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山寨大比武
当晚,史进和众人庆贺时,也看了这一场好雪。
大雪封路,史进也只能停下替天行道的事情来,不过泊外酒店的钱粮发放却是没有停下来。
每天都有十里八乡的百姓来求取钱粮,随着他们的传播,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名声也越传越广。
等到雪化后,水泊周围三五十里的大户都已搬到州县去了,便是远些的大户人家也都操练庄丁,防备梁山去打。
得知附近大户都逃了,史进也没再带兵下山,而是给众人放了个长假,准许没带家小的喽啰下山,回家过年。
从少华山来的几百人有大半都下山而去,其中不少人都准备搬老小来梁山。
虽然有三百多人下山,但是山寨每日都有人入伙,山寨兵马并没减少。
长假期间,山上的喽啰每日操练一个时辰,轮流当值,守卫倒是也不曾松懈。
过年这一天,史进是和众人在食堂过的,想起另一个时空的家人,酒入愁肠,史进不觉也喝的酩酊大醉,最后被史柱等人抬回了房中。
这一年史进也到了二十岁。
正月初五,山寨便恢复正常操练,只是下山的喽啰们大多还在回程的路上。
年后,却是没什么好消息。
先是听得鲁达在青州桃花山做了大头领,让史进好一阵失望。
原来鲁达三拳打死镇关西后,一路逃到代州,看看就要出了边关,才调头折返回来。稀里糊涂,也不知如何就又撞到了桃花山下。
小霸王周通刚刚聚拢了百八十人在桃花山扎寨,听得小喽啰说一个大汉带着包裹路过,便领了人来劫鲁达。
结果没几合,便被鲁达打翻在地。
周通正觉有些势单力孤,看到鲁达这般好武艺,当即请鲁达上山坐第一把交椅。
鲁达在江湖走了两三个月,也有些乏了,便在桃花山落了草。
没几日,又听得一个消息,在对影山落草的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下面又多了一个头领,便是云里金刚宋万。
史进原本还想着便是鲁达不来投,宋万、朱贵总会来吧,这些日子,山寨添了许多人,但都是村夫、渔民,没个了得些的汉子。
宋万、朱贵即使武艺不很高,但是能在几百人的山寨做头领,想必也有些手段。
没想到他抢了梁山,王伦、杜迁又去抢了小温侯吕方的对影山,更没想到宋万还是和他们凑到一起去了。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史进也没有办法,只能希望梁山替天行道的名声传开后,能吸引一些好汉来入伙。
也不知济州官吏如何欺瞒苦主和朝廷,年前黄安领兵走了一遭后,济州官兵便再无动静。
梁山兵马也没再下山,泊外酒店发放了后来搬上山的三千石粮食后,也停止发放粮食。
四万多贯钱发到二月便也告罄了,梁山宣布暂停发放钱粮。
进了二月,水泊的冰面逐渐融化。
半融半冻的时候最是恼人,冰面上不能走,水中行船也费力的紧。
到了二月底,泊面的冰才全部消融。
陈达等头领也都叫嚷着要下山替天行道,不过史进却是心中另有计较,宣布每月底举办以队为单位的大比武,马、步、水三军各决出一个战力最强的队来。
获胜的喽啰每人赏十贯钱,伙长十五贯,队正三十贯,直管的头领五十贯。
对于之前分过金银的喽啰来说,赏钱不算多,但是对于新入伙的喽啰来说,这就是一笔很大的数字了。而且梁山已经多时没有下山替天行道,自然也就没金银分,虽然衣食都是山寨提供,但是想去东山快活却是要银子的。
尤其东山开设收费的青.楼后,去东山快活的成本便提高了很多。
因此比武的赏金还是很吸引人的,各队都卯足了劲,想夺个头名。
头领们即便不在意那五十贯,但也不想自己的队伍被比下去,每日死命的操练麾下的兵马。
东山的青.楼除了替天行道中贬为山妓的十来个淫恶女子,还有一些附近州县的私娼。
最开始梁山喽啰也是哄骗了一些私娼来,承诺呆五日后,便放她们回去。但是这些私娼发现梁山喽啰并不伤害她们,而且出手阔绰后,便把梁山当做淘金地了。
有一些干脆留在梁山,想赚足了钱再回乡做良民,反正没人知道她们的钱是在哪赚的。
除了山寨开设的酒店、赌坊、青.楼,东山也出现了几个山寨老小开设的杂货铺、茶汤店,已经有了些市镇的模样。
三月的一日,史进正在演武场操练兵马时,便见张青带着一个汉子上山来。
过了年后,来入伙的人便更多了,不过都是张青的火家带上山,张青、孙二娘还未曾亲自带人上来过。
因此史进看到张青带着一人上来后,便有些好奇的看向来人。
只见这汉子身材长大,貌相魁宏,双拳骨脸,三丫黄髯,单看身材、长相,倒是像条好汉。
“孩儿们继续操练。”
待到二人走近,史进吩咐了一声,走到一边,拱手道:“幸会,这位兄弟也是来入伙的?”
张青点头道:“正是,他是旱地忽律朱贵,沂州沂水县人氏,过去我也听闻的他名声,是条好汉,因此引来见哥哥。”
朱贵也拱手道:“小人见过头领。”
史进听得终于来了一个,笑道:“久仰大名,今日我山寨又添一个好汉,可喜可贺,我们且往聚义厅说话。”
朱贵看史进并没多问,便决定收录他,也是大感史进的豪爽。
三人进了聚义厅,史进便随意在左边一把交椅上坐了,让张青、朱贵在两旁坐下,笑道:“不知兄弟从何处来?”
朱贵拱手道:“小弟原是在江湖上做客,不想被贪官污吏讹诈,消折了本钱。本是要还乡,到的山东,听得哥哥在梁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做事又宽宏大量,但有来投的,只要愿意遵守梁山规矩便收,因此小弟便来入伙,情愿跟着哥哥替天行道。”
史进点头道:“世道浑浊,天下尽是些贪官污吏,和兄弟一般被他们害的有家难归的百姓,不知凡几,因此我等才在梁山替天行道。我等便是不能荡清这乾坤,也让世人知道何为公道。”
朱贵抱拳道:“哥哥高义,小弟情愿牵马执蹬,跟随哥哥。”
三人在聚义厅聊了一阵,史进便请朱贵到食堂吃分例酒食,同时请来山寨众头领作陪。
朱贵初来入伙,便得史进这般看重,如何不感恩。
歇了一日,史进看朱贵一身武艺也不亚于张青,便请朱贵坐了第十把交椅,自此山寨有十员头领。
梁山水军也已扩充到六个队,阮氏三雄各领两队。
因为水泊附近多渔民,步军扩充的步伐比水军慢些,只整编了十个队,陈达、杨春各领四队,后入伙的朱贵领两队。
扩充最慢的还是史进直属的马军,虽然梁山不惜金银,派人在附近州府搜买战马,但是几个月收买到能上阵的战马也不过五六十匹,只勉强扩充了一队。
三月底,梁山也举行了一次大比武。
马军自不多说,三个队都是史进管下的。
步军头名则是杨春麾下的一个队夺得,让武艺更高的陈达直呼下月一定要狠狠操练手下队伍。
水军头名则是阮小七麾下一个队夺得,让他两位哥哥阮小二、阮小五也是大感颜面无光,决定下月让自己麾下队伍在水上住几日。
大比武后休假五天。
进入四月,各队便又开始操练。
输了的头领不服,赢了的还想继续赢下去。
各个头领都死命的操练麾下队伍。
第二十八章 豹子头林冲
这一日,史进操练完兵马,便请众头领到聚义厅议事。
陈达进来,便道:“哥哥可是要下山替天行道了?”
史进摇头道:“不是,另有事情,等大伙到了再说。你的队伍操练的如何了?”
陈达信心满满的道:“有些长进了,这个月一定能干翻杨春的队伍。”
大步进来的杨春笑道:“陈达哥哥不要太乐观,小弟队伍也不曾放松,我看这头名多半还是我的队伍。”
史进笑道:“我看朱贵兄弟的队伍操练的也不错,说不定这月的头名会是他的队伍也不一定。”
后面坐着的朱贵谦虚道:“我的两个队操练时日不长,恐怕还比不过两位哥哥的队伍。”
朱武笑道:“这月或许还不行,不过下月我看好朱贵兄弟的队伍。”
年后,朱武便开始传授各队兵阵。
兵阵其实说穿了便是训练士卒的配合,通过局部配合,更加有效的厮杀。
陈达、杨春对朱武的兵阵都有些不以为然,学习时间较少,而朱贵虽然同样出身江湖,但是却不是一味逞凶斗狠的人。
当然刚开始学的时候,兵阵不熟的队伍会配合不畅,甚至出现混乱,发挥出的战斗力还不如单打独斗。
这也是陈达、杨春看不上兵阵的原因。
陈达不服的叫道:“朱武哥哥这般说,要不我们赌上一赌?”
朱武笑道:“好啊,你说怎么赌?”
陈达想了想,道:“朱贵兄弟的队伍整编的时间最晚,也莫要他得头名,便是他的队伍能剩的了我的两个队,便算哥哥赢了。否则便是我赢了,赌注便是一百两银子,怎么样?”
朱武笑道:“这样吧,朱贵两个队伍须赢你和杨春的三个队才算我赢。”
大比武时,队伍是抽签两两比拼,朱贵的两队甚至可能会来个内部厮杀,即使有一只队伍获得头名,也未必就能碰上陈达的两个队。
陈达看朱武这样看好朱贵,气恼道:“哥哥这般说,那就这样定了。杨春,你赌不?”
杨春摇头道:“我便算了,朱武哥哥攒些银子也不容易。”
众人说笑着,等到张青、孙二娘、阮氏三雄上山。
阮小七还未坐稳,便问道:“哥哥唤我们来,有何吩咐?”
史进看众人都已到齐,便道:“近日我觉得枪法到了瓶颈,因此想往东京找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请教一二,以求突破。”
其实他还是想到东京,看看林冲是否会被高俅陷害。若是被陷害,他便救的一救,否则林冲性命便不保了。
毕竟那花花太岁高衙内专一爱淫垢人家妻女,也说不得根本就不把林冲这个教头看在眼里,加上那一班小人作祟,即使明知是林冲娘子,也会想欺辱。
若是林冲命运大改变时,他便真的去请教一二,也算不白走一趟。
王进和林冲有些交情,想必林冲也不会拒之门外。
朱武也知史进好武,闻言问道:“不知哥哥要去几时?”
史进想了想,道:“少则二十天,多则月余,我会带史柱前去,若是延期,我会让他回来报信。”
话音刚落,阮小七便道:“我也听的东京好不热闹,要不哥哥带我去看看?”
史进摇头道:“你性直口快,林教头身边往来的想必多是官府中人,若是被人看破时,我们丢了性命也不打紧,若牵累了林教头便不好了。兄弟还是在山寨安心练兵,等我回来,大伙便下山杀几个大户去。”
阮小七听的史进这般仗义,便也笑道:“也好,那我便等哥哥回来,带我们大杀四方。”
朱武抱拳道:“那我们便祝哥哥一路顺风。”
其他头领也都说些吉利话。
史进笑道:“我不在时,众兄弟好生练兵,若无紧要事,便不要下山了。若是有事时,须得军师准了才行。众兄弟可能做到?”
“谨遵哥哥号令。”
……
史进看众人都应承了,笑道:“好,那我便放心了。”
众人又说些闲话,便到食堂给史进践行。
次日,史进便换了一身行头,带着史柱下山。
史进原本就生的俊俏,身材又长大,换了锦衣玉带,更胜似王孙公子。
便是又恢复小厮身份的史柱也是鲜衣怒马,生的又伶俐。
路上做公的看到二人这身行头,谁敢仔细盘问。
没几日,二人便到的东京。
果然,好个繁华去处。
千门万户,朱翠交辉。
莫说王孙公子,便是市井百姓都是衣冠整齐,碰到熟人,便请到茶坊酒肆坐地,好不逍遥。
史进都有些看呆了。
一个帮闲看到史进主仆二人都衣着鲜亮,似乎是第一次来东京,便凑上来,作揖道:“官人可需要一个熟悉京城的跑腿?”
帮闲!
帮着富人使钱,风花雪月,消遣玩乐。
水浒中有名有姓的帮闲也有两个,第一个便是高俅了,第二个则是浪子燕青。
燕青是北京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俊义家养得他大。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俊义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刺了这一身遍体花绣,却似玉亭柱上铺着软翠,若赛锦体,由你是谁,都输与他。
不则一身好花绣,更兼吹的,弹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亦是说的诸路乡谈,省的诸行百艺的市语,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的。拿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个虫蚁。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亦且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想来卢俊义最初便是想把燕青打造为一个赛锦体、赛锦标社,宴饮凑趣的帮闲。
只是燕青生的伶俐,从帮闲做到卢俊义心腹之人,卢俊义带李固去梁山时,便是让燕青看家。
但是卢俊义临走时吩咐燕青不可以出去三瓦两舍打哄。
何为打哄,宋江初见李师师时,说些街市俊俏的话,皆是柴进回答,燕青立在边头,和哄取笑。
可见燕青在北京时平日也是帮闲为生的。
不过燕青生的**俊俏,又多才多艺,想必做帮闲也不知抢了多少主人的风头。
便是行首李师师也被燕青弄得春心撩动。
不愧了艺苑专精,风月丛中第一名的诗句。
若是燕青愿意在皇帝跟前打哄,恐怕高俅也就该告老还乡了。
每个州府都有些帮闲,史进过去在华阴县也有几个帮闲伺候,对这些人并不陌生。
史进点头道:“你对京城街面都熟吗?”
这帮闲看史进是个玩主,知道今天撞着了,笑道:“小人王毅,生长在东京,不是夸口,这东京三街六市,没有找不着的地方。也曾在几位小侯爷跟前使唤过,三瓦两舍,无有不熟。”
史进随手扔出五两银子,点头道:“熟便好,先带我们找个落脚的地方。”
王毅每日帮人使钱,眼神何等敏锐,看到一道银光,伸手接住,估摸不下五两,不由大喜。
来东京游玩的富家公子不少,但要碰到这样一个出手阔绰的也不容易。
当下,王毅便更殷勤了,问道:“小官人是要去客店还是行院?”
行院便是**,史进虽然有些想法,但也没这般猴急,笑道:“先找一个清净幽雅的客店歇脚吧。”
这王毅果然是职业帮闲的,没多想,便领着史进到了一处客店。
存了马匹、行礼,史进便让王毅带他来樊楼吃酒。
到的这东京七十二正店之首的樊楼,史柱这小厮又看的呆了。
端的是笙簧聒耳,鼓乐喧天,灯火迎眸,游人似蚁。
三人上到樊楼,占个阁儿,叫酒保取两瓶上色好酒,稀奇果子案酒。
史进让王毅在下首坐了,一起吃酒。
王毅道了谢坐下,看到史进杯中空了,便殷勤的伺候。
吃了几杯,史进问道:“你可知道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
王毅点头道:“知道,林教头是东京土生土长的人,林家枪端的有名,早些年林教头性子急,也不知打翻了多少军中将官,端的是好武艺。”
“听你的话,这些年林教头性子便不急了?”
史进对王毅的说法倒也不怀疑,沧州开酒店的李小二夫妻发现高俅又要派人害林冲时,李小二浑家要李小二去叫林冲来认认是不是陆虞侯时,李小二便说林冲是个性急的人,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做出事来须连累了他们,不敢叫林冲到酒店去认。
当日林冲被陆虞侯骗后,张氏也苦劝林冲。
林冲却不依,还说只怕不撞见高衙内,也照管着他头面。直在太尉府前堵了三日,吓得高衙内和陆虞侯都不敢出来。
显然和林冲相好的陆谦也知道林冲的性子,因此不敢出来。
王毅道:“林教头成亲后便很少生事了,听说他娘子十分贤惠。”
说着,补充道:“林教头当年在东京也是能生事的主,因此我们都知道一些他的事情。”
史进倒不知林冲当年也是小霸王,不过算来林冲也是将门出身,性子又急,惹些事也在情理之中,当下笑道:“我这次来东京便是要拜会他,你帮我打问一下他住处。明日置办些礼物,先去拜会他,然后再游玩。”
王毅点头道:“此事容易,林教头是名满东京的人,明早我稍加打问便知道他的住处了,定然误不了官人的事情。官人要是还有精神,吃完酒,可以去州桥夜市或者瓦舍游玩。”
史进笑道:“那便先去州桥夜市看看,再去瓦舍走走。”
宋朝民间文艺活动十分兴盛,靠着文艺糊口的人很多。
高明的便在瓦舍营生,次些的便穿州过府,在茶坊酒肆,或者街上画个圈演出,讨些闲钱。
水浒中这两种艺人都出现了不少,瓦舍勾栏的有李逵、燕青去的桑家瓦,雷横枷打白秀英的郓城县勾栏,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史进相好的东平府西瓦子里李瑞兰。
至于穿州过府卖艺的路岐人便更多了,鲁达救的金翠莲、宋江养的阎婆惜、西门庆养的唱曲的张惜惜、李逵在江州一指戳倒的宋玉莲。
梁山好汉中的打虎将李忠、病大虫薛永也都属于路岐人。
每个州县都有大小不等的瓦舍勾栏,宋人也都喜好去瓦舍勾栏游玩。
史柱这小厮听得可以去勾栏游玩,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史进看他样子,吃了一会酒,便也起身离开。
三人在州桥夜市走了一段,买些零食吃着,便来到潘楼街南的瓦舍集中地。
到的近处,便听得里面喝彩声不断。
王毅道:“最近的是桑家瓦,后面是中瓦、里瓦,里瓦最大,有二十多座勾栏,其中夜叉棚、象棚都能容得数千人。”
史柱听得象棚,便忍不住问道:“象棚便是有大象表演吗?”
王毅点头道:“恩,除了朝廷大礼时,可以去宣德门外看白象作揖行礼。平日便只有在象棚能看到大象了,不过象棚的大象不是朝廷养的白象。”
“要不……”
史柱喊了一句,便想到自己的身份,闭了嘴。
史进看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也知道他的心思了,笑道:“既然里瓦最大,那我们便去里瓦吧。”
“官人这边走。”
有王毅这个识途老马带路,不一刻,三人便来到里瓦。
史进在华阴县也喜欢去勾栏,不然后来不会和东平府西瓦子的李瑞兰相识了,不过县城勾栏和东京的瓦舍却是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里瓦更像一个大型**,街上有卖药、卜卦、叫卖旧衣、博戏、饮食、剃剪、纸画、令曲等等小摊。
隔一段便是一个个四周用木栏杆围着的勾栏,每个勾栏里面表演的又不一样。
杂剧、戏曲、吹弹、歌唱、说史、相扑、驯兽等等。
东京的勾栏却是收了钱才能进场,和郓城县表演完才收赏钱不同。
想必这也是王婆给宋江介绍阎婆惜时说,郓城县的人不喜**宴乐,因此会唱诸般耍令的阎婆惜不能过活的原因。
若是要收钱进场,恐怕没几个人进去,所以郓城县勾栏只能先让人进去了,希望表演的好了,能让人们都赏些钱。
东京却是没这个担忧,即便是要收钱才能看,里面也是人山人海。
钱少的买个站的位置,进了门照直走进去便是。
钱多的可以买个位置坐,进了门上个木板搭的斜坡,便走到木板搭的看台,看台呈半圆状,一排排座位,层层叠叠,正对戏台。
看台下面便是站着的看客。
曾有勾栏垮塌,压死过几十人,但是这也阻止不了宋人逛勾栏。
史进三人在瓦舍看到三更天,这才意犹未尽的回了客店。
第二十九章 林冲买刀
次日大早,帮闲王毅就来到客店。
见过礼,史进便问道:“可打探到林教头消息了?”
王毅点头道:“打探到了,只是林教头家中似乎有事,每天早出晚归,面色也不好,邻人都不敢上去打招呼。官人何不等几日再去?”
史进摇头道:“林教头是我长辈,去迟了怕他责怪。你领我去置办些礼物,我们这便去吧。”
王毅看史进这般说,也只好道:“好,那我们要快一些,否则林教头吃过饭便出门了。”
林冲也是土生土长的东京人,若是林冲陪伴史进,自然就用不着他了。
他劝史进过几日再去,也有多帮闲几日,得些闲钱的意思。
“好,那我们这便出门吧。”
史进也没耽搁,当即领着史柱、王毅出门。
置办了一份厚礼,便往林冲家而来。
到的林家门首,史进便上前叫道:“林教头在家吗?”
林冲祖辈便在东京落户,父亲也做到提辖,不过住处却是不甚宽敞,院墙外就能看到里面两间瓦房的样子,可见院子之小。
不过林冲的情况已经算好的了,很多俸禄数百上千贯的文官在东京都买不起屋子,只能租住。
普通百姓更是“四邻局塞,半空架版,叠垛箱笼,分寝儿女”。
史进家财万贯,在乡间算个小财主,但若到了东京,一万贯也就是买个带花园的宅子而已。
苏轼、苏辙、欧阳修等人便都有诗抱怨买不起房。
当然对蔡京、高俅这样的奸臣来说,完全没有这个问题。
蔡相府、太尉府都堪比一些皇家宫苑,不同的是蔡京是侵占百姓房屋,而高俅是侵占军营。
林冲刚刚吃过早饭,藏了一把解腕尖刀,正准备出门。
听得有人叫门,出来打开门。
史进看开门的人生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三十四五年纪,猜想是林冲。
林冲看到是一个面生的俊俏公子,疑惑道:“我便是林冲,不知小官人有何见教?”
史进抱拳道:“久仰教头大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林冲侧身道:“失礼了,小官人请。”
史进从史柱手里拿过礼物,道:“你们去巷口酒家吃酒吧,我有事时自去找你们。”
“是,那小的告退了。”
史柱也知道王毅在这里说话不方便,应了一声,领着王毅往外面走去。
史进拿着礼物,进了林家院子,笑道:“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果是一个巴掌大的院子,还不如梁山给头领准备的院落大,
林冲连忙道:“素昧平生,林冲如何敢收小官人礼物。”
史进笑道:“小人史进,多曾听师父王进说起教头武艺,因此特地来讨教一二。”
林冲听得王进之名,有点意外的道:“小官人说的是曾经和我同为教头的王进?”
史进点头道:“正是,师父被高俅责难,在东京安不住,因此带了老娘去延安府投老种经略相公。”
二人正说话间,林冲娘子听到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
史进看过去,这张氏倒非十分绝色,只是气质温婉,自有动人之处,作揖道:“史进见过阿嫂。”
张氏微笑着向史进道了一声万福,对林冲道:“丈夫如何不请客人到屋里去,只顾在门口说话。”
林冲之前不知史进来路,现在听得是王进的徒弟,便道:“失礼了,小官人里边请。”
史进跟着林冲进了屋子,分宾主坐定。
林冲娘子自去一旁伙房安排茶汤。
林冲问道:“刚才说到王教头要去延安府,不知后来又如何了?”
史进道:“师父母子走到华州时,路过我家庄上,便在我家借宿。不想当晚师父老母心疼病发作,刚巧我爹有个医心疼的方子,便让师父母子住下,让庄客撮药来。没五七日,师父老母便好了。
师父便收拾要走,到后面看马的时候,正看到我使棒,忍不住说了句,我的棒也使的好了,只是有破绽,赢不得真好汉。
说来不怕林教头笑话,我自小好武,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之前在华阴县也少有敌手,自觉也练的很好了。听得师父之言,便要和师父较量。不想被师父一棒便打翻了,我才知自己真的赢不得真好汉,便向师父请教。
师父看在我爹的份上,便留在庄上教了我半年,然后才往延安府而去。”
林冲突然道:“你莫不是梁山的九纹龙史进?”
梁山之事已经传遍江湖,他之前听得史进之名也只以为是同名同姓而已,梁山之主该不会来寻他。但是听到史进是华阴县的人,正和那梁山之主一个地方,他如何还想不到。
史进点头道:“正是,小人不得已落草,但也不敢伤害良善百姓。教头若是不便,小人这便告辞。”
林冲虽觉有些尴尬,但是想及史进是王进徒弟,又这般诚意待他,摆手道:“不妨,你若不说时,谁也猜不到你会是梁山之主。”
史进笑道:“林教头果然豪爽,那我便叨扰了,不瞒教头,我此来专为向教头请教些枪棒。”
林冲也不是不知礼的人,笑道:“不急,既蒙到我寒舍,本当草酌三杯,争奈一时不能周备。我们且上街市沽两盏,如何?”
史进点头道:“好。”
张氏看林冲要和史进去吃酒,也松了口气,直把二人送到院外。
这几日,林冲每日揣了解腕尖刀去寻高衙内、陆虞侯,她生怕丈夫做出事来,只是苦劝不住。
有一个人陪着林冲散心最好。
史进和林冲上街来,也不带史柱、王毅,二人寻了个酒店,找了一个临街的阁儿坐了。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林冲忍不住叹了口气。
史进问道:“教头何故叹气?”
林冲道:“如今想来,王教头去边关效力,日后一刀一枪也搏个封妻荫子,胜似我在这京城受这般腌臜的气。”
史进听得林冲这般说,也知道林冲妻子多半还是被**了,道:“我听得师父说高俅原是帮闲出身,诸般杂耍倒是在行,并不通兵事,又心地狭窄。这般人做了殿帅府太尉,正人君子如何能有出头之日。”
林冲道:“那厮上任后便把兵事废了,营中将士倒有大半向他交了钱,免了校阅,都做买卖去了。剩余的都是些工匠和诸军缴队,工匠给他家做杂役。官家校阅时,便用诸军缴队表演,好不热闹。这东京繁华须有高俅不小功劳。”
史进自然知道林冲这话是反语。
诸军缴队便是军中艺人,让艺人表演,乍看上去战斗力必然是远超军士演练的,但若真厮杀起来,只怕艺人的花活就玩不出来了。
林冲吃了一杯闷酒道:“他把兵事废了,我等倒是也得些清闲,大半时日都在这酒店消磨。只是那厮父子不为人……”
说到这里,林冲突然闭口不言。
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史进今日刚刚拜会林冲,也不好打问,只能道:“在那等腌臜小人管下,免不得受些闲气。莫看他们今日猖狂,久后必得报应。”
林冲也不再说高俅之事,二人又说些闲话。
二人说的入巷,林冲也把史进的身份抛之脑后,问道:“兄弟是第一次来东京吧?”
史进点头道:“恩,生平第一次,昨日在城外看到这般壮阔城池,便看呆了。”
林冲笑道:“东京城可说古往今来第一城,我们上街闲玩一遭,也领你看看东京风土人情。”
“最好。”
二人出了酒店,林冲领着史进玩了一日。
到的傍晚,才往家来。
看看快到巷口,见一条大汉,头戴一顶抓角儿头巾,穿一领旧战袍,手里拿着一口刀,插着个草标儿。
瞥到林冲过来,便自言自语说道:“不遇识者,屈沉了我这口宝刀!”
史进远远看到这厮偷眼看他们,便知道是高俅派来的人了。
倒不是他一定要林冲上梁山,而是高俅要害林冲时,他也只能救的林冲一命。
这里提醒了林冲时,高俅必然还会有其他招,林冲又在高俅管下,可谓防不胜防。
这里多事,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因此史进便装作不知道。
林冲不知见过多少商贩自夸了,也不理会,只顾和史进说着话走。
那汉看林冲不理,跟在背后道:“好口宝刀,不遇识者。”
叫了一声,看林冲只顾和史进说话,那汉也急了,叫道:“偌大一个东京,没一个识的军器的。”
林冲正和史进夸东京壮观,哪受的这般激将,回过头来,便要看这汉子卖的什么军器,也敢这般无礼。
那汉看林冲回头,飕的把那口刀掣将出来,明晃晃的夺人眼目。
林冲看的这般好刀,不由叫道:“将来看。”
那汉看林冲入彀,便把刀递将过来。
林冲接了刀,和史进看了,只见这刀清光夺目,冷气侵人,失口叫道:“好刀!你要卖几钱?”
那汉道:“索价三千贯,实价二千贯。”
林冲点头道:“值是值二千贯,只没个识主。你若一千贯肯时,我买你的。”
那汉故作为难的道:“我急要些钱使,你若端的要时,饶你五百贯,实要一千五百贯。”
林冲摇头道:“只是一千贯,我便买了。”
那汉也怕林冲不要了,叹口气道:“金子做生铁卖了。罢,罢!一文也不要少了我的。”
林冲道:“跟我来家中,取钱还你。”
说完,回身对史进道:“贤弟,我们还家吧,你阿嫂该准备了酒饭了。”
“好。”
史进在一旁听着二人熟悉的对话,颇有些看水浒传的感觉。
三人回到林冲家,将银子折算价贯,还了那卖刀汉子。
那汉子拿了银子自去。
张氏果然准备了丰盛的酒宴,待史进好不热情。
席间林冲和史进又翻来覆去看了那刀,果是一口好刀。
吃罢晚饭,史进便告辞。
林家也没个留客的地方,夫妻二人告个罪,把史进送出门来。
史进又和林冲约了明日相见。
第三十章 林冲下狱
次日,史进用过饭,看看日头高了,才往林冲家而来。
到的院外,喊了一声,女使锦儿就开了门。
林冲和娘子也从屋里出来。
见过礼,张氏便问道:“叔叔用饭没有?”
史进笑道:“多谢嫂嫂忧念,我吃过了。”
二人是约了去较量枪棒的,林冲听得史进用饭了,便对娘子道:“我与史家兄弟去校场使棒,晚些再回来。”
张氏看丈夫不再去太尉府寻事,也十分开心,笑靥如花的道:“好,晚些我准备酒菜,丈夫和叔叔到家来吃。”
林冲摇头道:“不用了,我和史家兄弟在街上吃,也带他领略一下东京风土人情。”
正说话间,两个承局走到门首,叫道:“林教头,太尉钧旨,道你买一口好刀,就叫你将去比看。太尉在府里专等。”
“又是甚么多口的报知了。”
林冲听得,低声说了一句,转头对史进道:“兄弟你看,太尉传唤,不好不去。不然兄弟在家中坐坐,我去应付一下便来。”
外边承局看林冲只顾和史进说话,催促道:“太尉有诸般事务,林教头莫让太尉久等。”
林冲看二人面生,又嘴脸不好,应道:“好,我进屋换了衣服便去。”
说完,又对史进道:“贤弟进屋稍坐,我去去便来。”
史进笑道:“教头有事,只管去忙。我便到巷口吃些酒,也看看市井百态。哥哥回来的早时,便在巷口寻我,若是迟了,我明日再来拜会哥哥便是。”
林冲抱拳道:“也好,那我们再会。”
史进和林冲夫妻拱手告辞出来,在巷口找了一个酒店要了些果子酒菜。
酒菜还未上齐,便见林冲带了昨日那口刀和两个承局匆匆而去。
史进便在酒店里一边小酌,一边看着巷口动静。
不到一个时辰,便见林冲娘子啼哭着带了女使锦儿出来,脸上满是惶急,显然是得了消息了。
“店家,还你钱。”
史进随手扔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便往外面而来。
掌柜接了银子,估摸有五两左右,怀疑的咬了一口,旋即大喜,追出店外高呼道:“客官慢走。”
“阿嫂,这是怎地了?”
张氏看到史进,哽咽着道:“刚才一个和丈夫交好的人来说,丈夫带刀行刺高太尉,被人拿到开封府去了。奴家一时六神无主,正要去寻阿爹商量。”
史进皱眉道:“林教头还约了与我较量枪棒,如何会去行刺高太尉?此必是遭人陷害,我陪阿嫂走一遭,若是需要效劳时,我也可以出些力。”
张氏梨花带雨的道:“多谢叔叔厚意,那我们这便去找我阿爹吧。”
史进跟在张氏、锦儿后面,不多时,便来到张教头处。
张教头家中还不如林冲家中,院墙全无,只是一间瓦房。
听得女儿在外面哭喊,连忙出来,问道:“我儿这是怎么了?”
张氏也稍微镇定了一些,挂着泪珠道:“昨日我家丈夫买了一口刀,今早两个承局来喊他,说高太尉叫他带刀去比看。不想方才和丈夫交好的李牙将来府说,丈夫带刀误闯节堂,被高太尉以行刺之名拿下了。若不是丈夫叫屈,殿前诸多牙将又帮腔,高太尉便要斩了丈夫。现在丈夫被送到开封府了,只怕高太尉仍不放过丈夫,还请阿爹想个主意,救我家丈夫一救。”
张教头听得女儿说完,疑惑道:“高太尉虽不曾重用你家丈夫,但也相安无事。他如何便来陷害你家丈夫,莫不是中间有误会?”
张氏羞愤道:“想是那高衙内从中作梗,上月二十八日,我和丈夫去岳庙烧香,正撞着那花花太岁。他上来和丈夫问礼,眼神便有些无礼。没几天,陆谦请丈夫去樊楼吃酒,却让人来哄说丈夫得了急病,赚我去了陆谦家。高衙内在那里候着,亏得锦儿机灵,跑了出去寻到丈夫,才不曾被那厮点污。只是丈夫却不肯善罢甘休,把陆谦家打个粉碎,又每日揣着尖刀去太尉府前等候高衙内和陆谦。若不是这两日史家叔叔来拜会,只怕丈夫还在太尉府前堵着呢。”
张教头听了,也骂道:“陆谦那厮平日和你家丈夫称兄道弟,不想这般不为人。这般说来,只怕是你家丈夫把他们逼急了,才设下这毒计害人。”
张氏听得,又啼哭道:“还请阿爹想个法子。”
史进道:“我们不妨先往开封府去,打点上下,免得林教头在衙门吃苦。”
张氏点头道:“叔叔说的是,还请阿爹快去衙门打点打点。我刚才六神无主,也没带金银,阿爹若有,先拿了使唤,稍后我便送来。”
史进从怀里掏出几条蒜条金道:“我也莫带许多,这里是一百两黄金,张教头先拿了使用吧。”
张教头过去并未听林冲夫妻说过史姓兄弟,知道多半是新近结交的,看史进这般慷慨仗义,也是颇有好感,抱拳道:“刚才只顾和女儿说话,失礼了。小官人且收起来,我家中也有一些金银,待不足时,再向小官人求索。你们且进屋来,我拿了金银便走。”
说完,便径自进了里屋取金银。
不多时,便出来道:“我儿,你和锦儿且在家等消息,我到衙门去上下打点。小官人若是无事,且在家中稍坐。今日事急,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史进道:“无妨,张教头自去。我在东京人生地不熟,便不去添乱了。只是心中放不下林教头,便在这里与阿嫂等消息。”
张教头道:“林家世代做武官,军中众人也知林冲为人,此事须瞒不过众人耳目。高俅那厮要掌诸军,也不好做的太过了,你们且放宽心,他若执意要害林冲时,便不往开封府发了。你们且放宽心,我先去了。”
张氏听得父亲这般说,脸色也稍稍好了一些,道:“有劳阿爹了。”
史进在张教头家,陪张氏坐了半日,也说些宽慰的话。
日落时分,张教头才回的家来。
看到阿爹进门,张氏便霍的站起身,问道:“我家丈夫怎么样了?”
张教头笑道:“我儿放心,高俅那厮果然害怕闹得军中不安,让开封府这两日便断决了。我已上下打点了一番,也见的当案孔目,他为人最耿直,十分好善,人都唤作孙佛儿。听得林冲冤屈,也未收我金银,便要周全林冲。只让林冲招认‘不合腰悬利刃,误入节堂’,最多便是个刺配的断决,三五载遇着大赦,便可回来。”
张氏听得丈夫性命无忧,方松了口气,旋即想到要分离数年,忍不住又哭道:“都是奴家命薄,让丈夫吃了这一场屈官司。”
张教头又劝了女儿一阵。
史进道:“世道浑浊,林教头能保的性命也属万幸了。只是唯恐高俅那厮还不罢休,让路上公人暗害林教头。”
张氏听得史进这样说,更觉悲切,哽咽着眼看便要晕过去。
张教头和锦儿连忙扶着张氏宽慰。
史进也赶忙道:“阿嫂莫急,我与林教头一见如故,等林教头刺配时,我便一路护送他去,定保的他路途平安。”
张氏听得史进这般说,这才收住哭声,便往地上跪去。
史进见了,连忙扶住道:“阿嫂快起来,史进当不得阿嫂这般大礼。”
张氏看着史进道:“叔叔这般恩情,我夫妻日后一定当牛做马报答。”
史进放开张氏,摇头道:“我与林教头相识时日虽短,却颇为投机,如今他落难,我怎能袖手旁观。明日我便不来与你们相见了,免得被做公的认下。我只在暗中跟着林教头,护的他周全。”
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百两金子放到一旁桌上,道:“这些金子便留给嫂嫂,林教头短时恐回不来,嫂嫂拿了过活。”
张氏连忙道:“我家中也有一些积蓄,叔叔要去送我丈夫,我须拿金银给叔叔和丈夫使用,如何能反收叔叔金子?”
史进摆手道:“我在客店还有一些银子,足够路上使用了。嫂嫂收着使用便是,史进先告辞了,他日得闲再来拜望嫂嫂。”
说完,便拱手告辞出来。
张氏刚刚拿起金子要还史进,史进已经出门而去。
追到门口,看史进已经走远,只好作罢。
张教头看着史进背影,不由叹道:“林冲平日好结交兄弟,有这般一人,也不枉了。”
张氏看史进没了影子,突然道:“阿爹可给我家丈夫送饭了?”
张教头点头道:“女儿放心,我回来前便送去了。”
张氏又道:“那女儿便先归家去,为丈夫收拾些金银、衣物,以备使用。”
张教头不放心女儿,道:“你和锦儿先在家,我去买些饭菜来,一起吃过了,我再送你们回去。”
张氏自责道:“你看我失礼不,到的这时了,也不请史家叔叔用饭,便让他走了。”
张教头道:“他是不拘小节的豪杰,女儿不必挂怀,你们且坐,我去去便来。”
第三十一章 搭救林冲(求推荐、收藏)
高俅、开封府达成共识,次日,开封府便断了林冲二十脊杖,刺了面颊,配沧州牢城。
张教头和一些相识、邻人都到衙门前送别,林冲也知牢城营暗无天日,此去生死未卜,便写了一纸休书,任由张氏改嫁,直让给林冲送包裹来的张氏哭晕。
到的午后,董超、薛霸才押着林冲出城。
走了三十多里,找了一处客店歇了。
第二日,天明便又上路。
林冲第一日刚刚吃了棒,倒也无事。
第二日时,棒疮却是发了,天气又热,出些汉,伤处便更痛了,因此走不动,吃两个公人好一阵奚落。
当晚,三人又投一个村中客店歇了。
林冲也知路上全在董超、薛霸手里,便拿些银子买酒肉来给二人吃,不想却被二人灌醉,用热水把脚烫伤了。
林冲不敢发作,忍气吞声睡了。
睡到四更,董超、薛霸便把林冲弄醒,扔给林冲一双新草鞋。
林冲双脚被烫的全是燎泡,想找旧鞋时,早被薛霸扔了,只好穿了那扎脚的新草鞋。
没走几里,林冲脚上燎泡便都被草鞋打破,鲜血淋漓,更走不动。
捱了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来到一座林子边。
董超骂道:“走了一五更,走不得十里路程,似此沧州怎的得到。”
薛霸却道:“我也走不得了,且就林子里歇一歇。”
林冲早走不动了,几次要歇息,都被董超、薛霸喝骂一阵。
听到薛霸说要歇息,心中也开心,走到树林边,便靠着一棵大树坐下。
走了一日半,路上已经没什么人家了。
今日又走了个大早,正是路上行人少的时候。
董超放下水火棍,倒在树边,道:“行一步,等一步,倒走得我困倦起来,且睡一睡却行。”
另一旁薛霸看路上没有行人,便走到林冲跟前,道:“俺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也睡不着。”
林冲被一路打骂,也知虎落平阳被犬欺,告道:“小人是个好汉,官司既已吃了,一世也不走。”
一旁董超也爬将起来道:“那里信得你说。要我们心稳,须得缚一缚。”
林冲无奈道:“上下要缚便缚,小人敢道怎地。”
薛霸看林冲配合,便从腰里解下索子来,把林冲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绑在树上。
绑的结实了,二人便也发作起来,从地上拿起水火棍来。
林冲看二人面色不善,慌道:“上下做甚么?”
董超道:“不是俺要结果你。自是前日来时,有那陆虞候传着高太尉钧旨,教我两个到这里结果你,立等金印回去回话。便多走的几日,也是死数。只今日就这里,倒作成我两个回去快些。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只是上司差遣,不由自己。你须精细着。明年今日,是你周年。我等已限定日期,亦要早回话。”
林冲挣扎了两下,看挣不脱,连忙大叫道:“史进兄弟,救我一救。”
前日在衙门前,丈人张教头和他说了史进会护送他去沧州。
出城后,林冲便暗暗留意,前两日都看到史进的伴当史柱在后面跟着,只是没看到史进。
林冲猜测史进可能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因此派了伴当来护送他。
他也听过那些押送公人半途害人的事情,有史柱跟着,心中也踏实了不少。
今天他们走的早,一路走来,虽没看到史柱,不过史柱有马匹代步,很快便能赶上来。
林冲也没太在意,不想便是这个空当,性命危矣。
紧要关头,他只能寄希望于史进那伴当及时赶来了。
他只是在史进第一次登门拜访时见过史柱,并不知史柱名字,只能高呼史进姓名了。
“谁敢害林教头?”
董超、薛霸看到林冲向路上呼喊,也都跟着林冲看向路上,却不防后面林中跳出一人来,一声大喝,直把二人吓得一哆嗦,慌忙又转过身来。
林冲扭头看到是史进,也松了口气,有些意外的道:“兄弟,你如何在这里?”
史进笑道:“我看前面人烟稠密,料想他们不敢在前面动手,便径自往前赶来,只让史柱跟着你们。走到这里,看这林子险恶,便在这里等候,不想这厮们果真准备在这里害教头。”
东京城外人烟稠密,前两日走的路上行商不断。
董超、薛霸并没发现有人跟着他们,听得居然有人前后堵截他们,不由慌道:“你们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史进也不答话,对两个手脚颤抖的公人喝道:“还不与我解开林教头?”
董超看史进身材长大,又和林冲这八十万禁军教头称兄道弟,想必武艺不凡,情知不是他们二人能对付的,收起手中水火棍,冲史进做了个揖。
一边上来给林冲解绑,一边对史进道:“好汉恕罪,我们也是出于无奈,不得不接这差事,否则万万不敢害林教头。”
史进看董超解开林冲,喝道:“若不是看你们也是被逼时,早打杀了你们了。给林教头去了枷,滚到路边站着去。”
“是,是。”
董超也不敢迟疑,又给林冲打开木枷,冲史进谄笑着,和薛霸走到路边去了。
史进看二人走开,这才走到林冲跟前,看着林冲鲜血淋漓的双脚,道:“前面离着东京近,小弟怕高俅知道时,又派人来暗害,因此没敢现身,让教头受苦了。”
林冲咬牙切齿道:“今日多亏兄弟,否则我性命休矣。可恨高俅那奸贼,让我吃这冤屈官司,还要使人来害我。”
史进道:“高俅、陆谦那等奸恶小人,一旦下手,必欲除之而后快。这两个公人害不得教头,只怕他们仍不肯罢休。林教头不如先去我那里安身,躲过高俅那厮迫害再说。”
若是林冲年少时,只怕立刻便和史进走了。
但是这三年被张氏淳淳善诱,林冲遇事也多了一些思量。
他也未见着陆谦,只是董超说是陆谦让他们来害他。
这两公人的话也不可尽信,说不得他们是史进买通演一场戏也未可知。
他若这里跟着史进上了梁山,岂不冤枉。
便是史进真的如传闻般仗义时,但这落草为寇终究是玷辱门户的事情。
林家虽算不得将门,但也历代在军中效力。
他若落草为寇,日后怎有颜面见祖先。
高俅那厮虽然权势大,但也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到了沧州未必便没有生路。
在牢城营中挣扎几年,遇到大赦,他便又能还为良民了。
到时也学王进去边关效力,一刀一枪,说不得也能搏个封妻荫子。
不是林冲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乃好友陆谦的背叛让他不敢轻信刚刚相识的史进。
何况史进出手便是一百两黄金,若是对他没有所图,他也不信。
想及此,林冲抱拳道:“兄弟说的极是,只是家中历代忠良,林冲委实不敢背忘祖训。还望兄弟见谅。”
林冲的选择倒也在史进意料中,他若肯落草或者逃亡,鲁智深救了他时,他便走了,也不去沧州了。
占山为王,也只有那些只想着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的江湖汉子或者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
但有选择时,莫说有些出身的人了,便是普通百姓也不会选择落草。
因此他们替天行道,杀了几个害人大户后,各村也只有一些揭发大户罪状和过不下去的百姓入伙。
史进笑道:“无妨,既然哥哥这般说,那我便送哥哥到沧州去,再回山吧。”
林冲看史进并无一丝不快,似乎真的是仗义之辈,拱手道:“大郎之恩,林冲……”
史进摆手道:“不值一提,前面三四里有个酒店,我的马还在那里放着。我们去那里歇息歇息,等史柱上来,我打发他回去报个信,然后我们再上路吧。”
“好。”
林冲应了一声,扶着地面便要站起来。
史进看林冲双脚鲜血淋漓便道:“教头脚上有伤,我背你走一程吧。”
林冲连忙挣扎着站起来,道:“些许小伤,我还走得动。”
史进正要说话,便看路上一骑马飞奔而来,正是史柱,便笑道:“好了,有代步的了。”
史柱也看到林边站着的四人,到的跟前,勒马跳下来,抱拳道:“史柱贪睡,被他们落远了,请哥哥责罚。”
史进瞪了史柱一眼,道:“险些误了事,回去再罚你。先把马牵过来,让林教头骑一程。”
“是。”
史柱听得那两个公人似乎已经动手了,只是被史进救下了,也不由有些后怕,一脸羞愧的把马牵到林冲跟前来。
史进对林冲道:“教头上马吧。”
林冲也没客气,冲二人抱个拳,翻身上了马。
路边站着的董超、薛霸看到林冲上马,不由面面相觑。
害怕林冲走了,他们吃罪不起。想阻拦,又害怕惹恼史进、史柱,害了他们性命。
史进看二人偷眼看这边,喝道:“要让我们自己去沧州吗?还不后面跟着?”
二人听得林冲不逃,也松了口气,连忙跟到后面。
走了三四里,便看到一个村口酒店。
五人进的店里,史进、史柱、林冲坐了一桌,让两个公人在旁边坐了。
史进吩咐酒保弄些酒肉面饼来,吃了一阵,便对史柱道:“你先回去,告诉其他人,我送林教头去沧州走一遭,完事便回去,众人不用挂念。”
史柱眼巴巴看着史进道:“要不还是小的陪哥哥走一遭?”
史进摇头道:“不用了,你先回去报信,免得他们挂念。”
“好,那哥哥保重。”
“你也保重,路上不要耽搁。马留给林教头,你去前面再买匹马。”
史进丢给史柱一包银子,打发史柱走了。
歇了一阵,四人也上路而来。
史进和林冲骑马,董超、薛霸在后面走路。
听得史进要一路送林冲去沧州后,二人也是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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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柴大官人
(起点改版,大家注意分页的。字数多一点,就会分成两页。前两天,我也被坑了,更新了27章,刷新好多次都发现少一段的,还以为出什么问题了,就又把那段改到了第28章开头。大家看到最新的一章的时候,继续点下一页,也许还有一页)
路上,史进也不再苛责董超、薛霸,每日买酒肉吃时,也有他们一份,不过也没放松警惕,免得阴沟里翻船。
董超、薛霸看史进温和,便小心的探听起史进事情来。
史进名字那日已经被林冲叫破,但是他也不敢说他就是梁山史进,免得路过一些州府时,二人去告官拿了他,只说是禁军中人。
董超、薛霸也记在心里,准备回了东京禀告陆虞侯。
林冲也不再疑心史进,又感念史进救命之恩,伤愈后便和史进较量枪棒,并不藏私。
不觉间,四人便到的沧州地界。
到了沧州,史进自然便想起一人了,道:“这沧州地界有个官人唤作小旋风柴进,哥哥可曾听过?”
林冲点头道:“我在军中也听的他姓名,十分好客,军中戍边的人路过时,也多会拜访他。”
史进笑道:“柴大官人在沧州想必多有交往,我们不妨往他那里走一遭,若是能得他照顾,哥哥在牢城营也省力。”
林冲也晓得这些人情世故,道:“兄弟说的是,那我们便往柴大官人庄上走一遭吧。”
董超、薛霸也不敢多说,只要不误了押送的限期便是。
路上问了几个村人,到的晌午时,四人便寻到柴进庄上来。
毕竟是先朝龙子皇孙,这庄园虽在乡村,却也是雕梁画栋,不是寻常乡下财主可比的。
还未到庄门口,四个庄客便在一条阔板桥上拦住四人去路。
林冲便拱手道:“相烦大哥报与大官人知道,京城有个姓林的犯人迭配牢城营,特来求见。”
四个庄客也早看出来了,林冲脸上刺着金印,后面还跟着两个公人,只是没戴枷而已。
史进害怕柴进不来见,补充道:“我这位哥哥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被朝中奸臣陷害,才到的此地。”
果然,八十万禁军都教头之名一出。
四个庄客便都不敢再小觑,一个庄客作揖道:“两位稍等,我这便去报与大官人。”
“有劳了。”
另一个庄客则把四人领到庄前一个山亭坐了。
不多时,便见庄子中门大开,一个官人领着四五个主管迎了出来。
当先一人生的龙眉凤目,皓齿朱唇,三牙掩口髭须,三十四五年纪。
林冲和史进看柴进出来,便一起走到亭外来。
柴进到的跟前,便对林冲抱拳道:“小可久闻教头之名,不期今日来踏贱地,足称平生渴仰之愿。”
林冲答道:“微贱林冲,闻大官人贵名传播海宇,谁人不敬。不想今日因得罪犯流配来此,得识尊颜,宿生万幸。”
两个人叙礼罢,柴进看一旁史进一表非俗,便道:“失礼了,还未请教这位高姓大名?”
史进抱拳道:“不敢瞒柴大官人,我是梁山史进。”
董超、薛霸听得梁山二字,却是面色大变,心中满是悔恨。
早知史进便是梁山大盗时,随便路过一个州府时,叫些做公的便拿了他了,然后再害了林冲。
拿了史进的赏钱,又帮高太尉办了事,飞黄腾达也指日可待了。
现在莫说飞黄腾达了,回去恐怕还得被高俅怪罪。
史进这厮骗的他们好苦。
“昨夜灯花爆,今早喜鹊噪,不想却是贵客来。”
柴进却是又热情了许多,寒暄了两句,便叫人拿了二人行礼,放到歇宿处去。
两个公人自有主管去招呼。
柴进把史进、林冲请到正厅,分宾主坐定,史进让林冲坐了上首。
柴进道:“不敢动问,闻知义士在梁山替天行道,救人无数,如何和林教头一起来到荒村敝处?”
史进笑道:“当不得义士之名,大官人唤我大郎便是。前些日子,我感觉枪法进入瓶颈,难有寸进。想到王进师父说起林教头枪棒了得,便去东京讨教。不想正遇到林教头被高俅陷害,我恐林教头着了暗算,便一路送他而来。”
柴进动容道:“这几月常闻江湖上朋友说大郎仗义疏财,今日一见,方知名不虚传。柴进佩服。”
史进笑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林冲道:“说来惭愧,若不是史进兄弟时,我已着了那俩公人暗算。”
柴进道:“我也听禁军中人提过林教头之名,都言林教头是禁军中有数的教头,不知林教头如何得罪了高俅?”
林冲道:“说来气煞人,只因那高衙内觊觎贱内,使人赚了我一次,被我在府前堵了几日。高俅那厮便设计害我刺配到沧州来。”
柴进摇头道:“如今朝中尽是奸邪小人,忠良之辈反难容身,诚为可叹。沧州牢城管营、差拨都与我交厚,林教头且与大郎在我庄上住几日,临行时,我修两封书信,教头带了去,他们必然看觑你。”
林教头听得来意达成,抱拳道:“多谢大官人厚意。”
柴进笑道:“相比大郎,我这真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一路风尘,二位先去洗浴一下,我们再到后面吃酒畅谈。”
“好。”
史进、林冲见柴进家和他们不同,也不推辞,起身跟着一个主管去洗浴。
洗浴罢,柴进已经让人为他们准备了新衣。
二人换了新衣,跟着一个主管来到后堂深处。
早已摆下酒席,柴进便请史进、林冲坐了,几个主管轮流把盏,伏侍劝酒。
直吃到傍晚,柴进才送史进、林冲去歇了。
次日起来,柴进便又让人来请二人。
二人到的后堂时,便见柴进和一个长大汉子在堂中坐着。
看到二人到来,柴进起身见过礼,介绍道:“这位是柴进枪棒师父洪教师。”
史进对这洪教头也不陌生,和林冲一起向这洪教头见礼。
那洪教头却不答礼,斜眼打量了二人几眼,看着林冲道:“大官人只因好习枪棒上头,往往流配军人,都来倚草附木,皆道我是枪棒教师,来投庄上,诱些酒食钱米。你若真是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可敢和我使一棒?”
柴进没想到这新来的洪教师这般不知礼,上来便出言不逊,心中不由有些不喜。
他也想看林冲本事,但也不愿失礼。
林冲听得这教师是柴进师父,也不想生事,拱手道:“小人却是不敢。”
史进却是笑道:“洪教师莫不是也怀疑我冒充梁山史进招摇撞骗?”
洪教师哂笑道:“我也未见过梁山史进,只是听庄上的人说他年方二十,面如冠玉,身上刺着九条青龙。你的年龄、样貌倒是和史进相符。”
言下之意,你的年龄、样貌虽相符,但却未必是梁山史进。
柴进昨日和史进、林冲聊了半日,对二人已是深信不疑,看洪教师又对史进无礼,连忙拱手道:“此位洪教头也刚刚到此,之前不曾在江湖上走过,失礼之处,还请二位海涵。”
从师父洪教师到洪教头。
这洪教头也听出柴进的不满来,心下不由思量起来。
柴进出手阔绰,他来这里时日虽不长,却已得了不少银两。如今惹得柴进不满,说不得柴进日后便会少了赏赐,甚至撵他走。
要打消柴进的不满,最好打翻这林冲,便是他是真的八十万禁军教头时,武艺还不如他,柴进也不会怪他无礼了。
之前他也和柴进庄上会使枪棒的好手较量过,并无对手,心中倒不畏惧。
想及此,便道:“大官人如何忒认真。他若真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时,与我较量一棒,便是打折了手脚,我也不怨他。若是他还不敢时,我也难信他是真教头。”
史进看这洪教头讨死,笑道:“洪教头想使棒时,我与你较量一棒耍子,如何?”
林冲听得柴进说洪教头刚刚到此,心中已没多少忌惮,看史进要代他下场,连忙道:“洪教师想与我较量一棒耍,还是我向洪教师请教一二吧。”
“好,你们谁来,我都接着。”
这洪教头看二人抢着出手,心中倒有些疑惧起来,只是事到如今,也不好露怯,答应一声,对柴进拱手道:“大官人休怪,我与他二人使一棒看。”
柴进怎愿这般待客,笑道:“我们且吃些酒食,众人若是有兴时,再较量一棒耍也不迟。”
洪教头听柴进这般说,也不好再言语,史进、林冲自然也不会失礼。
柴进当下让人摆开酒席,席间说些江湖上的事情,洪教头插不得嘴,好不尴尬,吃了几杯酒,便按捺不住起身道:“吃多了不好施展,不若使一棒再回来吃酒。”
林冲刚才听柴进说开就里,酒席间柴进对洪教头也没太多礼遇,如何会怕洪教头,起身道:“洪教头想使棒时,我陪你较量一棒耍子。”
柴进看二人都已经站起来,笑道:“好,那二位教头便较量一棒。小可也正要看二位教头的本事,便拿两锭银子出来做利物,若是赢的,便将银子去。”
说完,便叫身后一个主管去取银子。
往日柴进看来投的客人和庄上的好手较量,一般都是拿一锭二十五两的银子出来,但是今天有史进在旁,却不自觉的加了一锭银子。
如今江湖上都说史进慷慨仗义,他也害怕输了他慷慨好客的名头。
史进看到柴进这般做派,却是暗暗摇头。
柴进这大官人终究不是江湖中人,二人使棒,既非卖艺,也不是要博他一笑,他这银子拿的确实尴尬,倒更像赏赐下人。
这般大官人气派,又如何能得江湖好汉喜欢。
第三十三章 棒打洪教头
众人出到堂外时,主管已经取来两锭银子,每锭二十五两。
一个庄客也拿了一束杆棒来,放在地下。
洪教头先脱了衣裳,拽扎起下摆,掣条棒使个旗鼓,看着林冲喝道:“来,来,来!”
林冲也扎了衣服,对史进、柴进拱拱手,就地也拿了一条棒起来,对洪教头道:“请教头赐教。”
“看棒。”
洪教头哪有好气,喝了一声,便来抢林冲。
林冲看这洪教头性子急躁,也不硬接,望后退去。
洪教头赶入一步,提起棒,便一棒打下去。
林冲闪过去,又退了一步。
洪教头不肯舍,追上去又是一棒。
林冲看他步已乱了,把棒从地下一跳。
洪教头措手不及,被棒扫在小腿骨上,扑地倒了。
众庄客都怪这洪教头平日目中无人,看他现在被一棒打翻,都一齐大笑起来。
洪教头羞臊的满面通红,想挣扎起来,怎奈小腿骨上肉少,吃了一棒,痛的厉害,一时怎能挣扎的起来。
柴进看林冲这般了得,让庄客扶洪教头下去养伤。
洪教头被人扶起来,看众庄客都一脸笑意,也无颜面再在柴进庄上呆下去,取了财物往庄外走了。
柴进也没问洪教头伤势,赞了林冲武艺,叫主管将利物送给林冲。
林冲哪里肯受这银子,推托了两次,看柴进坚持,思及有求于人,只得收了。
柴进请二人到里面吃酒,又说起林冲武艺来。
史进笑道:“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的武艺岂是寻常教师能比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先前也经了七八个有名的师父,但是撞到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王进师父时,也只是一棒便被他打翻了。”
柴进咂舌道:“过去只闻八十万禁军都教头厉害,不想这般高明。”
林冲解释道:“洪教头性子急躁,赶乱了步法,否则我也无法一棒打翻他。史进兄弟也是如此,我们路上每日使棒,我要胜史进兄弟也不易,可见史进兄弟过去功夫也没白下。若是谨慎些,绝不会被王教头一棒打翻的。”
柴进笑道:“虽如此说,也足见林教头和王教头的厉害了。有幸见识林教头手段,当吃一杯。”
此后,柴进对史进、林冲更加热情。
又住了五七日,两个公人便催促要行,之前他们也想去沧州告官,捉拿史进。可惜柴进已经吩咐了,让庄客终日陪着他们,不让他们离开庄子。
二人又不敢强闯,只能打消心中主意。
柴进又置席面相待送行,席间拿出两封书交给林冲道:“林教头可将这两封书去下,他们必然看觑教头。”
林冲谢过柴进,收了书信。
史进也道:“我离山也有一月了,寨中想必也有许多事务要处理,明日我便与林教头一起告辞。”
柴进点头道:“也好,非是我不留你。只是怕那两个公人走漏消息,官府倒不敢来我庄上拿人,只是怕他们沿途设卡拦截义士,若出了意外,小可便百死莫赎了。”
史进也谢了柴进这几日相待之情。
柴进让人拿来五十两银子送了林冲,对史进道:“义士不缺金银,柴进也无物可赠,只有几匹从辽国收买来的好马,我们往后院走一遭,义士选入眼的,我让人配了鞍鞯,路上代步。”
史进也没客气,和柴进来到后面马廊,挑了一匹雪白的卷毛马,又对柴进道:“还请大官人让人把我们来时的两匹马也备好,我想一路换马赶回去。”
柴进笑道:“义士要赶路时,再选两匹好马就是。来往辽国的马贩都知道我爱马,但有好马便送来了,我也不好让他们白走一遭,看到好马便买了。其实我也只是出猎时,才选一匹马骑,这些马养在这里也闲着。”
史进看柴进这般说,便又选了两匹马。
然后三人又回去吃酒,直吃到深夜,酒席才散。
次日天明,史进早早便起来在院中等候林冲。
林冲出来看到史进,问了一声早。
史进道:“昨夜我梦的一梦,高俅那厮还会派陆谦来害你。他们会派你去看守一个草料场,趁你不备放火烧草料场,想把你烧死在里面,便是烧不死时,烧了草料场,也是死罪。你可在附近看看有无一个山神庙,到了晚间便悄悄去那里过夜,既可以躲过一难,也能在那里抓到陆谦报仇。真到那般地界,你便来梁山寻我,也不怕那高俅追到梁山去。”
林冲听得史进这话,却是有些难以置信。
史进看林冲神色,叮嘱道:“我也知道这事说来不可信,只是昨夜那梦委实真切。林教头切不可大意,一旦他们调你去看守草料场,你在附近找找,看看有无一个山神庙,便知道那梦能不能应验了。”
林冲听得史进这般说,点头道:“好,我一定谨记大郎的话。若高俅那厮还不肯罢休,我一定去梁山,随你替天行道。”
因为鲁达没有出家,林冲在太尉府前足足守了五天,逼得高衙内、陆谦不敢出府,陷害林冲的事情也早了一些。
如果陆谦再来害林冲,林冲未必便能碰上那场压塌草厅的大雪,逃得性命。所以史进才假托梦境,让林冲躲避那可能的大火。
史进从包裹里拿出一百两银子,道:“我身上带的金银也使尽了,这些银子教头先拿去,过些时日我再让人给你送些银子来使用。”
林冲连忙道:“大郎在东京时已给了你阿嫂许多金子,她也给我带了不少,再多时恐遭人惦记,反而不美。”
史进听得林冲这般说,也只好作罢。
二人说了几句,柴进已经让人来请他们。
吃过早饭,柴进便送二人出庄而来。
走到大路上,史进对林冲道:“我也不便再送你去沧州,我们便在这里分手,林教头保重。”
林冲已经带了枷,拜了史进一下,道:“兄弟厚意,林冲铭感五内。大郎路上也小心。”
柴进也道:“过些时日,我得暇了便去看望林教头。林教头有事时,可以托人送书信来。”
林冲又谢过柴进厚意,才和两个公人取路往沧州而来。
目送林冲而去,史进便也和柴进辞别。
柴进待史进却是更殷勤一些,笑道:“我送义士几里吧。”
史进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便在这里作别吧,史进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柴进笑道:“义士但讲无妨。”
史进道:“大官人家中有丹书铁券,便是有再大罪过,原也不须怕。只是如今朝中奸邪小人弄权,那些厮们目无法纪,大官人遇事时,也要小心谨慎,免得被他们害了。若有需要,派人送封书来,我一定鼎力相助。”
柴进虽有些不以为然,但口上也连说受教了。
别了柴进,史进便一路快马加鞭,往梁山而来。
从沧州到梁山有六百多里,史进原本以为弄三匹好马,轮换着骑,天黑时分应该能到的梁山水泊外。
不想跑到日落,刚刚进入高唐州地界。
看看一天时间到不了梁山,史进又赶了一程,便找了一处客店歇息,让小二好生喂养马匹。
次日大早,史进便又上路。
这一日,史进也不再急赶,一路走走歇歇,傍晚时分便来到李家道口。
张青、孙二娘正在酒店门外乘凉,看到路上行来一人三马不由打量起来。
张青望了几眼,看三匹马骨架高大,便道:“三匹好马,不知这人是来卖马的,还是路过的。”
这几月,梁山高价买马的消息已经在江湖上传开。
能上阵的战马,梁山会以比市价高两成的价格收买,好马更是比市价高三到五成。
梁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名声也已传开,马贩也不怕被梁山抢了去,隔三岔五便有马贩送一些好马过来。
孙二娘眯了一下眼,道:“那骑马的人倒有些像史进哥哥。”
“真是史进哥哥。”
张青定睛一看,高呼一声,跳起来往前迎来。
孙二娘和几个火家也随后跟来。
史进看张青、孙二娘带人迎过来,也踢了一下马,往前面而来。
到的跟前,张青便抢上来一步,牵住马,笑道:“哥哥可算回来了。”
史进跳下马,拱手道:“别来无恙,山寨众兄弟都好吧?”
孙二娘笑道:“一个个生龙活虎,只是好久不杀大户,兄弟们都没钱使用了,山上酒店采买的肉食都少了很多。”
史进自然知道孙二娘说的有些夸大,虽然赌坊和**都是销金窟,但是山寨大多数喽啰都是出身贫苦之人,有了钱便存到山寨钱庄去,偶尔才去山上酒店吃酒肉,断然不会没钱使用的。
不过常去山寨酒店吃酒的那些喽啰大手大脚,倒是有可能在赌坊、**挥霍一空。
史进笑道:“我也快没钱使用了,这几日我们便选几处害民大户下手。”
他去东京前便只剩四千多贯了,给了林冲娘子一百两金子,便去掉一半,加上东京和路途又使用了几百贯,他现在所有身家也不到两千贯了。
不到一年,他便洒出去万贯家财,倒不负了这慷慨仗义之名。
第三十四章 打个镇子
史进和张青、孙二娘道了一些别后之情,便乘船往金沙滩而来。
刚刚驶出芦苇荡,便见数百人在戏水。
阮小七正踩着水立在水上,看到有船只从芦苇荡驶出来,定睛看过去,看到一人站在船头甲板上,张青、孙二娘夫妻在后面,便伸手指着来船道:“孩儿们,我喊三个数,向那边游过去,落在后面的人晚上打鱼。”
旁边的阮小二、阮小五也喊道:“听七哥口令,一起游过去,不要输给他们。”
“一”
“二”
“三。”
阮小七喊完三,便也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史进看数百水军都冲这边游过来,对身后张青道:“上月比武,谁的队伍赢了?”
张青笑道:“水军还是小七的第一队,步军是陈达兄弟的第二队,陈达兄弟的四队人都被他操练的叫苦连天,不过这个月步军的头名或许真会被朱贵兄弟手下的队伍夺去,他的两队人上月都表现不错。”
说话间,水里已经利箭一般射出一人来,正是活阎罗阮小七。
阮小七在空中一拧身,落在史进身边,船只刚晃,阮小七便双脚用力稳住,抱拳道:“哥哥别来无恙。”
史进拍了拍阮小七肩膀,笑道:“别来无恙,七哥又黑了不少,莫不是每天都在水里泡着?”
阮小七笑道:“二哥、五哥每天操练孩儿们,我也不能输给他们。”
说话间,阮小二、阮小五也跳上船来。
阮小七挥手示意到了跟前的水军往船后游,看看剩下十来人,便让那些人停下,喊道:“今天的操练就到这里吧,你们去打鱼,其他人散了。”
阮小二、阮小五也点了一些落后的人去打鱼。
水泊解冻后,水军在操练之余便开始打鱼,供应山寨食堂、酒店。
船只靠到金沙滩修建的码头,六人上了岸,说笑着走到第二道关隘的时候,朱武、陈达、杨春、朱贵便闻讯迎下来。
史进和众人叙着别后之情上了大寨。
下山一个多月,大寨又起了很多营房,独院也起了好几座。
一行人径自来到后面食堂。
朱武已让火头军摆下酒宴为史进洗尘。
众人一边吃酒,一边听史进说东京、沧州之行。
阮小七已经从史柱处知道林冲的事情,听得史进又说起林冲来,忍不住道:“这林冲武艺虽好,为人却怯懦,被狗官那般陷害。换了我时,刺配出城,便杀翻那两个公人,再进城杀那些狗官,如何会被他们烫了脚再下手。”
陈达点头道:“七哥说的是,便是烫了脚,又被哥哥救了时,也不该再放过那两个公人。跟着哥哥来梁山替天行道,不比去沧州做个配军好千万倍。”
孙二娘也摇着头道:“哥哥为这般人,走了一千多里……”
史进也不知林冲心思,摆手道:“非是怯懦,林教头与我们出身不同,我等出身草莽,受些欺辱,发作起来便敢杀人放火。他们却是宁愿受些欺辱,也想挣扎着做个忠良。”
朱武点头道:“哥哥说的是,只是有些愚忠。”
阮小七叫道:“不说他了,哥哥说说那柴大官人,我们虽不曾去沧州,却也闻得他好大名声。”
史进笑道:“柴大官人倒是慷慨好客,名不虚传。到底是前朝龙子皇孙,家中好大气派,单是使唤的下人怕不有几百,便是去投的好汉都有下人伺候。只是有些住不惯。”
阮小七咋舌道:“难怪江湖上都叫他大官人,当真和我们不一样。”
吃了一阵,朱武便以史进连日赶路,不宜多饮,提议散席。
史进快马跑了两日,也有些疲累,便散席回去歇息。
次日,史进先去东山问候老娘。
老娘在大寨住了几日,便搬到了东山。
阮小二浑家也嫌大寨操练时吵闹,一同搬到东山,比邻而居,倒比上山前更方便照顾老娘。
老娘看阮小五、阮小七做了头领,一月有二十多天要操练,不能赌钱,分到的钱都攒了一些下来,也十分开心,便在东山给二人寻摸起浑家来。
东山已经有二百多户人家了,老娘还真发现几个年岁合适、生的又俊俏的闺女,准备看一段时间,若是性子好、手脚勤快,便托人去说媒。
老娘也想着史进这个干儿,只是害怕他是大户子弟,看不上村户人家的闺女。
史进听老娘说了一阵,笑称自己还小,但是却大力支持老娘给阮小五、阮小七张罗亲事,并答应劝说不愿成家的阮小七。
在东山陪老娘聊了一阵,回到大寨,便请众头领到聚义厅议事。
众人到齐,朱武先报了这一个多月山寨的情况。
梁山替天行道的名声传开后,招兵买马都容易了许多。
这一个月山寨又整编了三队人,收买到战马六十多匹。
史进便又拨给朱贵两队人,留一队扩充他直管的马军。
朱贵看史进让他和陈达、杨春一般管四队人,心中自然十分感激。
分了兵马,史进便道:“我下山时,曾说过回来便下山杀几个害民大户。张青兄弟可有找到那该杀的?”
众人听得又要替天行道,顿时都眉飞色舞起来。
张青道:“水泊周边村坊的大户都搬到了临近州县,要打大户只能去附近的镇子,附近的镇子虽然组织壮丁,轮流当差巡哨,不过镇子里很多百姓对此都不满。一来耽误农事,二来他们也不愿受那些保正指使、勒索。那些壮丁被逼当差,战力想必不高。”
朱武点头道:“这也是王公的保甲法失败的原因,此法扰民甚重。还有一点,我们山寨只杀害民大户,并不伤害普通百姓,百姓自然更不愿当差。”
史进笑道:“那我们便先打一处镇子看看,大伙觉得该打哪个镇子?”
说完,便扭头看向后面悬挂的地图。
离梁山比较近的有济州的合蔡镇、山口镇,东平府的景德镇、关山镇,濮州的安定镇,距离都在百里左右。
朱武道:“东平府兵马较多,我们也不知他们底细。不如先打济州的镇子,合蔡镇靠着广济河,若是打那里,恐怕影响了漕运,引来朝廷大军。我们可以打山口镇,只不知那里人户如何。”
张青道:“山口镇倒也富足,总有一千多户人家,害民大户也有几家。因为离梁山有一百多里,又靠着济州城,镇上的大户倒是没有逃走。”
陈达笑道:“那我们便打山口镇,济州那些官兵全不济事,他们便是敢出城时,也不过是再送一些兵甲来。”
史进看了看地图,点头道:“那就打山口镇吧,水军全部出动,我麾下两队马军,陈达四队,朱贵两队步军下山。军师和杨春守寨。”
之前山寨为了扮作粮商收买粮食,着实买了几艘大船,一只船便能载的二百多人,虽然还不能和可载数千人的海船相比,但在内河也算大船了。
杨春对守寨倒是没什么意见,孙二娘却跳起来道:“我也要和大伙去厮杀。”
张青不放心浑家,起身道:“我夫妻愿随哥哥去厮杀。”
史进点头道:“好,你们要去时,可扮作过往客人去镇子里投宿。朱贵兄弟也选一些精细的兄弟扮作客商,小七弄些快船送他们到山口镇近处,然后便藏起来。我们入夜后再下山,天明时分当可到的山口镇。你们听到厮杀声时,可以里应外合,夺了镇子。”
“好。”
阮小七、张青、孙二娘、朱贵都应了。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便各自散开去做准备。
朱贵本就做过客商,要扮客商也不难,从府库支了一些物资、车马,选了二十多个口音相近的喽啰,换了衣裳,便扮作客商。
史进看朱贵在演武场不厌其烦的仔细交待手下的喽啰,对朱贵的精细也是暗暗点头。
朱贵领人下到金沙滩时,阮小七已经准备了两只大船,张青、孙二娘也交待了泊外酒店,在金沙滩候着。
一行人登了船,便向着南边济州方向而去。
史进等人则等到夜色降临,才登船往南而来。
众人一更天开船,在夜色中行驶了近三个时辰才靠岸。
阮小七带着一伙水军在芦苇荡中藏了半夜,看到船队后,便跟了上来。
史进派一队步军上岸查看了一番,便让各队人马上岸集结,水军去近处芦苇荡藏了。
山寨新入伙的人多半都是济州的,自然不缺带路的。
马步军在夜色中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五更时分便来到山口镇外面。
山口镇比之前打的村坊要大了许多,史进也不再合围,大队人马直驱镇口。
陈达领着一伙人摸到镇子十来丈时,便被镇口守夜的保丁发现。
“什么人?”
“杀。”
陈达看摸不进去,暴喝一声,便往前冲来。
“杀啊。”
史进领着马军在后,看前面已经杀起来,也不再掩藏,领着马步军便往前冲来。
镇子客店住的张青、孙二娘、朱贵一伙人听到外面杀声大起,也都发作起来,一边呼喊,一边往镇口杀来。
“梁山好汉替天行道,百姓各守其家。”
镇子里一些保丁听到喊杀声,原本还想出来守护镇子,听得梁山好汉已经在镇子里了,便都躲在家中不再出去。
镇口守护寨栅的几十个保丁,听得镇子里也有人杀出来,未等厮杀,便都逃散了。
梁山兵马轻松进了镇子,陈达留了一队人守护镇口寨栅,率其他三队巡逻,守把出入镇子的几处道路。
史进则带着马军和朱贵麾下两队步军来打镇子里几处大户。
那些大户家丁、护院看镇子已破,大半倒先逃了,免得被梁山兵马抓住,再被镇里百姓告发,吃皮肉之苦。
见机慢的,被梁山兵马堵住,也不敢反抗,乖乖束手就缚。
夏日天长,抓了几个大户,天边已经发亮。
史进便让人请百姓们到镇口伸冤,济州百姓早听说了梁山替天行道的做法,并没什么害怕,陆陆续续来到镇口。
有那苦大仇深的百姓便出来告发那些害人大户,多数百姓都是看热闹,并不敢出来告发,免得以后吃官司。
史进让人斩了两个作恶多端的大户和一个镇上泼皮,杖责了几人,便让百姓各自还家,取了几个大户钱粮,往水泊边而来。
愿意入伙的百姓也都收拾了细软,一起上路。
第三十五章 倾巢而来
打探到梁山兵马已经离开后,济州团练使黄安才领着三营官兵姗姗而来,在山口镇扑了个空后,又装模作样带兵往水泊边追了一程,便带着兵马回了济州交差。
前任济州知州拖延了几月,已经任满调往他处。
那官儿上下打点了一番后,梁山贼寇啸聚的责任大半推到华阴县去,换了一处更富足的州府去做官了。
新任的济州知州还没完全熟悉州中事务,也不知前番黄安兵败的事情,听得黄安没追上贼寇,便令黄安限日出兵,清剿梁山贼寇。
上次兵败后,黄安听得梁山强人在水泊外发放钱粮,招兵买马,也是大为头疼。
他的任期刚刚开始,想和前任知州一样拖延到任满显然做不到。
梁山强人的做派又是打算在梁山长期盘踞的样子。
他也不敢再心怀侥幸,免得梁山强人闹到不可收拾,到时首当其冲的还是他,因此也是每日操练兵马,准备再次剿捕梁山贼寇。
虽然兵马仍未操练精熟,但是黄安也怕梁山贼寇得了山口镇钱粮后,招揽到更多亡命之徒。
因此黄安也没有再拖延,只是和知州说梁山贼寇啸聚了数千人,要征剿须汇集本州境内所有兵马才能成功。
新任济州知州听得如此情形,也吓了一跳,哪敢让梁山贼寇再坐大下去,当即押了文书,让管下郓城、任城、金乡三县禁军都到郓城县会齐,听黄安将令。
黄安得了这许多兵马,倒也胆壮了许多,当下便去准备出征事宜。
再说另一边。
这一趟山口镇之行,因为要防备济州官兵,梁山兵马也没搬笨重的粮草,只是取了值钱的细软。
回程的船速倒也没有变慢,不过到的金沙滩时,也已是午后。
朱武、杨春早得了消息,带人在金沙滩迎接。
船只靠岸,史进走下船,后面陈达便叫道:“坐了半日船,肚里饿的慌,山上可准备好酒肉了?”
以前早晚各一顿,大伙也都不觉饿。
但是习惯了一日三餐后,到了午时,肚里便都咕咕叫了。
路上,也不知多少人按着肚子。
朱武笑道:“报信的快船回来后,我便让火头军准备酒肉,只等大伙回来开吃。”
史进也觉肚里饿的慌,挥手道:“东西交给钱粮司的人,大伙上山吃酒,明天休整一天。”
“好。”
“好。”
众人听得可以休息一天,当即叫起好来。
船上虽然也能挤着睡觉,但是很多人都不习惯在船上过夜,并没歇好。
对一些贪玩的喽啰来说,今天分钱,明天休整去东山玩,怎一个快活了得?
众人上到大寨时,果然已是酒肉飘香。
酒席还没散,钱粮司便统计出这一回的收获,所有钱物价值十万多贯。
史进照例让钱粮司拿了三成出来济贫,四成入库,众人分三成,每个下山的喽啰可以分到二十贯多些,没下山的可以分到十六贯。
次日,济州探子便报来消息,济州管下所有兵马要在郓城县会齐,来攻打梁山。
原来黄安害怕济州官兵不敢上阵,特意把消息散播开,给济州官兵壮胆。
这些官兵上阵杀敌不行,平日在济州城里横行霸道倒是在行,酒店更是他们爱去的地方,因此济州探子轻松便得到消息。
史进听得济州调动这许多兵马,便请众头领到聚义厅议事。
众人到齐,史进便道:“张青兄弟探的消息,济州调了济州和管下郓城、任城、金乡三县的兵马,要来打我梁山。众人有何看法?”
话音刚落,阮小七便道:“那些官兵全不济事,便是把东京兵马都调来时,我们弟兄也一个个把他们戳死在水泊里。”
陈达笑道:“只怕他们连水泊也进不了。”
朱武看众人都没把济州官兵放在眼里,道:“不可轻敌,前番济州官兵大败,黄安便令济州境内官兵日日操练,又招兵买马,想必所有指挥都满编了。济州可以出动三个指挥,郓城、任城、金乡三县各一个指挥,总共便是三千人马。而我山寨可战之兵也就是十队步军,六队水军,三队马军,不过九百五十人。官兵三倍于我,不可大意啊。”
史进上次对阵过济州官兵后,便看清了济州官兵的底细。
到了东京的时候,也留意观察了一下东京的禁军,虽然没有交手,但从精气神也能看出,东京的禁军不会比济州的强多少。
大宋八十万禁军恐怕大半都是不堪一战,现在能让史进畏惧的也只有关西五路的边军。
当然朱武的谨慎也有可取之处,否则一味轻敌,难免有阴沟里翻船的一日,不过山寨初立,还是要以狂霸的姿态站稳脚跟。
史进点头道:“军师说的没错,官兵三倍于我,不可轻敌。不过将是兵胆,黄安抱头鼠窜之辈,便是给他一支虎狼之师,也会被他带成绵羊。还有那新任的济州知州,既然他不想息事宁人,那我们便再给他个教训,让他知道我梁山虎须捋不得。张青兄弟,济州官兵在郓城县会齐时,连夜报来。”
张青听得史进这般说,连忙起身应道:“是。”
陈达、阮小七等好战的人听得要给济州知州一个教训也都是满脸兴奋之色。
……
再说黄安领兵到了郓城县,没两日,任城、金乡两处的禁军便也赶来。
虽说前番黄安兵败后,便令各县禁军加强操练,但是各县禁军都懒散惯了,又无得力的人督促,如何会真的日日操练。
任城、金乡二县到郓城县不到二百里,两营兵马在黄安限定的三日走完后,却都是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黄安看二营兵马这般样子,也只能让各军在郓城县休整一日。
为了让各营兵马养精蓄锐,黄安严令各营兵马只能在营中歇息,并派了一都人在城中巡哨,抓捕进城玩乐的将士。
这番布置吓住了各营的兵痞,也让郓城县的城中百姓松了口气。
上次黄安兵败,近千溃兵涌入郓城县,不少百姓都被骚扰的不轻,他们对这些济州官兵可也没有好感。
看看一天无事,黄安也准备次日便领兵开拔,直奔石碣村,在那里征用管下的一些民船,杀奔梁山水泊。
怎知日落时分,一个公人却飞马而来,又传来知州的一纸公文,勒令黄安迅速出兵,剿灭梁山贼寇。
原来济州官兵在郓城县会齐的时候,史进又带兵劫了合蔡镇。
这合蔡镇非比山口镇,镇子便靠着广济河,而这广济河却是直通东京,也是一条重要的漕运河流。
合蔡镇也远比山口镇富庶,被抄家的几个大户损失不下三十万贯钱,当然让济州知州跳脚的不是这些钱,反正这些钱也不是他的,而是贼人劫了合蔡镇的影响。
梁山众人劫了合蔡镇,但并没伤害码头上歇宿的过往船只。
毫无疑问,随着这些客商的散播,很快,合蔡镇被劫的消息便会传到东京。
而且合蔡镇的几个大户在东京也都有门路,如果不能尽快剿灭梁山贼寇,追回财物,东京也不知有多少人会给他压力。
因此济州知州听得合蔡镇也被劫后,便气急败坏的押了公文,催促黄安出兵。
黄安看了知州公文,对梁山强人的猖狂也有些恼怒。
太目中无人了,他已经领着大军到了郓城县了,这些贼人不思如何对敌,还在四下劫掠。
真是欺人太甚。
不过那些强人劫掠的越多,可以消失的也就越多。
黄安想到可以装进自己口袋的财物又多了几分,压抑着喜色,对传书的公人道:“你回禀相公,我明日便带兵开拔,在水泊边拘刷了船只,便剿灭梁山贼人,不出数日,必能扫灭贼人。”
“是,小人也祝将军马到功成。”
第三十六章 未战便溃
次日,黄安便领兵从郓城县往石碣村而来。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黄安出了郓城县后,便在四下派了许多探马,以防梁山兵马再次突袭。
一路到了石碣村外,梁山兵马并没出现,便是探马都没见。
黄安更觉梁山强人不敢来对敌,只要不被梁山贼寇偷袭,他便可以三千兵马碾压梁山贼寇。
为了防止梁山贼寇夜袭,黄安也没带兵进石碣村,而是在村外扎营,深埋鹿角,遍洒铁蒺藜,营里营外都安排了岗哨。
这一夜,梁山兵马并没来,但是黄安也睡得不安稳,一晚上提心吊胆,生怕梁山兵马来袭营。
“报……”
看看天明,黄安刚刚睡得安稳些,帐外便响起一声暴喝。
黄安打了个哆嗦,猛地坐起来,赤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喝令外面的人进来。
“禀将军,梁山贼寇出了水泊,在水泊外列阵,要与我们一战。”
“恩?”
黄安难以置信的看着报信的将士,问道:“梁山贼寇真的出了水泊?”
“是,小人亲眼见梁山贼寇从几只大船上下来,骑马的贼人怕不有二百人,没马的也有五百来人。”
“哈哈”
黄安听得只有七百来人,大笑道:“这伙贼寇忒也猖狂,不过倒省了我们许多事。传令下去,全军集结。”
“是。”
很快,集结的将令便传遍全营。
黄安今天的计划原本是派人征集船只,待船只拘刷够了,再找一些附近渔民,往梁山水泊去。
这些事情不是一日之内能完成的,因此黄安也没催逼各营兵马,而是让他们养精蓄锐,准备来日厮杀。
听得将令,各营官兵才手忙脚乱的开始披挂。
折腾了半个时辰,黄安才带了两千五百兵马出营,往梁山兵马列阵的地方而来,只留昨夜值哨的五百兵马守营。
梁山兵马早已在泊外一处开阔地列阵等候多时,马军居中,两翼步军。
这一次,史进只点了操练精熟的三队马军,十队步军。
中军阵前,史进身披金丝鱼鳞甲,胯下雪白卷毛马,手中丈二点钢枪。
这副金丝鱼鳞甲是从合蔡镇一个大户家中抄得的,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伸缩性比如今军中用的札甲要好许多。重达五十余斤,防护力也十分好。
史进看到这副鱼鳞甲时也是喜出望外,当即收为己用。
左边跳涧虎陈达身披裹金生铁甲,胯下一匹高头白马,手中丈八点刚矛,比史进的点钢枪还要长。
右边白花蛇杨春披着同样的裹金生铁甲,胯下一匹黑马,手中使一口大杆刀。
四员步将,旱地忽律朱贵、活阎罗阮小七、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四人都身着皮甲,各执器械,站在后面。
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也都闹着要来,只是被谨慎的朱武拦下了,要二人率领水军随时准备接应马步军。
看着远处列阵而来的官兵,杨春道:“哥哥,官兵立足未稳,我们冲杀过去?”
陈达也握着手中丈八长矛道:“这些撮鸟总算来了,爷爷早等的不耐烦了。”
史进看着两三里外缓缓逼来的官兵,摇头道:“官兵是有备而来,我们一动,他们便可扎住阵脚。硬冲过去,只怕伤亡不小。我们且挑他几阵,杀的官兵不敢出阵时,再杀他们个屁滚尿流。”
陈达笑道:“哥哥这个主意好,免得一个冲锋,那些厮们又都逃了,杀的不痛快。”
阮小七抢道:“哥哥,我打一个头阵,如何?”
史进摇头道:“你的武艺很好,只是不会马战。若是官兵派一个骑马的出来时,不好对敌。”
陈达马上应和道:“对,对,这斗将的事情就交给我和杨春吧,你们等着厮杀就是。”
阮小七叫道:“骑马的又怎样,我一朴刀也能搠翻他。”
若是武松这般说,史进便放心的让他出战了,不过换做阮小七,史进便不放心了。
阮小七的武艺确实不错,十来个汉子也近不得身,乱军之中有一定的自保能力,但是对手官兵将领便难说了。
如今朝廷虽然腐朽,但是军中武将多数都是军户出身,还有一些武举出身的,武艺更是高强。
阮小七是水中蛟龙,若是在陆上折了岂不冤枉。
史进笑道:“那些武将平日养尊处优,早荒废了武艺,杀他们也不显本事。好了,各人自回阵前,杨春打头阵,陈达接应。”
“是。”
史进在阵前下令,众人也就不再呱噪,拱手应命。
陈达、张青、孙二娘走到左翼阵前,杨春、朱贵、阮小七回到右翼阵前。
两千五百官兵结阵而来,战场顿时一片肃杀。
史进安抚着胯下有些焦躁的战马,打量着不断逼近的官兵军阵。
虽然黄安紧急操练了数月,但是仍然无法改变宋军近百年形成的陋习,澶渊之盟后,大宋除了西边和西夏冲突不断,其余边界便都没有大的战事。
百年无事,也让宋朝禁军没了战场磨砺,尤其当今天子继位后,重用奸臣小人,文武官员都只想着敛财。
高俅开创了交钱免校阅的先河,各州府禁军也多有效仿的,士卒们拿些钱财贿赂将官免去校阅,平日便在外面做些营生贴补家用。
地方官员也乐见此举,做买卖的多了,他们便能多一些税收。
宋朝考核官员一个重要指标便是税收完成情况,每年按期或者超额缴纳税收的可以视税收数目减少磨勘时间。
在正常的税收之外,各地官员还可以向朝廷交纳“羡余”。
羡余原本应该是各地财政支出的盈余,但是为了讨好皇帝权臣,不少地方官员都巧立名目,盘剥百姓,向朝廷交纳“羡余”,谋求升官发财。
因此大宋文武官员对禁军的不务正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除了战事频繁的关西五路,整个大宋都是如此,黄安又如何能扭转的过来。
因此几个月下来,济州官兵摆出的方阵还是队列不齐。
这还是官兵缓缓逼来,若是让他们冲杀起来,恐怕这方阵瞬间就崩溃了。
虽是官兵人多,出营前,黄安又许诺了重金奖赏。
但看到前方队伍严整的梁山兵马,不少官兵顿时两腿打颤。
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成为升斗小民,便是那兵痞也只是欺负欺负城中百姓,几时见过这般阵仗。
到的跟前,黄安下令弓箭手射住阵脚。
杨春打马出阵,喝道:“谁来受死?”
黄安也是武举出身,倒不是不敢上阵的人,带着十几个将佐出到阵前,道:“谁与我去建头功?”
两旁将佐互相看了看,一时间居然没人应声。
他们也都学的一身武艺,但大宋承平日久,他们也觉无用武之地,早荒废了功夫。这几日行军下来,便各种不适,看着阵前耀武扬威的杨春,他们还真不敢出战。
黄安左右看了一遍,看众人都在躲避他视线,也不由大怒,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等吃国家俸禄多年,如今正是效命之时。这一战,谁敢退后,定斩不饶。赵奇,你去与我捉拿此贼。”
“得令。”
被点到武官也不敢违命,纵马舞刀来取杨春。
“来的好。”
杨春看有人应战,大喝一声,一踢胯下战马,便迎了上来。
不同这武官养尊处优,杨春却是在江湖上行走多年,在少华山打家劫舍时,也全靠手中刀子说话,厮杀只是家常便饭。
这赵奇原本武艺便不及杨春,厮杀经验又不如杨春,没斗几合,便被杨春一刀砍下马去。
“好。”
“好。”
阵前史进看杨春首战建功,大喝一声。
梁山兵马看寨主叫好,也都响应起来。
官兵阵营看片刻间一个武官便命丧当场,却是人人心惊。
黄安也呆了一下,但事已至此,也不好收手,又点了一员武将出马。
阵前接应的陈达看杨春已经建功,也有些手痒难耐,喊道:“杨春兄弟,这一阵换我厮杀,如何?”
杨春笑道:“刚刚只交手几合,且待我取了这厮性命,哥哥再出马。”
说完,便又打马迎上去。
出阵的武将听得杨春这般喊话,心中更怕。
两马相交,只顾拼命遮挡,全无杀敌的想法。
史进看这武官样子,便知杨春又要建功了。
这武将勉强支撑了六七合,拨马便要走,不妨杨春从后面赶上来,一刀砍做两段。
陈达看杨春连胜两将,也再忍不住,打马上前,喊道:“该我了。陈达爷爷在此,谁来讨死。”
杨春见状,一面拨马回阵,一面笑道:“这些厮们全不济事,哥哥莫杀光了,给我也留些。”
黄安身边的武官看出阵的两人顷刻间便都送了命,更是不敢抬头。
“大将黄安在此,贼寇受死。”
黄安看众人模样,知道不能指望他们了,否则要被梁山贼寇杀的他们士气全无了,暴喝一声,打马来取陈达。
“狗官受死。”
陈达听得眼前这官儿是济州团练使黄安,也是大喜,打马迎上来,与黄安斗在一起。
后面史进也随时准备接应陈达,梁山也打探到这黄安是武举出身,不过陈达的武艺也不俗,当日他在史家村活捉陈达也是斗了多时,未尝便会输于这黄安。
二人斗在一起,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翻翻滚滚间便斗了二三十合,陈达是越战越勇。
黄安自恃武举出身,没把梁山贼寇看在眼里,岂料战了多时却拿不下这贼寇,看陈达越战越勇,更是心生退意。
又战了几合,逼开陈达,拨马便走。
陈达见了哪肯舍,打马便追了上去。
史进看二人绕阵而走,也没延误战机,当即挥兵冲杀过去。
“杀啊。”
“杀啊。”
史进一声令下,梁山各队兵马便在阵前头领带领下直扑过去。
阵前的武官看梁山兵马来的这般猛,都怕送了性命,一个个拨马便往阵里走。
阵前那些士卒见状,谁还愿卖命,纷纷跟在武官后面向后逃去。
中军的溃败马上让两翼官兵不多的战意消失,不约而同的开始溃逃。
史进原本还担心官兵一阵箭雨会让自家兵马出现多少伤亡,哪想到一马当先的他还没冲入官兵弓箭射程,官兵便都溃退了。
“弃械不杀。”
“弃械不杀。”
史进索性也不再喊杀,再次招降起官兵来。
一些济州官兵听得身后马蹄声大作,索性也不跑了,丢了兵器原地停下,还有那自觉的直接把盔甲也卸下来,丢在地上。
第三十七章 捉放黄安
再说黄安落荒而逃,看到后面陈达紧追不舍,更是心慌,拼命打马往前逃窜。
陈达艺高胆大,不肯舍了这快到手的功劳,也不断打马追赶着。
“唏律律”
二人正追逐间,黄安胯下战马一声悲鸣,前蹄一软,栽倒在地上。
黄安没想到有此一变,顿时被砸在马下,刚要挣扎。
后面陈达已经勒马停在跟前,用手中长矛指着他。
黄安老实从马下挣扎出来,束手就缚。
陈达解了黄安马缰绳,绑了他双手,横放在马上,往回走来。
走不多远,便撞到史进派来接应他的一伙马军。
陈达与这伙马军到的战场,听得史进带人去攻石碣村官兵大营,便又打马往石碣村而来。
到的石碣村外,便见梁山兵马已在官兵营中搜查。
营门前也没有厮杀的痕迹,显然梁山兵马夺取这大营也没费力。
陈达一行人进了大营,便直奔中军大帐来。
史进正在大帐中等众人回来交令,看到陈达押了黄安来,也有些意外。
陈达不会弓箭,要靠战马追到黄安也不是易事,之前他心下是觉得陈达抓不到黄安的。
两个马军跟在陈达后面,押着黄安进帐,按着黄安肩膀道:“跪下。”
“不要对黄将军无礼,你们下去吧。”
史进挥退两个马军,起身走向黄安。
黄安看了眼史进,便躲开史进视线,低头不语。
史进走到黄安身后,解开黄安手上马缰绳,笑道:“当今天下浑浊,民不聊生,我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杀贪官,救百姓。黄将军到济州也近一年了,不曾听得有甚恶行,想来也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因此我想请将军上山与我们一同替天行道,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其实黄安没有劣迹也是有客观原因的。
去年七月,黄安便调任到济州做团练使。
初到济州,黄安人生地不熟,武将地位素来又不高,他如何敢胡作非为。
还没熟悉麾下兵马和州中事务,史进便带人在梁山开山立寨,黄安更是小心做人了。
尤其在征讨梁山失败后,黄安更是一心想整顿济州禁军,哪有心思去做什么仗势欺人的事情。
黄安听得史进要让他落草为寇,顿时面露为难之色,犹豫了几息,抱拳道:“梁山好汉替天行道,谁不敬重。只是我食朝廷俸禄多年,两次奉命出征都损兵折将,已是无颜面对朝廷,又如何能背反朝廷?”
陈达听得黄安这般说,瞪着黄安骂道:“哥哥好生与你说话,你这厮还不识抬举,难不成还想我们把你像那些官兵一样放了?”
听得陈达这般说,黄安顿时挣扎起来。
他确实心存侥幸,希望梁山强人把他放了,毕竟梁山强人几千官兵都放了,他又没什么劣迹,梁山好汉似乎没有杀他的道理。
他也怕死,因此先前才会束手就缚,但若让他落草为寇,他也不愿意。
史进等了片刻,看黄安脸上阴晴不定,但是却沉默不语,笑道:“罢了,既然将军不愿上山,我们也就不强求了。”
说完,对外面喊道:“史柱,你牵一匹马来,送黄将军出去。”
陈达闻言,马上叫道:“哥哥真要放他走?”
黄安也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史进。
史进摇头道:“这天下不欺压百姓的官员原本就不多了,我们再杀一个便更少了,便当我们为济州百姓做件善事吧。免得朝廷再派一个官儿来时,却是那欺压百姓的。不过你若再敢与我梁山作对,下次捉到时,定斩不饶。”
史进看黄安神色便知道无法轻易收服他,这黄安不是不怕死的人,但也不肯轻易落草为寇。
想必水浒里这黄安被刘唐捉上梁山后,也是这般犹豫不决,既不想受死,也不愿落草,才让晁盖关了几个月病死了。
说不得黄安的病便是每日天人交战得的。
若是黄安有万夫不当之勇,史进或许也有心思慢慢浸润收服他,但是这黄安武艺还不如陈达,史进哪有那许多功夫理会他。
黄安看史进不是捉弄他,连忙拱手道:“多谢好汉不杀之恩,便是我还能在济州做官,也绝不会再来冒犯梁山。”
史进笑道:“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请。”
黄安看史进送客,连忙作揖告退。
陈达看着黄安出去,有些不甘心的道:“要是这狗官再来讨死,下回我一矛捅他个透心凉。”
史进笑道:“只怕他看到你就逃了。坐下歇歇吧,这天太热了。”
“恩,这盔甲都有些烫手了。”
陈达扯着束甲绦,便想脱盔甲。
史进连忙道:“还没收兵,不要卸甲,免得孩儿们有样学样。遇着突袭时,不好抵敌。”
陈达挠挠头,坐在地上,笑道:“哥哥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吧。”
两人在大帐坐了一阵,便见阮小二和一个钱粮司的小头目进来。
众人见过礼,史进便让二人去收拾营中辎重。
在钱粮司登记后,水军迅速把营中的辎重物资装车,运往水泊边。
大营中的制式帐篷也都被拆卸开来,运往梁山。
史进、陈达一行人回到梁山大寨时,杨春、朱贵、阮小七、张青、孙二娘五人也都在阮小五接应下回山。
这一战缴获钱粮不多,但是缴获的兵甲却足以再武装数千人。
梁山兵马也没什么伤亡,马军有几人冲锋时被撞下马受了轻伤,步军有几人遇到零星反抗受伤,马步军都没出现阵亡的人。
之所以出现这般神奇战绩,主要是因为黄安落荒而走,下面武官又都贪生怕死,还未交锋,大军便先崩溃了。
另一个原因便是前番济州禁军征讨梁山,兵败被俘后,梁山兵马只缴了他们兵甲便放了他们。
反抗可能会被杀,弃械投降便能完好无损的回家,谁还愿和梁山兵马厮杀。
何况梁山兵马悍勇,远不是他们能抵挡的。
所以济州官兵基本都是能逃便逃,逃不了的便弃械投降,很少有人反抗。
这一次史进也论功行赏,斩首、缴获兵甲都有赏赐,受伤的也有抚恤。
还好没有出现大的伤亡。
梁山兵马趁济州官兵齐集郓城县,后面合蔡镇防备松懈的时候,突袭了合蔡镇,劫的财物三十多万贯,加上之前的结余和山口镇的缴获,梁山府库存钱二十万贯。
看似不少,但也禁不起大的战事消耗。
阵亡一人,抚恤金一百贯。伤残者可在梁山定居,衣食都由山寨负责,每月给钱一贯,不愿在梁山的,可一次性给钱一百贯。
相比宋朝伤残者在军中打杂,给钱粮一半,或者一次性给钱三十贯,梁山的抚恤要优厚许多,相应负担也很大。
一旦出现大的伤亡,山寨府库便可能告急,因为除了抚恤伤亡将士,还要对参战人员论功行赏。
这一战虽是杀敌不多,但各队缴获的兵甲却是不少,论功行赏下来,也发了一万多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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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济州换将
黄安从石碣村大营出来后,便又打马往郓城县逃去。
沿途看到溃兵,便让他们收拢人马去郓城县。
黄安快马加鞭赶到郓城县,已是午后。
城中已有一些先行逃回来的马军,一个个都在城中酒店、茶坊吆五喝六。
城中百姓纷纷关门闭户,街上做营生的人也都躲了起来。
倒像贼人进了城一般。
黄安也没理那些店中的马军,径自往县衙而来。
走了一段,便见前面行来几十个做公的。
当头三人,居中的面黑身矮,左边一个大汉身长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须髯,长一尺五寸,面如重枣,目似朗星,生的和关云长一般模样。右边的汉子身长七尺五寸,紫棠色面皮,一部扇圈胡须。
黄安识的当中那黑汉子,乃是郓城县一个押司,唤作什么及时雨宋江的。
虽然只是一个小吏,却是本县地头蛇,无论谁做知县,都要倚重他才能在这郓城县政令畅通。
黄安为将多年,也知晓官场一些事情,很多州县都有地方大户做胥吏,这胥吏虽然不入流品,但厉害一些的却能挟制官员。
很多文官对上武将都没好脸色,但是对这些胥吏却不敢轻慢,只因地方政务全要靠这些胥吏完成。
宋江看了一眼远处策马行来的马军,也没认出被剥了盔甲,换了马匹的黄安,只以为是一个普通丢盔弃甲的马军,让后面做公的留在外面,只带朱仝、雷横进了刚刚让小儿去报官的酒家。
店中十几个禁军分坐三桌,还在骂骂咧咧。
掌柜的畏畏缩缩的躲在一旁,脸上还有两个巴掌印,显然之前挨了打。
看到宋江和两个都头进来,便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喊道:“押司。”
一个吃酒的禁军抬起头,看着当先进来的黑矮汉子,笑道:“押司?便是知县来了,老爷们也要吃酒。”
另一个禁军也嘲弄的看着宋江道:“要酒钱时,须等黄将军回来,此时我们是没有的。”
宋江拱手道:“宋江此来非为向大伙讨酒钱,而是想请大伙移步到军营去吃酒。大伙去梁山剿贼,也是为了百姓不被贼人扰害,我们如何不知道。县里会和城中大户一起出钱为大伙置办酒肉,送到营中去。还请大伙都移步到军营去,免得后面回来的人多了,都在城中吃酒,惹出事来时不好收拾。”
十几个禁军原本还以为这些郓城县做公的是来拿他们的,便是打一场他们也不怕,没想到宋江却是来请他们去军营吃酒。
这些禁军互相看了看,一个为头的起身道:“既然押司这样说,那我们便都去军营等黄将军。不过这里的酒钱?”
宋江看这些禁军愿意走,笑道:“这里的酒钱我来理会,若不是衙门中还有事,宋江当再请大伙吃一回。”
为头的禁军拱手道:“宋押司豪爽,我们兄弟也不是无礼的人,我们便与你去说先回来的马军都去军营吃酒。”
宋江也有些担心碰到兵痞,看到有军中之人为他说话,连忙拱手道:“宋江代城中百姓谢过诸位。”
“好说,好说。”
黄安骑马走到跟前时,正看到宋江三人和十几个禁军有说有笑的走出来,也有些意外。
这些禁军碰到强人都没卵蛋,但是对上其他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黄将军!”
宋江与为头的禁军走到街上,正与黄安打个照面,也满是意外。
后面的禁军看到黄安也都慌忙见礼。
黄安冲宋江点点头,也不想理会发生了什么事,对着禁军喝道:“传我将令,进了城的都滚回军营去,违者一律斩首示众。”
“是。”
那些禁军看黄安发怒,连忙应命,分头去通知城里的禁军。
宋江看黄安传了将令,也松了口气,走上前拱手道:“宋江见过黄将军。”
黄安点点头算是答礼,便踢马往前面走去。
经过今日一战,他也知道梁山强人不是他能对付的,再呆下去迟早送命,还不如自请责罚,调往其他地方。
既然不准备在济州任官,他也不屑和这小吏多言。
黄安往县衙走了一遭,便回了军营。
当晚,溃退的兵马便基本都回到郓城县,除了被梁山兵马杀死的也没人敢私自逃走。
法不责众,战场溃逃没多大罪过,但若是当了逃军,被抓到少不得被刺配。
六营兵马伤亡不到百人,只是兵甲却丢了大半,和前一次的情形差不多。
次日,黄安便令各营兵马各回防地。
济州三营兵马也指派了一个武官率领,他自快马赶回济州。
到了济州,黄安便直奔府衙,见了知州,备说梁山贼人十分了得,他难以收捕梁山贼寇,又损兵折将,情愿上书认罪,请朝廷另派武将来镇守济州。
济州知州昨夜便得了黄安兵败的消息,只是没想到梁山贼人这般厉害,居然打的武举出身的黄安要逃避。
梁山贼寇劫合蔡镇的事已经闹到东京,还好梁山贼寇是在前一任啸聚的,他可以推脱一二。
不过这次兵败少不得要被朝廷责罚,黄安上书请罪正好给朝廷一个交待。
换一个武将说不得还能剿灭梁山贼寇,总比没了斗志的黄安强。
想到这里,济州知州也没像前任一样和黄安一起隐瞒兵败之事。
二人商量了一番,便各自上书请罪。
过了十几日,朝廷才传来公文,着黄安回京候审,枢密院另派一将来镇守济州。
又过了十余日,新任济州团练使才到任。
这武将到济州前便听得梁山强人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事情,到了济州又打听到黄安兵败的详情后,也不敢胡乱应承知州。
知州也知道济州禁军不济事,并不催逼新任的武将,而是让他整顿兵马,练好了兵再去收捕梁山贼人,免得再次兵败。同时给境内各县下文书,令他们守御本境,小心梁山贼寇再来劫掠。
在梁山劫了山口镇、合蔡镇后,济州境内大户多数都搬到了济州,剩余的也都就近迁到了各县,梁山再想劫大户便要攻打县城。
第三十九章 石将军石勇
再说史进率人击退黄安大军后,便又回梁山秣马厉兵。
张青、孙二娘负责的酒店也又开始散发钱财,招纳豪杰。
五月底的山寨大比武,朱贵麾下一队兵马成功夺得步军第一名,让朱武赢了和陈达的赌局。
陈达虽然痛快的给了朱武银子,却输得不服,直说朱贵那一队赢得侥幸。
朱武也没多说,又给了陈达一个扳本的机会。
陈达也没让朱武失望,又和朱武赌了一百两银子,看六月朱贵的队伍还能不能获得第一名。
史进却是笑而不语。
这一次,朱贵的队伍却是赢得有些侥幸。
陈达麾下最强的队伍抽签碰到了杨春麾下最强的队伍,虽然获胜,但是也付出不小代价。
朱贵的队伍则击败一个稍弱些的队伍进入最后的比试,又险胜了陈达麾下最强的一队。
不过随着朱贵麾下对军阵不断熟悉,战斗力也会越来越高,夺头名也会越来越容易。
其实看过几次操练后,史进便觉得军阵仿佛一部杀人机器,一旦磨合完成,便能展现出他的杀伤力来。
不过山寨比武的单位还是小了一些,一队五十人,其中出现一两个武艺好的,便能带人打破对方军阵,因此军阵的威力还不是很明显。
不过也好在每队人只有五十人,否则要想配合精熟,也不是短时便能达成的。
山寨大比武,既可以激发山寨头领的好胜心,让他们勤于练兵,也可以展示出军阵的好处,让众人心甘情愿的练习军阵。
史进也没有再下山,每日练武一个时辰,练兵三个时辰,日子也过得十分充实。
还趁着闲暇时间,让两个木匠搞出了几个木质蒸馏器,蒸馏出了烈酒。
史进也不知道蒸馏出的酒多少度,不过蒸馏两次的酒除了陈达,其他人都不喜欢。
倒是蒸馏一次的酒受到了一些人的追捧,蒸馏一次的酒比市井间常见的酒要烈,但也不会让人难以接受。
史进把蒸馏一次的酒取名烧酒,蒸馏两次的取名烧刀子。
除了供应山寨,张青、孙二娘也拿了一部分烧酒去山下酒店卖,没想到却受到了过往客商的欢迎。
全因他们行商时,难免风餐露宿,天气湿冷时便需要一些烈酒驱寒,很多过往客商喝过后,便会买一些上路。
烧酒的售卖也让张青、孙二娘负责的酒店开始赚钱,可惜这烧酒只有梁山有,济州城、郓城县等城中的酒店不能开售,否则凭着烧酒,梁山或许也能开辟一条财路。
六月的一天,史进吃过午饭,正在屋中歇息时,听得外面一人喊道:“哥哥在吗?”
“在。”
史进应了一声,走出屋子。
张青领着一个汉子站在院中。
只见这汉子生的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鲜眼,颔下没根髭髯。
现在大寨已经建了二十来处独院,史进也不做作,和众头领都搬到了独院中居住。
史进看这汉子长大,也有些喜欢,抱拳笑道:“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石勇连忙抱拳答礼道:“小人石勇见过头领。”
史进听得石勇之名,心中也浮出一人,笑道:“不用多礼,我们进屋说话。”
“好。”
张青、石勇随着史进进了屋,分主客坐下。
史进问道:“不知兄弟从何而来?”
石勇道:“小人原是大名府人氏,日常只靠放赌为生。本乡起小人一个异名,唤做石将军。去年因赌博上一拳打死了个人,逃走在沧州柴大官人庄上,在那里住了四个月有余。然后便流落在江湖上,年初听得头领在梁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便想来入伙。只是登州新结识的出林龙邹渊兄弟不肯放,只好又在他那里盘桓了几月。”
史进点头道:“山寨很多兄弟上山前都有杀伤人命,或逼于无奈,或一时冲动。不过一旦上了梁山,便当遵守山寨规矩,不可胡乱伤害兄弟、百姓。”
石勇郑重道:“上山前,张头领已和小人说过。小人一定遵守山寨规矩,还请头领接纳。”
史进笑道:“既然兄弟愿意遵守山寨规矩,那我们今后便是兄弟了。上月初,我也在柴大官人庄上住了几日。若是能早去些时候,说不得我们便能早些相识了。”
这几月,江湖上都传史进仗义蔬菜,劫富济贫,散发的钱财不下数十万贯。
加上梁山声势大,名头已压过晁盖、宋江,比肩小旋风柴进。
因此石勇才来梁山入伙。
看到名满江湖的史进对他这般客气,石勇连忙抱拳道:“只恨小人福薄,今日才有缘拜会尊颜。”
史进笑道:“石勇兄弟不用客气,你若是累了,我便让人安排你歇息。若是不累,我们去后面吃分例酒,我让人请山寨众头领来相会。”
石勇听得史进要请山寨所有头领来相会,也是大喜,笑道:“不瞒哥哥,小弟昨日便到了李家道口了。担心山寨会考校武艺,在客店直睡到半晌午,又吃的肚饱,养足了精力,这才寻到张头领酒店。”
史进笑道:“其他人上山都是先吃了分例酒食,再歇息几日养足了精神再看武艺。兄弟若是心急,我这便安排人和兄弟比试。”
石勇艺高胆大,抱拳道:“小弟斗胆请比试过后,再吃分例酒。”
史进起身道:“好,那我们去前面演武场吧。”
三人走出院子,便看阮小七从后面走来。
阮小七快步赶上来,看着石勇,笑道:“新来投的兄弟?”
石勇看阮小七这般随意,料想是个山寨头领,抱拳道:“小弟石勇,初来乍到。”
阮小七抱拳还礼道:“幸会,我是阮小七。”
史进笑道:“我们正要去前面演武场比试,你去哪里?”
阮小七道:“屋中热的慌,我去下面水寨歇息。”
梁山的土木建设一直没有停,进了六月,金沙滩上已经建起了水寨,不过水寨还没食堂,当值的水军也要分批上山用饭。
四人走到聚义厅前的演武场,阮小七便手痒了,问道:“石勇兄弟可会拳脚?”
石勇点头道:“会些拳脚。”
阮小七笑道:“那不如我们练练?”
石勇也不畏惧,拱手道:“那我便斗胆领教一二。”
阮小七向前走了几步,转身看着石勇,道:“都是江湖汉子,你若赢了我时,我也敬重你,不用收力。”
“好,那我便得罪了。”
石勇应了一声,便拉开架势,一拳打向阮小七。
听得石勇拳头破空声,阮小七也知道是个硬茬,不惊反喜,抖擞精神接住石勇。
二人拳来脚往,打的好不激烈。
张青也是听得石勇自夸事迹,才亲自领石勇上山来,如今看到石勇功夫,才知他所言不虚。
他在山下招纳豪杰,若不是名闻江湖的,他也只能问来人的一些事迹。
有爱夸口,说的厉害的,他便领上山,不过多数都是寻常汉子,没甚武艺。
之前他领上山的也只有旱地忽律朱贵好武艺,现在又加了一个,便是这石将军石勇。
“砰”
“蹬蹬蹬”
石勇和阮小七斗了一阵,石勇飞起一脚,阮小七来不及躲避,只能双臂交叉护在胸前。
石勇一脚正中阮小七胳膊上,一声闷响,直踢的阮小七向后连退七八步才站稳。
阮小七定住身子,甩了甩胳膊,对没有趁势追击的石勇道:“兄弟好功夫,拳脚我不如你。”
石勇抱拳道:“承让。”
阮小七笑道:“我可没让你,哥哥,这石勇兄弟好武艺,能做个头领吧?”
史进点头道:“恩,石勇兄弟便先坐第十一把交椅吧。我们去后面吃分例酒食,也请众头领来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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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鲁达战黄信
梁山这边刚刚消停,青州桃花山却又大弄起来。
原来鲁达在桃花山落草后,听得梁山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也不愿胡乱打家劫舍,便带着桃花山喽啰打了两处害人大户,也得了许多钱粮。
有人说水浒里也没见鲁达在二龙山替天行道的,因为鲁达上梁山时,晁盖还活着。
晁盖时代,梁山也是劫掠过往客商的,只是晁盖吩咐人不得伤害客商性命。
其实后来宋江打起替天行道的旗子,也只是个幌子,梁山还是劫掠过往客商的。
大聚义后,便是山下喽啰抓到莱州解灯去东京的一行人,才引得宋江去东京看灯,李逵闹了东京。
燕青去岳庙争跤,也是抓到一伙去泰安州烧香的客人引发的。
宋江想必也不愿坏名声,只是山寨养了许多兵马,光是偶尔打些大户,恐怕无法养活那许多人。
鲁达本想和梁山一般也发放些钱粮,小霸王周通却是舍不得,又不好明说,便劝鲁达先留钱粮招揽兵马,日后再发放钱粮不迟。
鲁达也不是一根筋的人,听得周通这般说,也觉有理,便把钱粮都留下招揽人马。
没几月,也招揽了五七百人。
鲁达在边关效力多年,也晓得一些练兵之术,几月间倒也把这些农夫操练的会舞枪弄棒了。
这月听得梁山连打两个镇子,又破了济州三千禁军后,鲁达便带人下山,也不去打村坊了,就近打了一个镇子,抢的许多粮草。
一路回山,一路散发钱粮。
鲁达带人回山歇了两日,还想着要不要再打一个镇子时,山下喽啰已经报来,青州一将领着五百禁军来攻了,离桃花山已经不到十里。
周通听得五百禁军来攻,变色道:“官兵兵甲精良,我们不如坚守不出。山寨不缺粮草,耗他些时日,他们也就退去了。”
鲁达道:“休涨他人志气,灭我威风。五百官兵值得甚,便是一两千军马来,洒家也不怕他。你去点山寨孩儿们,我们下山杀败这伙撮鸟,让青州不敢正眼觑咱们。”
周通看鲁达这般说,也只好去召集山寨喽啰。
人马点齐,鲁达走出聚义厅,从一旁喽啰手中接过一个混铁棍,便带着人马下山而来。
鲁达一身神力,寻常兵器在他使来便仿佛捻个灯绳儿一般,全不顺手,附近又找不到好的匠人打造趁手的武器,索性便寻了个铁匠铺打了一个百斤的铁棍。
那铁匠性子也不好,劝了鲁达一句,看鲁达不快,便依着鲁达吩咐打了一根百斤重的铁棍,等着看笑话。
没想到旁人拿着都费事的铁棍,到了鲁达手里却是舞的飞转,口里还直叫细了些。
鲁达领着人马下了山,把小喽啰摆开。
不多时,便见一彪兵马杀来。
当先一将看桃花山贼寇下山,也是大喜,勒住兵马,打马上前而来,想让麾下兵马歇一歇再厮杀。
鲁达看领兵的武将出阵,也抄起铁棍,翻身上马,迎上来喝道:“哪里来的撮鸟,敢来这里唬吓人!”
他的身子肥壮,武器又重,胯下劣马也驮不了多时。
那武将勒住马,喝道:“青州都监黄信在此,早早下马受缚,否则抓住时,一个个都砍了便罢。”
鲁达笑道:“我听得最近青州来了个爱说大话的都监,原来便是你啊。你不是要镇三山吗?先来问问我手中铁棍答应不。”
“草寇受死。”
黄信听得鲁达这般调笑,顿时大怒,大喝一声,拔出丧门剑,便来取鲁达。
原来青州新近来了一个知府,复姓慕容,双名彦达,是今上徽宗天子慕容贵妃之兄。
这慕容彦达知道青州地面不太平,特意请了一员猛将霹雳火秦明做青州兵马总管,好保护他安全。
黄信是秦明徒弟,跟着师父来了青州做都监。
到了青州,听说青州管下有三座恶山,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各聚集了五七百人,打家劫舍后,便自夸要捉尽三山人马。
有那好事的便给他起了个诨号,唤做镇三山。
鲁达也一夹战马,迎了上去。
二人的兵器都不甚长,两马交错,黄信一剑便向鲁达砍去。
鲁达也没躲避,仗着一身神力,手中铁棍砸向黄信宝剑。
黄信看鲁达来的猛,害怕坏了手中兵刃,只好向后躺在马背上,躲了过去。
二人交错而过,又拨转马头战在一处。
斗了十来合,黄信再也躲不过去,硬接了鲁达一棍,虎口当即被震破,丧门剑也脱手而飞。
“好。”
“好。”
桃花山喽啰看自家大头领这般威猛,当即鼓噪起来。
黄信没了兵刃,也不敢再战,伏在马鞍上便走。
鲁达也没去追黄信,纵马便冲入官兵阵中去。
正如虎入羊群,左冲右突,手下全无一合之敌。
“杀啊。”
后面周通害怕鲁达有失,连忙领着桃花山喽啰杀过去。
青州官兵原本就挡不住势如猛虎的鲁达,再被桃花山喽啰一冲,当即溃败了。
鲁达在边关见惯了悍不畏死的西军和西夏兵,也觉这些青州禁军仿佛纸糊的一般,一捅就破。
看这些官兵要走,连忙大喝道:“留下兵器再走。”
“哐啷”
“哐啷”
话音刚落,附近的一些官兵就纷纷扔下兵器往后逃去。
鲁达也是一愣,他在边关厮杀十几年,就没见过这般听话的敌人,想起梁山和济州的厮杀,又大喊道:“还有盔甲,只要留下兵甲,洒家绝对和梁山好汉一样,放了你们。”
济州禁军和梁山兵马的两次厮杀早已传遍山东,一些官兵听得鲁达这样说,还真停下脚步开始解身上皮甲。
黄信拨马逃了一段,看到后面情形,险些气得吐血。
知道的是那些禁军怕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禁军通敌,专门来给草寇送兵甲的。
“留下兵甲的可以走,逃跑的小心脑袋。”
鲁达看还真有人听话,也是大喜,打马追着官兵,一边喊话,一边拿铁棍敲逃跑的官兵脑袋。
鲁达神力惊人,一棍上去,便是戴了铁盔,也会被砸的面目全非。
青州禁军看鲁达这般生猛,谁还敢逃走。
第四十一章 秦明整兵
黄信一口气逃了十余里,看鲁达没有追来,这才勒住马收拢溃兵。
五百兵马伤亡不到三十人,但是丢了兵甲的却有二百多人。
黄信自然知道那些兵甲去了哪里了。
没想到桃花山的贼寇居然用了梁山贼寇的计策。
济州禁军两次大败亏输,黄安自请责罚,待罪回京。
梁山贼寇的计策也传遍山东,多数武将并不觉得黄安无能,而是梁山贼寇太奸猾了。
各州府的禁军情况都差不多,很少有能上阵的兵马。
他们宁愿贼寇把那些兵痞都裹挟去,那样他们便能招募新的兵丁操练成军。
操练新兵无疑要比操练那些兵痞容易的多,但是贼寇把那些兵痞都放回来,他们也不能随意处罚这些禁军。
百年承平,禁军早已腐朽不堪,除了将官吃空饷,还有很多禁军士卒是城中有门路的人,他们从军只是为了领粮饷。
这些人虽算不得权贵,但在地方上却是盘根错节,也不好随便处罚。
不处罚这些人便难以震慑其他人,练兵也就无从谈起。
而且这些兵痞被放了一次,下次再交战,谁还愿拼命。
好在新任的青州知府有足够的权势让那些地方豪强低头,整顿兵马也不是没有希望。
黄信心思青州禁军靠不住,也没拖拉,连夜带兵返回了青州。
进的城中,黄信便径自来寻师父秦明。
秦明听黄信说了交战经过,点头道:“青州禁军确实不堪重用,不过这是我们来青州的第一战,岂能善罢甘休。待我禀明公祖,便领兵去剿灭这桃花山贼寇,那时再回来整顿兵马不迟。”
黄信也对秦明武艺十分有信心,道:“总管若能拿了那贼首,桃花山贼寇也不足为虑。”
当下,秦明便领了黄信来见知府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看黄信回来,便问战果。
黄信也不说他败于贼手,只是说青州禁军贪生怕死,一上战阵便都逃了,因此拿不得贼寇。
慕容彦达听了,有些惊慌的道:“这般说,若是贼寇来攻城时,那些禁军还不都逃了去?”
秦明道:“公祖放心,那些红头子也不过啸聚的五七百人,断然攻不下城池的。不过若是让他们继续闹下去,迟早来骚扰城池。因此还是早些整顿兵马,剿灭那些红头子为好。”
慕容彦达心中已是悔极,他只以为青州是个肥差,哪想到还有这般危险,早知如此,便换其他州府做官了。
“那将军便着手整顿兵马,不得延误,若有碍事的,你只管军法处置,凡事都有我为你做主。”
秦明听得慕容彦达这般说,喜道:“有公祖做主,末将必然让青州禁军都变成敢战之士。不过这桃花山贼寇劫掠村坊,也不能让他们坐大下去。末将愿领一千兵马去剿灭他们。”
“青州禁军不堪重用,将军何不等些时候再去?”
慕容彦达倒不是担心秦明,而是害怕秦明有失,贼寇趁机来攻城。
秦明笑道:“桃花山贼寇也不过乌合之众,只要拿了贼首,那些贼人也就各自逃命去了。我也正要借征讨桃花山整顿兵马,若有那敢临阵脱逃的,正好杀一儆百。”
慕容彦达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将军出征前,我去犒赏三军,也为将军壮声势。”
秦明也没推辞,当即去指挥司里点了两百马军,八百步军。
慕容彦达也让人安排酒肉,准备犒赏三军。
次日清早,秦明便摆布军马,出城取齐,引军红旗上大书“兵马总管秦统制”,领兵起行。
慕容知府已经带了城中官员在城外摆开酒肉,看见秦明全副披挂了出城来,果是英雄无比。但见:
盔上红缨飘烈焰,锦袍血染猩猩,连环锁甲砌金星。云根靴抹绿,龟背铠堆银。坐下马如同獬豸,狼牙棒密嵌铜钉,怒时两目便圆睁。性如霹雳火,虎将是秦明。
当下霹雳火秦明出的城来,见慕容知府已在城外,忙叫军汉接了狼牙棒,下马来和知府相见。
施礼罢,知府递给秦明一杯酒,将些言语嘱付总管道:“善觑方便,早奏凯歌。”
赏军已罢,放起信炮,秦明辞了知府,飞身上马,摆开队伍,催趱军兵,大刀阔斧,径奔桃花山而来。
兵马刚近桃花山,伏路小喽啰便又报上山。
前日一战,桃花山兵马轻松击退青州官兵。
周通肚里也胆壮了许多,起身道:“哥哥在山寨里歇息,兄弟去退官军。”
鲁达道:“不可轻敌,前日那黄信刚败,今番又来,想必领兵的是个了得的。我与你一同下山去看看。”
周通一听也觉有理,笑道:“那便请哥哥为我掠阵。”
二人点了喽啰下山,刚刚摆开阵势,秦明便也领着兵马杀来。
周通挺枪出马,叫道:“前日让那大头巾跑了,今天谁来讨死。”
秦明并未把桃花山贼人放在心上,此来更多的是为了练兵,看周通出来叫阵,当即对身旁一个武官道:“你去捉拿此贼,许胜不许败。”
“得令。”
被点到的武官也不敢违命,只能自叹倒霉,应了一声,打马来取周通。
周通原本就有些武艺,这几月又经常陪鲁达练手,武艺也长进了许多。
接住这武将斗了二三十合,便占了上风。
那武将又支撑了几合,怕再斗下去丢了性命,奋力逼开周通,打马便往本阵跑去。
刚到阵前,便见秦明迎来,正要请罪,不妨秦明手起棒落,正中顶上。
这武将翻身死于马下。
秦明这一棒直打的两边人马都傻了眼。
“不遵将令,临阵脱逃者,定斩不饶。”
秦明暴喝一声,又指了一个武官出战。
被点到的武官看秦明杀气腾腾,哪敢耽搁,纵马杀向周通。
青州将士看到秦明连指挥使都敢打杀,一时都收起见势不妙就逃的心思。
“这厮倒是个不怕事的。”
鲁达看秦明这般凶猛,也知道来了对手。
阵前周通也不怯阵,挺枪迎住这个武官,又斗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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