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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汉龙腾txt下载     大汉龙腾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四章 关宁(九)

    那刘良臣是众武将之年齿最长只得由他上前答话他吭哧半天方说道:“那张春虽是文人却是蛮横的紧。我们说了既然打不过皇上您的大兵不如投降算了。反正明朝皇帝也是昏聩无能咱们何苦为他卖命!”

    皇太极微笑点头连声道:“这话很对他怎么说?”

    刘良臣面露难色他是辽东军人世家出身悍勇之极。民族大义什么的却也不加理会。之所以力抗满人不过是军人荣誉和对祖大寿等边帅的知遇之恩罢了。此时一降虽觉得内心有愧到也未觉如何。心里已视皇太极为自已的主子哪肯将张春辱骂之辞转尽数说了出来?只得含糊道:“那张春是个南蛮子讲话含糊不清的大家伙也不理会。反正他只是个京官儿身边也没有什么军士跟随我命人将他捆了起来放在马棚里。既然皇上您要见他派人带他来就是。”

    说至此时脸上含愧又低声道:“那何可刚倔强的很!咱们要降他只是不准。说什么君臣大义也罢了咱们和皇上是夷夏之分要严守民族大防。任是如何的劝他只是不肯降还鼓动各营的军士一定要死守。大家伙劝他也只是不听。没办法咱们只得带了兵士将他拿了准备强迫他投降。谁知这人强项不屈口中一直大骂又拿这么多年的交情堵咱们说要是带他投降就操我们八辈子祖宗。没办法咱们只好将他杀了!”

    皇太极一阵心痛他最惜大将之才。这何可刚以不到一万的兵马据大凌危城居然能够死守数月不肯投降。城内早就断粮先杀军马后吃女人百姓甚至瘦弱士兵就是死守不降。原本要一意拉拢收为已用此时居然已被这些将军们斩杀心中当真是痛惜不已。

    却又怕这几人惭愧只得哈哈一笑向他们道:“这人愚昧的紧杀了便杀了死不足惜。既然如此把那张春带来待我劝降于他。”

    刘良臣等人诺诺听命遵命退下不提。只是临下去时又忍不住嘀咕道:“那何可刚真糊涂为皇上效命不也是很好么……临死时面带微笑真他娘的寒碜人!”

    皇太极不再理他命人将这几个将军带到一旁送上菜食给这些饥饿之极的将军们享用。至于寻常小兵也自有饭食招街。这些军士们饿的久了待八旗兵将吃食送上已是欢声雷动对满清皇帝称颂不已了。

    心里虽是蔑视之极却又向佟养性等汉军吩咐道:“这些兵休养之后分别编入汉军八旗之内!”

    待那被五花大绑嘴里堵着棉布的张春带到皇太极忙命人去了张春捆绑松了口中棉布向他微笑道:“张少府你以一个文臣带兵打仗还如此强项不屈到真是教人佩服。现下胜负已分抗拒于事无补不如投降可保富贵。”

    他甚惜人材见那张春一脸桀骜不驯模样知道难以打动却仍不肯死心因又笑道:“你看看我身边不少汉人臣子家丁部曲都是过千豪宅田地无数!”

    张春呸了一声答道:“天下事都是坏在这些狗奴身上!若是大明臣子与尔等势不两立文武大臣尽肯死战败而不屈宁身死而不事虏辽事何至败坏于此!”

    皇太极被噎的难受又勉强笑道:“天下者有德者居之。王候将相宁有种乎?这也是你们汉人的话朕也是觉得有理!当下天下调弊残破不堪百姓流离失所甚至易子而食这不是明朝皇帝的罪过?朕以凉德之身继承大统欲使天下平定百姓富足这有何不可?少府虽然忠君只怕北京的崇祯皇帝未必体谅公的忠心吧?”

    他这番话娓娓动听自忖必能打动张春谁料那张春眼皮一番傲然答道:“胡人无百年运!现下看你们得意只怕煊煊赫赫几十年后就是亡国灭种之时!以胡人掩有华夏自古有不败亡的么?”

    皇太极心中大怒恨不得把那破布从地上捡起重新塞到他嘴里。这人当真嘴臭的很一下子便说出了众满人心里最大的心病。他们之所以多年不敢有入主中原成为汉人之主的想法就是骨子里被这些学说所左右唯恐入关后如同蒙人一般差点亡国之后兼复灭种。还不待他说话那张春在皇太极身上略一打量又狂笑道:“汝还敢大言不渐?父亲的尸骨不能保自已的女人被人凌辱充做营妓还敢在我面前言天下之事?当真可笑可至!”

    说罢连声大笑。皇太极听在耳里竟如同雷击一般只觉得眼前这个死蛮子可恶之极又觉得这人正是张伟分身害死了他最喜欢的女人。怒如狂当即从身后抽出那满人中最强的弓箭用满力气拉开就待当场将这张春射死。

    他以前对待明朝官员从未如此而且早有吩咐不得慢待凌辱此时居然要亲手射死身边的代善、萨哈廉等亲王贝勒立时冲上前去将皇太极牢牢抱住代善向他喝道:“弟弟你疯了不成。这蛮子是有意寻死你射死他不打紧咱们将来再想让人投降就难了。”

    经他们一劝皇太极立时省悟将手中弓箭一抛脸色已转复过来。竟上前去亲手将张春的捆绑解开温言道:“人各有志先生一意不降我虽不能放先生回去却也愿意让先生保住名节。自此之后先生可在辽东为民安享太平之福如此可好?”

    张春见他已然平复情绪不但不欲杀他还推诚以待。想起刚愎自用残暴无能的崇祯皇帝又看看眼前的这位满人皇帝喟然长叹已是两眼含泪跪下道:“臣愿意为皇上效犬马之劳。”

    此役过后皇太极不但解决了大凌河这个战略要地的归属还得了一大批强兵悍将投顺心中喜悦。奔赴锦州城下寻了围城的多尔衮等人吩咐几句命他们随时注意关外明军动向。对锦州城内之敌不必逼迫太甚一直围到他们无粮则城池可不攻自破。反正除了山海关之外明朝除锦州已无寸土锦州城高坚深城内将士用命急切之间攻下无事无补反到是损兵折将。

    他自已决意解决察哈尔部蒙古带了八旗精兵誓师出征。八月一日大军西渡辽河历两昼夜经都尔鼻、西拉木轮河、昭乌达等地沿途的蒙古部落纷纷来会。加之满人骑兵两部骑兵已逾十万人。皇太极便在昭乌达召开盟会对蒙古各部“率兵多寡不齐迟亦异”进行批评他是盟主身份各部蒙古领皆叩听命无人敢置一词反驳。

    大军越兴安岭林丹汗得知此次进兵如此声威早就率部众逃之夭夭。大军四处追击除了一些落单的牧民外竟是空无一人。追击至库黑德勒酥方知林丹汗已逃至归化。大军即刻奔赴归化沿途断粮正好遇到漫山遍野的黄羊皇太极命大军捕羊以充军粮一天之内得羊十万只皇太极左右开弓一人射杀五十八只。

    追至归化境内又分兵两路一路以皇太极亲领率岳托、萨哈廉、多铎扑向林丹汗的驻地一路以阿济格领蒙古诸部进攻大同、宣府外的察哈尔领地。林丹汗猝不及防之下被合围于敌阵之中率领亲骑左冲右杀却远远不是同样勇悍却又多年征战经验和战力都在巅峰的满人八旗的对手。自早到晚杀声不绝三万多察哈尔哈的精锐骑士尽数战死联军折损不到万人。

    此次出征行程万里历三个月又二十六天而返回盛京除了林丹汗死于阵中其妻、子皆被俘获沿途十余万察哈尔部落的部众归顺获牛羊马百万匹。

    回到沈阳之后全辽上下都是欢天喜地为英明神武的皇帝歌功颂德。时近新年满汉人等尽皆准备好过年的肉酒物事迎接远征归来的丈夫、父亲、儿子。有战死未归的其家也得了皇帝赐下的牛酒银钱虽然伤心亲人不能回来在以射猎征战为业数十年来不停的打仗的满人心里却也是常有之事了。

    休息数日之后因征战万里而瘦了一圈的皇太极却极是精神亲赴太庙告慰努尔哈赤之灵。当日林丹汗污辱努尔哈赤努尔哈赤拿他没有办法只得隐忍了事。此次远征林丹汗人头落地却正好被拿下祭奠亡灵。当是此时虽然老汗的尸体还被放在北京满人的心中对皇太极的敬意却又是加深了几分。

    崇祯六年正月初五皇太极于宫中勤政殿内大宴诸亲王、贝勒、贝子并满汉八旗文武大臣当即宣布留在当地扫荡察哈尔部落的阿济格得了元朝的传国玉玺此刻已往盛京赶来。待中午祭坛筑成便领着众人亲迎玉玺。

    待午时阿济格等凯旋而归至新筑成的坛前。坛上设黄案焚香阿济格举案献传国玉玺由正黄旗大臣纳穆泰、镶黄旗大臣图尔格接过群臣跪。皇太极接过玉玺跪谢天恩仪式方完。这隆重的仪式背后对传国玉玺以及这上刻:制诰之宝相传还是自汉朝传下来由北元历代大汗视若珍宝的玉玺被满人得到其中的含义和对人心的做用委实是非同小可。自此之后满人不但以辽东为自已的禁脔对关外的汉人居处亦是有统一兼并之心了。

    “睿亲王多尔衮朕命你一定要围死锦州不使他们得到补给你却荒疏军务擅自下令让属下各军轮休回盛京。又围城不严大军离城二十多里以至城内还能私通城外得到粮食。你是何居心敢如此不遵朕的命令?你竟不必来盛京见朕亦不准回家降你为郡王与豪格戴罪立功若事仍不谐还要重重治罪!”

    多尔衮待传旨的索尼念完额头上已是沁出一层细细的油汗来。他年纪轻轻却甚得皇太极的宠爱虽然前次阿敏和莽古尔泰谋反他并未参与其实却是坐山观虎斗对两方都不相帮。待皇太极将两个大贝勒收拾之后他才又重表忠心。却再也得不到皇太极爱惜不疑的信重了。此次他为主帅领侄儿豪格围锦州因皇帝有命不需急攻是以他们都有些漫不经心竟被祖大寿钻了空子屡次出城打粮。按说锦州早该断粮竟然支撑到今时此刻却不能不说是他们的责任了。

    “臣弟谨遵皇上的教诲一定好生围城不使锦州的兵马再出来。我是主帅一切的责任都该由我来负令士兵出家的命令也是我下的。与肃亲王无关请皇上宽恕肃亲王并任命他为主帅。”

    豪格年纪与多尔衮相仿性格原是粗鲁莽撞经皇太极多年教诲论起心思已不在多尔衮之下。此时听了叔叔的认罪之辞皮里阳秋显然是点醒父亲围城的叔侄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处置他亲儿子也一样跑不了。

    因也叩谢罪道:“我虽然是副帅主帅做出错误的命令我不能阻挡没有劝说。我也有罪请父皇治罪!”

    他轻轻数语又将皮球踢了回去。叔侄俩对视一眼都觉得对方眼中阴沉冷漠如电光火石般一闪却又急忙避开。

    索尼向两人一笑忙道:“皇上从草原打察合尔刚回来原以为锦州必然被攻下来了谁知城池还是同当时一般固守心里生气作你们几句这也没有什么。为今之计早日破城才是正经。”

第六十四章 关宁(十)

    虽是辽东禁烟不过多尔衮与豪格贵为旗主亲王除了不当着皇太极的面谁也管不得他们。此时听了索尼的话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心头一阵焦躁叔侄俩同时嗒嗒打着火两支长柄烟枪燃将起来不消一会功夫帐篷内就是烟熏火燎。

    索尼忍住呛人的烤烟味道边咳边道:“两位不必烦忧破城之计皇上已经有了。”

    两个刚降的郡王正自愁眉苦脸不知如何是好。那锦州城高防坚清兵冲不到城下便被城头数十门火炮轰的七零八落。再加是堑壕、尖桩、护城河还有祖大寿这能攻善守的辽东大帅于城内镇守城头上尽是关宁精兵尚有三四千人的蒙人射手八旗兵一至城下那些蒙古射手便左右开弓射术不在满人之下是以强攻数次都不能得手。

    此时听得索尼言道皇太极已有破敌之策两人一时大喜同时将手中旱烟按熄齐声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皇上在我临来时交待破城之计唯在外城的蒙人身上!”

    眼前这两位都是满人里掐尖儿的人物只需这一句话一点立时便了然于胸。多尔衮沉吟道:“早前我已与蒙人将领诺木齐吴巴什连络过。他们都不肯降。”

    豪格亦道:“这些蒙人虽然都说满蒙一家又说什么祖大寿待他们不薄不忍背弃。又说什么要保有蒙古人的荣耀不能在背后捅盟友一刀。父皇的想头虽好只怕还是难办。”

    索尼笑道:“那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如何能当真!皇上说了明军中的蒙人不过是仗着城高粮多咱们不易攻入又有几年的粮草可食用是以不肯投降。再者说也是觉得明朝是大国咱们还是蛮夷小国他有些瞧不上。这些蒙人与在草原上放牧的不同虽然还说是蒙古实则已慢慢汉化了。”

    一时间两人都点头称是都道:“这话对。那些蒙古人多半是说汉话甚至着汉服一心相帮着汉人打咱们!若是能攻进去都尽数屠了!”

    索尼一笑不理会两人的愤恨只道:“皇上吩咐将咱们得了传国玉玺还有江南的局势给几个蒙古副将知晓。命咱们的巡兵和城头上的蒙古兵多说话告诉他们明朝皇帝没有功夫来救锦州了他们的粮草能支持一年咱们就围一年支两年咱们就围两年总归要围到他们粮尽那一天。此时若是不降城破之日无分男女老幼尽屠之!”

    多尔衮点头赞道:“不错就这么用攻心之法不信他们不惧!”

    当下几人在帐内计较已定布置人手前往锦州城下以射书入城喊话等诸般办法动摇外城蒙古兵的军心。不过十余天后城内蒙人尽皆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诺木齐与吴巴什等人初时还弹压辟谣待后来经数次书信往还两人亦是绝望。此时江南被占北方农民军虽然诸路明军撵的四处流窜但一时半会主力未伤九边并关宁明军或被张伟的汉军拖住或是在剿灭农民军崇祯皇帝委实是派不出兵前来关外救援了。

    两人思来想去又被皇太极书信中的:满蒙二族语言异而衣冠同是以因守望相助共伐明国……话语所打动思虑再三终下定决心投降。祖大寿听到风声决意除去蒙古将领以明将领蒙古兵士。还未及动手便被吴巴什等人觉一众蒙古将军抢先动手在外城与明军激战。城内明军猝不及防一时间竟吃亏甚大。祖大寿虽从内城带兵拼命出来厮杀却已无法阻止。蒙古兵一时打不开城门便在城头垂下长绳多尔衮等人早有准备一队队两白旗的满兵攀城而上加入蒙兵阵中与外城明军激斗。不到两个时辰锦州外城即告陷落。祖大寿等人退入内城固守。

    六千余蒙人并家属投降并献上外城屯积的粮草同时在外城向内城呼喝叫骂。祖大寿等人既失粮草又失军心再得知朝廷根本无兵来援万般无奈之下亦只得投降了事。

    自此崇祯六年伊始不出正月关外全辽之境竟归满清所有。明朝除了一座孤零零的山海关由降将吴襄之子年方弱冠之年的吴三桂为副将署理防守之外在关外再无寸土。而长城沿线的蒙古部落亦全数归顺满人除了历年来在辽东附近的蒙古人被编成八旗成为清国的正式部属军队外草原上尚有大大小小的各个部落奉皇太极为盟主随时会听令出兵助战。

    皇太极成功的解决了自辽阳和赫图阿拉被破父汗尸骨被掠走两名皇妃被辱等诸多的不利因素掩有全辽收服蒙古此时关外及大漠万里之地尽数听从他这个满人皇帝的指令。女真之盛除了没有占据华北之外已不在当年的大金之下了他的声威亦是远远过了其父现下对他而言只需解决明朝直面江南张伟的挑战了。

    只是明朝在北方尚有几十万大军除了边军和奉调入内的关宁军外尚有中原大军、陕军实力虽远不及八旗大军却仍需举国之力方能一举灭之。清兵再度入关势必不会再退回关内。而此时皇太极却无后来的“借兵助剿为崇祯复仇”的借口要成功的对整个北方的汉人进行有效的统治殊非易事。而除了城池被围万般无奈之下也没有明朝大军大股的对满人投降的先例是以皇太极此时心中虽是极欲入关只时此时辽东初平大局不稳也只得按捺住性子窥探明朝虚实准备一击便中定鼎中原。

    明朝在关外全无办法对江南汉军亦是无法可施。只是此时十几万精锐明军齐集川陕陕西总督孙传庭与三边总督洪承畴汇集宣大、蓟辽总督袁崇焕及卢象升这几位明末最有名也最有才干的文臣领兵属下尽是白广恩、猛如虎、曹文昭、虎大威这样的大将、猛将对抗汉军和八旗不成用来攻打战力极弱的农民军到是绰绰有余。

    这些总督、巡抚、总兵官虽众此时最受皇帝信重能力才干亦是不在人下的自然是三边总督洪承畴。他久在川陕督师对农民军屡次战胜若不是明军精兵老是被抽走陕甘山西一带兵力空虚他只得固守防线不使李自成部出陕流窜便是他的大功一件。张献忠部原本被明军逼在川内眼见抵受不住待汉军占据江南夺取襄阳张献忠压力顿时大减连克数城再次夺了成都。于四川平原募集士卒训练精兵屯田驻守又连开了几个明朝粮库赈济贫苦川人一时间竟然声名大好。又打了几年的仗手下的精兵强将甚众论人数虽不如大收陕甘灾民的李自成论实力却是远在他之上了。至于带领众人造反的高迎祥此时只是在山西陕北各处游荡躲避吸引明军以让李自成部壮大之后占据全陕、山西待那时再与之会合。

    江北九边的大军调了近半至潼关之后洪承畴便立时转守为攻连番大战击毙郝摇旗俘刘国能李自成部大溃之后立时收缩不敢再言出陕一事。因陕西此时千里赤地明军早失人心李自成部虽受创甚重实力仍是不俗仍号称有五十万大军。洪承畴不敢轻敌一直待卢象升与袁崇焕引领着边军到来几人商讨之下便决定以赵率教的关宁骑兵为先导领十余万边军直扑被李自成占据的陕西府西安。

    李自成原不欲应战意欲让城别走只是此时入川道路早被封死全陕境内大旱无雨粮食早已食尽要么渡黄河奔大漠要么就由陕入甘环境越加的困难。无奈之下自忖手下也有近十万能战之兵再加上十几万健壮陕人虽没有打过几仗也没有甲胄兵器手中大半持的木棍铁叉只是倚着人多要在此地与明军打一场大战胜之则可以顺利出陕局面大是不同。败了再行流窜也是不迟。为稳妥起见到底派人抄小道入川请求张献忠在四川向陕西施加压力以助他一臂之力。

    “诸公明日便令各营开拔直攻敌军大营!”

    斜阳西下将整个明军大营映射的金黄一片。洪承畴引领着其余诸临阵的文官一同在营外高岗上眺望远方的农民军大营几人虽都是文官出身却尽是久历战阵之人如何看不出来敌方大营虽连天覆地一眼看不到边却是凌乱之极全无章法。

    袁崇焕在洪承畴还是督道参议之时便已是威震天下的蓟辽大帅兵部尚书此时因不被皇帝信重虽勉强任用却是在洪承畴之下。洪承畴对他却是不敢怠慢向他笑道:“袁公依你看来明日破敌之策何如?”

    “不敢此事由彦演兄做主便是。”

    洪承畴见他神情郁郁竟似对眼前战事浑不关心因诧道:“破敌在即耳公竟做此态却不知是何意?”

    袁崇焕看他一眼心中只待隐忍不说却也甚敬洪承畴才干因道:“彦演兄破流贼易定天下难矣!”

    他负手而立暮色渐渐掩住了他的脸孔各人都是文心周纳胸怀天下之人哪不知道他话中含意。卢象升因慨然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吾辈深受皇恩自当拼命报效成则成耳纵是不成也落个青史留名!”

    又道:“彦演你在厅门上书:君恩深似海臣节重如山。我见了甚喜咱们做大臣的恪守臣节最是紧要。至于其余不必多说了。”

    卢象升的这番话虽是慷慨激昂忠义无比各人却又在他话里听出绝望之意。明朝北方调弊至此皇帝只顾加税竟信了内阁及兵部胡言要在九边编练七十三万精兵需饷无数。于是不顾北方情形催科吏员不绝于途偶有县官爱惜百姓不肯催逼反而是立时被革职下狱。那些如狼似虎的却偏生得到重用于是百姓受逼不过纷纷造反畿辅、山东、河南小股的“贼兵”散于四乡郊野虽不如李自成和张献忠势大难制却也使原本就严峻的北方形势越吃紧。自去年年底河南继陕西后开始出现灾荒先是干旱继而又是遮天蔽日的蝗灾人民无食饥民遍野当此之时朝廷无有赈济反道是以更沉重的赋税加诸百姓头顶。

    各大臣久居乡野对这种情形自然是忧心忡忡连连上书请求皇帝减赋赈灾却均被严旨训斥命他们专心剿贼其余政务不必多管。崇祯已如快输光的赌徒只盼着能剿灭流贼然后以这些大兵迅打回江南夺回江南财赋之地。而北方是否能支持江南是否能一战而下他却是绝然不管了。

    袁崇焕久镇宁远对八旗战力和皇太极的能力自然是心知肚明。此时皇太极攻平全辽危胁京师随时能够入关争夺天下。以八旗兵的战力加之蒙汉八旗的配合势必如摧枯拉朽般将腐朽之极的明朝政权摧跨。眼前的流贼算的什么只怕流贼一破皇帝要么逼他们出征关外要么往征江南无论是哪一条路只怕都是九死一生。

    听了卢象升的豪壮之语袁洪二人对他也甚是敬服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大笑道:“卢公豪气吾甚佩服!”

    洪承畴却不似他们这般没有信心在他看来或许事情尚有转机凭着眼前这十几万大军击破流贼后好生安抚或北攻或南下也未必一定就败。因此又笑道:“剿平张李二贼之后定要传天下!以之镇服那些心怀不轨之人北方平定事尚可为!”

第六十五章 治平(一)

    西安城下一场血战洪承畴命各部军马冲跨李自成大营后又预先设下数道埋伏勿求立诛恶李自成。李自成却在刘宗敏、田见秀、李过等悍将的掩护下弃大队于不顾率精骑冲出包围窜往凤翔沿途裹挟饥民冲往宁夏卫、凉州卫在明军尚未追来之前回头攻破兰州肃王朱识鋐被俘宗人皆死。明军立时往兰州齐集他却立时撤出经宁夏卫等边地往攻西宁一战克城此处明军实力大弱竟被他连打几个胜仗高迎祥部又绕道大漠前来汇合一时间实力大涨于是高李二人便决意先在西宁安身派出属下往各个州府充做县官竟打算长期在此割据了。整个陕甘的形势早如滚油一般哪经的起他这么左冲右突一路上饥民百姓望风景从他虽是屡战屡败其实主力未损明军疲于奔命又在四方剿灭小股流贼粮草军饷多有不济军心散乱。崇祯帝接报之后虽是怒极却也只是无法只得下旨切责了事。唯军饷军械难筹只得又严令地方官员严加催科不论地方如何勿要保证前方军队的饷银。若是这几股军队也跨将下来明朝的气数也就到头了。

    洪承畴等人知一时半会奈何不了李自成那西宁、甘肃等地乃是蛮荒落后之地回汉杂居李自成四处流窜根本不肯与官兵主力交战即使偶有小胜也伤不了他的筋骨。只得命人在陕甘边境严加把守设几道防线不使李自成重新流窜回陕。又将数次斩杀的十余万流贼尸体在陕西各处筑成京观凡从贼者一律诛杀希望以此手段吓阻那些欲“从贼”的百姓灾民。在西安略做修整后迎回秦王。因王宫被李自成下令纵火焚毁只得迎王入西安府衙暂居。至于想重新修葺那只能让秦王自已掏钱地方官员和朝廷是无能为力了。好在那秦王到还识趣经此一役后竟然脾气大好见洪承畴等人跪在眼前竟亲自上前一一将他们搀扶起来。

    “诸位先生孤此番得脱大难重回西安诸公功劳甚大孤不胜感念。惟盼早日敉平流贼则天下幸甚。”

    他滴下几滴眼泪泣道:“数年来宗藩累次遇害孤若不是曹文昭将军一力保护奔往太原投晋王只怕也被贼人所害了。”

    前不久肃王遇害虽然不是洪承畴该管之地算不上他失陷亲藩但此时他指挥明军十几万精兵强将不能包围李自成致使他流窜到兰州杀掉肃王后连城内宗亲也一个没有放过尽数屠灭。此时秦王朱存枢虽对他大是感激他却是内心有愧当下又请罪道:“臣等无能使殿下奔波流离于草莽之间臣死罪。且肃王遇害亦是臣的罪过。”

    秦王先命身边的内侍们给这几个文臣奉茶又劝慰道:“肃王被害之事实与先生无干。兰州城内亦有驻军肃王内库银五十万规定斩一贼者赏五十射伤一贼赏二十两银城内军民竟不肯效力贼人一至立时开城投降。乃至宗室尽落贼手全数遇害。”

    说到此处他当真是气极向着各人道:“诸位老先生都是国家干城皇帝腹心大臣唯请诸位戮力效命尽诛乱贼方不负朝廷深恩。”

    自洪承畴以下袁崇焕等人尽皆伏地叩答道:“臣等谨遵王谕。”

    按明朝宗室之法藩王决计不能干涉政务。河南的唐王先是请王府库银以修城墙地方官竟不允。到是皇帝下令斥责地方官员这才从命。那唐王又请还卫兵这次连皇帝亦不能从只是以祖制搪塞过去了事。是以明朝末年天下纷扰各地的镇守藩王除周王外多半都是碌碌无为等死而已。秦晋潞等王或降贼或降清。若绍武帝虽然是争皇帝位时为臣子不耻被清兵俘获后立时绝食一米不进李成栋劝降绍武帝答道:我若喝你一口水不配做太祖的子孙。唐王兄弟节烈如此到也当真是明朝藩王中的异数了。此时秦王返回西安诸督师大臣前来拜会秦王却也不能有什么具体的指示纵是说了只怕也立时被这几个文官顶将回去也只是泛泛吩咐几句这几个大臣便待辞出。

    却听得秦王又道:“那曹文昭将军仍是延绥东路副总兵官么?”

    卢象升躬身答道:“正是曹某与延绥东路东路总兵官尤世禄一同在臣的属下听命此人战功甚著确是一名勇将。”

    秦王诧道:“曹将军以智略勇毅闻名于世怎地还不能独挡一面么?”

    他自知失言咳了两声又道:“当日他护送孤逃往山西被那山西总兵官魏云申接着入太原城。孤这才逃了性命是以关切。”

    洪承畴微微一笑答道:“此事卢总督不知就里臣到是略知一二。这曹某原本是要任一路总兵到是圣上驳了回来。他的亲侄儿曹变蛟此时正是江南叛军的一路大将甚得那张伟信重朝廷为防嫌疑只得压下曹文昭的禄位也是防闲保全之意。”

    秦王原本是想在这乱世中拉拢直接带兵的武将这曹文昭的底细如何不知?今日的事不过是公然向他示好罢了。听完解释之后便洒然一笑向着诸人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当日太祖起兵用了多少降兵降将若都是如同曹某这么处置不敢信用这天下如何打的下来。按理藩王不过问这些政事只是请诸位老先生留意。”

    洪承畴几人无话即刻辞出。分手之后不但没有给曹文昭加官进爵卢象升到是叫了进来好生训斥了几句警告他不得再见秦王。明朝文官对武将戒备之心甚重象袁崇焕在辽东时与麾下大将推心置腹却是罕见。

    此时已是崇祯六年盛夏赫赫扬扬的剿贼之战眼见已陷入缠斗之势。辽东的关宁兵世居关外却是不奈炎热加之离乡已久思家心切军心早便不稳。只是赵率教治军甚严到是比各边的边军要好上一些。饶是如此哪一天也得鞭打责罚几个闹事军人方才安稳。辽东失陷一事上层的军官早就知晓却是万万不能透露给军士们晓得如若不然只怕贼尚未剿平就得先防着兵变了。

    自秦王行宫而出袁崇焕便与赵率教等辽东诸将并肩而骑向兵营而回。初至战阵之时各人还遵着皇命关宁军亦归卢象升指挥待到了后来辽东各将凡事皆向袁崇焕指示后方行卢象升等人无奈却也深信袁崇焕乃是正人忠臣干脆就不理会此事随他们罢了。袁崇焕迭遭变故自也不似当初。对辽东各将的信重感念之余隐隐然却也当成了保命自重的砝码。是以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坐视这些视他为主帅的将士受到损失连番征战关宁军一则悍勇二来他指挥得当到确实是没有什么损伤。

    这西安刚刚平定不久当日攻城破损甚大一行人并骑于大街闹市之中却只见几个稀稀拉拉的人影如鬼魅般闪过。什么菜市米铺早就歇业城内居民要么在开初李自成占了西安之时便已逃出要么就是在官军到来前逃之夭夭留在城内的城破之时被屠甚多余下者也多被李自成裹挟在大营做战时死伤殆尽。诺大一个西安府此时残破至城内居然不足万人还多半是官绅人家随同官兵一同返回。侥幸留在城内未死的平民一个个饿的如同枯骨一般每日在城内四处游逛寻到吃食便保住性命寻不到的每日被官军雇佣的民伕用小推车送到城外烧化了事。

    见袁崇焕满面忧色看着一群群围绕在马旁的饥民意欲从身上掏出银子洒给他们。赵率教忙道:“大人您随着秦王回来不知城内情形。现下是有银也买不到粮给银子也是无济于事。”

    袁崇焕喟然一叹缩回手来在马身上重重一捶那马吃痛咴咴叫上几声甩开那群饥民一时间跑的远了。赵率教等人急忙跟上向袁崇焕埋怨道:“大人何苦如此。咱们一路过来全天下哪一处不是饥民遍野若是如大人这么着难以承受还不知道怎样呢。”

    “率教你便是狠心如此么?”

    “大人不是咱们狠心。这乱世中很是不能乱善心。比若适才的那些饥民您想给钱与他们这是您的善心。可若是我们离了你还不知道会怎样?”

    袁崇焕听了大是不满刚欲训斥却突然在路边见了一物立时汗毛倒竖颤抖着手指向一个面色饥黄的汉子只见那人面色木然两眼露着凶光见一群军人围在他身边立时捂着自家面前的一个小小铁锅大声道:“这是我的你们可谁也别想抢!”

    此时城内饥民遍野别说粮食纵是稍微嫩点的树皮都被剥食干净。这汉子居然能在街头大食其肉阵阵肉香随风飘向远处不但那些躲在远处的饥民们张开大嘴拼命吃风就是连跟随在将军们身后的明军亲兵亦都嘴馋。

    赵率教情知有异顺着袁崇焕的手指一看却见是一个小小人手露在外面。心中一阵厌恶便知道又是遇着煮食婴儿的饥民。因先向袁崇焕道:“这人是饿的疯了在大街上就敢煮食人肉是以那些饥民闻到肉香竟不敢过来。”

    又向身后亲兵命道:“来人把这人斩了!”

    几个亲兵跳下马去跑到那黄瘦汉子身边一脚将那铁锅踢翻露出一个小小有婴儿尸身各人强忍着呕吐匆匆将那汉子拖到一边两人架住胳膊一人拉开头便待斩他。却听那汉子又哭又笑用力喊道:“这是我的儿子老子生了他出来现下饿的前心帖后心拿他来吃又待怎地!”

    赵率教听的恶心连连挥手执刀的亲兵手起刀落将那人一刀两断头颅滚落一边鲜血洒满长街。将尸体草草归在路边自有捡尸的人前来收拾各人又重新上马随同长官上司们出城。

    见袁崇焕两眼带泪心中犹是不忍赵率教亦叹道:“这边吃人的事我都见多少回。咱们的粮饷还能保障便会略分一些给他们。却也不敢多分军士们没了吃食可比饥民难对付的多。适才那些饥民白天在城内乞食晚上成群结伙的在四郊游晃遇着单身的便一棒打昏剥洗烧煮吃掉。就是大白天也有在城内阴私角落偷吃人的。是以大人在城内时务请小心多带护兵为是。”

    “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朝廷不想法子流贼势必越剿越多!”

    无所谓一笑赵率教回道:“大帅还是天启四年你就领着咱们征战辽东。这么些年过来还不明白么?大明显然是到了亡国的时候了。河北、山东、河南、山西、川陕算算现在这些省份哪一个不是灾荒不乱饥民遍野。以前还有江南的粮米和银钱过来现在嘿嘿想也别想啦!咱们混吧却是不能学祖大寿他……”

    说到此时赵率教猛然醒悟不再说话。袁崇焕却是没有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心中只是一直在想:天下大局糜烂至此这下一步该当如何委实需要好生想上一想。”

    他身边护兵只道他还在烦忧因安慰道:“不管如何朝廷总少不了咱们的吃食就是。”

    见袁崇焕不理那护兵是袁氏族人还是从广东跟随而来却又忍不住嘀咕道:“前几日接了家信言道广东老家那边风调雨顺百业达。要是得空能回去看看才好自从老家出来可是好多年没喝上家乡的井水了。”

第六十五章 治平(二)

    河南南阳府地处豫陕鄂交界自汉朝便是联系秦楚之间的战略要道乃是联系关中平原和江汉平原的四战之地。

    原本的世家公子开封府杞县望族山东巡抚、右佥都御史、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李岩此时却是灰头土脸绕过南阳府城正在这南阳乡间歇脚.

    他此时二十余岁年纪还是在天启七年时便中了举却是因父亲的关系不能为官只得在家闲居。其父是魏忠贤的阉党李家名声为之败落。李精白为官甚是无耻在魏忠贤得势之时伪造祥瑞上报又曾送金器上刻:孝男李精白。在家时私设公堂残害百姓其宅后有万人坑凡拷打致死者都抛入坑中。其为官为人都是如此不堪不但士大夫不耻就是寻常百姓也是恨之入骨。魏阉一倒他被崇祯列入阉党之列在家监禁三年家产大半充公。

    李岩父亲如此李家在杞县多年的声名自然亦受到牵连。好在这李岩为人慷慨任侠仗义敢言其父在时李岩便曾多次规劝亦救了不少百姓的性命。待其父死后其家产虽大半入公家宅土地却是无碍又颇有些浮财留下。这李岩为赎父过哪一年都是减免田租遇到灾年甚至是一粒米都不要人的。凡百姓需着都是尽力相帮。是以这么些年下来杞县李公子的名声大好方园数百里内都知李公子大名。

    崇祯五年河南大灾。杞县县令遵了皇命不但不给赈济粮食反道每日派了衙差下乡四处催科凡是交不起赋的便用大枷在县衙门口枷了一直待交起田赋乃止。

    先旱后蝗众百姓勉强以稍许的存粮和谷麸、树皮甚至观音土填命。官府不加赈济也就罢了还派了如狼似虎的衙差四处催逼光在县衙门口旬月间便枷死了数十人。整个杞县人心惶惶饿死之余还怕官府催逼众百姓无法只得向田主们求告请求借贷或是放粮让百姓渡过荒年来年自然加倍奉还。

    谁知各田主得了县官之命不准放粮接济灾民赋税未完之前得粮的百姓统统需先将田赋交上是以不准各大户田主给赈。那些地主哪一家不是堆的小山也似的粮仓却只是心疼不肯拿出此时听了县令大人的命自然是乐得听命。李岩初时便已拿了几十石的粮石出来待听了县令命令又见了家门处饥民处处将心一横却又将家中仅余的几百石粮食尽数拿了出来放给饥民食用。一时间李公子声名大涨不但杞县闻名就是开封府城亦是有人传颂。那县官早就恼怒李岩处处寻他麻烦此时得了这个机会禀报长官道是李岩乃是阉党之后放粮赈灾收买人心图谋不轨。上司批复下来立时逮捕入狱。李岩被捕之日因传言官府要将他杀害各乡的饥民感念他的深恩厚德又对官府的催逼无可忍受于是一夫倡命万人景从数日间就啸聚了过万人在李岩弟弟李侔率领下攻破县城救出李岩杀了那县官公然造反。

    此时河南境内数百股义军四处活动却是在官府追剿下四处流窜攻破县城杀害县令却是头一遭。再加上杞县距离开封府城甚近那府城内听了风声立时便派了总兵官领兵来剿。李岩虽是智略过人手底下却都是一群没有兵器的乱民百姓。虽有义愤武勇却是没有训练和战斗经验几次恶仗打将下来官兵死伤有限造反的百姓却是死伤惨重。李岩原本还想趁虚攻入开封此时却是知道事不可为。十部于官兵的义军都不是敌手况且每战必败人手越打越少。思来想去只得一路南逃到了这南阳地界手下已是不足千人了。

    “兄长咱们到底是去投张献忠还是南下投张伟?”

    此时张献忠几乎占了全川兵强马壮善恤士卒百姓一改屠城杀人的原状。四川原本就号称天府之国土地富庶又没有什么天灾这几年在张献忠的经营下居然风调雨顺百姓富足。是以这李侔见其兄若有所思便忍不住问。

    见李岩仍是低头不语李侔急道:“官兵四处剿捕咱们若不是河南现在四处烽烟的咱们人又少了官兵追的不急了只怕我们兄弟二人早就人头落地了。兄长你快拿个主意啊!”

    李岩自造反后方改原名信为岩就是取山中岩石不惧风雨之意。因见兄弟着急想着他弱冠之年便随着自已颠沛流离心中一阵凄然禁不住在他头上抚弄一下。却听着李侔抱怨道:“兄长不想法子却摸我做甚。”

    李岩一笑想起他年前已娶了媳妇是个大人了。只是现下两人的妻子都被官府收押未知生死心中对妻子和兄弟甚觉亏欠却也是无法。只得正容答道:“这事我想了几天现下已有了决断。那张献忠以前名声甚差攻一城屠一城。又淫掠妇人女子**之后充做军粮这是什么东西!现下他只是得势是以做出一副礼贤下士模样其实此人对官绅世家和读书人很是仇视有一天失了势还不知道会如何咱们决计不能去投他!汉王张伟么在台湾时我就听说过他把一个蛮荒小岛治理的不在中原名城之下几年间天下贤士纷纷来投攻下江南后一人不杀保境安民减免赋税;现下又称王建都扩军备战。其实他若是攻过江来只怕早就打到北京只是不肯把北方灾民背在身上又怕实力分散对付不了辽东满夷。我看他的意思是有些保存实力以待北方变化的意思。此人的心术看似光明其实也很是能忍了。”

    他眼角泛起泪花泣道:“有能力救助天下者偏偏不肯。眼见赤地千里饿蜉遍地汉王却在江南安享太平之福!就这一点我甚是不取他的为人!”

    李侔听到此处当真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因急道:“说来说去咱们到底是投谁?”

    李岩霍然起身目视南方慨然道:“自然是投江南。汉王修明政治免赋济民。江南百姓受惠甚多!我又听说汉王改革官制兴除明朝积弊天下事我李岩也思虑多年到要看看汉王有什么办法使得三百年之兴亡政革之弊不再现于后世。”

    又沉吟道:“只是咱们落魄去投不知道人家那边都是精兵强将会不会把咱们放在心上。原本我也不在意地位权势只是这乱世之中家人尽陷官府若是咱们无权无势还不知道怎样。想救你嫂子和我弟妇咱们兄弟还是得好生做将起来才行!”

    李侔亦随着他站将起来听得自已一向视若神明的哥哥如此起誓愿心中兴奋亦随他道:“兄长咱们李家儿郎未必比人差将来出将入相也未可知呢!”

    两人计较已定便带了属下悄然南行这南阳府离襄阳数百里路两人带着一众属下昼伏夜行连赶了近月时光待崇祯六年九月初方赶到了江边。明军虽是禁绝南北往来这一条大江逶迤几千里哪里能处处禁的住?李岩带着人冲到江边驱散沿江防守的乡下镇兵夺了十几艘渔船在大股官兵赶来之前已是渡到长江到了那襄阳城下了。

    至江心便已遇到了汉军巡江小船因近来北方大乱每日都有饥民流贼过江来投。似李岩这种带着千多人被官兵赶过江来的小股流寇当地守将已是见的多了。当下也不多话派了一个都尉官儿前来巡查。

    那都尉却原是张伟亲兵小头目姓钱名武在宫禁之内因擅放张瑞等人纵马被巡城御史陈贞慧亲眼看到禀报上去那王柱子也回护不得于是被下放至地方官儿到是升了一级只是由汉王身边的带刀侍卫配地方却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之极。

    这襄阳城却已是与江北气象大不相同。被张伟占据已近两年这两年来商税甚低头一年还免了田赋再加上政治清明官府并不多事。是以百姓熙熙攘攘商家在路上摆列南洋各处运来的奇珍异货沿街叫卖。

    张伟这一年多来治政却已是渐渐与台湾相近。新设邮传部就是取当日在台湾时官给马车运载行人的好处。这马车是仿西式的新式马车均是打造的轩敞华美或是两马或是四马而架上设官府印记。百姓只需上交十几个铜钱就能从襄阳一路坐到荆州稳当便利。再加上帮人带信、甚至货物托运也可由货运马车而行费用低廉高效之极。是以开办不过一年半的光景整个江南稍大点的城市已尽数有了官车行。

    李氏兄弟被这一队汉军都尉一路带到城内兵营之内盘问一路上见了这太平光景模样心中当真是感慨之极。李侔因低声向李岩道:“大哥十来年前中原还是太平时节时开封府又是省府大城看光景也是较这襄阳差的远了。你看这路边的货物多半是南洋来的奇珍异物有许多咱们这官宦人家子弟都没有见过更别提老百姓啦。”

    又回头看一眼自已身后的队伍因见各人都穿的破烂流丢用中或刀或剑大半是执棒弄棍的又都是灰头土脸不成模样。看押他们前行的却偏是汉王龙武卫兵一个个身披重甲手按利刃当真是威风凛凛两军相差如同云泥之别。

    因赫颜道:“大哥你看咱们的兵连人家城门口的什么靖安兵都不如。看这些龙武军一个个身高体壮身披的十几斤的重甲行若无事咱们可真是差太远啦。”

    李岩一笑向他道:“你不是觉得这个差的远是觉着咱们穿的太破烂吧。”

    不再理会却向一个路人略一拱手操着河南口音的官话问道:“这位先生弟有一言求教。”

    李侔定神一看见兄弟拦住的却是一个富商模样的路人头戴瓦楞帽身着团花细绸长衫脚踩丝履。因李岩身上臭味熏人那人禁不住捂住口鼻吱唔道:“有话你快问我这还有事。”

    李岩见他无礼心头甚怒却又有求于人只得勉强又施一礼恭声问道:“这位先生在下河南李岩。敢问这一路上那些打造华丽的马车却是做何用怎地上面拉的人行行色色装扮不齐?那些车却是模样一般都刻着印记。”

    那人上下打量他一眼却是不知道“河南李岩”是谁在脑中略一思索只得勉强将这邮传之用向李岩解释了。见他低头沉思心中一阵藐视心道:你一个土包子知道什么。倒白耽搁了我去进货南洋来的香料近来可很是好卖。

    说完拔脚便行路过李岩身边却又闻到一阵臭气熏人因又忍不住好心道:“你们来投汉军可要知道汉王最不喜你们这些人。汉王接近将军大臣们凡是身有异味的都逐将出去。上行下效咱们原本也是一年一洗澡现下可都是得常洗才是。不然官员们都不爱见切记切记。”

    李岩当真是哭笑不得却不料初来贵境竟被一个小小商人大大教训一番。当下也只得唯唯诺诺应了抬脚待行。却又听到那商人一路行去向自已属下一一言道:“不要乱乱摸这些货物卖了你们也是赔不起。不论你是何人坏了商行的货物谁也回护不得。汉王最重商贸保护商人可不是大明那边的规矩了。”

    又听他絮絮叨叨道:“真臭……唉呀唉呀!”

    啧啧连声一面感叹一面摇头晃脑的慢慢去的远了。

第六十五章 治平(三)

    李岩等人正自懵懂间前面带路的汉军都尉却是不耐喝道:“兀那汉子有甚想看的一会子来看个够。现下快随着我去参军行部报备等着安置。”

    “是了这位将军。”

    李侔极亲热地答了一句小跑几步跟在钱武身后。向他笑嘻嘻道:“这位将军身上穿着这么重的甲胄可累么?”

    钱武虽没好气却也只得答道:“一会子我脱下来让你试试看如何?”

    “这边太平无事其实到也不必如此。”

    钱武回头一看见是对方中主事之人说话又见李岩神色淡然并不如同一般初来投的义军那么屈膝卑颜虽是身上衣衫破烂不堪神色憔悴黯然却又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气质只让人觉得这个并非等闲之辈。

    因向李岩一笑答道:“居安思危么。平日里都贪图舒服不肯穿戴战时就能身轻如燕?这都是汉王的规矩你们呆久了就晓得了。”

    一路上谈谈说说随着那钱武绕过闹市穿街过巷约摸行了小半个时辰方到得城内汉军大营之中。

    营门处尽是钱武熟人哨兵们见他带着大队人马回来。忙都上前笑道:“钱都尉又是江北那边逃过来的么?”

    钱武白他们一眼斥道:“难不成是天下掉下来的废话少说验看了就让我带他们进去。”

    虽是熟识那些军士到底一五一十验看了令牌钱武亲自填了票注明带了何人入内其何缘故。待一切手续完备方又带了李岩等人进去。其余的兵卒只得留在营外坐地等候。

    因见李岩等人左顾右盼四处张望。钱武便笑道:“这边不过是几千龙武卫的驻地所在真正的大营建在城外。等这边的事完了自有人带你们去那里。”

    李岩因不知这边底细虽见钱武神色倨傲并不随和却也只得又问道:“请教这位都尉大人汉军军制我大概知道分为卫大将军、上将军、将军、卫尉、校尉、都尉、果尉、什长未知对否?”

    一群人正随着钱武往那军营内座北朝南的一排建筑走去沿途上尽是赤着身子操练的士卒。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一个个精壮军士**上身在泥土里不住摸爬滚打呼喝有声。

    龙武卫军因是持刃博斗的重甲武士最重身体训练。原本汉军的各项身体锻炼方法尽皆使用还加了精减选编的格斗之术。

    李岩等人一路行来只见一个个军士或用砖头拍脸或是捉对厮打招招击打在对方身上叭叭有声听来甚是吓人。至于打沙包、举石墩、伏地挺身、引体向上等新鲜玩艺李岩等却是闻所未闻从示见过。因见一个个军士皆是肌肉盘结精悍健壮不由得皆是在心里感慨称赞方明白汉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并非侥幸。

    钱武一路上与一面与各个训练的军士们招呼嬉笑一面答道:“全对。不过汉军还有军爵等级与将军职位并不相同日后时日久了你就晓得了。”

    “那么咱们这群新来投效的该当归哪位将军管制?到何处效命?”

    钱武向身边的副都尉笑道:“听听每个新来都是这么着心急着呢。”

    说毕方向李岩笑道:“这些事不是咱们老粗们操心的平日也懒得打听。到是近来做了这差事还略晓得一些。汉军原本出战都是各卫的将军们指挥凡驻守、操练、粮草都是各卫自行办理。占了江南后诸多事物不是各卫将军们能够自专的也办理不来。是以由兵部和参军部、大司马府在襄阳、杭州、福州、南京各地派出行署处置战事之外的杂务。象你们的事该当由参军部管。我现下就是带你们去见襄阳城的参军部署理将军。”

    各人听了无话李岩原本对汉军军制知之不详听了钱武这番解释到也罢了。此时方知道为什么汉军军权都落在武人手中汉王却为什么指挥如意并不怕武人做乱不派文官掣肘武将。

    待被引入参军行部正堂自有司官迎出问及原故之后便命李岩等人稍待。待参军将军薛毅出堂问清李岩等人底细。因赞道:“各位不惧豪强官府杀官造反为百姓不惧刀斧真好汉子!”

    又向李岩翘起大拇指赞道:“李公子之名在下亦曾听闻。仗义疏财果敢勇毅当真是难得的英雄豪杰!”

    李岩微微一笑知道这将军不善言辞出拙的紧。这一番话想必是预先准备好的套话此时一股脑倒将出来还不知道是说了多少次才有的效果。想来这两年多来江北各处动乱百姓无以聊生只得纷纷投效江南汉军之故。

    因欠身一笑从容答道:“不敢。岩虽在乡里略有薄名然贱名不足以有辱尊听将军过誉了岩愧不敢当。”

    薛勇原不过是个校尉因日本一战功劳甚大汉军内又一时安插不下又有意要锻炼此人是故把这老粗悍将安插来这襄阳任参军将军一职。他粗鄙不文心里虽是清亮却是苦于说不出嘴。初来任上颇是受了一些嘲笑待到得后来调来一些熟手佐吏又有书办相助提点到还好了一些。

    两个客套一番薛勇因皱眉道:“贵部的情形我已知道转战千里甚是辛苦。留存下来的部下想必都是勇武敢战坚韧不拔之士。来投我军当真是汉军的荣幸。只是这么久时间下来体力和精神想必都是劳乏之极。”

    说到此处李岩知道下文才是真正的安排他却也略有紧张生恐被敷衍打了事因一欠身答道:“我们虽是自河南辗转而来士卒疲敝甲胄不修然存留下来的确实如将军所言皆是武勇精壮之士。且又大多负有深仇与官府朝廷势不两立只要将军略给些粮草衣甲将来北上伐明我部愿为前驱披坚执锐勇往直前必不至成为汉军的累赘。”

    他这番话说的入情入理怎奈薛勇听的多了。那些来投的义军领们哪一个不是将胸口拍的山响待仔细一查那些什么“精壮”、“武勇敢战”的士兵们要么面黄股瘦对着馒头大米甚是勇猛稍重的甲胄便是穿不起来;要么就是流浪惯了流贼习气甚重不堪军令束缚。

    因皮笑肉不笑道:“贵部勇武本人也是知道。不过汉王的规矩甚多新附军不能整编入汉军伍中非得甄别打乱挑选合用战士入伍不合用者则安置为民。领调为他部听用。运气好的立时就有差使运气不好的等上几个月也有投附军队甚多有什么法子呢!”

    逼问李岩道:“是散编还是愿意仍为一部?依我看来你们都是一处来的必然还是想在一处。是以不如依我的安排先为厢军一部归本地的参军部指挥弹压地方。做的好了汉军自然再有安排如何?”

    李岩虽神色难看之极心中不悦。却也知道人家说的是实打乱散编挑选武勇之士入伍这是汉军建军以来的规矩断然没有让自已带着属下全部加入的道理。因站起身来向薛勇笑道:“既是这么着李岩一切依将军安排先告退了。”

    薛勇一笑便知道仍如往常一样。到是这一批投效过来的新附军虽是行伍不整衣衫破烂看起来到也象是个军队模样。可见这带兵的李岩到也还有几分本事因道:“请将军带着部下入城外大营换装、训练、领饷安家。至于驻防之地所部任务总得过两三月后再行分派。”

    说罢起身送客将李岩等人送出堂门。回到内室之后却又叫了参军书办入内将今日之事汇总节略报备给南京参军部知晓。正忙乱之间却听得门外亲兵入内禀道:“薛将军城外大营的刘国轩将军派人过来道是有新军入营请将军与兵部司官一同过去验看。”

    薛勇呻吟一声苦笑道:“我好好的一个武将却被派来做这些佐杂之事当真是要把我磨死过去才肯罢休么。”

    口中抱怨却是不敢怠慢。急忙带了一众属吏骑马出营直奔城外大营而去。可巧见着李岩等人在路上行走他却不过情面派了几个小兵牵了马来让李岩兄弟骑了一同往城外大营奔去。

    待出了城门却与孔有德并兵部各司官撞在一处这才知道今日不但是龙骧卫军有新军下拨入营还是龙武卫军前番入营新军大阅之日。调拨募集兵员都归兵部该管训练分配至各部乃是汉军参军部之事。因襄阳地处战略要地龙骧并龙武大部驻军和大将军的驻节之所皆在此处几次新军下来南京那边都甚是持重襄阳行部亦是不敢怠慢。

    自崇祯五年夏初起因抄拿官员、宗室亲藩所得甚多汉军先是花巨资在南京兴建火器局在广东等地加大铁矿开采大量的优质铁石由一路修好的直道源源不断的运至南京铸成火炮、枪支、弹丸。

    一边大造火器一面又是在江南各省招募新军。汉军饷俸甚高是以招兵文告一帖立时就是成千上万的壮丁报名入伍。到是张伟仍秉持精兵强兵的想头一年多来只扩军至二十万人便是暂停招兵先行训练。这一阵子眼见北方局势大坏满人随时可能入关到是又下令再募十万精兵充实各部。因战事或许就近在眼前便下令各部加紧训练勿使新募军士数月内可敷使用。

    兵部尚书黄尊素因知襄阳要紧南京那边乃是汉王治下到也罢了。这边不亲来探看却是不能放心。因带了从员自南京匆匆赶至也不入城直入城外大营查验。

    待孔有德、薛勇等汉军将官到齐方知道是这兵部正堂亲自过来。参拜行礼完结黄尊素也不多话便命人将一部部的军士亲自带来验看。也亏他六十余岁年纪须皆白精力却是甚佳。两万名龙武龙骧新兵一队队验看完毕又命操练校阅闹腾的人仰马翻到底才算满意。

    汉军诸将虽是武人却也不是不知世务的呆子。此时见了黄尊素如此动静便知道这老头子身处内阁中枢想来知道内廷消息。或许是汉王决意攻川又或者由襄阳渡江直攻河南也未可知。

    别人到也罢了刘国轩却是头一个问道:“黄大人这么着急可是汉王决意要用兵了么?”

    他们着急打探消息黄尊素人老成精如何不知。因微笑摇头道:“这事情不是文官们该管行军打仗的事内阁都不过问我如何能知道。我此次过来只是尽我的本份。你们龙骧龙武两卫十万大军关系到南京上游安危我如何敢怠慢。还是亲自过来的好。”

    又笑道:“汉军本部到也罢了厢军身份地方守护重责也不能因忽怠慢。迩来投效兵马甚多不能良莠不齐尽数收了总要甄别使用分而治之。断不能大意若是出了乱子其祸非小。”

    各人自然是唯唯诺诺各各遵命。当下又说了一些细务黄尊素便命各人辞出独留下刘国轩与孔有德二人说话。

    “两位将军明军近日集结于川陕交界汉王前日召集内阁并各参军会议很是忧心。”

    刘孔二人面面相觑却是不解其意。刘国轩因问道:“咱们扼住上游来兵不使游兵入境任他打生打死总归与咱们没有干系。有十万汉军在此那明军和张献忠部又能如何?”

    “到不是害怕明军怎样而是明军精锐仍在外缠斗京畿一带空虚若是此人被满人趁虚直入北方局势堪忧。是以汉王思虑再三或许要先入准制形胜之地预备与满人决战。还有云贵两省改土归流之事很不顺遂此时派大兵过去却是万万不能了。看现下的情形只得敷衍了事。所以若不取川只怕到时候后方也不是稳。”

    黄尊素长叹一声呆着脸看向远方向两位面露兴奋之色的大将军道:“征战之事两位或许无所谓可怜我江南百姓才享了两年太平日子很是不想汉王兴军再加上有心人播弄于中其间阻力不小两位只是武人并不明白。还是安心镇守荆襄静待时局变化再说。”

第六十五章 治平(四)

    黄尊素到来之后这襄阳城外汉军大营顿时是人仰马翻忙乱不堪。虽然兵部管不到汉军日常事物行军打仗更很不与兵部相干是以与明朝体制不同兵部正堂并不是汉军将军们的直管上司。只是但凡军饷、粮、器械、驻地、招兵等物都是兵部该管事项各人都拼了命的想成为兵部优先照顾的对象此时黄老头子亲自过来不借着这个机会抱住他老人家的粗腿更待何时?

    眼见营地内人奔马跑鸡飞狗跳。李岩带着众人在乱纷纷的人群中寻得了该管的厢军将领递交关防呈章后那将军便命李岩的大队属下验过了身体一一造册呈名记下相貌体格特征家乡籍贯等等其手续之繁芜复杂当真是令一帮子从乡间造反而出的农民兵们心浮气躁不已。

    “李岩河南开封府杞县人氏年二十二身高中平面白无须……”

    一直待到了最后那厢军书记官在纸上用浓墨记下李岩的相貌特征职务差使等详细备注方将手中毛笔搁下向李岩笑道:“李将军自今日起你便是汉王治下的厢军将军了恭喜恭喜。”

    那书记官站起身来向李岩拱了个手又坐下继续说道:“贵部为厢军襄阳守备军左卫屯军李将军为左卫屯军的校尉贵部有兵一千一百二十五人比校尉治下略有过这到也不打紧没准将来补充了兵员提拔李将军为卫尉也是难说。

    李岩见他行事周到语气温润有礼到也不敢怠慢忙回了一礼又着实客气几句方向他领了对牌印信等物凭着这些命人至仓库领取了衣服被褥饷银兵器等物。一直闹到半夜丑时方被人引领着到宿处安歇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他便一门心思依着汉军规定操练士卒。厢军原本是地方守备部队不持火器只领取刀牌枪盾等物衣饰上也没有汉军的铁制军徽饷银乃是一人一年二十两还不到汉军一半。是以训练操法强度也是不足虽远胜当年的明军比之汉军正卒却是差了老远。一般厢军的将领也只是依着操典规定而行唯李岩志向不比凡俗趁着驻防在汉军大营内的良机一切操练都依着汉军龙武卫的标准施行虽属下连声叫苦却是全不理会。不到两月的功夫这襄阳厢军中都知道李校尉之名。

    薛勇等人后来知道到也很是欣赏其人只汉军编制已满李岩又不肯将军队拆散分编便也只索罢了。派了他在湖北各处巡行辑盗军纪肃然令行禁止到是很让湖北上下的文官们喜欢。

    他虽是如此努力只是按照汉军升迁和做战的办法既使将来北伐激战厢军也不过是留驻原地很难有什么杰出的表现。纵然是他一直升迁最多也不过能做到屯卫将军一职想有什么大的展却也决无可能。

    每日里克勤克俭了解熟识汉军体制之后李岩却已慢慢后悔当日之决断。若是当时断然要加入汉军之内趁着襄阳正在招兵之时加入虽然做不了校尉到也能做个都尉交来北伐过江时也能带兵打仗以自已的才能自然不会居于人下。而此时虽是努力装备和士兵素质仍是远远不及正规汉军看着那些正规军的都尉甚至果尉都不将自已放在心上一个个眼高于顶模样李岩这样的才智高绝之人自然是心中郁郁。

    这一日处理完公务之后已是傍晚时分此时正是盛夏时分天黑的晚。一天的事却完了营内将士闲来无事在外面校场上嘻笑玩耍。

    李岩步出厅门因见弟弟李侔正带着一众军士翻身上马在夕阳下直奔校场中心用石灰粉画好的球场之内。李岩因叫道:“李侔小心摔下来!”

    他对这个幼弟钟爱异常总觉得他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汉军的马球戏是为了锻炼骑兵之用源自唐朝张伟又稍加改良在军中推广。先是强制这些年下来整个张伟属下所有体系的军队甚是不少文官百姓都喜欢上这个马球之戏。

    李岩是士大夫家庭出身虽不信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教条到也不喜欢自已弟弟与军汉一样在马上纵横奔驰挥舞球杆做一些惊险动作。虽然马术大有长进到底也不需在校尉的弟弟亲自上前博杀才是。劝阻过几次无效李侔别无所好军队与百姓不同什么赌博听戏等娱乐一概不准每日除了操练别无他事。唯有这马球比赛到还有些趣味是以一沾了手就不肯放下。几月下来小李公子的球术大为长进整个湖北都传颂其名在汉军中竟比李岩有名的多。

    呆立在原地咪着眼看了一阵马球因见场内尘土飞扬各人都是灰头土脸李侔在马上却是豪气逼人带着自已一方的球队来回奔腾竟是打的对方无还手之力。李岩摇头苦笑却也不好再劝。兄弟年岁已是不小难得有个喜好的玩艺儿做兄长的也只得略说几句不听也只得罢了。

    见他负手而行属下的副校尉与几个都尉围拢过来与他寒暄闲话。这几月来江南江北都是无事明军在川陕一线虽然调集兵力但西有李自成北有高迎祥无法以全力攻打四川张献忠亲率大兵镇守坚城深垒以待明军士气低落一时间竟无法破敌两边看似打的热火朝天其实正是胶着对峙明军一时难进张献忠却也没有能力打将出去汉军驻在襄阳竟是无事可为。

    因身边都是从河南一同出来的心腹手下李岩到也并不隐瞒心中所思。与各人略微讨论几句李侔的球技之后便苦笑道:“成日无事除了在湖北境内跑了几遭捉了几个小盗咱们只是干拿饷不做事的闲人了。不打球又能怎样。这么着下去我看我也得学上一学好疏散一下筋骨了。”

    主将抱怨属下各人自然是凑趣应和都道:“是啊都闲的骨头疼。哪一天派咱们打回河南去那才是好。”

    其实各人多半是农夫出身一路随行而来的多半是无产无业甚至连家室也没有的光棍汉子。此时在这富庶之地当兵拿饷每月白花花的银子准时关来一分不差。吃的穿的住的与在家乡时都如同云泥之别初时杀官造反的英气早就消折殆尽只盼着这样的安逸日子永远不要改变待攒上几年银子在此地讨个老婆买几亩地或是做个小本生意不比回河南那样的灾荒之地强过百倍?

    李岩也是知道各人的心思心里微微一叹却也不好则声。他壮怀激烈可管不了属下心中所想。再说这些想头也是人情之常若是一门心思只想着上战场去刀头舔血只怕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辞别众人便欲出营闲转。带了几个亲兵在营门处牵了马先往襄阳城内的厢军左屯卫将军府内打探了一番得知近期内仍是无事那将军只命李岩好生训练士卒又勉慰几句便端茶送客命他辞出。

    到得晚饭时间在城内随意选了一处酒楼带了从人上去二楼点了酒菜独酌。

    “李将军么?这可当真是巧!”

    李岩转头一看见楼梯转角处露出一张笑脸却原来是当日带他入城的那钱姓汉军都尉。

    忙站起身来拱手道:“原来是钱都尉一向少见却是李岩失礼不曾亲去府上拜见未知都尉一切可好?”

    那钱武大咧咧道:“都好托汉王的福能有啥不好!这阵子我也不在城里你便是来寻我也是白跑!”

    李岩原是客套哪里要去他府上拜见。此时这老实武人如此答话到觉得不好意思。因见他带着几个军官上来四处寻座便道:“今日巧遇合该我做个东道请诸位饮宴也是答谢当日都尉辛劳情份。”

    几人都是粗鲁武人这楼上拥挤的紧一时也难寻座位几个人稍一客套便一个个大马金刀坐下又吩咐人添了酒菜杯筷酒过三巡一个个脸上便泛红起来对李岩这个厢军校尉方稍加辞色。

    “李校尉迩来也曾听闻过你的声名才干见识都是一等的人才。只可惜在厢军中充任军官很难有什么大的想头了。一步错步步错我很为你不值。”

    见李岩神色尴尬那钱武又大刺刺道:“象我原本在汉王身边任侍卫不合让那小白脸抓了把柄在这地方上干起武官来每日奔波辛苦的却又比在汉王身边差了老远又有什么法儿呢。”

    他说的兴起将上身的佩甲去了光着胸膛道:“前阵子被调去云贵路上就跑了两个月真正和那些土司和明朝败兵打仗到是少有。这还亏得是新修的上好直道一直跑将过去若是不然半年也别想回来!那些个鬼地方隔几里路就是成片的山上头调咱们过去定然是嫌我们闲呆着没事让咱们跑上一跑方才罢休。”

    他虽是说的有趣李岩看他神色却是比当日憔悴消瘦许多。身着重甲的龙武军在云贵那样的山地雨林瘴疠之地跑了几月当真是苦楚之极却也难怪他诉苦了。

    正欲安慰却是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道:“钱都尉莫不是要从云贵对四川用兵不成?若不然汉王自当会派火枪兵去剿匪平叛在当地整编的厢军战力也是不弱何苦调龙武军辛苦跑将过去。”

    “嘿你算是问着人了。寻常的武官别说都尉就是校尉将军只怕也不晓得。到是我到底曾是汉王的近侍消息却是比一般人灵通的多。”

    他猛吹一气又向左右顾盼一番方低声道:“听宫内的侍卫们说汉王近日军议多半是对着四川排兵演练也是由襄阳出兵入川。听人说云贵那边原是稳当汉军当日攻破生擒了明朝世镇云南的沭家上下那边已再无反复。后来汉王思虑云贵不稳恐将来攻入四川时会有干碍因痛下决心行改土归流设官立府迁无地汉民入内屯垦之事。这么子一来才激起大大小小的土司们叛乱。若是依着明朝规制设卫监视土司任命下敇书给那些蛮子命他们世代镇守哪来的这些变故。”

    李岩点头道:“这么着也对这脓包留着不挤迟早是大祸害。若是汉军攻入川内时张献忠部流窜到云贵和那边的土司勾搭成奸朝廷对那边的控制不住内地严实却是更大的麻烦。此时将那边稳住了很是稳当。汉王行事布局当真是讲求一个稳字。”

    又沉吟道:“既然这么着一说趁着这边暂且无事调用新征召的军士们去云贵那边打上几仗那跑上一跑将来入川时就好上许多。那入川之后也得爬山涉水的可比云贵那边难上许多。”

    那钱武一拍大腿喊道:“着啊!薛勇将军也是这么着一说如此看来只怕入川之日不远了。嘿我可要好生打上几仗也博个封妻荫子才好。”

    几人议论一番都觉得大战在即除了李岩之外那几个汉军军官都是纯粹的武人一听得有大仗可打那军爵赏赐自然滚滚而来各人都是兴奋之极说不一会便攘拳把臂拇战起来。

    李岩不耐吵闹因推说要回城内大营会了酒账之后便向各人道别。他是厢军军官有仗也是捞不着打各人安慰几句便送他出去了事仍回二楼继续饮宴说笑。

    踏出这酒楼之外掏出怀中金表一看那指针已在十点左右。眼见一队队巡城靖安军迤逦而过城头的司昏鼓开始敲击提醒人们即将宵禁城门就要关闭。

第六十五章 治平(五)

    向四川用兵的消息虽然上层极欲保密然而这种大规模的调兵做战却是瞒不了人。初时不过是中下层的军官们猜了出来待到后来各种战略物资源源不住的涌向荆襄之地便是连稍有些体面在官府内有些耳报神的商人百姓们也是知道汉王殿下即将对四川的反贼张献忠用兵了。

    此时的中国阶层分野到也简单不过士农工商四字罢了。用兵一事自然不劳农人操心除了家中有亲人在汉军中当兵吃饷的还稍加挂心之外其余的农人也不过是劳作之余闲聊几句罢了。赋税低天时好不趁着这好时节多出些力把官府由海外进来的什么玉米、土豆多种上一些以备荒年之用却去操那个闲心做甚?只要明军不打过来又重收三饷天下事农夫们是全然不管的。那工匠百工每日忙的屁滚尿流此时江南四处需用百工到处兴修水利桥梁道路稍懂些技术的匠人们恨不得被劈开来使唤哪有闲情管什么打仗的事?

    到是只有商人与士子才对此次兴军很是在意多般猜度议论。这两年多来汉王提升商人地位鼓励工商与明朝压制打击的态度绝然不同。江南原本就是明朝工商兴旺之地虽然神宗派出矿监、税监败坏到底元气未失两年多来的大举扶持与南洋各处的贸易对日本的产品倾销多半都是有暴利可得的上好生意。光是苏州各地依着台湾布厂而兴建的工厂作坊所使用的产业工人便已达四五十万人。前次汉军扩军便在四处采买军服物资江南各处的商人便是小了一笔。此时兴军又是所费甚多各种物资源源不断运往襄阳的同时却也是江南户部的金银流向各个商家之时。

    商人得利自然对战事甚是支持。大大小小的商人由江南各处奔往前方就近与汉军司马府洽谈商量凡一切需要自民意采买选购的物资都由这些商人提供。至于儒生虽然不能在表面上心向明朝但对汉军讨伐流贼却也各各拍手称快各各赞颂不已。若是北上伐明只怕什么穷兵黩武、残害生民的怪话到是免不了要说上几句了。

    待南京参军部的命令一道汉军的前期准备早已完备一接命令便即刻从施州卫沿水6两处沿江而上直攻入川。

    张献忠的主力全数都在川陕边境与明军对抗此时突然有八万汉军从后路杀来纵然是蜀道难行进军不快却也是很快攻下几个险要大城直逼泸州兵锋直指重庆。

    “哈你们看看快看看张献忠给我送的什么信来!”

    自对四川用兵之后张伟便将庶务政事放在一边每日召集在南京的参军部各参军将军汉军神策、神威、飞骑、万骑等各位的大将军商议前方军情。

    周全斌数月前便已从吕宋受调而回此时南洋局势对中国大是有利那葡萄牙人自闹腾着要脱离西班牙人的掌控完全独立两国正自闹的不可开交竟没有什么精力来管海外殖民之事。荷兰与英国的战事已打了三年初时荷兰依着商船数量众多迅改装成武装炮船在南洋及北美四处邀击英军舰船因其有数量优势英军此时的战术也并未比荷兰强上许多是以战争之初英军被荷兰压制竟致无还手之力。待打到第二年英军改海上决战为四处攻击荷兰的商船。那荷人当时垄断了西欧至北欧的各种贸易商船在地中海内来往不绝。英军主力舰船齐集本土在海上到处击沉或俘获荷兰商船。待荷人醒悟过来军舰回师救援却是无力回护全数的商船每日来回奔波英国舰队却总是不与之决战。如此耗了两年荷兰原气大伤贸易收入几乎为零国力已是难以支撑。

    两边这么打生打死硬拼了几年实力都是大减此时不但不敢为难张伟到是拼了命的讨好于他。生恐此时张伟在某一方投注在其背后插上一刀那可便是万事皆休了。两国开初便都在台湾设了联络官待张伟打下江南实力大涨便更是拼命巴结。那些使臣隔三岔五的求见邀好生恐有一朝伺候不到让张伟恼了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因这种情形张伟又虑及与满人决战之期可能不远。周全斌大将之才此时再留在吕宋甚是浪费其才。故此几月之前便调了他回来。此时在这武英殿中议事就坐于张伟下张伟顺手一递便将那张献忠派人自泸州城内射出的书信递将于他。

    周全斌略一欠身接过那书子展开一读亦是忍不住哑然失笑只见上面写道:“汉王殿下你姓张小子我也姓张咱俩个原是同宗何苦来攻打。不如联了宗一共对付大明岂不更好?”

    因回话道:“这人粗鄙之极也不知道怎么占了全川手下还有那么多的精兵强将为他卖命。”

    又将手中书信递于江文瑨等人传阅各人看了自然不免凑趣一起笑上几声。各人均道:“这样的一个人也能成事。当真是天下无人了让他这种妖孽也出来献世!”

    张伟却想起张献忠祭祀张飞庙时的祭文那张献忠写道:“你老子姓张咱老子也姓张咱们就联了宗吧!”

    那种粗豪不羁的劲头到也是个汉子。此时情势危急这人便自称小子哀告求情到当真是令张伟哭笑不得。

    见各人都是鄙视于他张伟到敛了笑容正色道:“到也不能小瞧他这个人能屈能伸情势不利装孙子一有机会便是蛟龙入海再难制他。况且他手下有几个猛将都是敢杀敢拼的大将之才决然不能小觑了他。我已命刘国轩并孔有德稍住攻下泸州后就止步不前。”

    他噗嗤一笑向诸人道:“也算是卖他这封信的面子失了近半土地人口下一步如何走法。”

    别人尚未领会他的意思江文瑨便开口道:“汉王想来是要看看明军的动静如何么?”

    “正是长峰你猜的对。牵一而动全身江南刚稳定两年这一次攻川也是迫不得已。此时若是与明朝大干起来引得满人入关实非我所愿意的情形。”

    江南情形各人自是深知虽大力展贸易工商又收取田赋商税到底是时间尚短整个民间也不过是刚刚温饱好比小树刚刚抽芽若是大力摇晃动了根基却也是其祸非浅。

    因军务完结见各人都要辞出张伟却起身笑道:“政务繁芜咱们且去城内驻军大营散心去!那边有各处驻军的马球比赛这几日忙我却没空过去今日到得抽出空来去看上一看!”

    他自归来之后这些年来甚少有什么娱乐开心之事。到是为了锻炼汉军各部骑兵的马术想起唐朝时中国人武勇皇室都有马球之戏其风甚炽一直流传到朝鲜、日本等国。到得宋朝时失了养马之处也只得在地上踢来跑去。明太祖为禁绝百戏连传了千年的蹴鞠之戏亦是禁绝。中国人在先秦两汉时文武分野不明士人亦需学骑射剑击是以各种锻炼武勇的游戏流传于世。到了明朝整个民间颓废丧气除了淫糜于**浪费体力于床弟之间皇帝都死于服用**不当近亿的汉人竟然没有一项能增强体力需着武勇之气的游戏。

    思来想去也只得借复古名义命士大夫佩剑习驾、射、之余亦习剑术。科举之士不但要能文亦要习武。在此之外在汉军全军推广仿足球的马球之戏一来勤习马术二来寓武于戏之中比简单的命令有效的多。还在台湾之时马球、龙舟、武术、技击等游戏就由汉军流至民间上行下效整个台湾民风亦慢慢变的彪悍勇武。待到了江南之后不过两年时间因知汉王喜欢各地的官府驻军又经常以重彩吸引马术精良之徒参于其中这些个类似于现代体育竟技的游戏已是深植民间于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当时人的生活习惯与思维方式。

    此次全军的马球比赛便是出征的龙骧及龙武二军亦是派了球队参加。在南京城内赫赫扬扬打了几十场下来今日到是决赛之时。汉王要去观战这殿内诸将一来要凑趣二来也实是大半喜欢是以尽数跟在张伟身后出午门过天街直奔城西的汉军大营而去。

    待到了营内校场因这比赛要有意培养士风汉军大营开放百姓士民还不需花钱购票便可入内观看。因此全南京喜欢球赛的士民皆是往这营内校场而来。依现代足球场规制建造是以这可容数万人的球场之内当真是摩肩擦肘人山人海。张伟所坐自然是场内单独辟出一块看台以宫内的禁卫们护守四周隔开群众。张伟一至便可坐下观看。

    “咦廷斌兄复甫兄你们到是捷足先登。”

    张伟一屁股坐将下去却见四周都是些来自台湾的高官巨商围坐左右。见他到来一个个站起身来陪笑不迭。到是南京的那些文官大臣们对这种蛮子的游戏仍是抵触来者不多。

    见因何斌与陈永华等人早已就坐张伟向他们略一招呼便亦落座观看场中比赛。

    此时场中早已乱成一片青草铺就的场地已是被踩踏的凌乱不堪那奔马不住带起大块的草皮有时马上骑士掌控不住就连同草皮一同飞将出去引的场内数万人一齐惊喝不已。马上骑士都是手持制式相同的球棒争抢在地上滚动的皮球不住的传停带射往对方球门处击打。若是中的则场中支持某方的汉军军士及百姓们欢呼不止若是偏出则嗟叹者有之欢呼与责骂声响彻云宵。

    这种对抗激烈的比赛只需看上一会所有的仪表风度都是消失无踪再加上不少人都买了赌注干系到身家性命吆喝起来更是卖命。不少原本以儒雅自持的书生文官都是脸暴青筋拼命呼喝加油。

    “嘿当真是斯文扫地!”

    “可不是率兽而食人不过如此哉?”

    张伟正看的兴起却听得身后有人嘀咕议论说的话却是尖酸刻薄之极。因扭头一看却正是几个南京文官扭着头呆着脸看着场中满脸的不奈。因招手叫人过来一问方知道是南京知府衙门中被迫前来观战的几个文吏原本就是不喜此时见了场中激烈冲撞便越无礼的议论起来。

    心中一动却是先不加理会。待场中分了胜负张伟便向何斌等人笑道:“你们既然来了到不如下场和我一队与胜队打上一场如何?”

    不顾他们推让因知道平素里为身体起见何斌等人早就学了张伟没事便跑步骑马已不是当年那身体孱弱之人。拉了他们下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翻身上马与那得胜的汉军球队交手。

    他们不过是下场随喜又都是身份极贵重的人物那胜队如何当真与他们打。每当张伟骑马冲来那球队到不抢球反道个个争先个个恐后将那皮球送到张伟棒下不过一刻功夫这个适才还悍勇之极的胜队便已被连灌数球。

    张伟扬棒大笑向他们道:“一个个都是滑头!”

    说罢将手中球棒一扔摇头笑道:“胜负无足观。只待明日传出汉王亲自下场击球便不负我一番苦心。”

    因又问那胜队中打的最好的领队向他道:“你球打的甚好你是汉军哪个卫军哪里人叫做什么?”

第六十五章 治平(六)

    那马球手不过十七八岁年纪看起来甚是腼腆张伟因见他紧张便笑道:“你在球场上是好汉子怎么和人说话这么害羞这哪象个纵横球场的马球手!”

    他到底是年轻吃张伟一激脸上立时涨红起来因挺腰亢声答道:“末将是厢军左屯卫都尉李侔河南杞县人氏见过汉王殿下!”

    见他欲下马行礼张伟一把拉住他胳膊笑道:“球场无父子咱们现下是敌手球队正在争胜行的哪门子礼。”

    又向他笑道:“河南杞县开封府治下吧?既然是厢军部属想必是因这两年河南大灾跑过来的?”

    “正是末将与家兄李岩半年前由河南南阳渡汉江入襄阳蒙汉王不弃收为部曲。”

    张伟露齿一笑向他赞道:“不得了。厢军的马术和球术训练不及汉军多矣你来了这么此天居然能打到这个地步当真是了得!不过你们一个个软脚虾似的莫不是看不起我们几人么?”

    这马球比赛是五对五的赛事争胜之时冲撞难免偶尔甚至有自马上跌落受伤倒地的。眼前的五位全数是自汉王以上数的着的高官大臣李侔等人哪敢当真逼抢?比如适才与张伟两马并肩只需往张伟肩头一倚他必会滚地葫芦似的摔下马去若是当真如此这般把张伟跌出来好歹来只怕李氏兄弟人头难保了。

    见他吭吭哧哧不敢说话张伟也知他甚是为难。因洒然一笑将那李侔单手一举叫道:“此球场英雄李侔也!”

    见他如此作派场内的汉军诸将官并观战士卒亦立时随他欢呼叫喊那赌赢了钱的亦是欢呼跳跃场中一时间沸腾起来几万人将脚底跺的山响一个个皆是热血沸腾竟似刚打了一场大仗一般。

    张伟亦是心神激荡这种激烈的体育竟技最易鼓动人的情绪便是连他自已亦是难免深陷其中。

    再三向场中众人挥手示意之后张伟亲领着一群参赛球手自甬道而出直回禁宫。

    李侔到是第一次来此禁宫之内一路上经天街、端门、午门、金水桥但见到处是高堂轩户金碧辉煌。心中又是赞叹感慨又很是兴奋到可惜哥哥不能同来无法见此盛景。

    待到了奉天殿旁的西角楼上张伟先是赐各人坐又命侍从等人奉茶。见各人都是拘谨之极扭着身子不安于坐。便向众人笑道:“适才一个个斗的跟乌眼鸡似的恨不能把对手给生吞活剥了现下却又和大姑娘一般的扭捏象什么样子!在我这里不必太过拘谨做那副奴才样子我不喜欢。”

    各人被他说的都是一笑神态作派已是轻松许多。接见获胜球队勉慰鼓励几句再颁绵旗、赏银这都是台湾历年来的规矩。张伟已是做了多次依样葫芦做将下来眼前时辰不早便向李侔笑道:“这几天有空你可常来我还想与你真较量一场呢。”

    李侔抿嘴一笑自然不敢说汉王不是他的一合之敌只得躬身含笑应了应答如仪。张伟见他年纪虽小却是落落大方一派世家子弟风范。到又问道:“你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么?看你言行举止断然不是小门小户的子弟出身。”

    “正是。末将的先父乃原本是大明的山东巡抚后任兵部正堂。”

    “喔原来如此。”

    张伟随口应上一声却不经意间问道:“未知令尊的尊讳上下却又如何逃过江来投效汉军?”

    他这些年明朝的部院大臣甚至是内阁辅臣亦是暗中见过不少连皇太极也曾把臂言欢区区一个兵部正堂的公子到也并不值得他动容。

    “回汉王先父李精白。末将乃是随家兄李岩自杞县杀官造反因距离开封甚近官府追剿甚急咱们抵敌不过由南阳渡汉江逃至襄阳乃止。”

    他见张伟一副若有所思神情还以为是想着自家兄弟不肯打散部曲不肯投效汉军只充任厢军之事不满。因小心翼翼道:“家兄原是要领着末将投龙武军孔大将军账下听用谁知咱们的千多名部下都是自杞县跟来不肯分散。除了家兄又不肯听命于人为防他们生乱便决意全师投充厢军。”

    他絮絮叨叨解释张伟已是从初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忙向他笑道:“无妨汉军厢军都是我的部下厢军各将多半都是这种情形这也是人之常情并不足怪。”

    见李侔释然张伟却又道:“你那兄长李岩现在何处?”

    李侔听他动问却是一慌神忙站起来道:“家兄就在城内因不得宣召不能进皇城之内。”

    张伟原本是要立时宣召这个以悲情英雄浊世佳公子的形象留传后世的李岩李公子转念一想却只向李侔道:“贤兄弟都是豪杰之士将来有机会我必定要与两位再饮酒畅谈论天下之事。今日已晚就请各位先回。”

    说罢自顾起身先行退出。殿内各人都起身低头恭送如仪。那李侔强忍兴奋与各位同僚寒暄致意一同步出宫外。待出了端门之后方上马骑行自天街一路而出直出了皇城之后方在城内事先约好的驿馆中寻得了李岩。甫一见他便将今日之事一一道出言语间甚是兴奋更是掇弄其兄想办法儿求见汉王得到赏识后自然能够飞黄腾达将来随大军杀回杞县救出家人兴复李氏家族指日可待。

    李岩静静听他说完屈起手指数落其弟道:“一小人辈方希图以游玩嬉戏的办法招引得帝王宠幸你打马球不过是喜好汉军又提倡这个是以我不管你。若是希图以这种手段来谋取升迁邀得王宠我必不饶你。其二汉王不过是贵人口角一时客套你若是把这个当了真。一心想着走终南捷径我看汉王为人行事也必不喜欢这样的人只怕这捷径越走越窄!”

    一通训斥过后见幼弟垂低头并不敢辩解。李岩满意的叹一口气负手走向房内窗前支起窗棂见外面是熙熙攘攘不绝于途的人群无数商家小贩沿街叫卖;路上行人都是衣着光鲜步履从容再有那西夷洋人南洋商人匆忙而过;又有几个高鼻蓝眼的传教士沿门挨户的劝人入教;当真是堪称八荒辐辏、万国咸集集四海之精华于此一地论起繁华富庶几年前的南京就可堪称中国之再加上这几年来的商贸展此时的南京城内不但是整个中国亦可称是全世界最繁华富庶的城市了。就是那些新挖掘而成的城市供水和下水道工程就已比满地粪便的巴黎和伦敦强过百倍。

    与国外相比如何李氏兄弟自是不知他们虽是官宦子弟除了去过北京和开封两个大城之外便是来到江南后游历过的几个城市。两相比较高下立判。一边是民不聊生官府中胥吏衙役再有那绵衣校尉并宫廷内监四处横行哪有半分南京城内安祥和谐繁花似绵?

    与李侔看了半响南京市景李岩长叹口气禁不住又抚弄一下他的头顶笑道:“我这次到兵部办事原也是要和你一同长长见识。现下这南京胜景也看了个七七八八咱们兄弟也该回去。还是安于本份或许将来还有机会。”

    李侔虽有些依依不舍他早就盘算好了。晚间要去南京城内有名的秦准河畔游览一番听说那十里秦准每夜金吾不禁丝竹管弦之声不断无数的文人骚客游荡其间还有那些知名的名妓应承于中。那有那打十番的小戏茶馆里听书看戏悠闲自在;街头上的杂耍、小吃他都想亲眼见见亲口尝尝也算此来此金粉繁华之都一回。

    只是兄长之命不可违嘟着嘴应承一声着下人收拾了行李带了同来的伴同一同牵出马来往汉西门出城去了。

    他二人出门不久一行十余人的羽林卫士在一个果尉的带领下匆忙赶到。那客栈老板到是吓了一跳急忙迎了出来待知道是寻李家兄弟方告知那些羽林卫士那李家兄弟早就退店出门只怕是去的远了。

    带队的果尉知道追之不及忙又回宫禀了张伟知道。张伟虽觉得可惜自已到底按捺不住要先见见这个名闻后世的李公子却是机缘不对他竟已离京而去。只觉可惜却也只得暂且不顾此时却已不同于往日用人行政牵一而动全身这时候提拔李岩一者开了先例于后世风气不好二者这么着用人李岩本人怕也是才高气傲之人断然不会接受。长叹口气也只得暂且放下。

    李氏兄弟不曾前去秦准河畔随喜观光这个闻名天下的脂粉之地却不因少了这兄弟二人而稍有失色。这一夜仍然是灯火辉煌莺哥燕舞热闹非常。

    明朝其实与元朝或是宋代的规据不同自明之前从不禁官员儒士**纵是当年的徽宗皇帝亦曾与勾栏女子私下相会朝野上下也并无什么非议之言出来。那柳永的风流才子之名响遍大江南北勾栏行院中到处传唱柳永新词他本人亦是流连于妓院之中甚至“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结果惹的仁宗不喜将他的进士及弟一笔勾去命他且去填词。他到也顺杆而上立了个旗杆上书四字:奉旨填词。把皇帝老儿一通调笑结果在皇权并不如后世庄严的宋朝竟然也无人管他。

    待朱元璋立国之后农民出身的他立志要复汉官之威仪尽去胡风。其实他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是以那胡人当庭打人屁股的廷仗之刑却是留了下来其余的陋习陈规也不能尽数。到偏生与妓院为难下了旨意并官员及儒士不得狎妓浪游若有违反其罪不小。到了明末这一禁令虽然名存实亡官员们却仍是不得其便已是以狎妓之事为耻了。明末之时到是有一些文人骚客与一些勾栏中志向高洁才华出众出污泥而不染的名妓相与交结如此这般几回下来秦准河畔十里欢场之名早就是声动天下。

    此时的秦准尚没有后世闻名的秦准八艳顾眉才七八刚年纪李香君也不过十岁出头其余陈圆圆、卞玉京、董小宛、寇湄亦都不到破瓜年纪并不曾出来应承客人是以艳名不播时人并不知晓。

    孙元化自从火器局近半的器械工匠搬来南京之后他身为主管自然也是随行而来。他在台湾住的久了已是颇为习惯原本是一动不如一静并不想再行搬迁却是上命不由人也只得携家带口全数搬来。好在宅院家俱都是官府为他准备停当一切到也便利。时日不多他便与原本的南京旧识同僚相与来往却是比在台湾时热闹许多。

    这日响午他的授业恩师徐光启自上海县赶来南京主持天主教会在南京新设教堂之事。孙元化一则是他的爱徒二来亦是入教之人自然是义不容辞随着老师鞍前马后跑了半天待一切仪式完成已是疲累之极。到是老师兴致颇佳晚上约了几个世家通好的子弟便在这秦准河畔摆下酒席宴请感谢他们在教堂一事上的相助之情。

    这孙元化生性不拘小节各人来此烟花柳巷之地都是精心打扮一番或风流儒雅或富贵华丽总之要教人一见之下便是大为倾心。此时这花船内酒桌旁早就坐满应邀前来的名人雅士唯独他身着旧袍脚着一双百纳布鞋就这么摇摇摆摆沿着踏板上船而来。

第六十五章 治平(七)

    各人正看的笑他衣袍不整也就罢了偏生头也是乱七八遭枯黄分岔且又拢的飘散额角上已是有几缕头散落下来看起来又是滑稽又是不雅。

    那座上不但有原明朝的内阁大学士、礼部尚书徐光启尚有去年辞官归乡的原太仆寺卿李之藻光禄卿李天经等人。这几人都是最早一批与徐光启一起入教的明朝大臣有名的才学之士。都是孙元化的师执长辈当着这些人孙元化身为徐光启的入室大弟子却也把平素里那狂放不羁的模样收敛几分进得船上先行向各人躬身施上一礼挨个问好听得徐光启吩咐了这才躬身坐下。

    徐光启此时须皆白已是七十二岁高龄的老人行动起来颤颤危危显然已是风烛残年时日无多。他原本因对崇祯心灰意冷诸多西学的著述和建言全然无人理睬只是指着他带着一群弟子伙着几个洋人教士为朝廷铸炮罢了。然则炮铸的再多体制上出了毛病的明朝却显是一日不如一日。因身体孱弱精力不济再加上请募葡萄牙人为兵前往辽东操炮一事半途而废对他的打击甚大。诸多不顺之后这老头儿便决意辞官不干一心回家颐养天年就此不问外事。

    他与西人传教士利马窦合作翻译的《几何原本》、《测量法义》、《测量异同》及《勾股义》等西学从马在明朝士林中根本无人问及。士大夫好不容易皓穷经少说了死记硬背苦读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四书五经待考中进士光耀门楣之后一心只想着熬资格往上爬研究的是做官的学问想的是拍马屁的要旨谁有心思弄他这些不经的繁杂之学?至于皇帝对他一则要他铸炮二来要借他的天文学知识编定历法罢了是以他不但对皇帝和政局失望就是对西学传播中国一事亦是灰心绝望之极。

    前两年闻得张伟在台湾提倡西学之后他便以赋闲之身亲赴当时还是大明龙虎将军宁南候张伟治下的台湾。诸多考较之后虽不肯见张伟的面却是对他治下的台湾满意之极。及得看到台湾使用的西学课本教材其中正有他翻译的书籍那些年青学子一个个认真向学丝毫没有内地士大夫世家子弟的那种迂腐沉气欣喜之余却又留下《农政全书》六十卷分农本、田制、水利、蚕桑、牧养、荒政等十二门类流传台湾使得全台上下得其多年的农垦渔林学问之利却也是令他心怀大畅之事了。

    到了张伟攻下南京不到一年席卷江南大明半壁为他所有之后因张伟甚慕其材对他在农业、军事、数学等各方面的才能敬佩有加虽徐光启不肯以旧明大臣的身份臣侍于他张伟却仍是对他照顾有加。地方官员隔三岔五的上门求教汉军专门派了厢军军士保护其家宅安全。他的大弟子孙元化掌管全台乃至南京的火器局要事职衔已是正二品的高官其出息如此却也是徐光启的功劳成就。再加上张伟这两年大办官学中西并重虽然还以科举取士却已是分门别类以专门学问考选专门人才不比明朝纯以八股取士甚难得到专业人才来治理天下。老人心境最怕伤感徐光启原本是死于崇祯五年崇祯闻报后还为之缀朝一日以示哀悼。谁料他辞职回上海老家之后诸事顺心老怀大畅此时身体虽然一日不如一日精神却仍是健旺的紧。

    徐光启因见孙元化进来虽是不喜他仪容不整却也知他素来如此到也罢了。掏出怀里核桃大的金表出来见指针已是指到晚间十点忙吩咐道:“来人快些上酒菜来!”

    这桌上原本就已摆了许多时鲜果酒让诸位大人尝鲜饮用不过是饭前小点聊以塞肚充饥罢了。待听得徐光启老大人吩咐下来船后厨房早就准备好材料伺候一声令下便立时爆炒起来一刻功夫不到已是摆着几道菜上来。

    各人早就安席已毕此时也不必再行客气先是布菜饮酒待喝过三巡各人脸上都隐然有了酒意这才都放浪形骸言笑无忌比之适才沉闷气氛又是大有不同。

    那李之藻原本也是北京城内位列九卿之一的重臣要员心慕张伟行事又知道张伟与西洋关系甚好不象北方对兴建教堂传教布道有许多限制除了教会不能干涉中国传统礼节不准以教会名义对信徒讲习现实政治之外其余都是无碍。是以连官儿也不要做了举家由天津坐船下海投奔南来。此时南京不设太仆寺他到没有做回原官只是先在翰林院内任侍读学士官位小了许多每常也是无事到是在传教一事上很是卖力今日南京大教堂落成便是他在其中出力甚大。

    他见各人都不再拘谨便知道这些未学后进的晚生们初时被自已与徐光启这个国朝前辈震住到不好说笑的。此时气氛大好他一时兴头起来便站将起身将身边埋头苦吃的一个大鼻子洋人拽将起来向各人笑道:“诸位贤契老夫为诸位介绍这便是执掌钦天监的汤若望大人!此番过来便是要执掌南京新落成的大教堂他官职在身跑到江南来很是不易大家伙多亲近亲近!”

    自孙元化起吴应箕、陈贞慧、候方域、朱舜水、顾炎武等人都站起身来一一向汤若望问好致意。那汤若望乃是德国科隆人出身于贵族家庭原本可以绵衣华食安享富贵岂料入了耶苏会之后一心以光大上帝荣光为已任便于万历年间来到中国先入澳门后到北京、西安等地传教此时他已做到钦天监监正曾协助徐光启编崇祯历只是此时天下骚动耶苏会以传教为已任对政治走向也很是关注。眼看明朝灭亡在即各会士自然远离北京是非之地改投南京。听了李之藻介绍之后又见各人都起身行礼他在中国久了自然对中国人的礼节知之甚详因站起身来向各人抱拳行礼做了一个罗揖圈后方又笑道:“李大人多礼了我现下不过是个普通教士罢了。”

    他操着一嘴流利的京片子邀了各人坐下又笑道:“说起来那汉王殿下不知道怎地对我很是关切曾派人邀我入宫问我有何打算。”

    孙元化闷哼一声向汤若望道:“汉王识人的本事当真是天纵之才这些年来手下网罗了无数英杰。凡是他有意收入袖中的无一不是顶尖的人才。汤老先生我看你有福了。只要愿意在南京谋个官职想来不难。”

    汤若望洒然一笑大胡子上沾的菜叶汤叶抖个不停却也不管只道:“我对当官没有什么兴趣汉王殿下对传教士和西学的宽容已让耶苏会受益良多。咱们传教士做官什么的只是希图传教方便若是贪图世俗享受到也不必入教来这万里之遥的中国了。”

    各人都知他说是乃是实情此人已是年近四十还是毛头小子便来到中国这么些年东奔西走的只为了传教之事其间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朱舜水与顾炎武一是浙江余姚人一是江苏昆山人此时都在南京太学内学习西学只觉眼界日开对西人教士亦不如当日那般排斥。因都道:“汤教士的所为当真是令人敬佩。”

    吴应箕今日此来乃是却不过徐光启与李之藻等人的面子他是纯粹的旧式中国文人对西人教义很是排斥只却不过面子在这敷衍随喜罢了。听了各人的赞誉之辞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则声。扭头见了陈贞慧凝神细听一副专注模样心中甚是不喜。他因上书言事丢了官职这陈贞慧做个巡城御史却甚是起劲两相比较心中酸味立时大增只觉得其人面目可憎令人厌恶。

    又听得汤若望言道:“今日大教堂落成这是整个中国甚至是整个南洋最大的天主教堂这就是汉王殿下对我们最大的恩德了。为了报答汉王的德意我已经修书给澳门的耶苏会士们派了大批的会士过来充任南京、杭州、长沙、武昌等各城中太学的教师在传教之余为大家传授一些西学的知识这便是我们的回报了。至于别的身为主的仆人不再需要了。”

    陈贞慧却又对汉王提倡西学一事大为不满此时听了心中一阵烦闷想要开口斥责却又因徐光启等人是前辈学人资历别说自已就是黄尊素、钱谦益等人亦是远远不及。只得按下口气低头吃菜不提。却又与吴应箕目光相撞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的轻视之意扭头一顾便不再去看。

    这一桌人其实各怀心思并不对路。只是却又都是城内清要闻达之人与徐光启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故都被一股脑儿的请将过来。也是为了怕城内清流儒士对兴建教堂一事不满暗中反对甚或是挑动百姓与官府前来干涉破坏只得将他们一并请来饮宴拜托以徐光启等人的面子压制方可无事。

    因心中不乐陈贞慧却想起一事为了岔开话头便含笑说道:“听说汉王王妃又有身孕前儿亲去鸡鸣寺烧香许愿。这一回却不知道会不会是个世子爷降生了。”

    他只为岔开话头却不防又将吴应箕的恨事提起。那吴应箕再也忍将不住虽不敢再攻击张伟立娼妓为妃却是冷冷道:“汉王应当充实后宫!虽说为王者不好二色也是美事然依着周礼古制也需再娶八人凑起后妃人数才是。子嗣不茂诚然不是国家之福。”

    这番话虽是别有私意听在这些人的耳里却又甚是有礼。徐光启因捊须沉吟道:“这话是极。汉王天纵神武想来一统天下也非难事。他治政理民甚是宽仁对百官文士也极是尊重这样的圣明天子五百年方能一出若是皇天不佑天不假年其未竟之志该当由谁来继承?此事我亦曾上书给汉王偏他不听我也是无法可想了。”

    顾炎武是后学末进原本这种场所甚难插言此时见各人尽皆摇头显是以张伟不肯纳妃而甚是忧愁。他的思想却很是激进与黄宗羲几次长谈后更是觉得天子乃天下最残暴之人以天下侍奉已身将天下视为已有殊不知天下仁人豪杰如同过江之鲫怎见得这天下便要归天一家统治?

    因笑道:“其实到也无妨。我曾与西人教士略谈过几次对他们的政治到也了解了几分那荷兰国便是无君主的。人家不一样是海上强国国家安泰富强?”

    徐光启斜他一眼斥道:“小子无知竟敢胡言!”

    见他涨红了脸显然是很不服气因又道:“我来问你自汉王以下谁能让几十万汉军心服愿受其制?汉军现下有五卫、两骑再有水师、厢军这些军队各不相统属都归汉王节制若是汉王突有意外这些军卫的领会服谁人?莫要看了几本书就小瞧了天下英雄!汉王今时此日的地位决非是轻易可得!”

    陈贞慧此时已颇是后悔不该引这个话头到使得各人争吵。因见气氛僵持忙笑道:“说起汉王治政今儿到有一桩趣事。刑部的张慎言张大人前几日题了一本奏事汉王这几天只顾着军事今天又忙着去看那马球比赛竟是拖着没批。惹得张大人火起跑到禁宫内求见却不料汉王正要回后宫歇息张大人拉着汉王的袖袍不放只听得嘶拉一声汉王的袖袍竟被拉开。”

    见各人都听的目瞪口呆陈贞慧心中得意之极。他是皇城内的巡城御史这些朝廷秘闻却是比旁人知道的多。因又笑道:“在旁边的人都吓傻了都以为汉王必定会大雷霆张大人必被训斥。谁料汉王捡起衣袖笑道:仁宗被包黑子吐了一脸的唾沫任它干了不去理会;宋太祖一时怒用斧子打落臣下的牙齿结果被载入史册丢了几百年的脸。孤可不上你张慎言的当休想博一臣忠名却坏了孤的名头。说完就将那本章拿将过来批复了事后方才进去。”

第六十五章 治平(八)

    说到此处各老夫子并那些青年才俊们尽皆赞叹称颂不已。虽然吴应箕就不相信张伟如此虚已纳谏只觉得他威严霸道哪里有半分盛世之主待人以诚的风范?却只是闷在肚里不敢做声。此时若说了出来煞风景不说还容易流传到张伟耳中有不可测的深祸。

    还是在台湾之时他已知道张伟属下司闻曹的那些细作暗探的厉害。他们多半化身为奴仆、茶客、伙计专门在阴私中窥探官员**。因顾忌特务政治恐伤士大夫之心到是不给这些人捕人拿人的权力。纵是如此由台湾出来的文臣武将也是对高杰属下的司闻曹甚是忌惮。

    在前后左右偷瞄几眼这花厅内侍立的青衣小厮、酒娘那慈眉善目肚大腰圆的厨子还有应承的老鸨弹曲的妓女虽一个个似模似样全无毛病这吴应箕却只觉得个个可疑。心中自危因不敢再多说话只低了头喝起闷酒来。

    实则他草木皆兵张伟令高杰弄起来的司闻曹哪有如许能力。那几百个暗探细作多半到是在打探明朝和满清虚实饶是如此仍是不敷使用。至于用来监视臣工原本是定台之初的不得已之举。此时各部、地方都有各系各派的官员任职有汉军各卫各厢卫分别弹压地方又放开言论兴办报纸哪里还有闲情四处派出细作收罗官员和士人的言行。

    这吴应箕噤若寒蝉不敢言声只是低头喝起闷酒。却听徐光启等人一直赞道:“此举甚有君人度量明皇自孝宗后再无此举。”

    酒足饭饱之后各人都按剑而出下船之后各人长揖做礼正欲分手。却突围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响动沿途正在游乐闲逛的行人尽皆急忙让开道路。待蹄声稍近一些便可见是一队汉军飞骑士卒飞奔而来。

    眼见他们肆无忌惮在闹市打马狂奔徐光启等人立时沉了脸。待那队汉军奔到眼前还不待他们说话徐光启便怒喝道:“你们是哪个带的兵怎么敢如此跋扈不法!这闹市之中行人甚多若是踢伤踩伤了人或是撞坏人的东西你们该当如何?”

    那带队的乃是宫内的宿卫果尉因奉有紧急公务便在这秦准闹市打马狂奔心中正是得意。却被这老头一通训斥心中虽是不服看他模样到是个读书士人戴头巾佩剑正是张伟新制士人衣着。却也不敢得罪只得翻身下马向徐光启行了一礼方道:“咱是有紧急公务怠慢不得是以才这样平时并不敢如此。”

    他虽粗鄙礼数到也周到。徐光启因柱着拐慢慢踱到他身边皱眉问道:“什么紧急公务莫非是南京周遭要有战事么?”

    回头向孙元化道:“快随他去想必是来寻你前去商议军情。”

    孙元化正待上前却听得那果尉又道:“咱不是来寻孙大人咱是来寻陈贞慧陈老爷的。”

    张目一望却正看到喝的红头涨脸的陈贞慧站在人群中那果尉正归他管因急忙上前施了一礼禀道:“陈老爷奉汉王和校尉大人的令前来传您入宫。”

    “呃这会子能有什么急务。多半是内廷有什么新的举措召我前去交待。老罗我一会子随你过去就是。”

    见陈贞慧并不以为意显是酒意上来不甚明白。因急道:“陈老爷请你去!城外文官和统江南征召的外派官员昨夜就已在码头等候;就等着城内的诸位老爷汇齐便是按名册拿人送往港口开船起航!”

    此语一出原本浑不在意的各人立时惊醒忙七嘴八舌问道:“拿人拿什么人?又捕往何处去?”

    因见陈贞慧亦随着众人问个不休那果尉急的无法额角上沁出大滴的汗珠来因顿足急道:“诸位咱只是小小的果尉知道什么!只知道统江南几天前就开始捕人送上船去配吕宋。今儿轮到南京城内开始拿人人一拿齐即刻上船由各位老爷们带着护卫看押。陈老爷不必再问了误了汉王的事你其罪非小!”

    陈贞慧此时已是酒醒连打了几个酒呃也顾不上不雅还连带着喷了几下酒屁弄的吴应箕等人皱眉躲避不迭急冲冲跑徐光启等人身前躬身施一礼一迭声道:“诸位前辈小子失礼王命在身无法恭送各老师了。”

    徐光启到底是有了年纪的人吃不住这么着一闹此时已觉得颇是头晕见陈贞慧来辞忙吩咐道:“快去耽搁了汉王差使可不是玩的。”

    陈贞慧急忙翻身上马却是软了脚几次三番的爬不上去。他原是个斯文书生原本除了手中执一把折扇再无别物此时腰间佩剑饰铜制鱼符内廷行走腰牌等物这些统是沉淀淀的重家什此时他又心慌意乱手忙脚乱一时半会竟爬不上去。到底还是旁边的小兵在他屁股上推了一把这才翻身上马只向孙元化等人略一拱手便立时打马而去。

    徐光启等人看他带着那几个宿卫绝尘而去一时竟呆在街心。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又见不远处传来锣声有人叫道:“所有闲杂人等一律禁止于街市行走。丑时之始禁官民人等出门。”

    各人面面相觑知道这便是南京自归张伟治下除了攻城之后的那几夜到还是头一回下宵禁令。因都是官身到也不怕寻了那声音转过街角只见那大街左侧的照壁上挂了一盏灯笼上书:“晓谕:汉王有谕照得军民人等知晓前番拿捕阉党、贪墨官吏并犯法宗室抄没家产。孤本以宽仁相待晓谕尔等在家闲住不得来往勾结阴谋不轨。今据都察院查察迩来此等人家多有阴私来往图谋谋反情事孤原欲一体擒拿依例问罪。兹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谕令汉军并各处该管衙门将尔等一体擒拿解送吕宋交由当地官员好生看管不体生乱此令。”

    吴应箕小声念完已觉得小腿软。当时的中国人不是贫苦到了极点都绝无背景离乡之事。一直到十九世纪去美国的华人还有攒钱请邮政公司送尸体回乡安葬之事。华人对叶落归根老死不离乡土的执念可见一斑。这吕宋在当时的中国人心中乃是去万里之遥的蛮夷之国荒凉困苦到了极点的地方。若是被强迫送将过去无衣无食无有田土房屋又身处万里之外的蛮荒当真还不如一刀杀了的痛快。

    因想起自已被几个东林党的知交好友怂恿一时不合上了条陈反对张伟立妃一事。原本是要借助清流之力与张伟打打擂台想着张伟是以明君自居想来不会连万历皇帝亦不如此时不但可博得清名还断无危险可言。谁料张伟突奇招以立御史台一事取消了给事中一职是以他名没有博到到是把官儿瞬间丢掉。现下只是以前给事中的身份在家中冠带闲居等候朝廷征召。但他自已到是心知肚明知道自已纵是心有公意结党以抗张伟一事却甚难得其原谅。他深夜自问为何要行此事想来想去却原来还是心底最深处觉得张伟乃是得位不正的反贼!

    怀了这个念头每常便不敢说话唯恐不提防间将这话说出那便立时是毁家的大祸!虽惕厉提防到底是心里有鬼此时一见这个文告心底的担忧立时涌将起来。虽然那晓谕上只是说贪官并宗室等家被拿他却很是害怕张伟命人顺手将这些曾经与他为难并在坊间四处散播不利于统治的儒生们一体擒拿了全家老小送到那吕宋国去名义上是有好生之德却是比全家抄斩更狠上一些。

    心中害怕之极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好似是那些如狼似虎的兵士们就站在他家宅前吆喝着将一家老小并数驱逐出府。猛打了几个寒战向身旁诸人急道:“既然汉王下令宵禁晚生得早些回去这便向各位老先生辞行。”

    各人知他心思也不便拦阻目送他回去之后。顾炎武因向徐光启冷笑道:“适才还说到汉王以宽仁为政谁料现下就闹这么一出!老公祖此事你得说话才是。”

    徐光启心中对将这么多人配吕宋也着实不满因慨然道:“说不得拼着我这张老脸明日求见汉王问问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又转头目视孙元化向他道:“你怎么说?”

    孙元化原对这些政治阴谋之事全无兴趣他只觉得自已安份守法一心为汉王研制火器任是甚么事也落不到他头上是以委实不愿搅在此类事中。只是这会子老师说话却也顾不得许多只得勉强答道:“汉王行此事不知何意学生明早定会陪老师求见请汉王的示下就是。”

    “如此咱们明早一起求见便是。”

    各人商议已定原本还要散步游逛此时宵禁令下却也无法当下纷纷揖让而别各自回下处歇息不提。

    且不提这群朝野知名的书生闻人正计较着如何劝谏张伟此时的南京城内却又有人正在以一种明朝流行的方式来试图邀买张伟的宠爱以摆脱现下自身的困境试图一朝得志快意恩仇。

    这人原本是南京城内中产之家的子弟姓杨名易安。因父母止有他一个儿子千方百计四处求贷供他念书以求他有朝一日中举登第好来光耀门楣。谁料此人虽是不蠢却因父母溺爱脾气品性甚不好。求学时便屡被那私塾中的老夫子责打教训待出学之学凭着小聪明中了一个秀才便自以为已是文人书生成日游街窜巷在烟花柳巷中流连取乐自以为是风流倜傥。屡次南闱不中父母因家财被他败当早已气死。那些真正的大家公子却又甚是鄙薄他的为人不肯与他来往。是以不但四处打不了秋风反道吃了不少免费的白眼。

    四处碰壁之后他已是气极索性便越的狂放不羁无视礼法。又做的几歪诗便以为自已是数百年未有的诗仙再世寻了几文钱刻了一个印章号曰:李白再世。种种荒诞之事数不胜数早便是南京城内的笑柄。待张伟得了江南之后四处皆需人才使唤此人便上衙门报名投效谁料那衙门中人亦知他为人操行均不用他。

    待捱到了今年此时已是生计困难难以维生。百般无奈之下却又被他寻得一个歪招思来想去之后便觉得此事可行因找了一个一样不得志的同好一同来行。

    “小白咱们这么做后甚是事不可为那……”

    两人早就计较清楚做了决断。拿着那从门旁邻居处借来的杀猪刀在自已下身比来量去却都是不敢下手。那假李白原也是害怕此时听得这人一说却骂道:“老胡力这事咱们不做一辈子不能翻身!”

    他狠了狠心向胡力道:“咱们彼此切将下去就是了!”

    说罢自已先一刀在那胡力下身划下去那胡力猛一吃痛却又将自已手中的尖刀向他下身一割于是两个同时惨叫呼痛在地上翻滚不已。

    那杨易安到底是主谋之人心中到还有股子狠劲因知道成年后阉割甚是危险早便备好伤药烟灰等物此时此时痛不欲生几欲晕去却是不敢怠慢急忙将准备的物什抹在下身。他抹将几下已是痛到极处再也不能支撑两眼一黑也不管那胡力如何就这么晕将过去。

第六十五章 治平(九)

    待第二天悠悠醒转却见那与他一同搏命的老兄下身仍是血淋淋一片人早已死的通透。他知道自已此时仍是未离危险因不顾疼痛勉强又换了伤药立时又疼晕过去。

    如此几次三番待他在这不透风的密室中过了十余日后下身的伤口已然凝结插入的鹅毛管子亦已拔出已可透着小口撒尿。他在心中长出口气便知道自已成功自阉已是一名标准的太监了。

    挣扎着起身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行状装好又换上一身新衫敞开大腿向那皇城方向一步一摇的晃去。

    待到了皇城之外正见着一队兵士来回巡逻因见他是白身之人虽有头巾又无佩服铜符并将他拦住不给入内。

    这杨易安却是胸有成竹只斜着眼向那带队的果尉噗嗤一笑傲然道:“你敢拦我?你可知道我要做什么?”

    那果尉却从未见过如此胆大之人这几日南京城内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那些平日里放言无忌的书生儒士们都噤口不言并不敢四处生事。此人只是个秀才打扮却是如此豪横无礼却一时摸不清他的底细只得吃吃道:“你是何人来此到底要做甚?”

    杨易安本欲明说左顾右盼一番却又甚觉不便因鬼头鬼脑的将那果都拉到一旁见左右无人便将裤子褪下让他仔细瞧了又将原由细故一一说了这才穿上裤子站在一旁洋洋自得只等那果尉处置。

    那果尉初时见了先是一惊继而竟是笑不可遏却又不敢大声只得强咬着嘴唇噗嗤有声。

    那杨易安见他模样却是大怒因道:“你竟敢如此?若是汉王收了我只怕我诛你全家如同割草!”

    他虽是大言炎炎在当时人的眼里却也并非全然是虚诈之辞。明朝自中期以后阉人势大难制每一朝都有一权阉出现呼吸俯仰之间决人生死。便是朝中士大夫亦需仰权阉之鼻息。自万历在全国各处派遣矿税太监之后虽是为害全国却也使无数贫门小户见识到了太监的赫赫声威。于是那些贫苦自不能养活儿女者多半在小儿年幼之际自行阉割送往皇宫希图富贵。也有那郁郁不得志的成年之人毅然自阉以求入宫的。这么多年下来明朝的太监总数早有立国时的几千人暴涨到近十万人饶是如此每年仍是有大量的良家子弟与那些流氓无赖纷纷自阉任你是皇帝三令五申宫中不再收人亦禁人自阉却仍是无法阻止这股子风气。

    就是在不久之前那魏忠贤还是以健壮男子自阉入宫到后来贵为九千岁之尊起因便是当年在自已裤裆的那一刀。如此的引诱之下自阉之风又如何能已几道令旨而停止?

    张伟自定鼎南京之后立时将旧明的所有太监一并逐出一个不留。虽柳如是赴南京后亦是不肯再招太监只是招募些健壮妇人帮着从内廷宫女做些洒扫担水的重活。至于来往安全传令便暂且有由内廷禁卫及侍讲学士们来行。张伟本人到没有觉得如何到是几个旧明大臣纷纷进言要张伟从旧宫内待中选取一些年少太监回宫伺候到也会方便许多。以他们看来只要制度定好让太监在皇宫内以备洒扫粗使却也不无不可却是不知张伟一来是知道太监不管如何监管因其接近帝王总是会影响政治。此类人身体残破心理扭曲只怕一万人也出不了一个好的况且残人身体以供使唤这是让一个现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是以不管各人如何劝谏此事却是决不肯行。

    他的想法这小小果尉自然不知因明朝末年自阉以求富贵之事甚多其间亦有不少成功者。张伟的宫掖中现下没有一个太监若是感其挚诚收留这个自割的家伙将来大富大贵亦未可知。因急忙敛了笑容向杨易安正色道:“这位先生这原是我的不是现下就送你往宫里去收或不收便不是我的干系了。”

    杨易安傲然道:“这是自然谅你一个小小的军官能有什么法子。也罢头前带路我这便去求见汉王殿下。”

    那果尉虽是心中郁郁却是不敢怠慢只得当真在头前带路将这阉人一摇一摆的由天街带往禁宫方向而去。

    待到了宫门处那守卫的禁卫却也不敢怠慢当下一层屋的往上禀报一直传到内廷当值的巡城御史之处。为防着禁宫内各侍卫领班们沟结做乱虽都是心腹武人却又以文官领巡守宫城之事是以举凡宫门处有何异动最终还是归那巡城

    御史该管。

    “汉王臣有事启奏。”

    张伟正在与一群前来理论的文臣耆宿们说笑解释正忙的不可开交却见巡城御史入得殿来向他跪下行了一礼后便起身奏事。

    因知道此人必是无事不来忙笑道:“有事便快说没有这里都是些老先生在说话!”

    “回汉王的话奉天门外有人求见。”

    张伟一听大奇却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求见竟惹的这人亲自来回。因又命他详细说了待听到那杨易安掀开衣服让汉军果尉亲视伤口一事想想此人的行径竟是抑止不住的暴笑。

    殿中各人原本是在十余日前便求见张伟商议遣送犯官并宗室家口十余万人赴吕宋一事。张伟知道他们名曰商议实则是来寻他打擂台鸣不平来了。是故推三阻四一直只推着忙不肯召见。待后来求见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再不好生抚慰一番势必要激起众人愤怒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将各人召将进来详加解释。

    此时正被搅的头痛却被这御史进来一闹场中原本凝滞严肃的气氛立时大变不但张伟仰天长笑便是那些个老夫子们亦都是禁不住笑将起来。

    各人笑上一气那张慎言主管刑部却先皱眉向张伟道:“汉王定鼎南京之后并没有禁民人自阉的诏命。此人虽绝不可收用却也不好治罪。”

    郑瑄等人亦同声道:“此风断不可长请汉王将此人训诫逐出并诏有司宣谕天下日后凡有敢行此事者必交法司究办。”

    他们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原以为张伟必定肯。却听得张伟道:“此事不能如此罢休。需重重惩戒以儆效尤!”

    张慎言躬身道:“汉王此事不可如此。不知者不为罪汉王不可以一已之私而坏天下人法请汉王三思。”

    “这个自然然尚书可为我思一良策么?这半年来携家口土地投充求为皇庄者络绎不绝;献美貌妇人女子者充斥南北奇珍异玩珠宝古董乃至地方特产者比比皆是;现下竟又有如此残父母之躯博君王欢心者若是狠加恁治有心人以为有机可乘日后再有人如此如何是好?”

    他这番话一说殿上各人立时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那吴遂仲原本并不言想着一会劝张伟收留些原旧宫内的太监以备使唤现下却无论如何不能开口了。

    张慎言知道张伟所言是实这一年多来不论是各地的地方官员、豪门巨绅还是平头百姓寻常商贾统统的把世上飞的爬的走的跳的但凡是世上有的历经千辛万苦寻了来巴巴的献给张伟以希图上宠。却都被张伟严辞训斥一概不收。现下这些人不献礼物不报祥瑞却又献上自家土地愿为皇庄。张伟正没理会却又有人割了自已愿为太监。若是不狠狠刹一下这股风气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沉思半响方向张伟答道:“既然如此先将此人以擅造宫禁之罪斩。然后由汉王颁布法令再敢如此者一律如例如置。”

    张伟点头道:“就是这么着。若是今日只将此人赶出了事只怕日后还有麻烦。”

    见各人都被此人引开精神他忙站起身来向众人笑道:“今日说了半天也好早晚的了大家请回若是再有话说我必定接见再来详谈就是。”

    他转身欲溜却见徐光启颤颤岿岿步上前来向他道:“汉王……”

    张伟忙摆手道:“徐老先生今日已迟若还有话说不妨等到明日如何?”

    见他仍是不依不饶只得立定身体正色道:“各位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左右不过是说流放吕宋太过狠心放至台湾或是海南可也。况且这些人多半心怀异志放到吕宋也是祸害——其实不妨事!”

    他边走边说语极快也不等各人能否听清只一个劲说道:“那吕宋土地肥沃地广人稀不过两三百万的土人居住。几年前吕唯风便开始命土人少儿穿汉服说汉话写汉字。最多不过一二十年那吕宋国的青壮土人便与汉人无二至那里又有何苦处?一年四季都是温暖如春又有种种特产水果那椰子我还每年命人送来饮用再有铜、金等矿藏这是多好的地方?”

    见徐光启听的楞张伟又笑道:“老先生改日等新送过来的椰子到了我必定差人送到你府上让你尝尝看!至于防着那些人做乱到也不怕。他们去万里之遥没有宗族没有乡党虽然有心为乱却都并非是旧识力量却是比在内地小上许多纵是有祸乱也比在江南闹起来更好一些可对?再加上有汉军和厢军还有土人佣兵还怕这些人不成!不妨事不妨事的!”

    各人被他的话说的心旷神怡这吕宋一时间竟好似成了天堂一般。待醒悟过来却见他已出了殿内侧门被一众禁卫拥着往后廷去了。

    各人同时苦笑知道些事虽然做的忍心张伟却势必再难更改决心。张慎言悻悻道:“汉王何其太忍!”

    又道:“还有下文。昨儿汉王派人正式行文下令刑部日后凡可判绞又或不绞可判十年重刑或是判流涉三千里以上刑者概至吕宋垦荒!我原说要驳回看现下的情形汉王决心以下此事又是军令非是民法连御史台也是无法可想。”

    徐光启原本是今日前来谏言的诸人之此时心中已被张伟说服。又隐隐然知道他近日有意派兵图北唯恐江南生乱是以一定要把这些乱源根除。

    因叹口气向张慎言道:“做大事者有时候便需如此。你也不必再与汉王顶牛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况且吕宋国向慕中华上邦成祖年间甚至请求过内附归属一事成祖因路远难制谢绝了事。今汉王有无敌水师又何必不将这几百万的生民辽阔富庶之土地收为我有?”

    见有人不以为然并不服气他又道:“汉王以战起家乃开国之君与后世守成之主不同。切不要以好大喜功不该开边畔一事来劝他。象他这样的创业之主绝然不会偏安于江南一隅之地窃窃而自喜的!”

    说罢转身向殿外行去。待到了殿门高阶之上却见一队禁卫军士正拖着那杨易安往宫外行去显是要拖他去杀头。徐光启却是视而不见只咪着眼看向西面的斜阳按剑长叹道:“丈夫当提三尺剑平定天下!惜乎吾老矣却是不能助汉王一臂之力了。”

第六十五章 治平(十)

    张伟急步出殿唯恐又被这群大臣们纠缠不休不能脱身。出得奉天殿由左侧门而出由乾清门迤逦而入见身后各侍卫杂役紧随其后因笑道:“你们不必跟来我略停一会儿这过去坤宁宫再无别事。”

    禁卫们得他吩咐便一一伫足不前往各宫门殿阁巡逻清查待夜色上来各人提着羊角风灯由内廷出外朝这诺大的宫室之内只在奉天门东角楼上留有内阁及参军部的值班人员以备汉王随时召见询问其余所有的人员例在天黑之前出宫而出。

    “下钱粮了下钱粮了……”

    随着一声声宫禁杂役们的呼喊声一扇扇高大厚重的宫门被推起锁好直待第二天五更时分方才打开。除非乃是张伟亲令任何人亦不可擅自打开宫门。此是明朝旧例张伟因其确有必要到也没有加以废除。

    “佃户李狗儿殴打其田主一案经刑部及都察院各司官、推官、法官会议臣等皆以为浙江臬司处断得当并无误判。经查那李狗儿原本便是刁滑疲玩之徒虽不曾触犯法度然此番因田主催赋逼租那田主王某不合与他口角李狗儿操起房内长凳将王某殴至重伤……臣等议:田主与佃户虽不是主奴之分然自古尊卑上下有别李狗儿以下犯上诚刁恶蛮横不可恕之暴徒浙江臬司所议绞立决之刑并不当。若恩出自上臣等亦自当尊令而行……”

    底下全是些颂圣套话及判例律令的援引无论是中央刑部还是浙省当日判案的法官均是异口同声都道这佃户该死汉王不必迟疑云云。

    刑部改革早已在两年前开始各地方官员早已得命不再负责判案拿人之事。拿捕侦察等务皆由靖安部该管捕到人犯后则由刑部审判其后由都察院核查较对若有不妥则可驳回重审。这已经是很现代的逮捕、审判、审核三道手续的司法改制比之原本的由执政官员兼理法官的制度强过百倍。刑部除在中央有专门新设的判案老吏充做法官并有合议断案制度之外还在原每省派有提刑按察使司。旧明制度提刑按察使司只设在省城之内署理一省的案件现下却是将提刑司强化加强下派到府、州县地方每有案件侦破便由这些各级提刑司先行审理若遇着死刑案件或是犯人上诉便有省级提刑司总理。判定之后上交中央刑部复审并移文案交由各级都察院审核。

    张伟原想着这么一弄必然是再无干碍以致政治清明律法森严。前前后后改革施行近两年来却总因一些下属的判例而气的暴跳。其因便是因此时并没有全然改革前明旧律除凌迟酷刑早被废止那些什么大明律、例、判等旧章程仍然使用。张伟满脑子现代意识然而脑子里却又没有装一部刑法回来到底这法律如何改该学习什么先进经验却也是全无头绪是以看到一些不合心意的判例也只是干着急罢了。

    佃户打伤田主在张伟看来正是受欺压的农民奋起反抗压迫乃是再正义不过的举动了。然而在这些大臣和法官们来看这是以下犯上属于十恶不赦的暴行。张伟屡次下令劝导这些田主少收田赋宽待佃农。去年春天甚至下令在京畿地区实行政府规定田赋凡有田之家租地给人的与佃农的租约最多只能是三七分成不准那些黑了心的田主将佃农的大部份收成克扣剥夺到自个儿手里。原以为这是前所未有的善政就是那些士大夫也必定是拍手赞同众口一辞的称颂汉王圣明。谁料命令一下先跳出来反对的便是朝中有土地田亩的大臣众人皆道:自古田主与佃户的租约没有政府干预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政府定制纯属多事之举。一则于理不通二则甚难施行。

    张伟闻听暴怒之下便下令各级政府严加督管不准阳奉阴违一有现违令者一律抄家。在此严令之下到果真没有人敢触这个霉头整个江南大大小小的田主们一律修改租约原本拿大头的田主们变成了拿小头的。除去有限的政府赋税再交纳给田主之后统江南的无地农民竟然也能有不错的收成手中也可以有几个余钱。做到这个地步张伟自然是满意的很。只是这事情并非是在整个官僚集团赞同下施行而是张伟借着绝对强势的统治者再有几十万大军的威势下以横暴的手段强力施行将来是否有反弹却也当是难说的紧。

    呆呆的看一眼那个刑部送来的呈文张伟想起前日何斌来闲坐说起近来不少田主不愿租地甚至是有大量的田主以卖地来抗议。而旧明的士大夫中有田亩土地的也不在少数张伟这么着行事竟是一下子得罪全江南的地主豪门。虽是头疼此事既然已行到这个地步却也是不能半途而废。与何斌商议半天又定下禁止荒废土地的法案交由刑部施行;政府大量的买入土地以百分之二十的标准租给无地农民。如此这般闹腾了几个月因强迫减租一事而沸沸扬扬的江南大局才算是稳定下来。

    此事一办完原本紧接着必定是以废人口税改成按地亩收税行摊丁入亩一事摊丁入亩一完则可以施行官绅士民一体当差纳粮把施行千年的对士大夫的优惠尽数取消。这两样举措都是非同小可减免田租还只是皮毛各地就闹腾个不休若是施行了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当差纳粮这两样只怕是明刀暗箭不断从此休想安生了。那雍正皇帝之所以后世名声极差到不为他夺嫡一事如何的不堪实在是因为他实行了这么多的政策又在任内大抄文武官员的家全天下的读书人多半与他为难暗中造他的谣言将他的名声弄的坏极。实则雍正到当真是一个勤政之极的好皇帝只可惜许多得了实惠的百姓并不知道感恩戴德而是随着读书人的口水编着这个皇帝的瞎话什么害死康熙、毒死兄弟、血滴子最后又死在吕四娘手中雍正若是死后有灵当真不知道做如何想了。张伟此时只是占了半壁江山北方还有满清、明军、农民起义军这几股力量让他头疼行起这些改革之事只怕比雍正还要难上几倍却教他如何断然施行?无奈之下也只得暂缓施行只待打下全国之后再言其它了。

    想着近来种种烦难事情原本还想与这些部臣争上一争的张伟狠劲咬着自已的上嘴唇一滴鲜血被咬落下来出一声轻响落在眼前的那呈文之上溅开成一个小小的红墨点。

    长叹一声在脑中想着那李狗儿如何的刁滑疲玩横行乡里诚属可恶该杀之徒一边想一边将手中毛笔拿起在沾染了红印泥的砚石上略沾一下在那呈文上写道:“知道了!照部议办理勿庸再议。”

    写毕甚觉挫败的张伟急忙将那刑部呈文拿起放在一边待将那呈文搁好竟觉得手上烫热非常急忙甩了几下手又狠狠的在桌上拍了几下待手上当真传来一阵巨痛方才觉得好过一些。他自天启四年回到明朝这些年来手上的人命当真是成千上万却从未同意处死这佃农更教他难过。

    “汉王王妃命属下来传话道是膳食在坤宁宫摆下了请汉王这便过去用膳。”

    张伟回头一看见是御前最受信众的羽林卫尉王柱子亲自前来因问道:“宫门各处都锁好了么?”

    “是全数锁好。内廷除了在乾清门还有侍卫把守没有锁上之外其余所有的宫门都已锁上。”

    张伟略一点头笑道:“你办事我放心。天干物燥着令宫内巡查的侍卫们小心火烛一旦不小心走了水那可不是耍的。”

    他平时从不肯过问这些小事今天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只顾说些闲话到让这王柱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只得小心翼翼答道:“是。这些事我都有交待汉王把内廷安危交给咱们羽林卫全因是待卫头目多半是跟随多年的老护卫了。办事都肯经心也很忠心。所以末将交待了若是有疏漏误事的这么多年的老脸也顾不得了!”

    看一眼张伟神色见他仍是一脸郁郁王柱子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只得继续说道:“请汉王放心侍卫们虽然不能进乾清宫的门不过内廷之内有三四百健壮仆妇都是精挑细选的力大胆壮之人。再加上管教训练了几个月才能入内廷侍候若是有什么危急一时间也顶的上用场……”

    他与张伟边走边说穿乾清门直入内廷之内左右跟随着几个小侍卫帖身护持手中提着明瓦宫灯照路。待到了坤宁宫外听得宫檐下悬挂的铁马在微风下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张伟听着王柱子仍在絮叨回禀些宫内防务整饰上的小事。因向他笑道:“柱子我不过是白吩咐一句你就一直说个没完。年轻轻的到成了老婆子嘴了。”

    王柱子见他神色如常拿他取笑这才放下心来。亦随着笑道:“汉王平常从不过问这些小事今儿突然问起来我心里到真是的怕的慌。生怕是什么事做的不对您要训斥。”

    张伟摆手道:“没有的事!你去吧小心戒备着就是了。”

    王柱子应诺一声立时一个转身身上的铁甲环片被他猛力一晃哗啦啦一阵巨响。张伟听得真切心中突然一动将王柱子召将回来就站在坤宁宫殿外的台阶上向他问道:“柱子你老娘接过来没?”

    “汉王上回您问过啦我老娘和媳妇都过来了。就在皇城边上置的宅子上回您出门还特意绕了一遭到我家里转了一圈。”

    张伟这才想起便噗嗤一笑向他道:“竟是如此我现下记性竟平常了。”

    又咪着眼看他直盯的王柱子全身毛这才又道:“柱子你媳妇生的到标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到也能干上回见你媳妇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肚子了吧?现下估摸着是要生了?”

    王柱子不自禁憨笑一声答道:“是啊。估摸着就在这个月了。等孩儿生了不敢劳动汉王喝喜酒却是要请汉王给赐个好名字。让那孩子长大了之后也给汉王效力!”

    “很好。这个事情我应承了!”

    见王柱子挺胸凸肚一脸得色。张伟突然敛了笑容向他问道:“柱子你在南京城外可是置了土地田产?”

    王柱子只是负责内廷禁卫对朝中的政务从不过问张伟也绝不允许外臣结交待卫是以他对前一阵子朝野纷争甚大的减租一事却并不清楚。若是别的大臣听到张伟问话想必会心中打一个突想上一想再来回话他却老老实实答道:“是这事汉王也知道?我给汉王当差这么多年汉王待我不薄赏赐总是头一份子。所以这些年来也攒了几个都交给老娘好好收着。待全家大小接了过来老娘就拿出钱来叫我在城外买了百来亩地这么些年的积蓄可全用完了。”

    “怎么你不入股做生意或是买条船让人给你买海外去?那可是生更大来钱更快。”

    “汉王咱是个粗人只知道拿枪弄棒的。家里除我之外也没有个顶用的男人。难不成让老娘和媳妇抛头露面的操心营运?买些土地来每年收些租子银两吃一口安生饭也就是了。”

第六十五章 治平(十一)

    张伟听了一笑又问他道:“你买了土地不久我便下令所有的田主一律减租。你怎么说?”

    听到此时王柱子才听出这不是闲话家常竟然是奏对格局。便不敢再怠慢低着头想了一回方答道:“回汉王臣不敢隐瞒。您下令减租臣并不敢埋怨。这也是汉王体衅穷人的善举臣是赞同的。只是老娘和媳妇是女人家只知道钱粮得的少了到是着实抱怨过几句。被臣下训斥过几句便也罢了。”

    张伟凝神看他片刻见他神情虽是略有不安到也是落落大方又素知道秉性老实不会说慌。便向他嘉许道:“象你这么想事的才是真有见识的。那些个随我过来的官儿们一个个仗着官俸优厚又有官员不准入股商行的规定到了这边之后竟都是大买土地田产一个个面团团做起富家翁来!上次减租的事虽然出面顶牛的都是旧明的士大夫说怪话放阴风的也都是江南的士子官绅然则我却知道在里面捣鬼的却尽有些台湾过来的大员!”

    他咬了咬牙怒道:“当真是昏聩!岂不知我想尽办法不过是要百姓好过百姓日子好过了天下自然富庶到时候什么事做不得?偏只看到眼前的小利一个个乌眼鸡似的就盯着那么点田产赋税!这也罢了我竟听说汉军中也有将领买了田产对我的举措颇有怨言。我已命冯锡范查了这样的混账查到一个就用军法杀掉一个!”

    适才他杀了一个佃户心中犹疑不忍半天此时起狠来却又似千百颗人头落地也不在话下。王柱子跟在他身边多年却知道汉王不仅仅是说说狠话便罢前一阵子军中好几个卫尉被处死家产抄没全家已随着此次配的大队前往吕宋。至于都尉果尉等小军官被处死抄家的只怕有数十人是以听了张伟的话他竟没来由的连打几个冷战。

    因知道此事利害甚大也顾不上再想忙向张伟大声道:“汉王杀的是!依着臣下的意思全家都杀了也不为过!别人也罢了汉军的军官哪一个不是汉王从苦海里拉拔出来的?哪一个在入汉军之前不是穷的裤子也穿不上?俸禄拿着军爵和赏赐得了却只是贪心不足杀不足惜!若是再有这样的人臣愿意为汉王亲自操刀砍翻他几个这才能消了心头怒火。”

    他初时只是奉迎说到后来却也当真是勾起的怒火。这老实人原本也是贫苦人家出身还是张伟赏识他憨厚老实又生的健壮有力因将十五六岁的王柱子留在身边延请武术名家教导他武术又教他识字接了他全家来台享福。这王柱子是贫家出身却是孝顺的很。家里穷时偶尔得了个白面饼子也要拿回家里孝敬老娘若不是张伟只怕不但是他老娘就是他本人也不知道饿死在何处了。是故说到后来却当真是愤恨之极。

    张伟见他说完胸口却仍兀自气的起伏不定因笑道:“你也甭气。世人重利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反正我有驭下手段谁也甭想在我手里翻起浪花来。”

    又顿足喝道:“去吧。我还不怎样你到快气死。快些回了值房安生当你的差去。”

    见王柱子转身走了张伟一笑转身便往坤宁宫殿内行去。待抬脚进了大殿但见数十支盘龙红烛将大殿内照的通明暗黄的金砖被烛光映射的闪闪光便在这正殿当中正摆放着由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张伟步到桌前因见桌边正摆放着新熬好的绿梗米粥看起来碧油油煞是馋人因端起碗来喝上一口又随手拿起一个宫制糕点吃上一口。他早便饿的狠了因这糕点做的松软可口更勾起他的馋虫来大口咬上几口咕噜咕噜喝上几口米粥将那糕点送下肚去。方转头问侍候在一旁的尚食局尚书李英爱问道:“王妃呢?怎么不见出来?”

    张伟自废除太监制度后因知内宫不可能一直无人。思来想去便决意以女官制度来代替几千年来的太监制度。在后宫设尚官、尚仪、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六局各设尚书署理事物。这些女官各有品级、供给由她们分別管理礼仪、人事、法规、财务、衣食住行等等各项宫廷事物。这六局下分二下四司什么司记、司宝、司依、司赞等等;又设内史院召入才学皆优的女官入充帮助张伟整理文案做一些文字上的佐杂工作。如此这般就以宫女仆妇将太监完全取代不必再担心内廷无人。这些宫女中位高权重的能接触机密文件者一律不准出宫亦不准交结外官若有需要联络外务则由下层的粗使仆妇传话不准夹带不准传递私话是以到也不担心她们能够干涉朝局。至于女官们自身的争权夺利明争暗斗张伟一古脑儿交给了柳如是管理他却是懒得烦这个神了。

    这尚食局的尚书乃是负责整个内宫的膳食下有司膳、司茶等司归她统制因御制膳食甚是重要是以她在这坤宁宫内随侍见张伟与柳如是并张伟长女喜欢何样膳食那一天是何口味便一一记将下来吩咐膳房准备。这女孩不过二十出头年纪原是江南某士绅人家的厨娘之女那士绅犯了国法被张伟抄拿全家她与其母正彷徨间因见内宫招用懂得膳食的宫女便一横心报名入宫以自身特长博得了柳如是赏识命她做了这尚食局的尚书居然也成了宫职五品的官员际遇之奇却是她想也未曾想过的了。

    此时张伟问话她忙敛眉低头轻声细语的答道:“回王爷的话王妃在东暖阁内召见尚衣局的尚书绵霞姐姐汉王若是要立时召见奴婢这便过去传命。”

    张伟看她一眼见她低头垂声音细若蚊鸣便忍不住笑道:“你到真是大家子出来的。听说你在原本的主人家只是居于后世帮着你母亲调制食物当真是一个外人不见。此时让你做这个尚书手下管着这么些人到真是难为你了。”

    见她将头又低上几分白皙滑嫩的脸庞上泛起细细的红晕俯仰之间上身原本就挺傲的胸部却又更显挺拔。张伟盯着看了几眼忙咳了两声收回了心猿意马吩咐道:“进去问着王妃还吃饭不吃了?她便是不吃肚里的孩儿也得吃饭。什么要紧的事要说这么久。”

    李英爱被他盯的全身毛正巴不得有这么一声忙福了一福应诺一声便转身往东面宫室行去。

    她一转身却又是一阵香风扑鼻。张伟暗叹一声心道:“老子若是古人只怕今晚就要这小娘皮伺寝了。”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得那东暖阁内传来柳如是的说话声隐约间仿佛却是在骂人。这柳如是一向待人宽厚又知道张伟不肯折辱下人是以待宫女仆妇们一向亲切并不以王妃的身份欺人是以此时听她在内殿骂人张伟一时间诧异莫名忙站起身来几步追上那李英爱路过之时忍不住在她手上摸了一把只觉得光柔细滑手感甚好。

    见她一脸惊惶他肚里好笑却是脚步不停急忙入内。甫一入内便见那尚衣局的尚书跪伏于地正抱着柳如是的腿低声哭泣。柳如是却气的满脸通红胸前起伏不定显是怒气未息。她不久就要临盆张伟与她说话都是带着小心此时见她气的非同小可忙上前抚住她肩劝道:“这绵霞平素看起来到也老实怎么竟然敢顶撞你。你也别气此刻命她出去明儿再理论不迟。”

    又向那绵霞喝道:“你做错了什么事惹得王妃这么生气?快些出去!明儿待王妃气消了再来请罪。”

    那绵霞如蒙大赦急忙碰了几个响头向张伟道:“原是奴婢的不是不合侍候的不好惹的王妃生气下回再也不敢了。”

    说罢便待起身离去。张伟正欲再劝柳如是却见她柳眉倒竖喝道:“你还敢虚言狡辩!汉王面前你也敢撒谎!”

    站起身来用手指指着绵霞却一时说不出话来。张伟见她气的手抖两眼中似有泪花因知道柳如是脾气甚好以前在台湾时便常受奴仆下人的闷气吃了亏却是不肯说只暗自生气。当日若不是庄妃大玉儿还不知道如何。忙又道:“来人将这绵霞拉下去打二十小板以为惩戒!”

    外殿自有侍候的宫娥宫婢其中不乏健壮有力者专司此职。听了张伟命令外面便有几个仆妇应了带了绳子便欲进来绑人。

    那绵霞泫然欲泣向张伟行了一礼凄然道:“奴婢得罪了王妃罪不容赦。这便下去领罚就是。”

    张伟正看的不忍却又听柳如是喝道:“慢着!”

    他心中生气忍不住向柳如是道:“有完没完?打了板子就是了何苦和下人为难。你便是不在意自个儿身子也得为腹中的孩儿着想。”

    柳如是一听原本就是气极的人更加受了刺激一时间竟气的头晕起来身子软软的身后面卧榻上倒去。到是张伟见机的快急忙将她扶住。她这么多年由花船上入张伟的将军府邸充做通房丫头又以卑贱之极的身份为夫人、王妃因惧怕人议论一直以宽厚待人便是受了欺付也从不敢有所抱怨。生恐传将出去于自已名声不好比如与人争执只怕外面一议论便立时说她是娼妇出身品行有亏。是以这么多年甚少火也从不与人争吵。此时这种场合她言辞不利辩说不通竟致被张伟说上一通。两人是恩受夫妻张伟又比她大上许多是以从不肯拿重话说她这一番到是头一回到也难怪她承受不住。

    她气极了到又想起当年在秦准河畔花船上看到的姐妹们与嫖客斗嘴说笑时的情形。那些妓女哪一个不是快嘴快心刁嘴恶舌的?柳如是自小在船上长大克制了这么多年此时到被张伟勾起火起。因将张伟一把推开向着那绵霞冷笑道:“我原是肯饶人的人。平素绝不肯与你们为难便是有些不到的地方我睁眼闭眼也就过去了。想不到我一心慈你们却越的上头上脸了!”

    见那绵霞仍做出一副怯生生受了委屈的模样柳如是却不再着急只慢慢坐回卧榻之上向她慢条斯理问道:“你既然说你并没有私意只是为着汉王着想。我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宫外消息又如何敢在宫内四处散播传话你是何居心?”

    见绵霞面色苍白开始有些不安柳如是却又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向她道:“你不答我来替你答。”

    她端起细瓷盖碗轻轻啜了一口又向她道:“你抵死不肯认账只道是和几个相好姐妹说了还让我交出见证与你当场对证当真笑话!你打量我治不了你么?”

    因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什向那绵霞扔去向她喝道:“拿去看看这是什么!”

    那绵霞拿起一看却见是自家地契心中一时明白过来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东西竟如何会落在柳如是手里。心中一时惶急想要分辩却是无辞可答。只觉得身上慢慢软了竟是瘫倒在地。

    柳如是见她如此方觉得心里畅快许多又笑道:“我适才是心软给你一个自新机会。岂不料你竟是如此惫赖竟在这里和我玩滚钉板?你收了犯官家属的贿赂拼了命的给他们说情撞木钟又在宫里妖言惑众你有几条命?!”

    那绵霞已是被她治服忙跪地叩头道:“奴婢知罪请王妃饶命。可怜奴婢家中贫寒不合贪图人家钱财做了这些违禁之事。请王妃念在奴婢辛苦服侍一场饶奴婢这一回。”

    又向张伟哀哀求告:“请汉王恕罪!”

第六十五章 治平(十二)

    见张伟呆着脸不做声绵霞知道求他无用忙又在地上膝行几步爬到柳如是身边叩哀哭只求道:“王妃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家贫一时抵受不住诱惑至有此事其实并不敢心向着外臣求王妃念在我一向经心服侍饶我这一回。”

    柳如是低头一叹眼圈又是红。她一向就是心软此时肚里有了孩儿更加的不欲与人生气。若不是绵霞适才虚言狡辩不肯认罪只怕训斥几句也就完了。此时见她如此却又令她当真难过。转头往张伟一看见他面无表情并不做声。柳如是与他在一起多年知道这是他杀人前的表情心中一战想要帮着说几句话一开口却偏说道:“这事情我也回护你不得如何作还是由汉王作主。”

    说罢起身长叹道:“天作孽犹可活;自做孽不可活矣。”

    又向张伟言道:“此事我知道你必定有了章程不说别的。只吩你别牵连太广有伤天和。不为别的只当为咱们的孩儿祈福吧。”

    张伟向她略一点头示意知道。见着柳如是带着众宫女侍从出门而去。方又到卧榻之上坐下向绵霞从容问道:“你原本是贫家女儿是么?”

    他虽是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颤栗的威压不但是当其冲的绵霞便是留在殿内的其余人等也是颇觉心惊。

    那绵霞伏趴伏于地颤声道:“是奴婢原本是南京城内的寒门小户出身。与内史馆的诸位姐姐无法相比。幸得汉王爱重让奴婢为一局尚书领着五品官员的俸禄奴婢全家上下无不感汉王的深恩厚德……”

    张伟打断她的颂圣话语又温言问道:“你自从入宫来缺了银子使么?”

    “嗯?”

    “回汉王奴婢入宫一年多领取的俸禄足够全家上下的衣食。”

    “嘿!竟是如此么?那为何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为了几个钱连全家大小的性命也不要了么?”

    那绵霞奏对到此时已知性命难保。索性横了心抬起头来盯着张伟双眼丝毫不肯避让见张伟说到此处不但不惧反而格格一笑讥刺张伟道:“汉王你自然不在意钱财视金银如粪土了!现下你只有江南实则大家都知你志在天下这全天下的一草一木都是你汉王的你要钱做什么?”

    张伟见此情形到也不怒心中竟隐隐觉得有趣。端起柳如是喝过的残茶啜上一口润喉舒适的一咂嘴方又笑道:“这话说的有趣。只要是人有不贪图钱财的么?神宗皇帝之时统天下他派了多少矿监税监?打满人时户部请内帑他勒掯着不给难道那会子天下不是他的?”

    说到此处竟觉得上了这小丫头的当忙正容道:“所以他落了个身后骂名!银钱这东西就得用在该用的地方。不然睡上面打滚么?你绵霞就是因手伸的太长妄图不该有的富贵致有今日之祸!”

    绵霞冷笑道:“汉王也知道人都爱银子那便对了。我家原本也只是寻常人家甚至饥一顿饱一顿的苦捱好容易女儿送到这深宫中来虽说汉王说二十五岁放出。前明的时候哪一朝不是这么说?又有几个放出来的!苦惯了的人自然想办法多赚些。”

    见张伟要说话她急忙又接着说道:“王妃说我收受外臣贿赂这到并不是实情。那传话夹带的原是我的三姑让我说小意私话的却是姑父。再有他的土地原就有我家的一份都是我辛苦赚得的银子拿了出去买地。咱们原都是老实本份人家汗珠子摔八瓣赚的钱买地生汉王你凭什么让咱们以低价出租给那些没本事的人?”

    张伟沉着脸道:“喔?没本事?那你说那些佃户合该饿死?!”

    绵霞亢声道:“没说让他们饿死!只是凭什么佃户拿大头田主到拿小头?这是哪一朝的王法?他们若是肯勤俭度日朝廷田赋收的又低咱们江南的土地收成都好凭什么不能积攒出土地来!汉王你就是心太慈太向着那些穷人。我家也是穷人出身难不成不怪自已不凭着本事生就想着掠别人的钱来过好日子么。若真是这样饿死也真是活该!”

    她与张伟你一言我一语的折辩意是丝毫不惧。看她利齿如刀神色泼辣各人连同张伟在内均想:这女子风骨竟是如此硬挺若是个男人家还不知怎样。

    张伟心里一阵阵心烦仍不住站将起来在殿内负手急行。殿内红烛被他带的摇弋不定烛光闪烁这偏殿内站内的上下人等神色均是阴晴不定张伟一一看去竟觉得人人可疑个个难信。又想起这件事在京畿一带所行甚难统江南的田主不过是因为威压之下勉强减租如今回头想来此事行的确是太过孟浪操切急于求成了。

    因咬着牙笑道:“此事原本是我体衅穷苦人家而行的善政却不料统天下的人都说不妥。也罢自此往后政府不干涉这种事情。由田主和佃户自已决定。”

    说罢扭头看看四周见那些有职份牌名的宫中女官都面有喜色料来也是有地人家。听得张伟如此决断都是难掩心中快意有那城府机心略差一点的更是满脸带笑只差笑出声来。

    张伟知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实在是没法子的事。那李狗儿与田主斗殴何尝不是因租约一事?如今看来政府干涉民间自主的经济运营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

    “治大国若烹小鲜张伟你要慎之再慎啊!”

    在心里再次警告自已过后张伟低头向跪在地上的绵霞道:“你是活不成了。不论如何与宫外私相交结传递消息小话在王妃面前撞木钟在宫内兴风作浪需留你不得!”

    见她极是害怕浑身颤抖却是不肯再求他饶命。张伟心中确是不忍但也知此事断不能就这么算了后宫没有法度只怕连他与柳如是的私房话都能传将出去那如何得了?

    顿足道:“你的家人我不会为难再命人报一个意外身亡不将你明正典刑就是。”

    绵霞不再说话只是两眼含泪又向张伟连嗑了几个头站起身来便随着一众粗使仆妇出去。

    此事交办之后张伟心中极是不安。这一夜并没有留在坤宁宫内留宿而是回到乾清宫大殿之内又批断了几个奏折。到了半夜时分方才勉强睡着。

    到了第二日天明张伟早早起身用青盐擦了口洗漱完毕便立时向在殿门处侍候的中年仆妇令道:“到宫门处传命让外朝侍卫即刻出宫传召何斌、陈永华、施琅进宫在文华殿召对。”

    见她领命而去张伟又将昨日内阁转呈的各地奏章一一批完交给内史女官核对完毕命人送还内阁。待天色大亮各处宫门都已打开方才带着一众侍从出乾清门直奔文华殿而去。行至半途正遇着赶来侍候的王柱子张伟朝上脸上一望见王柱子微微点头便知道绵霞的事已经办妥。当下也不理会抬起脚仍是往文华殿方向直走到弄的那些仪仗护卫们慌乱不堪手忙脚乱方才跟上。

    待到殿门之外略一住脚透过雕花缕空的木窗往内一看只见何斌等人都是呆坐不语何斌只捧茶静坐面色从容;吴遂仲脸孔微微带笑意态闲适;只施琅稍嫌不安将头扭来扭去四处张望。

    张伟怕被他看到忙退后一步用双手将殿门推开长声笑道:“怎地?你们都没睡足么一个个面如沉水出了什么大事了?”

    自何斌而始三人都站起身来何斌先向他笑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没有睡足罢了。你这会子才出来却早早儿传我们来。志华现下你是汉王了就这么着颐指气使的?”

    张伟乃是心里不乐后来批阅奏折耽搁功夫一时间竟混忘了。听得何斌埋怨却是不肯明说只笑道:“说起这事来我心里就不是滋味。此事却也与咱们今日议题有关。”

    三人听他如此一说便知道这话内别有文章各人都是心智深沉人物哪肯先行问他。只都微微一笑各自坐定只待他说话。

    待听他说完施琅于政务上素来不肯用心只守定了武人不问文事的宗旨是故虽见张伟兀自气却只是不肯做声。吴遂仲原欲开口却知道何斌必定要先说话是以默而不言只等着他先说话自已再来拾遗补阙。

    何斌却不理会这两人肚里的弯弯肠子自已思索已毕便吐气开声说道:“这事情原也是佃户不对。虽非主仆到底也有个尊卑上下。不过判绞太重改为流刑即可。志华你怎么能这么批了了事?”

    他是闽省商人早年在海上行走私贸易之事于省内并无半亩土地。是以到并不担心他以私废公。再者他当初与张伟到得台湾说起来全省的土地家私都是他与张伟共有两人事业越来越大何斌往官中不知道赔了多少现下赚的一个内阁大臣并户部尚书一职。现下江南试行民爵何斌身为上位大臣却并无授爵张伟私下里早有关照待到了将来他何某人跑不了一个公爵的位份。有这么些功劳情份再加上他乃是赴台旧人尊荣之极是以无论何事总归是秉持公义只凭着自已的公心说话。无论是对某一派的臣僚还是对张伟本人都从不肯敷衍了事久而久之此人虽不肯结派揽权论起声威却是远在内阁辅吴遂仲之上了。

    张伟待他说完正要点头称是却听得吴遂仲笑道:“杀人无论怎么说都不是件好事。唐太宗一年只勾决二十九人被引为千古佳话这就是例。然则话说回来所有的法官推官都道此人按律当死并无可赦之处汉王不过尊重部臣依律执行罢了。难道与所有的部臣士大夫都闹生份将部议见一次驳一次才算妥帖?”

    何斌听了气极不怒反笑向吴遂仲道:“前番汉王有命在畿辅实行减租偏你不肯应命唆使着属下一个个跳出来反对。现下又是如此你到底是何意?”

    吴遂仲却是不急只笑道:“廷斌兄你在内地并无土地不知道其中利害。我与你也说不通只和汉王说话!”

    又沉声向张伟道:“汉王若是疑我没有公义只存私意那我自然不敢再讲。然则我吴遂仲虽然身为文臣之俸禄极厚却是不肯在江南置一亩土地汉王若是不信可派都察院陈永华去查我若所言是虚以头顶级相谢!”

    张伟呆着脸道:“一事归一事不必扯到其他。你的人品我信的过!”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汉王给内阁诏谕停规定田租一事。此事由政府来做原就不适合。既然官员们和乡绅都反对白白惹出这么此事端来我以为汉王行此事原意虽好却是操之过急。这些事乃是动了江南根本此时北方强敌犹在怎能如此得罪全天下的士大夫?”

    他原以为张伟必定要对他的话进行驳斥是以又准备了一肚皮的话准备回复岂料他刚一说完就听得张伟点头道:“这话说的很是就这么办。一会你下去立时草诏就说我因虑及江南贫民生计是以如此行事既然出了佃户因田租殴打田主一事此事暂停。田租当收多少由田主与佃户自行决定。”

    吴遂仲闻言大喜忙起身一躬笑道:“汉王如此则万事无忧矣。”

    张伟伸出一根手指向他令道:“只是有一条佃户打田主是不对田主仗势欺人也是不成。诏谕里一定要再三言明我张伟治下决不允许豪门富户有欺男霸女的事!”

    “这是自然国家自有法律任是谁也不能如此。”

    见何斌脸上有不悦之色张伟向他笑道:“这事情暂且不再理会。土地兼并一事自封建之后就没有停过历朝历代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我心里到有计较可以解决此事然则现在提起仍嫌太早待过上几年咱们再行此事!”

    又向他道:“廷斌兄我决定对江北用兵!四川那边也要即期攻下成都殄灭张献忠。江北一战由文瑨领兵过江!廷斌兄咱们现下有这么多的白银储备江南政局稳定不能再坐视着北方糜烂只等着皇太极先行入关了。我要先行动手让他沉不住气到时候再看他如何行事。”

    扭头向面露兴奋之色的施琅道:“尊候你不需直接带兵打仗只需提调水师准备兵马重回皮岛相机夺回旅顺袭扰皇太极的后方不能使他带着全师入关!”

第六十六章 北伐(一)

    他这北伐决断虽是突然各人却也并不意外自下江南起北伐之事便一直是各人的心头最要紧之事。除非是那些秦准河畔的脂粉骚客浑不管外事如何的商人埋头于田间地头的农人下到稍有见地关心国事的江南百姓上到各层官员与汉军各级将佐无一不以江南之事悬心。

    “袭扰自然是水师的份内之事。”

    施琅听张伟一语令下自无别话坐在原处沉稳的一点头以示遵命。却又向张伟皱眉道:“军事上当无问题。明军战力极低便是以当日的十余万汉军北上亦可势如破竹。现下汉王一下子便调动了二十余万汉军论起战力明军自难抵挡。只是后勤甚是紧要。若只是打算占了苏北准北便停那也罢了。若是有进一步入山东河南的打算则粮草一事是否已筹办妥帖尚请汉王留意。”

    张伟一笑向施琅道:“你是担心河南大灾山东疲敝无以自给还需要咱们额外给付粮食么?”

    施琅默然点头不再说话。论说起来张伟自称汉王应天景命以明太祖苗裔正宗自诩这南北百姓自然都是他的子民理应一体对待并无差异方是。然而北方糜烂至此现下攻将过去无疑是将崇祯治理不当造成的沉重包袱背将过来。无论是汉军上下还是政府文臣心里都颇觉为难。

    吴遂仲亦道:“论理咱们背这个包袱很是难受。然则救一人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不信佛不过天下事却不过这个道理。这两年汉王虽是减免田赋但江南土地富庶又种植了大量新式作物收获远胜从前。就说孙大学士的那些农书就让百姓们得益非浅。咱们有这个力量只要有心又何必一定要坐视北方百姓受那饥寒交迫之苦?”

    何斌点头道:“这件事你不用忧心。汉王早有交待咱们自一入江南便开始准备粮食。别处不说就只镇江的大仓就屯了几百万石粮尽够用了。”

    他咂嘴道:“明初洪武、宣德年间岁入粮三千万石屯以两京并天下仓库竟致腐烂而不能食号称极盛之世。其实是收罗百姓以肥朝廷以苏、松、嘉、湖、杭五州负担最重。现下咱们不过是收两升两合每亩起科收取的粮食却也足有三千万石不但够官府与汉军支用还足以应付荒年与北方灾民。各人都说汉王太重工商不以农为根本其实都是言不及义根本不知道志华的心思。现在看看可不是活打了嘴么。”

    张伟听了一笑向何斌道:“廷斌兄此事到也不必多说。各人都不是瞎子心里自然有一笔账。到是北方用粮近在眼前所需马、骡、大车、民伕、药草都需抓紧备办。大军一动则粮草后勤必需跟上此事由户部先行筹备军务上所需由汉军大司马府支应民间支应则由户部派员施行。”

    三人虽然是他的近交故旧听到是正经公务却也不敢怠慢一齐躬身道:“臣等谨遵汉王吩咐。”

    “如此就请各位即刻去操办。”

    见三人起身一一往外行去张伟又拉住施琅细细吩咐片刻见他一一心领神会并无不妥这才放他离去。

    张伟见一切谋划周详又停了几项招致意见的改革之后江南士民皆是人心大悦都道汉王圣明。后方局势稳定施琅又已扬帆入海前往皮岛相机夺回旅顺港以袭扰满清后方。汉军主力此时分为神威、神策、金吾、龙骧、龙武五卫连同万骑、飞骑、炮兵共三十万人有奇;再联同二十万人的厢军部队已经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无敌雄师。

    崇祯六年九月初南方十省各自由各省巡抚、都察院巡按都御史、布政使司、臬司、藩司、学政、靖安巡防司、省御史院、驻防汉军将军、厢军将军一齐上书劝张伟即刻北伐解民倒悬。

    崇祯早已失却人心比之因吃苦不过而造反的农民军其实各士大夫更明白明朝已是病入膏肓难以挽救。然则因富户豪门天生与贫民百姓的阶层对立使得明末时甚少有官员士绅投效李自成、张献忠等义军队伍。那些地方上的豪门大族更是以敉平贼乱为已任。实则因暴乱的都是无地贫苦农民直接危胁到了他们的利益那才是非拼命不可。李自成败退湖北之时其实主力尚在若不是他突然在九宫山被当地的地主武装杀害以其人其才所创下的局面也势必要远李定国、孙可望等大西军余部。

    而此时占据江南的却是以海盗起家以工商贸易达本身就是豪富的张伟。其人曾受招安乃是明朝的一品武官受封过候爵;治政台湾多年拥有着治政经验丰富的官僚队伍;有着以台湾官学、讲武堂为基础形成的丰富的人才储备;还有着攻伐吕宋、辽东、日本、瞬息间便平定江南的无敌雄师。这些因素相加起来便足以让全天下的士大夫心里明白这个自称是太祖苗裔建文帝后人的张伟实则打的就是一统天下为皇为帝的主意。有资格有手段有班底军队却是比那些只是四处劫掠流窜开仓放粮斩杀宗室贪官的农民军强过百倍。便是崇祯自已心里亦是明白张伟才是他的生死大敌。

    整个南方各省既然已经归顺自然巴望着张伟能得到全国政权。一来得了北方统一全国之后所谓的叛逆造反的罪名才会抵消。二来张伟占的地盘越大所需的官员自然也就越多到时候派遣官员任命守备不都是这些先投效者优先?统一天下之后对这些出力效命的官员士绅自然有着封公封候的赐爵之赏。由普通士绅成为豪门贵族除非是改朝换代之时才有的盛举。张伟实力强横政治成熟当然是稳得天下此时不拼命为主子效力却又更待何时?

    于是张伟打算北伐一统全国的风声一出整个南方无不为之骚动。先是上层地方官员然后又是中下层官员、士绅、在痒生员只要被允许向中央内阁建言上书的无不拼命表现每天南京内阁收到的文书数以千计都是力劝张伟即刻北伐逮捕有罪宗室诛除犯罪官员整饰法度抚育黎民苍使得北方政治清明生民各安。

    钱谦益身为礼部侍郎这些事原归不着他管。只是内阁相并各辅相哪有功夫去一一观阅这些堆积如山的文书?然而这些文书却偏又不能怠慢内部中书官只能做些文案工作哪能拆阅各省巡抚将军的文书又需要挑出有用的奏章写出节略送交上官阅览后递入宫中?

    无奈之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内阁会议之后只得调中央各部、司、局中的文学才智主官前来内阁办事将这些奏折文书分门别类一一写好节略之后再呈给内阁各相。

    “密之你来看这个。这一封学生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坐在钱谦益对面正凝神览阅批复的青年闻声过来将他手中的黔省都御史的奏折接了过去就那么站着看完。又思忖良久方皱眉答道:“兹事体大依晚晚生的意思不如现下就送入宫中请汉王御览便是。”

    方以智的父亲方孔昭论起辈份还比钱谦益晚上一辈是以他在钱谦益面前很是谦恭以晚晚生自称。钱谦益此时虽有送钱给周廷儒以谋起复的劣迹很为士林所不齿然而大节尚未有亏又有多年的文章清名做底到也并不如事来那般被人藐视。

    他此时为礼部侍郎官位与当年在北京时一般。此人是个官迷心中仍是不足。只觉得自已论才论名都不比吴遂仲与郑瑄等人差现下却与这几人的地位天差地远实在是心有不甘。只是他屡次被张伟召入内廷召对却一直觉得汉王看他的眼神与别人不同心中感觉甚是怪异。若想更谋高位自然需得到汉王的赏识他心里没底却是不折不挠一心想着要博上宠。现下手头的这一封奏疏的内容张伟看了必定欢喜这却是个难得的机会。

    因向方以智笑道:“密之贤契你说的很是。我这便拿着这东西去求见汉王便是此地还要你继续辛苦了。”

    又笑道:“密之你的见识才干都很好又有决断主意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啊。只需好生做下去封候拜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方以智此时乃是翰林侍讲学士专门负责给张伟提供资询意见讲述百代兴亡故事。原本的史官职责已然交卸他又一心要做名臣便以城府养气克已功夫训练自已。此时听得这个老前辈这么着露骨的夸奖他面情上只是微微一笑心里却是警惕其意并不敢胡乱回答。

    钱谦益拍拍他肩笑道:“你是我的子侄后辈我对你还能有恶意不成。只是听说汉王前番大封民爵你的两个弟弟不是官员已被封为国士你本人也受封为中大夫。虽然说这爵位并无田亩却有仪仗郧章身份比之现任官员还要贵重。老凤清于雏凤声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有什么事守望相助惯了的你现下如此出息我当真是替你父亲觉得欢喜。晚间有空到我府里饮宴!听说你以前最爱秦准歌妓我招几个色艺双绝的给你助兴。”

    说罢捊须微笑命随员收拾起文书便待往宫中求见张伟。

    方以智听到此处便知道这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头子对自已有招纳结揽之意意欲把他拉入以他为以黄尊素等人为招牌的东林党内。他心中一动却觉得此事还是敬谢不敏的好。汉王虽不忌人结党然则东林党老是以清流自诩处处寻汉王的麻烦几件事情都与汉王生龃龉入这党中虽然于清名上有助却是福兮祸兮难以预断自已甚得汉王赏识却没来由要趟这个混水。

    因笑道:“叔祖公厚爱晚晚生当真是感激莫名。只是自由清秘队中便以国士自诩并不敢再往姻脂风月场所去胡闹。再有迩来公务烦忙也实在是抽不出空来。感激盛情却实是不敢拜领。”

    钱谦益乃是在官场混成精的人物哪不知道他的心思。当下微微一笑也不相强拿起卷宗便往外行只是到了门口方回头笑道:“密之先生衣纨縠饰驺骑鸣笳叠吹闲雅甚都蓄怒马桀黠之奴带刀剑自卫者出人常数十百人俯仰顾盼甚豪也……这是说你当日在南京为翩翩佳公子时的事吧?当日如此今日这般人哪当真是变化无常之物。”

    说罢摇头晃脑去了。方以智看的背影远去脸色已是苍白。良久方向他去处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老瘟生!给脸不要脸。我当年的事又如何你拿来要挟我么?”

    虽如此说心下却只是不安思来想去却只是烦燥的紧。他五六年前在南京时不过是二十出头年纪又是世家子弟是以有挟弓弄箭放纵豪奴慷慨任侠之余却难免有良莠不齐之事虽有父执辈从中照料却也难免遭人非议。此时钱谦益翻将出来虽是不怕却又担心以前有什么证据落入他的手中。想了半天只得猛一顿足出门吩咐下人道:“来人备马车往都察院寻陈院判说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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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大汉族主义者的张伟,却一直对历史上清朝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以及剃发易服、文字狱、闭关锁国没有丝毫的好感。 现在能有机会改变这段历史,让中华之光重新照耀全球,身为中华民族一员为荣的张伟决定不放弃这次阴差阳错得来的机会,改变历史!大汉龙腾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汉龙腾,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汉龙腾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