下。

    田瑟本江湖豪客,是吴求替刘备请来的,本不必太过拘束这些礼节。只是吴求乃其好友,在准备介绍到刘备这里时曾经就特别嘱咐过他们,说刘备乃仁人君子不可怠慢,所以才事事毕敬。如今见他待自己如知交,便自心喜,也不推迟,坐入榻上。

    刘备见他并无佩剑,想是他对自己敬重,所以来之前已经将佩剑解付于门吏了,便是愈加宽心。门外送入茶点,刘备吩咐不得让外人出入,将门阖上,跟这人密语。

    刘备问起曹豹何以南下而复东来,田瑟便将事情说了遍。

    原来曹豹那日领兵去后,这三十八名刺客便是得了刘备事先的嘱咐,轮流看着他,连吃饭睡觉也不能忽视,便是把曹豹看得铁紧。这样,弄得曹豹走也走不得,想单独约会士卒更是没有机会。

    曹豹那日领了兵,便也只得按了刘备交给刺客刺客再交给他的路线,一直直上英山。他到英山后便是还没扎好脚跟,就吃了曹军一个败仗,只这一战败后,他就驻扎下来,不打了。

    刺客们当然知道不妥,便让他出战,但曹豹只借口首次失败的教训,怕再贸然进军会失败,所以断然不出兵。刺客心想,刘备在去时只说按照路线走,不让他逃跑掉就行了,也没说他不进兵非要让他进兵不可啊?刺客便也没理由让他出兵了,只听他静待其变。

    刘备听到这里点了点头,当初让他们看着曹豹的时候除了正确的指定路线,别的倒没特别规定,怪不得他们会放任曹豹停而不战,这也需怪不得他们。

    不过现在想来,那曹豹之所以不急于进兵,想是他心里早打好了主意,只等机会摆脱了刺客,便是可能马上撤兵回徐州。

    果然,接下来的情况都和关张口里所说的一样。

    曹豹那日突然见到张飞,便自心里早打好主意,让关张等做诱饵,便是要趁机逃回徐州。只是曹豹万万没想到他身边的这群刺客,虽然一时瞒过了他们,但他们毕竟精于察颜阅色,见曹豹神色不对,他们便自怀疑了。再一往前走去,他们更加怀疑,怎么一直南下了呢?曹豹还想瞒着他们,被他们看了出来,才逼问曹豹怎么回事。曹豹神色仓惶,终于说露了。

    于是刺客立即勒令曹豹回军。只这一回军曹豹损失过半,但终于是逃过了曹军的追击。可是再找关张他们,已经不见,一路打听,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了郯东。他们便逼迫曹豹到了郯东,只可惜关张刚去。再一路打听,才知道关张及刘备等都在襄贲城了,这才挟曹豹而来。

    刘备听到这里,哈哈大笑:“壮哉!壮哉!公等三十八壮士可书于竹帛尔!”

    刘备所说自然夸张,但三十八刺客能令堂堂一位将军听命自如,自是闻所未闻。更何况要不是他们这一‘胁迫’,只怕自己声望将毁之不迭,他这样夸他们,自然出自肺腑。

    田瑟见刘备非但宽仁,而且豪健,便是愈发佩服,躬身站起:“多谢大人廖赞!”

    刘备让他不必多礼,叫他坐下,一面见他脸上似有未完之语,便问道:“田壮士,若有他言,但说无妨。”

    ‘田壮士’则是直接承接‘三十八壮士’之言而来。刘备想其乃道上之人,听什么‘田兄弟’肯定不如叫他一声‘壮士’反而让他更为贴切,所以信然改口。

    果然,田瑟听到这声‘壮士’,便自一愣,随即壮色道:“大人看出来了。”

    顿了顿:“我今晚来此本来是专门替大人禀明这些日子以来曹豹的行踪,只是有一件事为适才无意间碰见,所以想来不得不说于大人知道。”

    刘备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田瑟道:“刚才我路过陈登大人的房间时,听到有人在屋内谈论什么事,起先我还不以为意,但禁不住诱惑,我还是偷听了……”

    陈登的房间就在来刘备的住处必经之路,想来田瑟所言非虚,只是听他说得密切,便赶紧说道:“田壮士请继续说来。”

    田瑟点了点头:“我在窗外听得不甚清楚,便翻身上了一个小格窗户。窗户幸好是打开着的,露出了缝隙,我就在外面察看里面说话的人。只见里面一个青年,一个则是陈登大人了。”

    白天这人紧跟曹豹身后,想他早识得陈登,此刻说出,不足为奇了。

    刘备问道:“那个青年长得什么模样?”

    田瑟想了想:“那人也没什么特征,好像,好像他左边脸颊上长了一颗大痔,大痔上都长了长长的一捏须发。”

    顿了顿,“不过我听陈登大人说来,那个青年好像是陶使君之子。”

    刘备点了点头,数天前听章吾说起,他的妹夫,陶谦次子公子应来襄贲运粮,想应该是他了,便问道:“那他们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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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田瑟’乃借用读者‘添瑟’改之,没有征询之处,还望‘添瑟’兄见谅!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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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陈登

    田瑟答道:“我听陈登大人对那公子说起徐州之事,言之甚切……”

    刘备哦的一声,徐州难道有变?

    果然,只听田瑟继续道:“陈登大人对公子说道:‘君父这数日来接连接到警报,言曹军势头一日盖过一日,说他派出的许多将领不是损兵折将,便是有去无归。现下又闻曹豹,刘备,孔融接连兵败,便是更加焦急。’……”

    刘备点了点头,数路齐败,难怪陶谦焦心。

    田瑟道:“公子听后也是皱起眉头,大加思索,便是对陈登大人道:‘哎,曹兵猖獗,便是所到之处多过杀戮,我父亲身为地方州牧,百姓在他手上遭此涂炭,自然忧心忡忡。只是这曹操一日胜似一日,徐州便是如何是好?’……”

    刘备见这人传话如此仔细,可以说只字不漏,便是暗暗钦佩:“陈登怎么说?”

    田瑟道:“陈登大人听后,也是叹了一口气,说道:‘君父最大的忧愁也就在这里。可依我看,徐州虽破,但钱粮殷实,兵民精悍;曹操虽勇,但他久入他人之国,粮草难济,势必难以久持。’……”

    刘备点了点头,第一次曹操就是因为粮草罄尽,所以才退兵的。

    耳边田瑟继续学道:“公子听了此言大是欣慰,便说:‘如此说来,这次曹操虽能攻拔我诸县,想亦不能持久?’陈登大人听后,却摇了摇头,回道:‘敌人不能等天雷击杀,就像徐州不能等曹操的粮草尽了才发兵。如果这样,曹操还没走,徐州就已经陷落了。’……”

    刘备觉得他这话意思深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句?

    果然,田瑟学道:“公子听后便是大惑不解,问道:‘先生何出此言?’陈登大人回道:‘非我出此狂言,只这是君父的意思。’……”

    刘备听得疑惑不已,想公子应听后更是疑惑不已。

    果然,田瑟学着公子应的惊愕样子:“公子听后很是不解,声音尖锐,问道:‘莫非我父欲等天雷击杀曹操乎?’……”

    刘备见他学得逼真,暗叫一声好。

    田瑟继续道:“陈登大人听后,只见他摇了摇头:‘非也!徐州有此优势,君父非但没有要等天雷击杀曹操,便是根本没有打算要守的意思。’……”

    刘备啊的一声,此话从何说来,要是陶谦弃守,他欲何往?

    田瑟道:“公子听后便是气愤不已,对着陈登大人差点就拔剑相向,大声责问:‘如我父不守徐州,徐州不早已落入贼首了吗?先生此言当真蛊惑人心,切勿为我父听见!’……”

    刘备点了点头,陈登此言的确莽撞了点。

    田瑟道:“陈登大人便是站了起来,不徐不疾的回答:‘公子勿急。正如我前面所说,徐州虽然破,可以一战;曹操虽悍,势必不久,所以我早已打定了跟随君父死守徐州的决心……’公子听了他所说,便是心情宽松了,也不再那么怒眼相加了,缓缓说道:‘然则先生何言我父没有打算守徐州之心?’……”

    刘备也正要听陈登如何回答。

    田瑟道:“陈登大人听他说,摇了摇头:‘非我惑言,昨日君父突然请我过去,跟我说了好多的话。言道曹军势大,眼见除了广陵以外诸郡府国皆破,又加上英山粮道水路被断。如此势必难以持久,便是言语中多有悲切。我当时还好言相劝,只胜负乃兵家常事。谁知君父居然太过沮丧,只言曹军难以匹敌,恐非其手,便要打算放弃徐州,回丹阳老家去了。’……”

    刘备想了想,陶谦现在是日暮途穷,也难怪会有此想法。

    田瑟道:“公子听后只是不信,但陈登言语再三,他还是听了,便问他:‘然则先生此来何意?’陈登大人回道:‘奉君父之命,请公子速速回去,商议撇弃徐州之策。’公子听后便是拔剑击案,愤不可当。”

    刘备点了点头,想陈登这‘撇弃’两字甚妙,自然是有意激怒公子应的。公子应便是心里忿忿不平,拔剑击案不足为奇。

    田瑟顿了顿:“可大人你是不知道,公子虽然在气头上,但他却并没有冲昏头脑,便是顿了顿,问他:‘我到襄贲取粮,谁也知道不日便回,我家父亲便是可以等上两日就可见到我,可为何还要先生你这么快急着来传话呢?’……”

    刘备想了想,公子应这话问得大有道理。想就算放弃徐州也不急于这一两日,就算甚急,也得准备一二吧。更何况公子应已经到襄贲这些日了,看来准备两日就可以回了,是没必要陈登来这传话啊。刘备此刻心里,便是跟当初公子应心里一样,很是好奇。

    田瑟道:“陈登大人听他一说,便是哈哈大笑,说道:‘君父是不着急,难道我就不能见见公子你么?’他说完就重新坐了下去,公子便是好奇,收剑相问:‘先生是特意找我的?’陈登大人点了点头,之后便是在公子耳边低语,我也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是见公子时而点头,时而迟疑,时而害怕。之后我再也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便是说了好多时候,我见不早了,怕被别人发现了,又急着要赶来见大人您,所以就没再听下去了。”

    刘备心里连声可惜,只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便是看了一本书,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发现,本书没有结尾,那可遗憾之极了。

    刘备当然不能怪罪田瑟,便是好言称赞,嘱咐他对曹豹多多看牢,切不可大意。刘备送走田瑟,心里便是起伏不定,想陈登和公子应既是普通相见,又不必低声细语,唯恐他人听去,难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刘备一时也猜不透,便是倒榻睡去。

    第二天,陈登一早便向章吾辞去,言徐州事忙,不敢耽误。

    孔融,曹豹,刘备等纷纷相送,公子应也在其中。

    陈登对公子应毕恭毕敬的道:“徐州自有君父主持,公子不必牵挂,便好生帮助章将军守好襄贲城,以防曹操断我等最后粮屯。”

    陈登话声极大,便是相隔数丈之人在言谈一番,似乎害怕别人听不见。

    刘备听来有些奇怪,章吾轻咦一声,上前道:“昨日先生不是来说催粮的么?更何况陶伯父不是让妹夫运粮去徐州么?怎么如今要留守这里?”

    陈登答道:“章将军有所不知,徐州城内粮食虽然不济,但亦可对付时日,加上昨天夺得曹操许多粮食,便是可供一两月之用。所以陶使君想不急着运粮到徐州,又唯恐粮草半路被夺,所以让我来传话,命公子暂行止足。我说的催粮,自然是催其不要发粮,呵呵。陶使君还说襄贲城所积粮草甚多,又遭曹军在外围困,恐其对我襄贲城不利,便特意让我来转告公子应,让他好生帮章将军守好城池,不得有误,别的事自有陶使君处置。”

    公子应说道:“先生放心,麻烦转告家父,我一定助章将军守好此城。”

    章吾听他这么一说,点了点头,便是如负重命,拱手道:“原来陶伯父有此命令,便请先生转告陶伯父,侄儿定当照顾好妹夫。”

    陈登点了点头,转而对刘备拱了拱手:“玄德。”

    刘备赶紧为礼:“元龙。”

    陈登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备和陈登走前了数步,方才停下。

    刘备拱手道:“元龙有话但说无妨。”

    陈登一揖,便开口道:“玄德,我有一话要问。”

    刘备再次还了一揖,见他说得庄重,便也唯命道:“元龙请讲。”

    陈登道:“当日在徐州城中筵席上,我问公属下关云长之去向,公何要当着我的面撒谎,道他身有小恙?想公现在还没忘记吧?”

    刘备一愣,细细一想,当日入城后因为要让二弟看护张闿,所以没让他同入筵席。因为怕他们怀疑这才撒了谎,今日陈登何意要提起这事?他又是如何知道云长无恙呢?

    刘备赶紧回道:“记得记得,只是我二弟云长当日的确身有小恙,不能入席,想元龙还在见罪?”

    陈登呵呵一笑,似有切骨,刘备听来额头上都是一阵细汗。

    只听陈登道:“玄德不必隐瞒,我当时在城头上便是看得一清二楚,云长那日杀敌不少,脸上红光满面,想来也非病态之姿。”

    刘备一听更惊,想那日陈登当早就在城头上观战,不然他何以在那紧要关头立马出现?刘备想到这里只暗暗叫苦,只是那日自己说谎他也没叫破,想来还是给自己面子了。只是这谎话既然是谎话了,便不能再反悔,你只有把谎话说到底,才能变成真话。不然别人既然一锤将你定死,便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刘备打定主意,呵呵笑道:“可能是他发汗过后突然虚脱……”

    陈登也不理会这么多,突然巴掌大手往刘备手臂上重重一放。

    刘备手臂被他一触,本来陈登也没出多大力气,愣是让他颤了两颤。

    陈登突然莫名说道:“大丈夫当是有四海大志,玄德之机智我很佩服。”

    刘备一愣,他这话,是看出我在说谎?刘备只暗叫实在不该,连忙谦逊道:“哪里哪里。”

    陈登笑了笑,便把手收回,拱手道:“不过风云有时变,还望玄德抓住机遇,甚速甚速。”

    刘备听得更加莫名其妙,只怔怔的送着他离去。

第六三:公子应

    刘备突然想起昨晚田瑟之言,心里便自一愣。陈登说陶谦有意要放弃徐州回丹阳老家,难道今日他话里的意思,便是要让我把握这机会,速回徐州,以观其变么?

    刘备左右思量,陈登跟我非大识之人,从无交情,他何要跟我说这些?

    刘备正自不得其解,只见一个青年人走了过来,向刘备行礼作揖:“鄙人乃陶使君小子应,这位想必就是刘平原吧?”

    刘备见是公子应,便赶紧还礼:“鄙人正是刘备。”

    刘备见这人的模样,跟田瑟口里所描述的一样。只见他左边脸颊的确有颗大痔,痔上长了长长一捏须发。不过这捏须发正好和胡须捋在了一起,虽看起来怪异,但也不甚丑陋。

    刘备打量公子应,公子应也正打量了刘备一番。

    公子应见刘备两耳垂肩,容貌甚姿,只少胡须,便是诧异,呵呵笑道:“刘平原善面,我好像在笮融那里见过你。”

    刘备一愣,‘南之笮融,北之吕布’这两个可是好杀之徒,他如何将我和笮融联系在一起?

    刘备见他这话说得很是唐突,便有点不高兴,但脸上还得笑笑:“公子说的可是下邳相笮融?”

    公子应笑道:“对呀!”

    刘备笑道:“备游历甚浅,公子又要说笑了,想我哪里见过笮相国。”

    公子应摇了摇头:“非也!我也知道你没见过他,但你想亦听说过笮融在下邳所行善举吧?”

    刘备扭捏一笑,笮融这厮能做什么善事?想了想,只得说道:“笮相国在下邳广营佛寺,曾布施酒米于路人,这事备亦有所耳闻。”接着笑问,“但不知跟备有何关系?”

    公子应道:“啁啊,你难道不觉得你很像笮融佛寺里尊坐着的那些浮屠吗?所以说我见过你,你还一时不相信。”

    刘备一愣,我如何像浮屠了?

    刘备一想到佛皆双耳垂肩,而自己最大的特点不外乎于是,如此说来他是把我比做菩萨了?刘备想到这里,心里沾沾自喜,想他把我比作菩萨,这可是非一般善人所能有的待遇。正要推说不敢不敢,岂知公子应话一说完,便是拶须自喜,甚是得意的看着刘备。

    刘备见他眼神奇怪,他突然拶须看着我干嘛?

    刘备心里想着,不由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大吃一惊,我之胡须何在?

    刘备顿时愤怒不已,好啊,他原来不是把我尊若菩萨,却原来是在把我秽若太监,笑话我没胡须!

    刘备怔了两怔,本要发作,但转眼笑笑:“公子过奖,不过我在灵山倒也见过公子。”

    公子应一愣,问道:“灵山在何处?”

    刘备道:“这灵山嘛,就是释迦牟尼待的地方。”

    公子应对浮屠之事甚是了解,虽没听说过灵山,但这释迦牟尼可是笮融在浮屠里供奉的最大尊者,便是形同浮屠世界第一人。公子应听他说他在释迦牟尼那见过自己,如此说来他不就是把自己说成浮屠第二么?就算不是,那也是无上荣光,不由哈哈大笑:“哦,如此说来释迦牟尼是我本亲,那平原倒是说说,我那忽儿到灵山干什么去了?”

    刘备道:“当然是享用香花宝烛去了。”

    香花宝烛乃是供奉浮屠的礼品,公子应一听更是欢喜,连连扶着刘备肩膀说道:“托平原吉言,他日若能超登浮屠,我当不忘平原今日之言。”

    刘备只恨自己头发椎髻在上,没法摸道边髻,不然倒是可以玩弄边髻来笑话他这左脸痔上的须发像老鼠的胡须了。他记得西游记上有老鼠精在灵山偷食香花宝烛的故事,他刚才说他‘享用什么香花宝烛’,自然是比喻他是只老鼠。只他骂人最高明的地方,便是你骂了人,人还不自知,还一味夸你‘骂’得好。刘备想到这里,只暗暗窃喜。

    公子应顿了两顿,便请刘备到了他的住处,屏退众人。

    公子应说道:“陈元龙先生在走之前向我推荐你,说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问平原,不知平原何以教我?”

    刘备一怔,他何有此唐突之言:“公子此话怎讲?”

    公子应道:“实不瞒平原,陈元龙先生昨晚匆匆到此,又匆匆离开,便是为了跟我商议一件要事。说道曹贼攻击徐州甚盛,家父欲要放弃徐州回老家避难……”

    公子应这话说的不假,刘备当然不能承认他知道,便是假装吃惊:“何有此言?曹贼虽盛,但势难持久,君父何要舍弃徐州?如此一来,不就助长敌人的气焰了吗?”

    公子应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陈元龙先生便是劝我,说如果家父果真要放弃徐州,便让我承担家父之业,继续同曹贼誓战到底!”

    刘备吃了一惊,现在想想,原来元龙走时之言,莫非不是让我自己把握机遇,而是另有他因?

    他脑子里再往深层次一想,这公子应充其量也只是老二,要说他父亲就算放弃徐州回老家,那也是老大公子商来接替才是,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可听他们这话里的意思,再一想田瑟说他们昨晚曾密言多时,难道他们商量着让我从外助他,而陈登从内,欲要搞个里应外合,趁机干了公子商,让公子应取代陶谦走后徐州的空位?还有,公子应本是要来襄贲运粮的,这时元龙来止住,莫非就是以粮草胁迫陶谦速离徐州,以保证公子应得徐州后粮草的正常供应?这样,就算那时公子商还有军队,只怕没有了粮草便是无法久支了。

    刘备想到这里,看来元龙走时那句‘风云有时变’还真是让人夕惕若厉啊。还有,他的所谓‘抓住机遇’,原来是要让我保公子应得徐州以建大功啊。但是陶谦走时难道不带上两个儿子吗?想想,可能就算陶谦走了,他两个儿子未必甘心走,所以只要他们不甘心走,便是有无数理由留下来,这也不足为奇。

    刘备想到这里,心里暗自好笑,若果我帮助公子应得了徐州,那么将置我于何地?

    公子应见刘备许久不言,便道:“平原难道是担心我继承不了家父之志?”

    刘备笑道:“哪里!承蒙公子和元龙看得起我,只是我小小平原相,手上既无兵马,亦无粮草,恐怕帮不了公子什么忙。如此一来,实在是辜负了元龙的高举,至于相教什么更是不敢当。”

    公子应哈哈笑着,手指刘备:“平原原来担心兵马粮草,这好办……”

    刘备虽然很不愤他用手指着自己说话,本要嗤之以鼻怒其无礼,但听到‘这好办’三字便是心里一窒,等着他说下去。

    公子应顿了顿,道:“襄贲城尚有将士万余,粮草无数,明日平原就可全部受领。”

    刘备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赶紧道:“襄贲城将士及粮草不都归章吾将军所领么?我如何能越俎代庖?”

    公子应道:“其实这是陈元龙先生之意,便是希望平原能够鼎立助我对抗曹贼!”

    刘备心里冷哼一声,想你不是希望我鼎立助你对抗曹贼,而是助你战胜公子商取得徐州吧?不过刘备转眼一想,元龙这么做又是何意?他让公子应把襄贲军权和粮草都交给我,他难道就这么信任我?刘备便是想不通了。

    不过再一想,不管怎样,如若得了这支兵马和粮草,接管了襄贲城,那怎么说都对自己前途有绝大的利益。既然怎么算都是胜算,我何要推迟呢?

    “好吧,元龙和公子既然这么信任备,那么备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刘备无奈的说道:“不过元龙走时不是交待公子助章吾将军守城么……”

    公子应哈哈笑道:“章吾是我姐夫,他那里全听我的,只要我片语就可说得。只是有劳平原您多多相助,替我杀退曹贼,保我徐州之安宁。”

    “徐州是不得安宁了!”刘备在心里暗暗好笑。

    公子应正欲细谈,不想外面门吏报说刘备的家吏来找刘备。

    刘备也没话跟他好说的,只要明日兵权在握,能不能帮你得到徐州那还后说,听到有人来找,正好借口离去。

    刘备正要起来,被公子应按下:“平原勿急,想你家家吏找你也无大事,不若先将打发了。待平原教益我一番,再走不迟。”

    刘备心里只一阵暗骂,但脸上还是笑笑,对门吏道:“那你去问下家吏找我什么事?如果没有大事,就叫他先回去,我等会再回吧。”

    门吏便转身去了,公子应笑道:“陈元龙先生可是特别推崇你,说道要想击退曹贼,便得非你不可。想君当有大谋,可否为我解了现下襄贲之围……”

    刘备听得头皮发麻,正要随便一句打发,不想外面传来推推嚷嚷之声。

    刘备仔细一听,心头一乐,是张飞的声音。哈哈,张飞这厮莽撞无比,要是他要找我,那是非得找到不可。便是溺水之人抓到了稻草,提声道:“三弟又在外面胡闹什么?”

    “大哥!”

    碰的一声,想别人不让他进来,他硬是闯了进来。

    张飞来到堂上,高声道:“大哥,快回去,子龙回来了!”

    “什么,子龙回来了?”刘备立即跳起,也不跟公子应多做解释,便随张飞回了住处。一路想着子龙回来,不知夫人有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第六四:索要于禁

    刘备见到赵云时,赵云一身惫懒。

    只见他头上鲜盔已经染上斑血,脸上倦容满面,手中铁枪兀自颤巍。他如果不是等见刘备,可能早就倒下。

    刘备许多日来战战兢兢,唯恐再也见不到他了。此刻能够看见,便是久旱逢甘霖,巴巴的跑了上去,一把捉住赵云的手:“子龙,总算见到你了!”

    赵云身边站着关羽等人,但谁也没有上前搀扶他。他们虽然看的出赵云在勉强支撑着,但赵云往那中间一站,凛然有威,便是不许他人小觑。

    赵云一见到刘备,便是激动的叫道:“玄德公,嫂夫人她……”

    刘备到他近前,才看到他握枪的手掌心里,鲜血兀自还在淌着。再一看他枪尖,上面也是血渍模糊。

    看来,他已经不知经过多少血战了。

    听到这声‘嫂夫人’,刘备的心不由战栗。

    赵云颤巍的说完,身子突然向前一倾。刘备手急眼快,囫囵抓住了他。再一看赵云,已经昏迷过去。

    刘备叫了两声,赶紧让搀扶上榻。看来他为了等自己,硬是支撑到现在,眼看见到了自己,心里的那股劲一泄气,便是支撑不了,倒了下去。

    刘备赶紧让人叫了郎中,只言并无大碍,疲劳过度,需要多加休息。刘备虽然急着想要知道夫人的消息,但赵云既然昏迷不醒,只得作罢。刘备亲自用温水给他擦拭了脸上和手上,张飞欲要代劳,刘备只不准。

    刘备起身出来,只问赵云怎么回事。

    张飞道:“我刚才和二哥在城楼上观察曹军阵营,不想突然曹军后方杀出一堆人。我和二哥当时还不知道是伙什么人,待看清楚了,才见得有一人银枪白马第一个冲在了最前面,愣是在曹军重重营帐之下冲出了一道口子,大呼着朝我襄贲城来。我当时忘了解救,便是奶奶的叫好,幸得二哥提醒,我们才领兵冲城相救。嘿嘿,不巧,我们心里猜着子龙,子龙还真来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子龙带来的士兵在哪里?”

    关羽道:“子龙带来的士兵尚有一百多,只是大部分都受了刀戟之伤,加上疲惫困顿,我们已经安排营下医治了。”

    刘备点了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关张将刘备领到营下,刘备问候了数十人,见到有的伤口甚裂,还得亲自为他们包扎一番。一路走来,只四顾茫然,偏偏又寻她不到。张飞见到刘备神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替了刘备的活儿,说道:“大哥,你别伤心,大嫂虽然还没在这里,说不定子龙醒来就知道。”

    刘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们是看出我在找夫人,只我明明知道找不到,为什么还要心存侥幸?

    刘备当然不能当着他们面说想夫人,便是故意生气,对张飞喝道:“胡说!”

    张飞一听,嘴里嘟囔两句,也没说什么。

    关羽则在一旁替刘备拿布片,不停为伤兵包扎着。

    刘备口里虽然责怪,但心里老是惦念不去。

    本来还把希望寄予在赵云身上,原以为定是赵云护了夫人避难去了。想只要是能见到赵云,便能见到夫人。但此刻也见到了赵云,就只见不到夫人了。

    刘备正自胡思乱想间,突然帐外走卒匆忙走进营来,说是曹军突然四面增兵,将襄贲城团团围了起来。

    刘备大吃一惊,赶紧同关张纵马上四面城楼一看,果然如此。

    刘备叹了口气,曹军渐渐增多,这下又围定四城,看来他们是得知各路兵马齐聚此地,再加上闻到此处屯粮的消息,所以才使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了。他们这一番架势,分明是要打定围死了襄贲城,要一口吞食一个大胖子了。

    刘备正跟关张议论间,突然只见曹军阵里奔出一骑。那骑一到吊桥边便是停下,取出弓箭,蹦的一箭对着刘备射来。

    刘备也不慌张,关张欲要格挡,但都缩身回去。那箭因为发的力弱,城楼又高,还没到城楼,便落了下去。

    那骑呔息一声,想这下糗大了,便是赶紧再扯满一箭。一箭放出,眼见正好钉在城垛女墙上,被旗幡挂住。那骑这才嘘了一口气,总算是功课完成,转身便兜骑走了。

    关张在身后早失声哑笑,张飞拔下箭矢,对那兜马的骑士喊道:“兀那厮,赶紧回去再练两年,不然去叫曹老贼亲自来射一箭!”

    张飞说完,哈哈笑着将箭矢交到刘备手里。只咦的一声,箭头上绑缚了一块绢帛。

    张飞将绢帛扯下,张开让刘备自己看。

    刘备快速的扫视了一遍,看完鼻子里轻哼一声,暗觉好笑,转身就回府。

    关张二人不知何事,刘备将绢帛丢于他们自己去看。

    一念,关羽张飞也觉好笑。

    刘备来找于禁,先是客气说了一阵,然后才把绢帛拿出,给他看。

    刘备呵呵笑道:“曹公之意,你看如何?”

    毕竟在于禁面前,所以称呼曹操还是要客气一点,不然直呼其名,不但以为你不懂礼貌,也让人听来反感。所以,刘备称曹操为曹公。

    于禁收好绢帛,道:“我家主公既然让你放了我,那么你最好还是放了我吧。”

    刘备点了点头:“将军这是哪里话,便不用曹公说,我也要放将军回去。”

    顿了顿,庄重威严的说:“只是我舍不得将军您啊。”

    于禁听他这么一说,本来打定主意要说服刘备放自己走的,只是一时又不好直接说,只得笑道:“非玄德舍不得鄙人,鄙人也舍不得玄德啊。”

    于禁这话虽然掺了假,但至少也有半分真,所以说出来还是铿锵有力。

    刘备见他这么说,便也顺水推舟:“文则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还是写封书回绝曹公,就说文则不愿回去,欲留在某这里高就。”

    “这……这个……”

    于禁听后窘迫不已,只不好马上说不,便是急得蜡黄的脸,霎间透红。

    刘备一见他这样子,哈哈而笑,执其手道:“文则莫要害怕,备只戏言。想文则乃名著四海,只我刘平原这个小庙,哪里容得下偌大的浮屠?”

    于禁听后很是受用,只表面谦恭道:“玄德休要此言,羞煞我了!”

    刘备想了想,转口道:“只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还请文则指教!”

    于禁刚才被捧得舒服了,便是跟刘备对话也轻松了,只手一伸:“玄德有话请讲。”

    刘备道:“自那日徐州城下一见之后,备对文则仰慕已久,一直无缘再见。只是后来有幸得见,不知却接连在那样狼狈之下。呵呵,说来文则见笑了……”

    于禁一听,他这所谓的‘仰慕’真是让人听来蹊跷,只是这些话一听,当真让他受用不尽。

    于禁连忙道:“哪里哪里!”

    刘备顿了顿:“呵呵,不过文则我更佩服你的是,你居然分身有术,一会在郯东与英山的夹谷之间令我中伏,可没一忽儿又让我在我的大营前丢盔卸甲,惶惶不知所措。”

    于禁听来皱眉,在被虏之前我也只跟他见过两次面,如何多了个什么‘夹谷’?

    于禁笑道:“想玄德记错了吧,我如何在英山见过你?”

    刘备假装吃惊:“文则当然不会诓我,只是我在英山夹谷哪里的确见过将军。想文则那时神机妙算,故意引我中伏,害得我两边没命的跑,差点让我丧身将军手下了,将军如何忘却?”

    于禁细细一想,玄德当然也不会随便诓我。可我的确没在英山出现啊,我都一直按部署在刘备大营边远远设伏,只等刘备率兵走了,我才冲上去端了他的大营。如果说我去分身伏击他,这不是荒唐之至么?

    但突然一想,这或许是一个计谋。想兵法有言‘能愚士卒之耳目,使民无知’,这样才能达到用兵如神。想如果主公不想让我知道作战目的,也是可以原谅的。所以说,主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所以才让人假冒了一个我,这才引得刘备有此疑惑,也不足为奇了。

    于禁想到这里,也不好点破,只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只于禁并不知道,刘备这么说只是故布疑阵,刘备接着道:“我当时被困将军手下,便是眼看没有生望了,问了将军一句话。只是当时将军未曾来得及回答我,只不知道现在将军可否实言?”

    于禁故意哦的一声,啪了啪脑袋:“玄德明言。”

    刘备道:“我当时问道,是谁人出策在此设伏的。将军说是军师,于是我问,你家军师为谁?不过,将军还没回答我呢。”

    刘备一心思索的,便是那天假于禁口里所言的军师是谁?到现在没弄明白,所以他才故意混淆视听,非得让真于禁说出此人不可。如果于禁不承认那天是他,那么也就暴露了他们的机关。想于禁也不是那么糊涂,到这份上,他肯定是非得说出此人不可了。

    于禁听到这里,端倪终于是显了出来。原来他说了这么多,看来只是想知道他那天是败在谁手里了。于禁想了想,这也不算是什么机密,正琢磨着要告诉他,突然外面闯进一人。

第六五:子龙火烧曹营

    于禁看到来人,便是霍然站起,神色凝重。

    刘备吃了一惊,走进来的是赵云。

    赵云脸上身上都擦拭干净了,精神看起来也爽朗多了。

    刘备见到他,赶紧说道:“子龙为何不在塌上休息,却跑这来?”

    赵云看着于禁的眼神多了分愤恨,然后缓缓转和,才道:“玄德公,我没事。”

    刘备见赵云脸色不对,赶紧介绍道:“子龙,这位是于禁于文则。”然后转身对于禁道:“文则,这是赵云赵子龙。”

    赵云目视着他,拱了拱手:“原来你就是于将军,幸会幸会!”

    于禁还礼道:“不敢不敢,久闻大名。”

    赵云道:“那日将军拦住我军,只是我救人甚急,不然要好好会会将军。不过甚好,今日在这里也能一睹将军威严。”

    于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知道怎么回答了。

    刘备听他们说话的口气,很像有甚过节,便是仰天打个哈哈:“文则,我在这里叨扰一上午了,也该告辞了。”

    于禁一听,知道他为自己解围,便巴不得起身相送:“玄德若然身有要事,文则不便强留,不送了。”

    刘备呵呵一笑,让子龙随自己回了住处。

    刘备一路问了他身体情况,子龙只言无事。

    到了,子龙才说道:“玄德公仁义之人我很佩服,只是像对待敌人,你也不必这么客气吧?”

    刘备一愣,知道他是说于禁。

    刘备叹了口气:“子龙说得不无道理,想他从郯东一直追我到襄贲城,路上差点就被他杀了。我捉到他当是一刀才能解恨,可你知道,像这样乱世,英雄杀之不得啊。”

    赵云愤愤道:“要不是这厮,我也不会走脱了曹军,让他们捉去了嫂夫人。”

    赵云说到‘嫂夫人’三字,懊悔了入其中。

    刘备一怔,欲要扶着他坐下:“子龙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来。”

    赵云并没有顺着他的手势坐下,反而一跪到地。

    刘备脑子一轰,伸出手来:“子龙你这是为何?”

    赵云悲戚道:“我有负玄德公重托,没能保护好夫人,万万不该。虽则我们并无君臣之义,但我们恩若兄弟。我让夫人落入贼人之手,实在有失兄弟之情,还望玄德公责罚!”

    刘备虽然到现在都是一心记挂着夫人的安危,但他实在没有责备谁的意思,赶紧拉他起来:“子龙何要这样,备受之有愧啊。”

    刘备将他按坐在塌上,说道:“这事怎能怪子龙?要怪也要怪我,只怪我盲目冲撞,误中了敌人的奸计,这才弄得丢了夫人,还折了兵。”

    赵云叹了一口气,现在怪谁也没有用。缓了缓,这才说道:“那日我领了五百士兵折回大营,谁想,还没到营头,就远远看见失了火。我当时就知道不好,赶紧领兵过去。才一看,原来曹军等我们刚走,他们就冲破了我们的营寨,四门火攻,居然把偌大的营盘白天点起火来。”

    刘备心惊,怪不得那日自己来时只见营盘内硝烟滚滚。只想敌人速度也太快了点,当真兵如神速。

    赵云接着说:“我当时冲上去本欲救火,可突然传来小孩的啼哭声……”

    刘备听到‘小孩’两字,便是心头一颤。哎,可怜的刘甜,从小父母就没了,跟了我还得受这兵灾之苦。哎,实在可怜!

    刘备想到这里,回忆起刘甜抓自己胡须,扯自己耳朵时一副憨态,心就猛然一阵揪的痛。

    耳边只听赵云还在说:“……我便朝那边找了过去,原来是嫂夫人抱着刘甜,正被一群士兵拉扯着丢在马车上。我一见,挥兵冲上,谁知这群士兵只管捉了嫂夫人就跑。我们眼看追上,却被半路杀出一支人马……”

    刘备回想起刚才赵云见于禁时愤恨的样子,这支人马当是于禁了。

    果然,赵云说着:“……哼,玄德公可知道这支人马是谁么?便是你厚待在府上的于禁!”

    赵云对于禁有愤怒这当然可以理解,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便是不可挽回了。刘备也是没有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赵云说:“于禁这厮带了少说也有两千人马,他一打马将我拦住,我好没着急,便是跟他硬对硬。于禁这厮也是十分厉害,我的五百士兵虽是丹阳兵,能以一抵数。只是一旦拉长一段时间,双方势力立即可判,我愣是被他打得不知所措。”

    于禁也不是无能之辈,加上兵力优势,子龙一时难以取胜也是情理之中。

    赵云接着说:“我想到嫂夫人被抓,脑子里立即清醒许多,知道现在不是硬对硬的时候,便是赶紧突围而去。只是于禁这厮没有紧追,便退了回去……”

    刘备想了想,于禁之所以没有再追,应该是身有任务在身,上面早吩咐他适可而止吧。

    赵云说:“我一路紧追着前面的敌人,谁知刚到半道,又被敌人伏击。这次,弄得我只好退守旁边一座孤山。但敌人围之甚急,却不急于攻克。我当时思索可能是敌人不想仰攻,怕有所损失,便是要团团围住,活活困死我们……”

    刘备想了想,这招倒是专门用来对付此种情况的。想子龙孤军入山,哪来粮食久持?便是不打,也能饿死你。

    赵云道:“我当时一想到这点,便是稍作休整,赶紧找地儿突围。岂知我一面下去,曹军三面围了过来,便是逼得我们没办法,只得退了回去。”

    刘备想想当时的情况,当是凶险不过,不由替他着急,叹了一口气。

    赵云说:“我见白头无法突围,便是想寻思着晚上再想办法吧,只得传令守住要口,全军休息。我找了棵大树靠了靠,稍微闭了下眼睛,谁知我刚一入定,便是有人欣喜的叫了起来。我刚开始还吓了一跳,一看才知道,原来呀山上有猛兽,而且甚多……”

    刘备听到这里,替他们喘了一口气,有食物倒是不急了。

    赵云说到这里时,嘴角边微微笑了笑:“玄德公,你可不知道,我们当时打了一天的战,人人都疲乏困顿,谁想会发现好多猛兽。哈哈,这下我们便是来了精神,大部出动,全都猎杀猛兽去了,晚上吃了好好一顿……”

    赵云说着,还抚摸着肚子。

    刘备呵呵笑了笑,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比吃饱更重要了。

    赵云说:“我们吃饱了,便是有使不完的力一般,人人雀跃,要求杀下山去。我当时害怕敌人还没放松警惕,便挨到半晚出动。可谁知,这群贼驴,半夜不睡,竟然好像知道我们要伏击一般,事先早就埋伏好了在那里。”

    刘备一啪案几,知道这下偷袭失败了。

    赵云道:“玄德公你是不知道,我们当时气愤不已啊。可又能怎么办,只得退上山去。如此接连两三天,他们只守不攻,我们也找不到机会,便是只得每日杀猎炙肉以为充饥。”

    刘备点了点头:“你们坚持了两三天,他们难道不怀疑吗?”

    赵云道:“玄德公说得一点没错,想我们身无粮草,哪能久持这么多天?他们到了第二天下午见我们还没有饥饿之像,便是起了疑心。但他们好像愣是知道了蹊跷,还就是不来攻打,你说奇不奇怪?”

    刘备点了点头:“他们肯定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所以采取只围不攻的策略。”

    “玄德公你说得没错!”赵云道:“当天下午,他们还是没攻,我就知道没戏了。但我担心玄德公和嫂夫人安危,便是苦苦想了好多办法,誓欲非逼得他们非攻不可。”

    刘备哦的一声:“子龙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赵云道:“到得第三天,我思前想后,决定用火攻。”

    刘备呀的一声:“子龙这万万使不得,若用火攻,你们尚且都在森林里面。要火攻也应该是他们才对,你若用火攻不是自己烧自己么?”

    赵云哈哈一笑:“可玄德公你没想到,当日突然刮起了东南风,便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刘备皱起眉头,还是没弄明白。

    赵云道:“我见这东南风角下正是曹军的营盘,而我又处在上风,便是从中间点火,往下烧去。玄德公你是不知道,这一烧,便是把曹军营盘烧得冲天火起。而这边一旦火起了,便是三面赶来相救。而我就抓住这当儿,便是趁机从旁猛攻……”

    刘备听到这里,不禁啪几叫道:“妙哉,妙哉!”

    赵云嘻嘻一笑,又摇了摇头。

    刘备不明白,这一烧不是烧得曹军大乱么?他还摇头作甚?

    赵云接着道:“我以为趁机便可捡个便宜,谁知道这曹军也是平素训练有佳,遇到大火虽然慌乱,但不时便被平定了下来。他们一旦平定,便是赶紧撤出了营盘。而我率领士兵虽然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还是没及上他们人多,又加上我们轻敌,便是又吃了一个大亏,一战下来死伤过半。不过幸好我趁机逃脱了敌人的追击,这才一路上打探,原来嫂夫人已被俘虏到曹贼那去了,只不知,只不知……”

    他心里的‘只不知’其实刘备也隐隐有点担忧……

    刘备听他这么一说,原来这么多天不见他们踪迹,却原来经历了一番生死。现在再看赵云疲惫眼神,想他逃出曹军围困后,当是一路探听到我的消息,便是昼夜兼程到了这里。一路上肯定也遇到了不少曹军,这样且战且走,没有休息好,不累坏才怪。

    刘备也不想想那么多,笑了笑:“子龙。你嫂夫人没事的,你尽可放心。你现在需要休息,赶紧去吧。”

    其实赵云把这些说完,心里也轻松多了。这时不放他睡,他的瞌睡虫早上来了。

    赵云一站起,带着满腹歉疚,抱拳走了。

第六六:杯酒击长剑

    第二天,公子应将刘备叫到府上,设宴相待。

    刘备想起昨天之事,当是公子应要授予自己兵符了。刘备临走时心里揣揣,想如果公子应果真交出兵符,那是好事一件。但转眼一想,如果其中突生变故,却也不可不防。

    他读得历史书多了,所以自然考虑得周全。便将张飞带在身边,让关羽另外暗中领了几百精壮士兵隐藏在公子应府衙四周,一旦有变可以马上接应。只留赵云在府上休息,他身子尚未康健。

    公子应坐在上席,刘备,章吾在侧。

    酒过三盏,公子应提到守城之事及徐州现况,一面则突然提起要看看章吾的兵符。

    章吾一愣:“公子何意?这兵符可是陶伯父授予我的,不在征调时不能随便拿出来。”

    章吾平时在公子应面前直来直去,从来不转弯抹角,把他当自家人看待,所以信口回了一句。

    他这信口一句,便是谁也听的出来,章吾是一口回绝了。

    公子应当然了解他的习性,只没想到他回绝得这么干脆,不由面子上红一阵白一阵,嗯嗯两声,说道:“便是我要看看,你罗唣什么!”

    章吾也知道他的臭脾气,想要是今日不给他看了,只怕回去又要训斥妹妹。但兵符之事事关重大,岂能说看就看,便是犹豫不定,口里这个这个。

    襄贲副将木路当时也在席上,起身说道:“回公子,别东西可以借得,只这兵符万万不能随便把玩。”

    刘备抬头一见,只见这人面目横睁,胡须飞戟,说起话来颇有威严,不由暗赞一声。

    公子应听后,脸上更是看不住了。昨天他还在刘备面前大言将这事包在身上,现在就连借看都受到阻碍,面子上还哪里过得去?看了刘备一眼,神色尴尬,大为窘迫,不敢再看。

    公子应便是豁然将盏一放,怒目相对,道:“放肆!我问章将军的话,与汝匹夫何干?”

    木路语塞,他生性暴戾,脸上霎间难看,太阳穴上青筋直突,只一时不好发作。

    他看了章吾一眼,只看章吾说什么。

    章吾暗想妹夫这人死要面子,便是不借不行了,只得干笑两声,说道:“公子休要恼怒,不就是借看兵符么?我叫人去取便是。”

    公子应一听,哈哈而笑。也不答他话,指着章吾,对刘备笑道:“平原,我说了嘛,这厮全听我的,只要我片言,便即可以了。”

    刘备一听,暗自替公子应汗颜。想他话说得如此狂妄,真是不懂世俗,难怪他昨天还指着自己说话,他这习惯成自然,只怕要得罪不少人。

    刘备斜眼一看章吾,果然见他脸色很是难看,但兀自镇定。

    刘备不便得罪人,可不敢表现出任何嘲笑之态,便是稍微点了点头。

    站在下席的副将木路口里咦了一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你这话的意思,便是跟这位刘平原打赌了似的,难道你们就拿兵符做赌注?”

    木路被公子应训斥了一句,并没有坐下,心中愤愤不平。

    想尔只不过是陶使君之子,手中即没掌权,如何对我这等毫无理由呵斥?见他用藐视的手势指着主将说话,便是心里愈发恼怒。心想此等乱世,徐州城尚且能不能保住还不好说,就是现下襄贲城也是岌岌可危,汝便摆架子在我地盘指手画脚,当真可恨。便是一听公子应这话,虽然还不甚明白,只把心一横,要挑他话里的刺。

    公子应也没把他放在眼里,随口道:“跟汝说了也无妨,这次陈登先生来襄贲,便是转告我爹爹的意思。我爹爹说襄贲城被曹军围之甚急,现下必须要有个大才之人才能掌控。他说刘平原乃汉室宗亲,又是仁义之君,就打算将襄贲城交给他。这次,爹爹让我留下,便是督促此事。呵呵,汝明白这意思没?汝说,没来由的我要看他兵符干什么?”

    刘备愈听愈不妙,虽然他把事情编得圆滑,可他这呆子,兵符没到手便把事情都抖露了出来,只怕要出乱子。再一看木路和章吾的神情,章吾是一脸吃惊,而木路却是愈听愈火气上脸。

    刘备只道不好,连连哼了几声,想打断公子应的话,谁知公子应只一股脑的说了出来。完了,刘备脸上只紫涨一遍,想这兵权没到手,就把自己要夺他们兵权的事说了出来,便是暗自心惊。

    木路听来好不愤怒,想厮乃何人,胆敢夺襄贲兵权,当真自不量力。好不容易听他说完,早把眼睛瞪视了刘备数下,终于走出席来,走到刘备身边。

    刘备见他高大魁梧,往自己面前一站,都是乌云一片,压得自己好没来由的喘不过气来。

    木路拱手道:“想这位就是‘仁义之君’刘平原吧?”

    刘备也不失礼节,站了起来:“岂更敢当仁义二字?惭愧惭愧!鄙人正是刘备。”

    公子应见他向刘备走去,起先还以为他要失礼,但见他对刘备也是以礼相待,便自高兴,笑道:“你两多亲近亲近。”

    “正是,公子说得很好!”

    木路击节笑了数声,然后转过身来,请示道:“公子,我这人一向佩服‘仁义之君’,眼下无以为乐,不若我来舞剑助酒,以表我钦佩之情。”

    公子应一听哈哈而笑,道:“木将军这主意不错!”

    他见木路说话客气了,他自己说话便也跟着客气,不再‘汝’‘汝’相称。

    木路转过身来,向刘备拱了拱手,然后倒退数步。之后,突然长廊一声,拔出腰里长剑。

    古人常道‘君子不剑无以游’,刘备见他拔剑之态,逸兴遄飞。便是如鼓之铿锵,让人一见,不由暗生豪气。

    刘备心里暗叫:“好!”

    就见木路舞着一路剑法,如醉似癫,左击右刺,只愣是直往刘备跟前递来。每每只差数寸,眼看就要戳到了刘备面门上。

    张飞在旁看得早是恼怒,只是刘备走前特别嘱咐他不要惹事,愣是忍到了现在。

    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便即跳了出来,捋袖叫道:“来来,这厮一人打不精彩,便是让俺张飞与你来个三百回合!”

    张飞身上也是挂了把佩剑,说着,也不等主人恩许,就是拔剑而出。剑光一闪,同的一剑,就将剑刺了上去。

    张飞是使矛的大行家,但他毕竟十八般武艺都学了点,一上来就接上阵。

    这下刘备倒是始料未及,但不好再叫下,便也只叱喝一声,随他去了。

    木路剑法很是了得,他数次与张飞相接,起先还见他剑法使得笨拙,便以为他没什么了不起。可张飞这厮毕竟膂力奇健,一旦以硬力相碰,别说木路手腕被震得酸麻,便是这相斥之声亦是锐耳刺鼓。

    木路跟他对了两下过后,心里了然,便即不再与他硬接。而一旦钻空,就将剑没命的往刘备眼前招呼。

    张飞见他只躲不接,恼了他的性子,便是连连呼喝,口里不停辱骂:“这厮如此不济,好没羞耻,要打就硬对硬的打,如何尽躲?”

    木路一来,他的目标不是张飞;二来,他一去二来也知道张飞的厉害。便是心里暗笑,想鬼才跟他接硬仗。

    木路也不听他辱骂,只一味躲闪。

    张飞手中长剑毕竟不是自己的拿手把戏,便大叫一声:“少来,我去取个兵器!”

    张飞来时将自己的丈八蛇矛带了来,只筵席期间不好放在身边,便是交给小吏看管了。他一跳出圈子,便即向外奔去。

    木路这时正好摆脱了张飞的束缚,心想不趁这时,等这厮再来厮杀便错过绝好机会了。便是龙吟一声,剑光暴起,斩向刘备头顶。

    刘备其实早有预备,便是突然间将手里酒盏砸了上去。

    酒盏为青铜所铸,碰到剑刃上自然铿锵有力。

    刘备砸得极准,又刻意使了大力,便是剑光未倒,自己的酒盏已然飞击向了他的胸口。

    木路长剑只轻轻走他酒盏边划过,便自心惊肉跳,赶紧回撤。只一时来不及,扑哧一声,酒水全都泼在了他干净的衣服上。

    木路大吃一惊,怒目再向他刺来。

    刘备一下得了便宜,便是假装笨拙,猛然站起,伸手抓起了案上的一碗鸡肉。啪嗒一下,扔了过去,口里叫道:“哎呀,项庄舞剑,不意今日难得一见!”

    木路被这囫囵一丢,愣是没招架住,差点泼了一身的鸡油,便早是尴尬之极。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其实公子应早看出来了,只一时没发作,眼见闹成这样,便是大声喝道:“木副将,你太过放肆了,如何对刘平原无礼,还不赔罪?”

    由木将军变成了副将,这一职位的直呼,可以见得出公子应的愤怒。

    木路被他一喝,虽然手上长剑窒了两窒,但心里一口气无法撒泼,便是不把他话当一回事,接着又将剑刺向刘备。

    刘备没想到他一喝不止,便是赶紧寻找物事再要抵挡。

    张飞刚一转身出门,听了里面闹了起来,赶紧返回。见木路长剑递到了刘备胸口那里了,眼见奔回相救已然来不及了,便是将手中长剑丢出。

    章吾一向跟木路要好,眼见张飞去而复返,一剑徒掷过来,便是赶紧喝破。也来不及拔剑,便是随手将自己手里酒盏丢了出去,也要学学刘备杯酒击长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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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路乃木行人,下章当提到他的字。此亦取读者名,呵呵,又没事先奉告,恕罪恕罪!

第六七:愤怒的拳头

    木路这人一向反应灵敏,耳闻章吾喝破,再见寒光暴起,便是身子一个激灵,赶紧一扭,手腕徒震。就见他将从刘备身上的剑撤了,猛的一回斩,便听碰的一声,飞剑落地。但跟着,木路手里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这下只把众人看的眼花缭乱,寒意顿生,就似是刚才那剑差点就要了自己的命。

    木路斩落这一剑,虽然看起来潇洒果敢,但也是惊险不过。

    他握手的剑,猛的一斩落,刚一触到飞来之剑,便是腕口一窒,接着被这股力道一冲,手中的剑便是跟着不由自主的被丢落在地上。

    公子应见他不听己言,还要杀刘备,便是勃然大怒,喝道:“放肆!”

    章吾立即上前,拉着木路退了两步,道:“木将军只是一时失手,还望公子恕罪!”

    章吾一面说着,一面拉着木路下拜。

    张飞跑上堂来,先不理他,问刘备:“大哥,你没事吧?”

    刘备重新坐了下去,笑道:“三弟,没事!”

    张飞听大哥没事,这才虎眼扫视了一遍地上,反手就要擒拿木路。

    章吾站在木路身边,赶紧赔礼道:“张将军息怒,行人不意将将军佩剑击落,实在不该,等会小可向将军另奉上一支更好的宝剑便是。”

    行人是木路的字。

    刘备也怕惹得事大,叫道:“三弟,不要伤了将军。”

    张飞哼的一声,虽然住手,但还是怒不可遏,指着木路骂道:“我去换兵器,汝如何要趁机杀我家大哥?你这厮,实在该杀!”

    木路其实一直暗暗颤栗,他的虎口,因为刚才一剑斩去,虽然双剑落地,也侥幸保住了自己小命,但他一直忍着痛,攥握着拳头,因为他的虎口早被震出了血。这下被弄怕了,所以愣是被张飞指着,只是忍着不去还嘴,把气往肚子里拽。

    公子应这时怒气冲冲的道:“木副将,刘平原都替你说话了,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向刘平原赔礼?”

    刘备虽然恼怒他要刺杀自己,但想到襄贲政权未定,不意先闹僵了,便是赶紧道:“这倒不必。”

    张飞瞪视着他,木路看了一眼,心胆俱颤。缓了缓,终是转身向刘备拱手:“平原得罪了!”

    刘备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赶紧站了起来,离席执腕:“木将军哪里话,以后还需同舟共济,适才多有得罪,还望将军你不要见怪。”

    张飞在一旁道:“大哥你忒也好人了,他要杀你,你如何要向他赔起礼来!”

    刘备只不理。

    木路在心里鄙夷一声,并没回答。

    刘备手掌抓到他手腕上,他那虎口磕出的血溢了出来,刘备只觉得一阵粘稠,咦了一声,叫道:“将军这是……”

    看到地上双剑,豁然明白过来,赶紧住口。

    木路虎口还在吃痛,只不哼唧。

    刘备道:“将军手上没事吧?看来要赶紧包扎一下。”

    木路被他弄得烦了,手上一使力,便即挣脱,鼻子里闷哼一声。

    张飞就站在他身边,见大哥对他这么客气他不领情也罢了,现在又对大哥如此无礼起来,便早是把他气暴了。

    张飞也不有任何兆头,便是抡起钵大的拳头,呼的一拳,就像木路后脑砸去。

    张飞这拳暴起,本来谁也瞧不见,眼看就要将木路一拳砸毙。只是木路这人自被张飞丢了一剑过后,便是一直胆颤心惊,如杯弓蛇鸟。此刻别说张飞站在自己身边,就算远远的,他也要防着他。所以张飞只手臂一动,他就知道他要出手了,便是赶紧让开。

    木路一让开,不知章吾就站在他身边。章吾猛然见到这只硕大的拳头,便是心胆俱颤,心里叫了声完了,一时忘了避让,愣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只拳头砸下。

    其实他要避让也已经来不及了,想张飞拳头何等速度。

    张飞乍见失去了目标,便自心惊,一见到章吾,想收拳已经来不及了。要知道打出去的拳头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如果你强行去收的话,那么徒自毁伤你的内脏。

    但张飞还是硬硬的回收了点力道,愣是打在章吾的肩上。

    虽然这拳头力道减了许多,但还是受的不轻。

    章吾虽然忍住没叫出来,但见他表情,也可想象他是忍受着何等的苦楚。

    张飞歉疚的收回拳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刘备走上前来,瞪了张飞一眼:“三弟,你鲁莽了,还不向章将军道歉。”

    “这,这……”

    张飞咕哝两句,转过脸来,瞪视着木路,道:“要道歉也是这厮这是,是谁叫他做缩头庸狗的。”

    章吾替自己挨了一拳,其实木路心里也是十分歉疚,不用说早就去查看他,问道:“章将军,没事吧?”

    章吾苦笑的摇了摇头:“行人,没事。”

    刘备见张飞不赔礼,毕竟是他伤了别人,只得替他向章吾道歉。章吾自然客气两句,嘴里不敢承受。

    公子应道:“好了好了,章将军既然没事,就请将军去取兵符来,我和刘平原还在这等呢。”

    公子应说话的口气都有点不耐烦了。

    张飞这拳形似轻而着实不轻,后劲厉害,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章吾兀自忍受着痛楚,向前行礼,道:“好吧,既然是陶伯父亲口命令,那么末将当立即奉上。”

    章吾说完,一揖,就要转身。木路立即抓住他衣甲,皱眉道:“将军体伤着实不轻,不如这样,由卑将代劳吧。将军还在这里休息一下,免伤胫骨。”

    章吾想了想,拱手道:“公子你看如何?”

    公子应点了点头:“谁取都一样。”

    木路道了声谢,转身出去。

    公子应让人将地上酒菜洒扫干净,又替刘备重新整上了一案,然后边吃喝边等着木路取来兵符。

    刘备见章吾时时皱起眉头,便是关心的询问道:“章将军,你真的没事吗?要不麻烦公子去请个折伤医来。”

    章吾抱拳道:“多谢平原担心,我没事。”

    公子应哈哈笑着走了下来,举盏到刘备面前。

    刘备有点错愕,赶紧举盏站起。

    公子应道:“刘平原呐,古有四公子,齐国孟尝君田文、楚国春申君黄歇、赵国平原君赵胜和魏国信陵君无忌,他们都是礼贤下士之辈,让我久仰不已啊……”

    战国末年秦国逐渐强大,各诸侯国贵族为了对付强秦的入侵,便是竭力网罗人才。他们广招宾客,豢养起来,以为自己出谋划策,以此来扩大自己的势力和影响力,为自己的政治资本打下强有力的基础。而这‘战国四公子’则是有明的礼贤下士之辈,刘备当然听说过他们的事,只是不知公子应此时说来何意也?

    刘备不好妄加猜测,只点了点头:“这战国四公子的确恢弘有气度,实是君子之楷模。”

    “是啊!”公子应叹了一口气,举盏道:“请饮此酒。”

    刘备觉得他行事太过突兀,但也不好推辞,便是满满饮下。

    公子应只是浅尝即止,笑道:“古之四公子,比我如何?”

    刘备一愣,他这不是找赞,根本就是找骂。

    但刘备当然不能骂他了,只得说道:“古之四公子英侠逼人,今之公子应酒量过人!”

    刘备喝酒时早看见他只喝了一口,甚至是根本没喝,所以觉得很是气愤,但又不好当面言清,便是反语相激,要羞辱他一番。

    谁知公子应还以为他是在夸自己,也没考虑他话里所藏的讥讽,便是仰头哈哈大笑:“平原过奖了,平原过奖了!”

    刘备心里骂了句:“蠢驽!”

    但自洋洋得意。

    公子应一笑而过,又道:“古之四公子都是礼贤下士之辈,你看我今日如何?我依陈登先生之言不但礼待平原你,而且立马让你掌管襄贲城军政大权。你看我在这一方面,比之四公子又如何?”

    刘备大吃一惊,公子应如何在章吾面前提起陈登,要是章吾起疑了那便该如何?便是赶紧看了章吾一眼,只见章吾脸色紫涨。

    刘备稍微放了心,想他不过是气公子应把军权从他手里夺了,还要在刘备面前大言,所以他这才气愤不过,没有细听公子应话里的苗头。

    刘备一想公子应的问话,便是好笑。想此人还真是个草包之极,如此大事又没喝醉酒便是口无遮拦的说出,难道一点心机也不藏否?只是想到陈登如此聪明之人,如何要选择此人让我‘辅佐’?当真想不通。原来他还以为陈登之所以舍小去大是因为小的贤明,现在一看,还真不如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公子商。想当日自己突然兵临城下,公子商虽然知道我是在为解救徐州而来,但他考虑到这么些时日才来定有机关,所以才事事提防我。想此人虽是多疑,但起码也是有脑子之辈,再怎么说也比眼前此人强啊。

    刘备当然不能以辱相讥,只得赶紧笑道:“古之四公子虽是礼贤下士之辈,但比起公子你来,可说小巫见大巫了。”

    他嘴里这么说着,其实心里却道:“哼,今之公子应虽是‘礼贤下士’之辈,但比起古之四公子,可是小丑见大巫了。”

    公子应当然不能读他腹语,只哈哈大笑:“平原又过奖了!”

    章吾在旁听着,全是妩媚之词,心想还道刘平原是何等有能之辈,却原来也是溜须拍马之徒,当是可气,想陶伯父如何让这样人来接手襄贲?

    章吾愈想愈可气,便是不由哼的一声。

    公子应正高兴着,被这嗤之以鼻之声弹出,便是心头厌恶。正要以语相讥,不意门外小吏走了进来,递上一支带有绢帛的箭矢。

    公子应问道:“是何人的?”

    小吏回道:“小人不敢拆看。”

    公子应挥挥手就让下去了,刘备看到那片雪白绢帛,心里一惊,这跟昨日那个绢帛是一样的,难道是曹操又差人射箭来索要于禁了?

    正自猜疑,公子应看也不看,交给刘备:“平原,你既然是我的心腹,又是襄贲城守,这绢帛自然由你来看。”

    公子应还真能大言不惭,道我是他心腹?刘备心里好笑,将绢帛接过拆看。

第六八:兵围公子府

    刘备眼睛盯着绢帛上,公子应似乎忘记了对章吾的恼怒,转身回到席前。先将盏放下,然后见刘备看得神色凝重突兀,便又将盏拿起,泌了一口。

    公子应见他许久不说话,便提声问道:“平原,可是曹军那边射来的,上面说了些什么?”

    “……君妻儿皆在舍下,操不敢怠慢……”

    刘备心里忽的一喜,看来夫人刘甜都还没事。想曹操这人虽然凶残,但我跟他无大仇恨,想亦不会为难她们。

    “……闻文则在君府上,犹我之待君妻儿,幸甚……”

    刘备读到最后一句,不禁佩服起曹操的措辞来。

    曹操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便是如果我对于禁不好了,那么他也就对我的妻儿不利。

    刘备蔚然叹了一口气,连日来的焦着尽去。只是想到如果不拿于禁换回夫人,曹操恐怕是绝对不会放过她们的。

    说到于禁,可以说是他连日来的心头之病。打第一眼见到他,便决心非得捉了此人归顺于自己不可。只是两番失利,最后在郯东大营又惨遭他的穷追猛击,本已对他不敢奢望太甚,不想天意使然,于禁会被关张捉了,这才定下一块大石。

    想每个人不一定都是铁打的意志,只要加以‘仁义’恩化,便是再倔强的驴,都有会被驯服的那一天,更别说是人了。

    所以,他心想着假以时日,只要自己以真诚之心相待,于禁归顺自己,那肯定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可现在,刘备拿到这块绢帛读了两遍,突然觉得索然无味,脑子里急转着:于禁?夫人?夫人?于禁?

    他当然想马上见到夫人,见到可爱的女儿。

    他也当然想得到于禁,因为乱世,英雄最是难得,良将更是难求。

    但如果两个不能兼得的时候,矛盾就会相互转化成两个对立的面。

    你,只能选择其一。

    所以,正在刘备出神的思索的时候,公子应的问话,刘备一句也没听见。张飞在席旁也觉奇怪,只见他在思索,便也没去打扰。

    公子应见刘备不回答自己的话,只觉得老大没趣,便是脸上红一阵燥一阵。在这时候他最怕别人笑话,只拿眼看了章吾一下。

    章吾本来一直愤懑不过,听到公子应问话,刘备居然不作答理,便是鼻子里又哼了一声,说不得就要随时发作。

    公子应这时听不得风吹草动,听到这声鼻音,又见他脸色难看,还道他冲着自己来的,再一想起刚才还没责问他,便是积怒已甚。

    公子应放下酒盏,傲然道:“兄长,你可别怨恨我夺了你的兵权。要知道,这可是你陶伯父我爹爹的主意。不过你虽然降为襄贲城副,但拿的照样是原来的俸禄。不过你只要做得好,我也可以把你和平原一样,看成我自己的心腹。但如果你心存旁骛,嘿嘿。”

    公子应干笑两声,不再多加描述。

    公子应故意提到‘兄长’二字,章吾便是心头一愣。他这时明明将我妹妹拿了出来,分明是威胁我。章吾心里一想,我原本就不是针对与你,你倒是弄错了我的意思。但他也不想解释,更不好给脸色给他看,只回道:“妹夫你多虑了。”

    公子应指着他,哈哈笑道:“兄长能够这样想就好。”顿了顿,叹了口气“哎,只怪我当初运粮时没将你妹妹带上,不然长夜漫漫,佳人在怀,实在是快慰平生。”

    章吾眉头微微一蹙,脸上通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自己喝了一口酒。

    刘备这句却是听到了,只叹了一声。是啊,如果夫人能够整天的陪着我,我该是有多快乐呢?

    刘备这时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击案,哈哈笑了起来。

    公子应一愣,看着刘备,**笑问:“平原,你莫非也想起嫂夫人了?”

    刘备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找公子应借来纸笔,作了回书,也使人从城上射下。

    公子应本想还要问他信上内容,只一想想,我既信任刘备,当自放手让他去做,如何要事事干涉?更何况,别人常说用人不疑。我若不问,正好证明了我的大度,传扬出去不更是美誉清谈么?

    公子应一想到这里,更是得意洋洋,言词更加放肆。只说到一半,突然焦急起来,说道:“咦,如何木将军去了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木路都去了一个小时有了,说到现在,就算公子应不问,刘备也起疑了。只是公子应一直在上面喋喋不休,他也没插得进口。此时听他问起,才道:“不若公子派个小吏去催促一下。”

    公子应点了点头:“平原说得有道理。”

    公子应刚欲击掌,门外就一溜烟跑进一人。

    公子应一见,引掌不发,哈哈笑道:“这却神了,我还没喊呢,你这小厮就进来了。哈哈,可谓本公子之威一以至斯也!”

    刘备见这人神情焦灼,脸上惨白,就知道不好。

    只公子应还在说话,他不好打断,待他说完,这才急呼:“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被包围了起来!”

    公子应神色一愣,豁然站起:“什么?是谁这么大胆子?”

    刘备心头一颤,暗叫不好,赶紧站起,冲章吾道:“章将军,这事要你出面了。”

    章吾一愣:“平原,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应还没反应过来,只看着刘备。

    刘备道:“你还不明白吗?木将军去拿兵符这么长时间都还没回来,你以为他去干什么去了呢?”

    章吾脸色一变。

    公子应脸色也是刷白,看着章吾。

    张飞站了起来,环眼道:“我就知道这厮不是什么好人!他定是赶将回去,拿了兵符,自己先反了!”

    章吾神色凝重:“尔等休要乱言,待吾去看!”

    章吾拔出长剑,就向外奔了去。

    公子应愤色道:“木路这厮敢反,我就夷他全族!”

    刘备没作搭理,想这些话现在说来未免已晚,只催促赶快召集府兵。公子应府上家兵也有一两百,但外面人声鼎沸,少说也有一两千。

    虽然公子应是暂时来住的,但他毕竟是陶谦之子,章吾又跟他有姻亲,当然会给他安排府邸,派遣家兵保护。

    刘备等奔出堂来,只听正门被砸得轰隆隆响,门板正承受着冲城锥的猛烈攻击。远远就见木屑被一块块砸了下来,落在那些死力坚守的家兵头上,巨屑乱颤,眼看马上不支了。

    这些家兵想是见外面来兵,便是吓坏了,所以赶紧关了四门,不敢放入。而来兵自然早做了准备,便自不打话,抬上木锥,便即砸门。

    章吾第一个赶到,大喝道:“闪开!”

    那些家兵见是将军,本当听命,只是外面兵吏叫声凶悍,怕一冲进来会遭受屠戮,所以一时迟疑不敢奉命。

    但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震天价嗬的一声,跟着再嗬的一声。于是,在门内的,有人手臂被震得乱颤,有人头上青筋毕露。接着,蓬隆一声,大门早被撞开。大门门板往下一塌,这些家兵来不及的早被巨门砸成肉泥,反应快的则赶紧向后跑去。

    大门一但被砸开,便是一对刀戟士兵蜂拥而至,入内就杀,眼色血丝。

    门内准备着的一队家兵,跟他们对杀一阵,早被镇压下。

    家兵不断往后退,但外面冲进来的士兵并没有继续前进。章吾往那一站,早把他们震慑住。因为他们看到了将军,有人认得的,毕竟余威在积,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章吾握剑在手,怒声斥责:“你们这是干什么?”

    乱兵之中,门外走进一人。

    章吾全身巨颤,肩头着拳处,隐隐被牵痛了。

    来的,正是木路!

    木路看了章吾一眼,见他肩头颤巍,赶紧道:“将军,你没事吧?”

    章吾并不将剑收回,而是凛然问道:“行人,你这是干什么?”

    木路道:“将军你看不出来么?我取了兵符,马上就调集重兵保护你来了。”

    章吾横眉道:“放肆!你如何又将府门撞开?”

    木路道:“我怕将军危急,不得不速行尔。”

    章吾愤色道:“我现在没事,你把兵符交给我,把兵撤出去!”

    木路一愣,道:“将军,你这是哪里话?兵符我可以交给你,但这兵万万撤不得。”

    章吾皱眉道:“如何撤不得?”

    木路哑然道:“难道将军看不出来这里的蹊跷么?想使君就算要罢你兵权,也不会如此草率,就连任何文书也无?我们难道独独凭公子一句话,就将兵符交出?

    再说,这刘平原是何人?他当初也只是仓仓惶如同丧家之犬,跑到我襄贲城来,要不是你可怜他,岂能让他入得这城?现下他居然反客为主,想夺起你的兵权来?其中这么多细节你难道就没想到么?

    哼,我看公子和这厮定然背着陶使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所以他们才急着夺了我们的兵权,要将我们杀之而后快,好实现他们的阴谋!”

    章吾一听,全身徒然一震:“这……”一时无语辨白。

第六九:死路

    张飞听他说刘备来时如同丧家之犬,早就暴怒不已,要不是刘备牵扯住,早就冲了上去。

    公子应喝道:“章将军,你在跟他罗唣什么?还不让这厮退兵!”

    木路犹自跟章吾道:“将军,襄贲城中我们是老大,这位公子哥怕没说话的份,你如何还要听他的?不若我们将城献了,曹操自会优待我们。”

    章吾身子更是震颤不已,怒目飞眉:“尔何能这样说?行人,我们兄弟一场,你只要交出兵符,撤了士兵,我保你不死。”

    木路呵呵冷笑,知道章吾不会从了,便是退后两步,跪了下来。

    章吾虽然刚直,但还是顾及兄弟之情,收了长剑,将剑挽于臂后,伸手来扶他:“行人,你这是……”

    章吾手刚一伸出,就剑寒光暴起于胸前。

    章吾惊呼一声,毕竟反应极快,身子赶紧后仰。

    木路来时早已藏好了一把匕首,就是准备在这演一曲跪戏,然后将他刺杀。

    他当然知道章吾的脾气,就算章吾跟公子应没有任何姻亲关系,他也是不可能跟自己合作的。所以,只有利用章吾对自己尚且顾念的那一丝‘兄弟’之情,才能够出其不意的将他刺杀了。

    章吾反应快,木路反应更快。

    木路猜到章吾徒见刀光,身子势必后倾,所以他右手出刀,左手出爪。

    他右手出刀是刺他的胸,左手出爪则是将他身子扳过来。这样一来,让匕首离他胸脯愈短,那么刺中的几率更大,所谓‘一寸短一寸险’。

    他之所以双手齐出,因为他知道章吾也不是好对付的,毕竟对方手里此刻也有一把剑。如果自己没能快速的制住他,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其反噬。

    木路知道,他握剑的右手臂膀上,刚才已经吃了张飞一拳,进门时还见他兀自颤栗,想来伤的不轻。所以,木路一爪下去,便是出了大力,将他身子扳过来的同时,手爪也钳住了他的肩颈穴。

    打蛇就要打七寸。

    木路明白这道理,所以他一出手,便是两手杀着,只没留半点余地。

    果然,木路手一钳上去,便是传来章吾撕心裂肺的吼声。章吾奋臂想使剑,已然没了半分力气,手里的剑愣是被丢在了地上。而欲后退,身子硬是被扯住。章吾霎间焦急暴戾,顿觉希望全无,便是伸脚乱踢。

    木路手爪一钳住,便是跟着身子鼎起,匕首早就扎入了他的心脏。木路对准下刀,便是一击而中。

    章吾伸出的脚终是颤了两颤,没能踢出,身子一颓败,便即倒在了木路的身上,颤巍着声音,道:“不要犯错误……”

    木路身子一凛,似乎被他的话震慑住了,但终是咬了咬牙。

    也许他会想到,如果没有错误,就不会有历史。

    这下暴起,只是霎间之事,愣谁也来不及解救。

    张飞这时呼啦一声,挑出长矛,也不打话,一矛向木路攒去。

    木路赶紧将章吾尸体踢开,也来不及拔腰里长剑,便是抓起地上的剑,奋力一格。

    木路手里的剑,是刚才章吾使的。

    刘备和公子应徒见章吾倒在地上,都是一愣。

    公子应本来以为章吾会震慑住木路,所以才那么颐指气使的指挥他喝退木路,也才那么大胆的在乱兵之下还敢出来耍威风。现在见章吾都死了,想他一死,襄贲城里的守兵更没一人听自己的了。而木路又是襄贲城副,章吾一死兵权自然全都落在他手上。那么这下希望全无,心里顿时焦急,不由退了两步。

    刘备也看了出来,只心里一阵鄙夷。

    刘备之所以让章吾跟木路漫不经心的打话,不让张飞去破坏,一来希望章吾真的能够片语令木路罢兵,那样倒省了事,二来则是他心里另有所计。

    他来赴宴之前,就已经安排了关羽率兵在公子府左右潜伏着,所以一旦木路领兵前来尚自不惧。但没想到章吾没两下就被木路干了,而关羽却迟迟不出现。这样一来,他心里未免焦急,只不知关羽何以还没发兵相救?

    刘备正自出神着,张飞手上的长矛向前一挑,木路举剑相格,就听同的一声,木路手里的长剑差点震脱。

    木路先前虎口上震出了血,还没来的及抱扎,他这一出手,本自使的不老。便是一剑软弱无力,要不是张飞长矛远挑,他这一剑又要脱手而出。

    木路被这一碰,脸上霎间滚白。

    他一见到张飞早已打颤,赶紧下了命令,让士兵全都冲上厮杀。

    张飞怒目横撑:“这厮如此胆小,便不敢跟俺交手,羞也不羞!”

    张飞喝着,尽是一通乱攒。

    公子应眼见木路的士兵全都冲了进来,便是吓得抓住刘备手腕,道:“平原,你说,这便如何是好?”

    刘备虽然看不起他,但一想,如果公子应此刻一死,襄贲城的军权那可真跟自己没缘了。就算自己能够杀了木路这厮,要是没有公子应作为号召,那肯定没多少人听你的。眼下木路这厮尚且只调动了小股部队,看来大部军队还是在章吾手里,而章吾现在已经死了,便是只有公子应说话有力道了。所以,现在这公子应还真是不能有任何闪失。

    刘备叫回张飞,便是一面让人抵抗,一面则赶紧撤回内屋。刘备拒屋抵户而守,只希望关羽能够尽早出现。

    木路毕竟兵力甚众,公子府上的一两百家兵哪里又抵挡得了,便是纷纷倒毙,眼看只剩了几十个。

    木路见胜券在握,呵呵冷笑。他也不急于攻破,便是只把这屋前后围了个密密麻麻。

    刘备眼见此势,便是焦心如焚。

    本指望着关羽,关羽愣是没出现,这如何是好?而木路这人非同别人,他在筵席上便是巴不得一剑杀了我,我如今落在他手里,不是受尽凌辱被杀,就是当场被剁成肉泥,反正今日是有死无生了。

    公子应在刘备身边,急得脸色煞白,只不停相问:“平原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刘备被他说得烦了,想今日自己都小命难保,还能管上你?

    哧的一声,刘备拔出双股剑。

    刘备拔出剑来,屋内虽不甚明堂,但光芒隐锋,暗自深藏。

    光芒一射,便是印得公子应脸色飞白。

    公子应见刘备目光深邃,便自不由战栗后退,颤声道:“平原你……”

    张飞兀自在战,也知道自己臂力有限,如若再杀一阵,只怕也要累死。便是此时,回过头来,高声道:“大哥,俺来替你杀出一跳出路,你快走了吧!”

    刘备应了声,对公子应道:“目下只有拔剑杀出去,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公子应兀自犹豫,道:“可我乃堂堂陶使君公子,如何能够拔剑杀敌?”

    刘备眉毛倒竖:“那你那日如何跟陈登言语时拔剑击地,而不知所惧?”

    刘备随口将那日田瑟所探听的事说了出来,公子应只微微一愣,就想到了。只这时身在险地,也没细想刘备何以知道,便是苦涩着脸,道:“平原你也知道那是地,地之无手,如人之无足,便是如同婴儿一般。它不能拔剑相向,我当然无所畏惧。只是现在当真要杀,我,我……”

    刘备也不跟他啰嗦,只道:“公子你能跟上就跟上,不然我们都只有一死了。”

    他当然不是想着跟公子应一起死,说不得,逃不了的时候独自跟张飞走了,还管他作甚?他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纯粹是安慰他,怕他怪自己不顾他。

    刘备说完,就冲了出去。

    张飞横矛一挑,叫了声:“大哥!”

    刘备应了一声,跟他平肩作战。

    两人一个使矛,一个使剑,互相取其所长,补其所短,便是威力剧增,只将刀戟荡开一片。公子应身后的卫兵也顾不得主子了,便拔刀相抵,各人奋力。

    公子应犹在迟疑,只颤抖着双手,握了剑柄,皱了皱眉,叹了口气,冲了上去。

    公子应咬牙道:“平原,我来助你了!”

    刘备听他这话倒是大气,看来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想不爆发也不行了。公子应这一出来,虽不知道他斤两多少,但好呆任凭他被敌人乱刀力毙强。

    公子应喝了一声,一‘剑’斩去,只见跟他对剑士兵愣是被懵了,还道自己见鬼。公子应大喝一声之后,没听到刀剑相击之声,便也是惊咦的睁开眼睛。

    刘备在心里当然还是不希望任凭公子应就这么被人杀了,所以自己杀敌时也眼睛无时不刻的看着他那边。见他猛的挥手又猛的落下,还道他会‘施空斩’,便是被他逗得差点笑了出来。

    公子应看到自己双手舞出,便是霎间脸白,原来自己慌忙中忘了拔剑,愣是空手挥了出去。

    只是幸好,这个士兵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所以侥幸没能斩了他的手臂。但士兵也只是一时错愕,便是接着将自己手里的刀挥了出去,眼看就要将他对劈了。

    刘备眼疾手快,赶紧一剑刺出,将那士兵撂下。

    公子应一阵尴尬,赶紧拔了剑,挥剑而出。

    公子应虽然不甚大气,但剑法倒是可以,一旦使将开,便也不弱。

    刘备和张飞一心要逃生,这些士卒也是拼命厮杀,愣是杀出一条道来。

    木路本来四面围定,算是摆摆架子,要要面子,好显摆自己兵多。而这样一来,兵力不免分散,前门拦阻之兵一旦被破,便是后继无人。

    木路到此时才知道犯了兵家大忌,赶紧呼喝着围拢过来。也是他轻敌,等聚拢时,刘备已然冲了出去。

    木路只怕他们跑出去后自己势必再无生路,到了此刻不是你是就是我活,他只得领着先到的士兵赶紧追了出去。

    木路都把兵围了里屋,只大门看守士兵甚少。刘备眼见逃到大门了,木路虽追来,但追兵也少,便是心里暗喜,心想到此算是脱围了。

    刘备正自高兴,不想外面突然步鞋凿凿之声大起,接着门外急忙忙又是冲进一队士兵,愣是当头挡住了。

    木路在身后远远看见,哈哈一笑,脚步也放松了,高声责怪道:“曹将军,你怎么现在才来?”

    刘备心头一窒,不用他喝破,进来的,正是曹豹。

    刘备只感万念俱灰,曹豹这厮是如何跑了出来?听木路话里的意思,是了是了,这厮肯定是被木路救了出来,然后跟他合作,分兵两路而来。如此说来,那群刺客难道没看牢住他?或者他已经解决了那批刺客了?

    刘备只呔息一声,想这下可真是冤家路窄,全都来了。

第七十:执掌襄贲城

    前门曹豹,后面木路,双方兵力一合,将刘备等围在正中间,任是插翅也难飞了。

    公子应尚不知道曹豹与刘备的过节,见他来了,便是立即叫道:“曹将军,木路这厮造反,我命你去将他杀了。”

    曹豹走了过来,脸色不是那么好看,也不搭理公子应,径直迎上木路。

    刘备见他脸色难看,再一看他身后紧贴着的几名卫士,便自纳闷,这些人怎么这么眼熟呢?再仔细一瞧,田瑟并不在其中。刘备心里的一丝希望,随之破灭。

    木路见局势已定,便不及着对付刘备,只淡淡笑道:“我道曹将军不来了,不然这荣华富贵可只有我一人享受了……”

    木路说话的时候见到曹豹身后几人目光锐利,便是心头一颤。

    再一看曹豹神色,呆滞中透露着恐惧和无奈,便是狐疑不定,赶紧瞪视他身后那几人:“我和曹将军说话,尔等都退后!”

    曹豹身后那几人并没有退后,反而眼睛里突然暴增血丝。

    木路看到这里,心头一凛,他们何以用此眼神看我?

    木路再仔细一逼视他们,心里一突,这些人我好像哪里见过啊。

    再一看曹豹,曹豹终于皱起眉头或是终于下了决心,只见他左手连摆,口里半天憋出一个“木”字。

    木路心知不妙,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哧哧连响,几道剑光同时暴起。

    木路大喝一声不妙,赶紧退身拔剑。

    但终是晚了。

    这几人相距木路及近,剑光一闪,人就跟着折身腾起,挥剑乱斩。

    木路举剑相格,只砍翻一人,而自己身上则同时中了五六剑。

    这一变化突起,任谁也没反应过来。

    站在木路身后的那群士兵想上前相助,就见木路惨呼一声都来不及,早被格杀在地。

    曹豹看到木路倒地,身子微微颤栗,脸上血色全无,不由倒退几步,只额上汗珠滚滚。

    张飞看着刘备,刘备皱紧眉头,这一变故对自己来说,是凶是吉啊?

    正不知何解,只听门外步声凿凿,一个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大哥!”

    刘备一愣,心头一紧,转身一看,果然是关羽:“二弟!”

    张飞见到关羽,想起适才差点丢了大哥的性命,便责备道:“二哥,你如何现在才来?”

    关羽衣袍上染着血,对刘备拜了拜,说道:“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只要大哥此刻平安就好。”

    顿了顿,见到曹豹在场,便自愤色道:“都是曹豹这厮!”

    曹豹听到关羽责备他,心头一愣,脸上更无人色。

    刘备脑子反应极快,想其中定有变故。便是现在这种局面我只要随口捏他几条罪、借机杀了他也不无可以。但一想,只怕其中事情牵扯极大,搞不好曹豹临了将自己窝藏张闿的事说了出来,便是麻烦不过。刘备心念电转,此刻,只有先稳定局面,事情结束后再找曹豹这厮算账不迟。

    公子应先前问曹豹话,曹豹连理也不理,早惹恼了他。只是没来得及责问,此刻听到关羽数落曹豹,便是欲要借口惩治他,立即问道:“哦,这事与曹将军何干?”

    刘备也知道公子应心里气愤,便是赶紧说道:“公子,曹豹大功一件,若不是他及时带兵相救,只怕我等早就不济……”

    关羽一听,正欲开口,早被刘备扯住。

    曹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心里咯噔一跳,刘备说这话什么意思?

    公子应早听说刘备跟曹豹不和,此刻他二弟眼看在曹豹手上吃了亏,便是借此机会整死他才是,如何还要替他说话?

    只听刘备顿了顿,说道:“先下襄贲城守章吾为国殉难,副将木路又被伏诛在地,而曹军眼下困城在急,襄贲城内不可一日无守。适才幸得曹将军伏诛此贼,平此叛乱,功不可没。依鄙人之见,不若以公子之名,上表曹将军为襄贲城守,以安军心。”

    此话一出,关张皆惊,连叫大哥。他们知道,大哥今日来便是为了受这城守一职,便是不成,如何此刻又要让与这厮,愣是不解。

    曹豹听后,实在突兀,赶紧叫道:“这……”

    公子应听后,唯以错愕无以表达此刻的感受。

    但一想到刘备口里的‘上表’二字,便是心中欢愉不过。想这‘上表’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有这权利的,没一定势力,没什么地位的人,那也白搭。公子应听到‘上表’后,便是如同脸上给贴了块金砖,要多显耀就多显耀。

    他再一想,刘备既是自己心腹,那么自己也得表现出一副用人不疑的气魄。刘备现在既然有意要提拔曹豹,如果不同意,未免显得自己不够‘礼贤下士’了。不过,要将城守之位给曹豹,那肯定不行。

    公子应想了想,笑道:“曹将军诛杀此贼功不可没,实在该赏。但平原你乃我之心腹,适才若不是得平原挡剑,便是要遭此大乱。再说城守一职早已定于平原,平原不可推脱。从即刻起,平原可去瓒归吾,襄贲城内万三千兵马全归平原号令,望平原不要推脱。然曹将军可助平原守此坚城,为副将之职。”

    刘备没想到公子应能说出此等漂亮之话,听来还真有一副大将气魄。只是想想,他这说话的气魄完全跟临乱行事之风不能苟合,实在可惜。

    再一想他言语中的‘平原挡剑’,虽然好听,但也只有他知道当时处境。言中还说‘去瓒归吾’,当是让我脱离公孙瓒归到他名下。

    对于这些,刘备也不放在心上。想我跟公孙瓒的关系虽然牢固,但以一个穿越者了然一个‘失败者’来说,公孙瓒当然不能够给我提供多少保护。只是借得这么一个‘子龙’,那可得好好留住。

    刘备之所以推荐曹豹做城守那当然是戏言,他也知道公子应不可能答应的。但在众人面前还得做足文章,便是再三推辞,言道‘备德不堪任,豹乃徐州名将’云云。

    曹豹到此诚惶诚恐,实不知道刘备葫芦里到底装了什么,便是脸上摸汗,也是一味推辞。

    张飞在旁听得不耐烦,便是叫道:“大哥也忒好人了,这襄贲城守本是你应得的,如何要再三推脱?再说曹豹这厮算……”

    曹豹听到‘曹豹这厮’便是心头一紧,不知言语。

    张飞替自己骂曹豹,刘备心里高兴,嘴上偏偏喝道:“三弟,不得无礼!曹将军之名岂是你直呼的?”

    曹豹连道:“使得使得!”

    公子应早让人取了木路身上的铜符,交于刘备道:“平原不得推迟,快快接此任令。”

    张飞在旁纠正道:“我大哥既是襄贲城守,也已经脱离公孙瓒,公子如何还称我大哥为平原?”

    公子应脸上一阵尴尬,是自己错了,便也不好责备张飞顶言,赶紧笑道:“这样也是,官场上一向以官职相称。只是这‘平原’叫惯了,再称什么‘襄贲’……嗯,这个,这个……好像不是顺口。不若还称平原吧,这样比较妥帖。”

    刘备还要开口,公子应故意恼怒:“平原不得再做推辞,不然以违我将令处置!”

    刘备想此刻文章也做得差不多了,便是皇帝老子要搞假禅让三次也足以搞定,再啰嗦,世人还真要传我太过‘仁义’了。

    刘备手里捧过兵符,看了一眼这铜制的虎头牌子,心里思潮起伏。

    心想,襄贲啊襄贲,你可是我刘备白手起家得到的第一笔财富,这襄贲城的万三千加上自己尚余的两千,共计万五千多兵马,可是我刘备手里的利剑,这利剑之所指,便是寰宇大业之开始啊。

    刘备正自心头感叹,只听门外突突之声,又有一队人马停了下来。

    赵云走了进来,他刚才进来之前心情还是紧绷着的,此刻看到刘备无事,便是心里放松了。

    刘备起身道:“子龙,你如何来了?”

    赵云尚未答话,孔融也来了。

    孔融毕竟是大儒,对待他表面还是要客气,赶紧行了礼。公子应也同孔融见过。

    孔融道:“玄德,我刚到府上去找你,只子龙说你去了这边,我以为等会你就回来,便在府上相等。只是许久不到,子龙便差人来探,回来说是这边好像发生了变故,我们便是赶紧带兵过来,怕玄德及公子会遭遇乱党。”

    刘备虽然暂时是住在临时的住处,但孔融言语上还得给足面子,以‘府上’敬称。

    刘备想怪不得子龙进来时神色匆匆呢,便是答道:“劳北海挂怀,乱人已除,大家都已经平安无事了。”

    孔融点了点头,虽然对地上死尸还是皱眉相待,但只装作没看见,说道:“如此甚好。”

    公子应道:“乱子刚除,这里凌乱不堪,不若我们移足他处吧。”

    刘备道:“这样甚好!”

    孔融摇了摇头:“不了,我只跟玄德说一句话就要告辞了。”

    刘备一愣,便即请他移步到门外,问道:“不知北海找某何事?”

第七一:杯酒论晋楚

    孔融皱眉道:“昨晚我接到田将军的急书,言道齐国情势十分危急。麴义接连攻下齐国西安、昌国、广县之后,又兵临临朐。田将军无力抵抗,迫使他不得不往东退守。

    而且他在信中还言道,麴义趁我不在,居然接连攻破我北海之东安平数城,有兵向剧县之势。所以他写信来劝我赶紧撤兵,回去共同对付麴义。”

    刘备点了点头,他毕竟曾在齐国待了许多时日,也知道这些城池的大概位置。想麴义既然攻下西安、昌国、广县,那么齐国土地也是所剩无几,这情况的确危急。而东安平乃北海之西面门户,紧邻临淄,东安平既破,麴义兵锋东进,则北海之旧府治剧县则十分危急了。

    可一想,几天前孔融才和田楷通过书信,只言情况不坏,如何转眼变得恶烈如斯呢?不过仔细一想,这战争之道瞬息万变,不可估摸。有时只差一着,甚至可能导致全军覆没。所以,齐国现在有此恶变也不足为奇。

    但他还是有点担忧,毕竟孔融没多久前刚上过曹军的当,所以还得提醒他:“曹军围城甚急,田将军使节如何能进得来?”

    孔融道:“便是今早开城出民时,他趁机进来的。”

    刘备琢磨道:“这样情况下,孔北海最好还是要谨慎才好。”

    孔融道:“这不妨事,这送信小吏我已经见他两次了,上次的书信便是他送的。”

    刘备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孔融叹道:“只我一心想救徐州,可惜未能成功便又要离开。哎,实在有负当初之志。呵呵,现在看来解救徐州的大任,也只能落到你平原一人肩上了。”

    刘备皱眉道:“北海危急,我本当救。只是徐州之事未了,一时不能丢下,所以不能同文举同救北海,实在心有不安,还望文举宽心。北海城高深坚固,定然无事,待某解下徐州之围后,当去喝文举的庆功酒。”

    孔融一听,开心不已:“那先托玄德吉言了。”

    刘备还欲开口,里面呼喝之声不停,只见门里踏出一队队士兵。这些士兵一个个气馁颓废,去了兵器,低头行走。而他们两边,则是手执刀戟的小吏。

    不用说,这些都是刚才跟随木路发动叛乱的军士。木路死了,没人领导,自然不再反抗,此刻全都被抓了起来。

    刘备不再理会,只问道:“北海,今日便要动身了吗?”

    孔融道:“情况紧急,我先前早理好了行装,只等向玄德辞行。”

    刘备笑了笑,深感歉疚,想了想,道:“北海此刻率军出城,只怕会被曹军多有阻拦,恐难脱身。”

    孔融早就想到了这些,所以脸色很是难看:“玄德所言极是,但我迟得一刻北海便危急一刻,故不得不速行尔。”

    刘备道:“这样,不若我等会让我二弟和三弟各带一支人马出城,先将他们引走,北海那时再趁机而出,自然便要少了好多敌人。”

    孔融微微皱眉:“那样就算送出了我们,他两又如何回得来?”

    刘备回道:“这我自会安排人马接应,北海就放心吧。”

    孔融只得点了点头:“如此也只能行此计策了。”

    刘备将事情交代关张去办了,赵云身子尚未痊愈,只让在城内接应他两。

    刘备只送了孔融一程,便即回府,心里想着夫人的事。

    他随即作书,答复曹操,然后让人送去。

    处理好这些事,便即命人弄了一案好酒好菜,端到于禁那里。于禁也已经习惯了,便跟他又吃又喝,谈起心来。

    刘备举酒相敬,笑道:“恭喜将军了!”

    于禁一愣,回他一笑:“君为座上宾,我为阶下囚。我只有整日价担忧我的这颗脑袋,惶惶不可终日才是,至于喜事,玄德公莫非所贺非人?”

    刘备哈哈一笑:“我若送君回去,君说这事可贺否?”

    于禁再次一愣:“玄德又要诓我了,想前次曹公来信要人,公只舍不得,如何今日却又要来再逗我?莫非嫌我不够忧伤么?”

    刘备收敛笑容:“这些日子怠慢将军之处,还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只将军这一回去,多要在曹公面前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于禁一听这话说得不容半分含糊,便也敛容:“玄德公真要放我回去?”

    刘备笑道:“当然!”

    于禁见他回答得铿锵有力,便是不能再不相信了,赶紧起身下拜:“玄德公若能放我回去,某定当感激不尽!”

    刘备也是赶紧站起身来,双手微抬他手腕,道:“将军重言了,快快不要多礼。”

    两人各回食案,于禁听到可以回去了,便是喜不自禁,连连敬酒。刘备当然乐于奉陪,只是没喝两口,便自叹息一声。

    于禁放酒回案,问道:“玄德何要忧伤?”

    刘备怅然道:“哎,今此一别,不知何日方能与将军再次把酒言欢,一想到这里,我何能不悲伤?”

    于禁漠然,道:“我今日与玄德虽则同屋而食,但走出这里,我们就是敌人。所以,说句不好听的话,如若下次我在战场上遇到玄德,我当学公子重耳故事,退避三舍以报玄德今日待某之恩!”

    刘备心头一凛,当年楚王便是一时感念公子重耳之言,将他放出,才弄出一个强晋来。想今日之事,放走于禁是对的么?但听这于禁的口气倒是不小,他这么胡说一气,难道就不怕我还没等到那一天,今天就把他这大言不惭的家伙给杀了么?

    刘备脑子转了几转,心里冷冷一笑。公子重耳当年以储君之资,而这于禁充其量今后也只是个将军,便是他能力再强,毕竟对我的影响力也是有限。

    刘备一想通了,便即哈哈而笑:“某非楚王。”

    于禁大话说了出来,心骄意满,便是神色得意。

    但一听刘备这话的意思,脸上立即通红一片,知道自己说错了,赶紧笑道:“某也非晋文公。”

    刘备同他喝得尽兴,这才拱手起身:“明日当送将军回去。”

    于禁顿了顿,想起一事,想道:“那日玄德问我的那个问题,我尚未回答,难道玄德此刻不想知道么?”

    刘备一怔,随即想了起来,摇了摇手,再次拱手告辞,道:“将军少言,军师是何人,我明日便知。”

    于禁一愣,随即哈哈而笑,送刘备出去。

    刘备来到府上,关张赵等正好送完孔融回来。

    刘备问:“北海已经安全出城了吧?”

    各人点了点头。

    刘备也放心了,让他们都各自坐下。

    关羽坐下又站起,脸上兀自通红。走上前来,便即在刘备案前跪下:“我没听大哥命令,差点就害得大哥和三弟命丧贼手,某实在该死!”

    张飞叫了声:“二哥!”赶紧站了起来。

    赵云也觉突兀,便也跟着站起。

    刘备赶紧将他扶起,道:“二弟一向行事稳重,我才将接应大事交给了你。只是你如何迟迟不来,其中定然有什么变故,你坐下慢慢道来。”

    关羽也只能依言跪坐下,这才慢慢道出原委。

    原来刘备赴宴,令关羽带了几百精壮士兵埋伏在公子府四周,先时也无事。只是过了好久,突然大门内走出一人。只见这人行色匆匆,满脸愤恨,虎口上还似是被伤。他一走出,便是眼瞅四周,而目露凶光。关羽虽然怀疑,但身有重任,也不能随便离开,便也没管那么多,任他去了。

    刘备知道他说的是襄贲副将木路了。

    关羽在外守了许多时,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便自放心。但这时只见远远的一伙人口里呼喊,手上拿刀,只追杀一个没命逃跑的伤兵。

    关羽本自不理,但那人口里只呼着刘备救我,刘备救我。关羽想这事不能不管,便是冲上前去,挥兵将这些人击杀了。

    刘备听到这里,不禁问道:“他为何要喊我救他?”

    关羽道:“我当时见他身上伤得厉害,一时也来不及问他,便是想着如果在这大街上问话只怕不妥,便找了就近一家客栈。我要让人给他找金疮医,可他不肯,说是怕走露了风声。我没办法,只得着人买了金疮药给他缚了,可他伤口太厉害,也只能暂时止血。

    我当时也和大哥一样,满腹疑惑,便是一心要问他姓名。谁知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便问我可是关将军?我问他何以知道,他说:‘我以前便是将军和刘大人手下部伍,你不认得我,我自然认得你’。”

    刘备皱了皱眉,咦的一声:“此是何人?”

    关羽摇了摇头:“我一再问他姓名,他只一时顾不上说,便是我现在都还不知道他叫什么。”

    刘备道了声:“可惜!”

    接着问:“那后来呢?”

    关羽道:“他只催促我,让我快去曹豹府上,说是出了大事,只耽误不得。”

    刘备皱了皱眉,曹豹府上当时到底出了什么大事?便是他现在也一直悬在心上,想何以在公子府上发生了那么多突兀的事,便是一件接着一件,让人绞破脑子也想不清。想木路何以跟曹豹接触上,而曹豹何以突然又临阵反戈,令他属下杀了木路?而他自己为什么一直精神恍惚?

    便是这一连串的疑问,只有慢慢听二弟继续道来了。

第七二:刺客解围

    关羽看着刘备,说:“我当时听他所言,想亦不会骗某。只是大哥尚在府内,我不便仓促答应。他见我一时不动身,便是叫道:‘此关刘大人性命!’我见他言辞甚切,便是不敢耽误了。我于是留下数人保护他,其余则全都跟我去了曹豹府上……”

    刘备听到这里,正欲责备他怎么不兵分两路,一路去曹豹府上,一路则留在外面继续接应?但转念一思,想关羽当时听到这‘此关刘大人性命’肯定是焦急非常,而他见公子府外一时无甚动静,想亦无他变故,而曹豹府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去之前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为了沉着应付,这才将全部人马调走了,也是可以原谅的。

    耳边只听关羽接着说:“……我当时尚在曹豹府外,就闻屋内刀戟相鸣。只见门户洞开,而里面地上一片狼藉,想是正在搏杀。我也不犹豫,赶紧分兵把定大门,然后带兵而入。却正瞧,刚进内屋,正好迎头撞见曹豹。曹豹这厮一见到我就脸色煞白,神色难看。我一见他这神情,便是确定先前报信那人所言非虚。想他若无谋,却如何见到我那副神情?”

    刘备点了点头,似乎隐隐猜到了什么。

    只听关羽继续道:“我当时也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叫道:‘曹将军!’就上前两步,欲待捉他。曹豹那厮反应也快,赶紧退后,口中叫两边小厮拦住我。我那时早有准备,便是抢前一步,大喝一声,将两边小厮震退。曹豹那厮便要拔剑,我一个反手,早捉了他来。将他手臂钳住,使他动弹不得……”

    张飞听到这里,不由击案笑道:“二哥便要这样!”

    关羽淡淡一笑,捋须饮酒,接着说:“曹豹家兵也不多,便是被我所带来的几百精壮士兵围住。我既已钳制曹豹,便迫使他命令家兵弃戈投降。”

    张飞急着问道:“二哥先前不是说你未入门,便听到了刀戟之声吗?如何现在没有了?”

    关羽捋须道:“谁说没有?只你心急。”

    刘备和赵云一听,相视一笑。

    关羽道:“说来这刀戟之声,便是传自屋内的小阁中。原来我还未进来前,就有几十个人举着刀戟弓箭围在阁外,对着阁内拼命的放箭举戈,便是要将阁内之人击杀。我既已捉了曹豹,便是将阁外曹豹的家兵全都控制了。我便让人看了曹豹,再让人叫阁内之人出来。阁内之人可能害怕是曹豹的阴谋,便是一时不敢妄动。我一猜,这些人肯定跟那报信之人有关,于是我问道:‘尔等可是为了刘大人?’我此言一出果然奏效,便是都出来了。”

    众人相视点头,心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关羽道:“从阁内出来的却原来只有四五个人,他们一见到我,便是有人认出我来,问我可是关将军。我这时也已经不奇怪了,便点头道是。那些人便说道:‘刘大人现在可能身有危险,关将军快去救他。’我问道:‘你们先前有个同伙来向我报信,不是让我来这里么?’那些人道:‘便是先来了这里,才能救得了刘大人。’……”

    张飞叫道:“这是如何道理?”

    刘备也想不明白,赶紧道:“三弟不要打岔,让二弟说下去。”

    张飞哦的一声,点头。

    关羽道:“我很是奇怪,可惜到现在我也还是没弄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说。我关心大哥安危,心里一琢磨,难道这些都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不敢再想,先将曹豹控制起来,等大哥回来发落。处理好这些事后,正要带兵回来,那伙人却说:‘欲要救刘大人,便是要利用曹豹这厮了。’我还不明白,问他们怎么回事?他们不说,只让我先将曹豹押到校场,调了他属下几千兵马,然后他们让我断后,而他们几人则寸步不离的挟制住了曹豹,让曹豹领兵向公子府上而来。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想不用我多说。”

    刘备点了点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听关羽说来,这些人当是我安排在曹豹身边的那些刺客了。只是这些刺客何以让曹豹有了脱身之机,弄得曹豹反过来对付他们,想是其中肯定大有变故。

    还有,他说了这么多并没提到木路叛乱之事,想是关羽走后不久,木路正好领兵而来,他们并未遇见,所以关羽不知也是正常。

    刘备想到这里,便是不听还好,一听疑惑更甚。想今日要想弄明白事情的全部经过,便得非要找那传信之人不可了。

    刘备便让关羽带他去看了那人,那人着伤在塌,负伤之处,都被布带暂时缚住了。

    刘备看到塌上之人,心头一跳,差点叫了出来。只是关羽在旁,便让关羽先回,屏去众人。

    那人看到刘备,笑了笑,道:“刘大人没事就好。”

    刘备见他欲要负伤起身,赶紧扶他躺下,道:“今日不是田壮士报信,便是我刘某现在都不知身首何处了。”

    躺在榻上的,正是田瑟。

    田瑟道:“刘大人言重了。”

    刘备想了想关羽先前言语之中始终都没提起刺客两字,当是他们并没将自己身份说给关羽听。刘备在将他们安插在曹豹身边时,便已经嘱咐过他们,让他们切不可泄露他们跟自己的关系,便是任何人也不能讲。现在看来,这群道上之友虽然杀人如草芥,但却能言之诺守,实在令人敬佩。

    不过再一想,想在那种紧急情况下,关羽问他们身份名字,他们都不告诉,想要是一般人肯定是大加怀疑不可。而关羽信之无疑,想也只有关羽这种坦然丈夫才能做的到,更是佩服起关羽的大勇来。不过说到底,关羽之所以敢做出决心,当是念及我之安危,便是宁自己被骗身死,也不放过一丝机会。而这份兄弟之谊,却是纵然豪掷千金,亦难收买。

    刘备问起其中变故,田瑟便先自垂泪,然后才慢慢道来。

    原来今日轮到田瑟等人看守曹豹,而曹豹当然和往常一样呆在府上。便是这些日子以来,曹豹心有畏惧,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更何况有一次他正欲使诈逃脱,终是被他们抓到狠狠的吓唬了一顿,便是自那之后变得乖多了。所以曹豹愣是在大众场合也不敢心有他谋,就是怕这些刺客剑不长眼。当然今日也不例外,被他们看得紧紧的,只是心里苦闷不堪,思索逃脱之计。

    田瑟等人当然也无法知道曹豹在想什么,只是这厮从刚被看押时的忿忿不平,再到现在的畏首畏尾惶惶不可终日,便是不猜已知。想他这么被看得紧紧的,不思变才怪。只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一个想逃,而另一个,或者准确的说是另一群人,而这群人则愣是不让他逃。

    田瑟道:“曹豹这厮正在堂上坐着,突然报说襄贲副将木路求见……”

    刘备一听,心里道:“是了,原来关羽看见木路出来,却是去了曹豹那里。”

    就听田瑟接着道:“这位木副将一进来,便是脸色难看,要屏退我等。我们自然早就在曹豹身边夹持,逼得曹豹没有答应。木副将随便看了我们一眼,只皱了皱眉头,这才没有再说什么,便是把他的目的说了出来……”

    刘备屏息而听。

    田瑟道:“他说道公子应欲要夺了章吾将军的兵权,交给刘大人你,还说什么如此一来襄贲城内必将大乱。他一面说一面心中不愤,不知为什么骂起了刘大人你来……”

    刘备呵呵一笑,这在情理之中,只微加解释:“公子应那时欲要把章吾军权交给我,他跟章吾是好友,又怕军权到我手上对他不利,他自然心里不愉快。”

    “怪不得!”田瑟点了点头:“木路这厮骂了两句也就停了,这才说到了正题上来。只言道欲要和他联手,让曹豹跟他一起合围公子府,事成之后同投曹军……”

    刘备点了点头,这句话木路跟章吾对答时说过。便是木路见到曹豹时还责备他‘你若不来这富贵可是我一人独享’,如此想来,他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指投敌曹操的事了。

    田瑟说:“曹豹这厮在场上,我等在旁边,他当然一时不敢答应,只支吾过去。木路这厮一见,也不多说,只起身要走,让曹豹去送……”

    刘备说道:“他这时肯定是看出了什么机关,你们这时可要小心了。”

    田瑟道:“可不是么,我们当时只是大意,以为凭我们在他身侧,怎么说也叫他逃不了。”

    顿了顿,继续道:“到得外面,木路这厮说道:‘我跟你们曹将军还有重要话要说,你等且退。’我们当然觉得蹊跷,便是没有退去。木路这厮也没说什么,突然走到曹豹身边,一手捉了他的手腕,大力一扯,就将他扯到了一边……”

    刘备皱起眉头,叫了声:“可惜!”

    田瑟沮丧道:“我们当时正欲拔剑,硬是被他抢先一步,将他夺了去。我们几个欲要反击,只听他大喝一声,原来他在门外早就布了重兵候着,便是故意将我们引了过来。他只这么一叫,门两边的重兵便是将我等团团围住……”

    这之后的事当然也不用他说,刘备也可以猜测得到。

    想田瑟等被阻,虽奋力力战,而事已泄,许多兄弟性命肯定不保。他一想起此事,自然不免伤心堕泪。

    而田瑟好不容易逃出,本要去我府上报信,只幸遇关羽,便是将事情告诉了他,让他领兵去救。而他高明的地方,不是让他直接对付木路,却是先让关羽制止曹豹,而一旦曹豹被制住,那么就可以调用曹豹的军队来对付木路了。

    再一想到关羽言中说道他来时屋内阁中尚有四五人抗拒曹豹,当是木路助曹豹平乱,只一时让他们跑入阁中坚守。而木路又没多少时间等候,便是先去了,让曹豹处理好这里再领兵过来。

    再一想想,怪不得木路初见曹豹身后之人时有点熟悉的感觉,想是他想起了他在堂上所见的那批刺客,所以这才突然惊觉。

    不过那群刺客之所以让关羽断后,便是不让关羽先现身让木路发现,这样他们就可以利用曹豹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刘备心里这么一想,顿时澄明,想怪不得曹豹一直萎靡之态,原来他是受制刺客,心里颤惧。

    再一想到自己第一眼见到曹豹身后的那群人时的感受,想怪不得自己当时会有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原来他们还真是自己派在曹豹身边的那些刺客。只是自己跟他们都不大见面,不可能所有人都那么熟悉。而他在这群人里,除了认识吴求外,便只是田瑟了。可吴求已去了兖州到现在未回,所以一旦没看到田瑟,心里自然不免失落。

    刘备想到这里,豁然开朗,只是现在不便接他回府,只找人医治伤口。只一想到刺客只剩五六人了,便是心头难过。又怕这几人应付不过来,则思出去后当挑选精壮之士再为补充。不过一想曹豹刚受惊,想他现在一时当不敢乱动。

    刘备安慰两句,转身告辞。

    刚一回府,便接到曹操书信。拆开一看,却是曹操同意明日交换人质了。

    刘备闭目遐思,想这‘军师’到底何人,明日一见可知。

第七三:文士与武将

    襄贲城南门城外有座山丘,顶上甚是平坦,树木甚少,大石光秃。

    上面已经摆了两张木案,两条席子。

    刘备让部队在下面停留,带着张飞上山。

    对方来的是一个清瘦的青年,一身素雅,文士打扮,背后插一柄宝剑。只见他迎风而来,清须扑面,甚为清朗。

    文士身后跟着一个容貌短小,但气势甚雄的武将。

    刘备上前作揖,笑道:“为曹操出谋划策,致我兵败者,可是这位先生?”

    文士不答反问:“不见我面,便不放于将军者,想是这位大人?”

    刘备哈哈而笑,他交换人质的确是有前提。便是在交出于禁之前,他要见一见这个数次挫败他的军师,到底是何许人也?

    刘备也不急于问对方姓名,便是看了文士身后的武将,对其作揖,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武将高声答道:“某乐进!”

    刘备点了点头,笑道:“久闻文谦将军大名,鄙人平原刘备。”

    乐进惊咦他何以知道自己姓字,只微微错愕,便即点了点头,并不作答。只眼睛逼视张飞,怕他有任何举动。

    张飞见他看自己,便是圆睁双眼,胡须飞戟,也是瞪视着他。

    刘备想了想,怕他两就这么瞪视着,要是谁看不惯对方动起手来,那可不好说,便是哈哈笑道:“先生,我有许多问题要向你请教,不若先让他们退下,免得耽误先生你的时间。”

    文士笑问:“要请教也可以,只是我要问下平原可带酒否?若无水酒助兴,不然好生无趣,便是弄得口干舌燥,想亦平原也不乐见。”

    刘备哈哈一笑,早是让张飞准备的酒什放在了木案上。

    文士一见,笑道:“这便好说。”说着箕踞在席,伸手就倒酒喝。

    乐进吱啧一声,皱气眉头,赶紧道:“军师这……”

    刘备见他的神情,早是猜到,便是打住文士,道:“先生慢饮,我想先赏一杯水酒给我三弟,你看可否?”

    张飞一听,还尚未明白其中意思,便是赶紧笑道:“还是我家大哥对我好,呵呵,俺就不客气了。”

    说着就上前抓起案上酒壶,自己倒酒。

    文士只把酒倒得哗哗响,完了,将满盏酒一递,举向乐进,笑道:“嗯,平原所言不错,他两每人喝一口好都退了去,省得滋扰我们。”

    乐进接到水酒,便是一愣,想要开口,只一时皱眉。

    刘备逼视着他,看他有否胆量。

    张飞一口到底,把盏重重一放,叫道:“厮不敢喝,我便代厮喝了!”

    乐进只鼻子里重重一哼,将酒一泯到底,这才摸掉胡须上沾的酒渍,直言道:“军师,这厮等所带水酒便如何马上就饮?就不怕这水酒里放毒?”

    张飞一听,恼怒骂道:“这厮如何看扁我等!”

    刘备赶紧道:“将军既然知道有毒,却如何要饮?”

    乐进道:“我饮了毒酒,只教尔等莫要小瞧了曹公!”

    说完,拔出腰刀,转身对文士道:“军师,趁我现在尚未发作,便是请军师先行,我抵住这两小厮!”

    刘备一见他这气势,便是暗暗赞叹。这乐进虽容貌短小,但胆子甚烈。想这军师代曹操而来,便是如同‘两国’之使节,而国与国之间最重尊严。乐进便是为了维护曹公之威,宁愿自己冒险饮了‘毒酒’,也不让我等小瞧,便是此一行径,当叫人不再小觑。

    张飞见他拔刀,便是赶紧抖动丈八蛇矛,欲要前来。

    刘备手一制住,正要开口,只见这文士笑向乐进:“乐将军多虑了,想平原何人?此乃仁义之君,他如何做此卑劣之事?还不收了兵器,向平原赔个不是吧。”

    乐进一愣,见文士淡然处之,也就退回两步,只不说话,也不赔礼。

    刘备哈哈笑道:“不敢不敢!乐将军受惊了。”

    乐进见自己喝下‘毒酒’并无他事,便是知道自己多虑了。只被刘备这么一说,更加燥立不安,鼻子里哼的一声,脸上难看。

    文士一见,笑道:“乐将军且到山下等候,我和平原还有要事要谈。”

    刘备也是哈哈一笑:“三弟,你也在山下等候吧。”

    张飞瞪视了乐进一眼,见乐进动他才动。乐进也是同样心思,他虽然担心军师安危,但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想亦没事,也就下了山去。

    他们一走,刘备也坐了下来。自酌一盏,又给他盏中添满,举盏道:“先生请!”

    文士却摇了摇头,并不接酒,而是在怀里揣摸着什么。

    刘备一怔,待他摸出一包物事,这才哑然失笑:“先生所带可是饮酒之物?”

    文士打开外面包裹着的油布,里面却是一颗颗包壳花生。花生硕大,炒得甚是清脆,一看便知。这两木案拼接在一起,中间并无缝隙,搁那一放,便是两人随便伸手都能抓的到。

    文士点了点头,道:“平原可会食此物?”

    刘备抓起一颗,捻开,两颗花生仁早丢嘴里,嚼起来香脆无比,孜然有声,便是连连点头:“嗯,我小时候在老家地里就经常同伙伴们偷别人家的花生,然后挖个洞和着泥土烧着来吃。”

    文士呵呵笑道:“平原的吃法不但别出新裁,就连此物之名也是不同一般。”

    刘备随口说来,只忘了自己现在已经‘穿越’了,赶紧笑道:“先生称此物叫什么?”

    文士道:“我们那边都叫长果。”

    刘备呵呵一笑:“叫法不一样,但只要都是此物,都能吃就是。”

    文士笑了笑,也磕起长果。刘备再次举盏,却都饮了。两人便在案前,一面吃花生一面饮酒。刘备笑道:“我今日找先生,却是有几点疑问,还望先生不吝赐教。”

    文士磕着花生,说道:“平原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问了。”

    刘备想了想,说道:“先生围我等日久,见我……”

    刘备还没说完,文士就纠正:“不是我围平原,是曹公。”

    刘备呵呵一笑:“嗯,曹公围我等大营,见我等久久不出兵,而郯县城固,便是两边攻之不下,想那时定然焦急不已。于是,曹公便使出一计,突然杀往英山。而英山乃通往北边粮道,又控制沐水,便是占领此处以为诱敌之计。想英山如此重要,你们肯定猜到我等定然发兵相救。如此,你们的第一计‘攻其所必救’便是大功告成了,而此计所出谋者,可是先生?”

    文士也不犹豫,点了点头:“不才,便是小可。”

    刘备敬了他一盏,接着问:“尔等攻击英山时为了集中兵力,便是突然撤走郯县城外全部兵力,一路上故布疑阵,便是不让我等去追,可是如此。”

    文士哈哈一笑:“这你都看出来了。只是我还要告诉你,我们撤兵支援英山的目的的确不假,但我们更大的目的,便是麻痹尔等,表面上撤走了郯县城外的所有兵力,其实我还留了好多兵力在你旁边,只你没发现。”

    刘备点了点头:“这点先生倒没欺瞒我,你留下的这股兵力,便是今后对我和孔北海双边构成的最大威胁。而这孔北海的急书想亦是尔等伪作,便是等他一走,不但孤立了我,而且还在他沿路布置埋伏,欲要将他一股消灭。”

    文士点了点头:“我当时的确这么设计的,只是孔北海命好,并没有丧身。”

    刘备道:“而你当英山围解之后,却不马上回兵,只还骗我尔等兵败,便是引得我上了大当。而你们再趁机把留下隐藏的那股军队,也就是于禁将军的人马,让他从我背后包抄,一口气端了我的大营。嘿嘿,你这一端,害得我都没地儿呆了。

    还有,你们故意兵败引我去,只将队伍拉得又稀又密,便是好等我出来的时候马上就能跑掉,然后再引我等再上当,可是此理?”

    文士听到这里,击掌笑道:“平原大才,却原来又看出来了!”

    刘备敬了他一盏:“我乃先生手下败将,处处败在先生手下,岂敢言之大才,实在惭愧!只我这些日来都在总结我这些失败的经历,便是才估摸出来。哈哈,到现在先生你应当知道我为什么要急于见你了吧?”

    文士点了点头:“平原便是要急于证明自己的分析是不是正确,嗯,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这些都是我替曹公策划的。”

    刘备道:“便是我从这一连串的失败中,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先生的计谋。”

    文士道:“哦,哪八个字?说来听听。”

    刘备郑重道:“调虎离山,分而击之!”

第七四:天生郭奉孝

    调虎离山,分而击之!

    文士听刘备口里说出这八个字,便是心头一颤。这此不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是突然变得恭敬肃穆,对刘备重新打量了一遍。

    刘备见他这副样子,还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便是接着说道:“这所谓的调虎离山可以这么理解,我们当时驻扎在郯东的大营好比就是一座山,而我和曹豹、孔融三个人就好比三只虎。

    第一只你调的虎便是曹豹,你把他引到英山,在英山对他进行伏击;第二只虎则是孔融,你把他骗出郯县,再在他所行路上进行埋伏;而第三只虎,也就是区区在下了。

    你对我这只虎用了‘诈败’之计,先故意让人四处散播谣言,然后又让人假扮于禁,便是引我们注意,不得不让我们眼馋,这样正好中了你的计谋。而我当时要不是临时调走了一只军队不然损失可就更大了,只是我那支军队还没来得及回去,大营就被你们给端了。

    可见,你们预谋得多么巧妙,实在是不能不令人佩服。而你将这三只虎一个个调出去宰杀,说实在的,对于这个败手的我,这能不让人心痒痒的想见你这个幕后的策划者吗?”

    刘备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轻松了许多,终于是把许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算是跟这个‘对手’有了个交代,不然咋哥败了还不知道是怎么败的,那不冤么?

    文士端详了他这么长时间,终于是叫了一声好,举动给他敬酒。

    刘备呵呵一笑,畅饮而下,爽快淋漓之至!

    刘备见他对自己似有改容,当然不想错过这么好的结交机会,就算暂时不知道眼前之人为谁,但想亦不凡。于是思索话题,顿了顿,问道:“先生可听过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

    文士想也不想,道:“司马之赋天下一绝,‘文君夜亡奔相如’更是无人不知。呵呵,平原提起此事,莫不是欲要学这不肖之徒拐骗良家女子么?”

    文士说完呵呵而笑。

    刘备跟着呵呵而笑,摇了摇头:“非也!”

    然后站起身来,眺望四周山河,心绪归于一片宁静,浅浅搜索记忆,不由将一首古曲轻轻唱了出来: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刘备来回唱着,唱到亢奋处便是抬脚压膝,轻盈虚步。只闭上眼睛,回眸起司马相如弹奏这首古曲时的潇洒之态,和卓文君偷听时少女蒙春的腼腆之姿,心甚往之。

    古人最喜轻歌缓唱,那文士一面听着,一面手击案几,敲出煞有节奏的音律,再是一面仰头饮酒。

    刘备一首吟完,余音未尽。

    文士站了起来,呵呵笑道:“平原大才,却想不到君能做出如此佳作,实在令某佩服!不知此诗可有名否?”

    刘备微一错愕,他这‘君’字实在郑重,便是有点受宠若惊了。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他居然没听过这首名作。这是司马相如到卓文君府上弹的那首曲子,想他都知道‘文君夜亡奔相如’的故事,也没理由不知此曲啊!不过仔细一想,书上就曾经说这古曲有可能不是司马相如所做,以这位文士的大才,他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这些。那么如此看来,这曲真的某非不是司马相如之作?

    刘备左右一想,反正他推到自己头上了,便是只得默认了。只以后世上如果并存此作,我也只得说我亦并没承认此乃我作也就是了。

    刘备想通了这些关节,便是打哈哈道:“只让先生见笑了,此作姑且无名,还乞先生慧赐。”

    文士转过身去,默默吟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刘备还真是佩服,自己背八百遍才会的,他老人家听一遍就会了,还真是没天理了,这人记性也太让人妒忌了!

    刘备羡慕加嫉妒,听他微微吟完这一句。

    文士吟了这句后,便即笑道:“有了!”

    刘备立即问道:“如何?”

    文士哈哈笑道:“凤之遨游四海以求凰,不若就叫‘凤求凰’吧!”

    刘备微微一愣,这文士当真不简单,赶紧呵呵笑道:“谢谢先生赐名!”

    文士点了点头,突然叹了一口气。

    刘备微一错愕,便问道:“先生何故如此?”

    文士道:“我思那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想相如当时如果用此曲来演奏,那意境可就更妙不可言了,想亦卓文君更加芳心可可了。哎,只可惜他们无法等到平原你的佳作,便是‘双翼俱起翻高飞’了。”

    刘备一错愕,想此人之才非但通古人,而且博后人,他还真是能联想。

    刘备呵呵一笑,见他背上插着的那柄宝剑,便是问道:“先生亦会剑否?”

    文士一听,放下酒盏,拔出宝剑。

    只见剑一拔出,灼然生光,可谓华之四射。

    文士一撑开手臂,便舞了两下,虽力不甚嘉,但亦可为一乐。

    刘备一见,击掌称好,只一时看得手痒,便也想舞上两剑。只是他刚才上山时想到是自己约见对方‘军师’,为了礼敬,便是去了双股剑,空手上的山。想如果他身上亦带剑,便是乐进也不可能放心让这文士在山上跟他独呆了。

    刘备见他收剑,这才笑道:“先生好剑法,不知可愿意借我一舞否?”

    文士却并没递过剑来,只道:“受之剑柄于他人,是自取败亡之道啊。”

    刘备一愣,尴尬笑了笑,正要不取了,文士又道:“不过我敬先生所作《凤求凰》,想君亦有古人之风,当不会做那卑鄙之事。诺!”

    文士将剑倒转柄给了他。

    刘备只要认真一听他这话的意思当不会另有想法,只是突然脑中里产生一个古怪想法,便是将剑接过,再倒转剑刃,一剑刷的递到了文士颈项前。

    刘备呵呵笑道:“先生这次却看错了,想我刘备何人,便是能屈能伸,我今天便要做这卑劣之徒,先生想亦没有什么想法吧?我若将先生请了去,以先生府内之韬略,当胜于十万雄兵!便做了这小人,我也愿意了。”

    文士丝毫不惧,仍不改颜,只淡然道:“适才我听先生所咏,再感念先生追诉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我就猜到平原是个性情中人。想你当以家室为重,定然不会冒这大险,为了区区在下,便甘愿让嫂夫人和女儿继续露居他人寒舍吧?”

    刘备心里一愣,赶紧收剑,道:“鄙人也只是一试先生胆识,当做戏尔,请先生莫要见怪!”

    然后自己试了两下,也无心思,收腕回剑,赞道:“好剑!”便是将剑还了他。

    文士将剑插入鞘内,两人重新坐下,谈论了下双方交换人质的具体细节。

    一时议定,刘备见他专门整酒,便抓了把花生到他跟前,说道:“先生吃花生。”

    文士一听,疑惑的问道:“先生是花生?”

    刘备呵呵一笑:“非也非也!”

    文士站了起来:“平原实在是客气,便是一路叫我先生先生,我都听得有点糊涂了。不若你还是叫我名字,郭嘉吧。”

    刘备全身一震,轰然站起,闹了半天,原来是这厮。

    便是赶紧作揖,道:“原来是奉孝,备失敬了。”

    郭嘉哈哈笑道:“我只是曹公前一个小小军师祭酒,如何敢当刘平原如此大礼?”

    赶紧也是回了一个礼。

    刘备看过史书,史书上说他‘不治检点’。刚开始见到这人还怪他随身带着花生,衣服穿得朴素甚至有点破烂,说话随便而词措严整,临危不惧而胸怀坦荡,却原来说的是这厮啊。刘备现在一想想,便是豁然开朗,不由暗自高兴。

    只可惜现在把什么话都说完了,便是只得各自下山,然后互相交换了人质,便回了襄贲城。刘备只一路喜露于形,张飞只不解,便是问道:“大哥何事如此开心?”

    刘备只道:“我败于奉孝,幸尔!”

    张飞不知道‘奉孝’何人,便是问他。

    刘备只哈哈笑着,仰天吟道:“天生郭奉孝,豪杰冠群英。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筹如范蠡,决策似陈平……”

    只觉得后面‘身先丧’不吉利,便没再背了。

    在刘备看来,如果自己连败这么多阵,要是败在一个无名之辈手里,那可就是奇耻大辱。但一得知是败在郭嘉手里,便反而高兴。想自己能跟郭嘉接三仗,最后还能总结出失败原因,得出对方战胜自己的谋略,这便是很是不容易了。想郭嘉那时听来也是大加佩服自己,便是自己这次输得够划算了。起码,有了一次跟郭嘉见面的机会。

    想那时要是自己先听了于禁之言,道此人是郭嘉,那么说不定自己就会临场慌乱,搞不好刻意讨好的时候弄得画虎不成反类犬,那可就适得其反了。就拿先前自己听到‘郭嘉’大名时的表现,便已经不那么镇定,差点就出丑了,想要是早知道是他,以郭嘉的‘鬼才’,我还敢向他‘请教’吗?虽不是自偏,但想情形也好不了哪里去。最起码在那种情况下,自己还哪里敢作什么狗屁‘凤求凰’?

    刘备回到府上,夫人和刘甜都平安回来了。

    刘备只满心欢喜,先逗刘甜笑。刘甜永远是那么可爱,总是甜甜的报你一笑。刘备这些日子想得苦了,便任刘甜不停的揪着自己耳朵,扯着自己胡子,好像是被体罚的学生。只任由她来,管她罚够。

    再一见夫人,却是清瘦了许多。她整个人看起来比上次临淄城失陷归来后还要低落,便是只泪落衣襟,而不能自已。刘备眼里瞅着夫人,扶着她肩膀大加抚慰,将她纳入自己怀里。便是一个劲的道着自己的不是,愣是没把她逗笑。

    刘备也知道是自己亏待了她,便是一天只除了会见了郭嘉,到客栈看望了一眼田瑟,再将刺客接替的事安排了一下,便都陪在她和刘甜身边,寸步不离。

    到得晚上,已经是半夜时分,突然只听窗户上笃笃响。刘备起身去看,却原来是吴求深夜以绳索攀爬入城,从兖州回来了。

    刘备知道吴求怕走前门惹了别人注意,便是走窗边叫醒自己。

    刘备一见他便是心喜不已,赶紧问道:“兖州情况如何?”

第七五:勒马待命

    刘备从吴求口里了解的兖州情况其实跟他预料的差不对,吕布已经在兖州闹了起来,想曹操不日会得到消息。而他现在要做的,则是准备如何应付曹操的撤兵。

    刘备这两日便在紧锣密鼓的准备着,布置调停好了兵马。

    当然在他心里,利用这绝佳机会除掉曹豹才是他思考的问题。

    不过刘备早在这之前其实就已经尝试过,便是让他带兵去英山战场,希望籍曹操之手杀了他,只是那次让他逃脱了,保了小命。

    有曹豹在的一天,刘备的心当然不能淡定。想要是再发生上次公子府上之事,便是谁也保不了自己还有那么幸运了。所以这次,他想,一定要让曹豹死得彻底。

    刘备想好之后,便是来到曹豹府上。

    曹豹对于刘备是又忌又怕,但心底的愤恨是可想而知的。

    自那次刘备替自己请命,让自己当‘襄贲城守’的那一刻,自己倒是迷糊住了。不过他也只是感动了一会,便猜到这只不过是刘备在演戏。他就算愿意自己来当这城副,也只不过是名存实亡。想自己本来是陶使君表封的都尉,而如果做了他的‘城副’,则名义上真正归附于‘城守’了。那样反而要事事受制于他,绝对听命于他了。

    刘备虽然今日来时是笑脸相迎,但谁能保得定他这笑容背后没有深藏利刃呢?

    曹豹这些日子来战战兢兢度过,只没一天好安生,为了保命便是把自己以前的性格都消磨掉了,行事便是变得都有点瞻前顾后了。就是上次木路劝自己发动兵变时,他也想趁机逃脱刘备的束缚,只是事偏不巧,自己还是被刺客反制住。而在当时的场合,他也想提醒木路反击,只是总是顾虑身后刺客,最后才忍看木路被格杀当地,而不敢多言。

    不过他一直相信一点,那就是刘备绝对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不然他早就可以把我杀了。因为他想,他如果杀了我,陶谦那里他该怎么交代?

    他虽然觉得刘备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但他每次还是顾忌身边的这群刺客。毕竟这群刺客思想较为简单,他们一旦奉了‘杀令’,那么他们就绝不会考虑那么多后果,所以他才不敢轻易以身试则。

    不过今日见到他的笑,曹豹还是想把心底的那句话问出来:“我已经知道了你和张闿的秘密,想就算张闿死无对证,但我只要在陶使君面前一说,想他还是会听信我的。你本来应该早就杀了我,而你却迟迟不敢动手,就是生怕在陶使君哪里没法交代,是也不是?”

    刘备既然打定了主意了,便是含笑赔罪。一面叫看守在他身边的刺客全都退了出去,吩咐不让再呆在曹豹这里了。

    曹豹这下倒是始料未及,错愕得不知所言。心想,看来我的想法没错,便是一语中的了。只是他突然把刺客撤了,这一点倒是弄不明白了。

    刘备只道:“以前多有得罪曹将军的地方,还请恕罪!”

    曹豹连忙道:“好说好说!”

    刘备又道:“曹将军应该听说曹军将要撤军的消息了吧?”

    曹豹惊咦道:“曹军已与我等相拒多日,既无失利,他如何突然要撤军?”

    刘备也不隐瞒:“据我探子所报,曹操兖州城出了事,他们肯定将不日全部撤去,所以我们要事先做好准备。”

    曹豹将信将疑:“他兖州城会出什么大事?”

    刘备只略说了一遍陈宫奉迎吕布的事,才道:“我这次来找将军,便是为了此事。想此大功怎能忘了将军,便来找将军商议,想让将军出兵追敌,破灭曹贼,以建大功。”

    曹豹一听,心里不由暗喜,想刘备待我还真不错,便是这种百年不遇的功劳也能想到我?不过再一想,这是好事吗?

    曹豹待刘备走后,先是由心情激动,再到紧张,最后到顾虑。

    曹豹最终想到,刘备突然将刺客撤走,又将立功机会给我,这其中看起来是刘备的不计前嫌,大仁大智,但怎么就让人觉得如此突兀呢?曹豹左思右想,便是弄不明白。

    他再想了想,既然我不敢把握其中好坏,我为什么不能推却呢?他一想通这里,便准备以‘曹军突然撤退,事起仓促,其中肯定有诈,最好不要冒然追击’为由,劝阻不要发兵追敌。

    他本欲去向刘备说的,只是想到刘备肯定不会轻易罢休,便是只能找公子应说了。

    曹豹要去找公子应,其实刘备早就能猜到。便是不能猜到,在这关键时刻,曹豹既然出不得城,如果有什么鬼谋,定然也是来找公子应说话,所以他一出曹豹府邸,便是故意来找公子应说话,商议事情了。

    曹豹见到刘备,只心里悄然打鼓。想到自己刚才还答应了刘备,此刻要是又劝公子应不要发兵,只怕难圆其说。便是心念电转,不知该如何。

    刘备其实在他来之前,已经将‘兖州事变’都跟公子应说了一遍,便是把命令曹豹出兵追敌,也变成曹豹请兵追敌了。

    所以不等曹豹说话,刘备便是哈哈而笑,对公子应道:“你看曹将军如此心急,刚向我请了命,便急着又要来向公子你来说了。”

    公子应听后虽然高兴,但还是责备道:“曹将军,刘平原身为襄贲城守,军事上的事情你只要听从他的安排也就是了,不必再向我汇报。”

    曹豹到此,要说的话全都被刘备堵住了。不过也好,如此一来剩得烦恼了。便是不用再说什么,领了责骂,怏怏而回。

    刘备见曹豹回去了,知道他也不会再来了,便也告辞。

    他一出公子府邸,便即赶赴客栈。

    田瑟的伤本自深重,只是刘备请来了城内最好的金疮医,用上城内最好的金疮药,再加上田瑟本身身体强壮,便是恢复得很快。虽不能剧烈运动,但还是可以偶尔下床走路的。

    这些刺客全都叫回,也都安排他们在同一个客栈,也好对田瑟有个照顾。

    便是昨天也已经带吴求来看过他们了,他们当然已经将所发生的事跟吴求说了。吴求本是男儿,只想到本来带出来时有一百多号兄弟,可现在连自己在内加起来也只刚好七人了,便是感伤不已,暗自流泪,也不足怪了。

    刘备看了他们七人一眼,各自安抚,然后回到府第。

    刚一回来,便自接到曹操撤军的消息。刘备便即登城一看,原来曹军已经悄悄撤去,只在营内设置了伏藏,所以现在才发现。不过幸好发现得早,便是赶忙传令曹豹出城追敌。

    刘备等曹豹走后,则将自己早选好的千余精壮骑兵在城外排成长列。命令各人原地待命,悬弓执戟,只等曹豹消息。

    刘备在马上相待,身后关张赵一排。

    张飞只恨没让自己率兵追敌,只怕曹豹一人得了功劳,便是两眼圆睁。但大哥既然吩咐了,便没好话可说,只盼等会还有得杀。

    关羽和赵云虽然也急于建功,但也没奈何,在马上少待,只不知道情况。想要是曹豹一追得胜了,那么我们这些准备在城外的岂不是白忙活了?便是焦急,盼他胜也好,不盼他胜也好,但都想能够杀杀曹军。毕竟这些日子被曹军困顿久了,早憋了一肚子的气,就等今天发泄呢。

    刘备闭目养神,只不说话。

    突然,铁蹄翻飞,一骑奔来,一路叫道:“曹将军败了,曹将军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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