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水泊蛟龙
夜幕降临时,梁山便点起一堆堆篝火。
没有桌椅,众人便席地而坐。
一坛坛酒都被打开,蒸、煮、烤好的牛、羊、鸡、鸭肉便放在地下的荷叶上。
看着满地的酒肉,一些被陈达强留在此的匠人都有些想落草,跟着这些好汉过这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了。
朱武在水泊边诱来许多匠人后,便赚了一部分上山来建屋。
这些匠人上了山发现陈达等人都携刀带枪,还不断往山上运送粮草,便觉不对,只是那时已是进退不得。
朱武害怕他们去告官或者一去不回,诱他们上了山后,便半威胁半利诱的让他们住在山上赶工。
陈达看到一个喽啰把一个乌黑的泥团放在地上,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是给我们吃的吗?”
杨春一拳敲开烤的乌黑的泥团,把外面的泥壳一剥。
里面烤的色泽明亮的鸡便露了出来,同时一股清香也蔓延开来。
杨春笑道:“这是哥哥弄的叫花鸡,我也吃了许多酒店做的鸡,没有一种能比的这叫花鸡的。你们尝尝。”
“既是哥哥弄的,想必好吃。”
陈达说着,伸手扯了一条鸡腿,放入口中嚼起来。
嚼了几下,便瞪着眼睛叫道:“果然好吃。”
朱武听得陈达这般说,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用筷子夹了一大块肉下来,放到嘴里。
嚼了两口,眉头也一动。
不过他不似陈达粗鲁,咽了嘴里鸡肉,才赞道:“哥哥这鸡堪为一绝,只是这叫花鸡的名字有些不好。”
史进笑道:“其实我也是顺口叫的,只是觉得这做法最适合叫花子,不用锅灶,不用调料,掏了内脏,用荷叶包了,再用泥巴一裹埋在地下烤熟了就成。”
史进也不知道往鸡肚子里塞什么香料,索性就什么也没放,结果烤出来后发现单是鸡肉和荷叶的香味已经足够了,便也再没起放香料的念头。
陈达已经两口把鸡腿撕扯到肚里,又抓了一大块肉,笑道:“这鸡应该叫偷鸡,哥哥这法子最适合偷鸡贼。不管走到哪里,随便偷一只鸡来便能做。”
呃?
叫花子的鸡应该也是偷来的吧!
想要讨一只鸡应该也不容易。
史进笑道:“兄弟说的也有理,那不然便叫偷**?”
陈达只是随口一说,看史进似乎当真,连忙摇头道:“不好,不好。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偷鸡摸狗之辈呢,坏了我们少华山好汉的名头。”
史进放下手中酒碗,笑道:“现在我们该说梁山好汉了。”
陈达嚼着鸡肉,点头道:“哥哥说哪里便是哪里。”
史进倒了一碗酒,站起来喝道:“众兄弟且慢吃酒。”
山寨众人看史进站起来要说话,都不再说话,看过来。
史进冲周围抱了抱拳,道:“史进先谢过众位兄弟信任,千里跋涉跟我来到这里。从现在开始,不管大伙出身哪里,以后我们便都是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何为梁山好汉?惩恶扬善、同生共死这是梁山好汉,当然还有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史进保证,日后这样酒管醉,肉管饱的大宴,每月最少一次。”
说着,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碗酒,喝道:“来,大伙干一碗。”
众喽啰一路而来,无论是分金银还是吃喝,都领略了史进的慷慨仗义。
只是二十多日,史进在众人中的威望便超过朱武、陈达、杨春三人。
史进大喝一声,四周喽啰便纷纷端着酒碗站起来。
“干。”
“干”
豪爽的呼声传遍夜空,直惊得山林间鸟雀乱飞。
梁山众人欢宴的时候,石碣村一处水中高埠也聚集了十来个汉子。
为头的正是阮氏三雄,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各个义胆包天,武艺出众。
三人正是亲兄弟,老娘生的孩儿七个,除了他三个,其余都夭折了。
不过只是长成这三兄弟便让他们成了石碣村一霸,表面上以打鱼为生,其实进了水泊便做私商勾当,最爱杀人放火。
若是七兄弟都长成,还不搅翻了这梁山水泊。
前两年任谅做了山东邢狱,严查水泊盗贼,三人看势头不对,便不再做私商勾当。
今年任谅升迁,各地州府不再下死力缉捕盗贼,三人便又准备重操旧业,做些私商勾当。
前些天朱武、陈达不断往梁山运送粮草、物资,也都落入阮氏三雄眼里。
阮小七当时便想带几个人在芦苇荡里放翻几人,抢几船财物。但是阮小二觉得陈达一伙人来的蹊跷,没让众人下手。
只是让几个亲近弟兄在芦苇荡里观察,他们都是在梁山水泊长大的人,想在芦苇荡里监视陈达一行人,实在简单不过。
监视了几日,看到陈达一伙人不断的往梁山运粮草后,阮小二心中疑惑便更深了,哪敢让兄弟们动手。
“小弟藏在芦苇荡里看了半日,那伙人怕不有三四百人,一个个都执着刀枪。光是马都有一百五六十匹,看样子真是来梁山占山为王的。”
活阎罗阮小七道:“真他娘晦气,只以为是只肥羊,没想到却是扎手的刺猬,碰不得。”
立地太岁阮小二摇头道:“不成想任谅刚走,这伙贼男女便来了。看来老天也不想让我们做这私商勾当,从今而后,我等只以打鱼为生便是。”
阮小七叫道:“他们做他们的强人,我们兄弟做我们的私商,他们还能管得我们不成?”
阮小二叹了口气,道:“他们人多势众,怎容我们抢食。”
一直把玩着手里几颗骰子的短命二郎阮小五摇头道:“私商做不得,鱼只怕也打不得。”
阮小七瞪着眼叫道:“他们还能绝了这水泊边多少人的衣饭不成?”
阮小五道:“他们在梁山立寨,如何会随意让人看他虚实,少不得禁止大伙靠近梁山。”
一个打鱼的汉子道:“石碣湖狭小,只存的些小鱼,若是不让去梁山水泊,我等打鱼怎能快活。”
另一个汉子道:“便是那些强人让我等去梁山水泊打鱼,交了赋税恐怕也不剩多少。衙门已经贴出告示了,从下月开始,进泊打鱼、采藕、割蒲都要按大小船只课税。我们便是打了大鱼也是给朝廷打的。”
阮小五撒手把手中骰子扔到地上,看着骰子在地上打转,道:“这狗朝廷不让我们好过,索性便撒开了。我们兄弟也有一身本事,何不去梁山入伙,也过过那论秤分金银,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阮小七道:“五哥说的是,若是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是死了也开眉展眼。”
几个打鱼的看阮小五、阮小七这般说,不由都看向阮小二。
他们都是杀人放火惯了的人,只要有银子使,有酒肉吃,上山落草也没什么好怕的。
阮小二摇头道:“不急,且看他们行事如何。若是慷慨仗义的好汉时,我们再去入伙也不迟。若是那做事悭吝,没甚分晓的人,我们倒不如在这里打鱼的快活。”
阮小五看到地上三个骰子也不过七点,摇头道:“哥哥说的也是,那我们便看看再说。白耗了几日光景,明日谁与我去镇上赌钱?”
阮小七笑道:“我与哥哥去。”
阮小二看二人已经商量着去赌钱,起身道:“今日便先散了吧,过几日再说。老娘,我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阮小二对中间草屋喊了一声,便走到水边,解了一只小船,往水泊外划去。
其他汉子看阮小二走了,也各自散开。
阮小五、阮小七坐了一会,也各自进屋睡觉。
不觉间,月亮已经升到半空。
史进上少华山那一夜是八月十五,在少华山住了两晚,沿途又走了二十多日,月亮也圆缺变化了一轮,眼瞅着又是一轮圆月了。
很多喽啰已经钻到帐篷里酣睡了,震天的鼾声此起彼伏。
“哥哥,再吃一碗。”
陈达已经喝的大舌头了,和史进又吃了一碗,身子一歪,便倒在地上。
“呼呼”
史进伸手要去扶他,发现陈达已经打起呼来,不由笑道:“大伙远道而来,想必也都乏了,今夜便吃到这里吧。”
众人看史进这般说,便也都散了。
朱武招呼两个喽啰把陈达送进帐篷,便带了几个喽啰在山寨里巡哨,把靠近帐篷、粮草的火头都熄灭了。
转到史进帐篷处时,便见史进掀帘走了出来。
朱武问道:“哥哥,怎地还不睡?”
史进笑道:“你不是也没睡吗?”
他虽然让大伙尽情吃酒,但是也害怕万一官兵突然杀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因此并不曾喝太多。
刚刚进帐篷,不过是想让其他人安心去睡,免得大伙都陪着他守夜。
朱武会意的一笑,道:“哥哥只管去睡,小弟早先便吩咐这几个兄弟少吃些酒,晚上一起巡哨。”
史进看朱武身后几个喽啰都没什么醉意,笑道:“几位兄弟辛苦了,我和你们巡逻一回再睡吧。”
几个人在营寨里走了一遭,转到史进帐篷处,朱武便请史进去歇息。
史进也没推辞,和众人抱抱拳,进了帐篷,困意上来,倒头便睡。
第十三章 济州官兵
一宿无话。
次日史进出了帐篷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离了少华山的二十多日,众人都是四更造饭,五更赶路,好不容易得着歇息的日子,昨夜又吃了许多酒,很多人兀自酣睡。
史进一者身体强健,二者早起惯了,虽是睡过了一些,倒也没睡到日上三竿。
不过还有一些人醒的比他早,已经换了朱武等人的岗,在山寨里巡哨。
昨夜史柱也吃醉了,并没早起在帐篷外面伺候。
史进便自己找了脸盆,往后面水井处,打水洗漱,然后拿了一根哨棒在山口空地上舞起棒来。
早起的喽啰闲来无事,看到史进使棒,便都围拢过来观看。
史进也不赶他们,只是练习枪棒。
直练的大汗淋漓,史进才收棒立住。
“好棒”
“哥哥使得好枪法。”
一众喽啰看史进停下来,纷纷叫好。
刚刚起来,在人群里观看的史柱,也连忙拿着毛巾递上去道:“哥哥擦擦。”
史进拿过毛巾,把哨棒扔给史柱,擦了擦汗,对周围的人笑道:“我已经闻到小米粥的香味了,大伙都去用饭吧。吃完了想动的可以在山上走走,不想动的便歇息。三日后,我们再开始干活。”
“好。”
“哥哥请。”
“哥哥请。”
围观的喽啰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请史进先行。
史进也不客气,领着众人往后面走来。
后面烧饭的喽啰已经弄出一锅锅小米粥,一笼笼炊饼,也就是武大郎卖的炊饼,其实就是现在的馒头。
看到史进走来,连忙盛了一碗,递给史进。
史进接过粥,笑道:“今天的粥比往日香一些。”
盛饭的喽啰老实的道:“山上的井水比较好,做的饭菜也香一些。”
“许是你们的厨艺好了也不一定。”
史进伸手从旁边蒸笼上拿了一个炊饼,说笑着走到一旁空地上蹲下来。
后面的头领、喽啰都排队拿饭,小米粥、炊饼都是管饱,有的汉子嫌来回取得麻烦,一次便抓两三个炊饼。
取了饭的喽啰便争抢着蹲到史进周围,听史进和附近的头领或者喽啰说话。
用过早饭,史进便和陈达、杨春、张青、孙二娘在山上闲转起来。
梁山四座山峰不算高,不过占地却是不小,朱武、陈达选择扎营的地方正在四山之间。
半日功夫,五人也只爬了南山、东山看了看。
闲着无聊的喽啰们也都上山游玩,还有一些人拿了弓箭打猎,可惜梁山并无什么大的猎物,只是有些兔子和鸟雀。
到的午时,众人便都回来用午饭。
平时自然没有那么多菜,米饭上面扣一勺菜,每人能分到几块猪肉,偶尔是羊肉、牛肉。
这个时代的人贵羊贱猪,宫廷中更是只吃羊肉。
中医认为久食猪肉容易得病,药王孙思邈在千金方中也有记载。
不过因为羊肉比较贵,寻常百姓也还是吃猪肉的。
对于牛,朝廷则是三令五申禁止杀牛,私自杀牛的人徒一年半,不过朝廷禁令也改变不了人们喜吃牛肉的习惯。
尤其在一些地方根本不缺耕牛,所以一些州府便光明正大的开收牛肉税,让杀牛之风更盛。
后来有官员把这事奏了上去,皇帝听得下面的人阴奉阳违,马上下旨禁止各地收牛肉税。
不管朝廷如何禁止,民间杀牛之风却是一直没有杜绝。
当然牛肉也不是经常能吃到,毕竟杀牛是犯罪的勾当。
史进过去对饭菜便不怎么挑,现在每天和大伙吃这大锅饭倒是也没什么不适应的。
吃过饭,史进便找了一个向阳的地方坐下晒太阳,让史柱去请朱武、陈达、杨春、张青、孙二娘几人。
没多大功夫,五人就来了。
陈达在史进对面坐下,便道:“哥哥有何吩咐?”
史进笑道:“我请大伙来,是想商议下大伙的职司。”
陈达倒是爽直,笑道:“哥哥是有主意的人,你如何说,我便如何做。”
杨春也道:“我也听哥哥的。”
朱武、张青、孙二娘看两人这般说,自然也不能落后。
史进也知道这几人性子都比较直,笑道:“那我便先说说我的想法。朱武兄弟素有谋略,又精通阵法,便请做山寨军师,同时总管定功赏罚。陈达、杨春武艺高强,便掌管山寨兵马,上阵厮杀。张青、孙二娘掌管山下酒店,探听消息、招纳各路豪杰。钱粮后勤之事暂时由我管着吧。众兄弟有什么不同的想法,只管说来,我们商议。”
让朱武总管定功赏罚,也有为其增加威信的缘故。
朱武性子偏弱一些,只做军师必然和在少华山一般,压不住下面的人。
陈达拨弄着地上的一只蚂蚁,笑道:“我是没什么想法。”
其他人也都没说什么,只有孙二娘道:“哥哥也知道我的性情,掌管酒店是熟门熟路,不过我想杀人时,哥哥要让我跟着大伙去厮杀几场。”
史进笑道:“没问题,只要不滥杀无辜便行。”
众人职司定下,朱武便道:“这些日子我也收买了不少青砖,哥哥看在哪里盖聚义厅,好让匠人们开工。”
史进也早看到朱武收买的青砖,笑道:“不急,先盖后面的房屋吧,让大伙都有房子住了,再盖聚义厅吧。我等坐在日头下面商议事情不也挺好吗?”
朱武笑道:“哥哥说的是,不过山前关隘还是应该早些建设。前些时日,做公的都被我用金银打发了。但是昨天大队兵马进泊,必然瞒不过官府。三五日间,恐怕会有官兵来攻打。”
“军师说的是,走,我们这便去看看在哪里建关隘。”
史进记忆里也有华州官兵和华阴县土兵的情况,结合水浒里对朝廷军队的描述,他没把官兵放在眼里,但是也不会太轻敌。
官兵虽然不堪,但是精良的弓弩却是不能小觑,尤其宋军中弓弩手占了七八成。
这些年因为盗寇不断,很多地方为了自保,都结社演武,朝廷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城镇里也会举行一些锦标社。
富户们也会凑趣,出些利物给冠军。
燕青便是此道好手,一张川弩,箭不落空,北京赛锦标社,利物多管是他的。
武器禁令已经不像早年间严格,不过民间持有的弓弩还是无法和朝廷制式弓弩相比,尤其是禁军中配备的神臂弩更是利器。
如果军官能弹压住麾下官兵,发挥出弓箭的威力来,想要靠近官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说走便走,几人当即从山口绕到南山。
下山、上山,查看地势,最后也是选了三处紧要位置,准备设立三道关隘。
北山、东山、西山地势陡峭,只要派一二十喽啰伏在小路上,便能阻断上山之路了,暂时倒也不用设立关隘。
地方选好,却也没有马上开工。
史进刚刚宣布梁山众人休假三日,自然不能毁诺。
出钱雇人也难,昨天大队人马进泊,日落后虽然一文不少的给泊外酒店干活的匠人发了工钱,但是今天却没有人再来做工,显然是害怕被做公的抓了。
山寨中的几十个匠人却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干活。
朱武收买的土砖不够用了,他们便换一个法子建屋。
两边木板立稳,中间灌上泥土夯实了,等泥土干了便是一座土墙。
山寨中很多喽啰闲着无事,也去搭把手,让进度快了许多。
史进也粗略的把山寨规划了一下,山口是第三道关隘的位置,山口正对的地方修建一个演武场,演武场后面便是聚义厅。
聚义厅两侧稍后一点是军政司、钱粮司办公处。
二司后面便是粮仓、钱库。
聚义厅后面则准备建一些小院,方便有家眷的头领居住。
因为地方限制,小院也不大,只是用围墙圈一点地,让女眷们安心一些。
再往后则是营房、食堂,为了节省砖木,营房都是五间五间连成一排。
如果不是这些乡下匠人水平限制,史进甚至想建成二楼。
前面的建筑暂时都不开建,山寨上下全力赶造营房。
梁山大兴土木的时候,济州城里也得了消息。
按位置来说,梁山距离郓城县更近一些,但是梁山水泊却是济州府管下,而不属郓城县管辖。
概因梁山水泊浩荡,从梁山往南便是近百里的浩荡水面,直通济州城外。高俅攻打梁山,大造海鳅船时,便是在济州城外的水泊边上。
梁山往北也有近百里水泊,则是属于北边东平府管辖。加上河水沟通的很多湖水,因此有八百里水泊之称。
济州捕盗官兵听得三四百人执着刀枪进泊,派人打探了一番,得知这伙人占据了梁山,也不敢隐瞒,慌忙报到济州知州处。
济州知州正忙着分派州里税吏要在水泊立租算船交差,听得有人在梁山占山为王,也不敢怠慢,若是被梁山强人耽搁了水泊的租税,他须没法在杨戬那里交待。
杨戬虽只是一个宦官,但却深得当今天子的宠信,因此才弄出这稻田务来,检括公田,为朝廷搜刮天下财富。
若是被杨戬在天子跟前进言几句,地方不靖,强盗滋生,他这知州也做不成了。
济州知州当下唤来一员了得事的捕盗巡检,道:“前日,有一伙贼人占据了梁山,迟早四处害民。你可带五百官兵前去缉捕,不得耽搁。”
捕盗巡检专职缉捕强盗、私盐贩子等不法之人,对梁山水泊情形如何不知。
平日里兀自劫了人去,如今添了三四百强人,带五百不习兵事的官兵去如何济事。一个不好,反丢了性命。
“不是小人怕死,只是这梁山水泊芦苇浩荡,山势陡峭,贼人有这两般地利,想要缉捕他们时,没有上千兵马恐怕无法近傍的他们。”
知州点头道:“既是这般说时,须请本州团练使来商议。”
一个公人去不多时,本州带兵团练使黄安便到了。
知州把梁山情况说了一遍。
黄安皱眉道:“不是我不肯向前,只是我刚刚到任,手下官兵一个不识,他们如何肯尽力。况且那梁山正在本府和东平府交界,若是攻打的急了,他们逃到东平府管辖水泊去,我又不好越境追杀。待我退了,他们又占据梁山,岂不是徒劳无功。”
宋神宗时,便废了更戍法,多数禁军都不用再换防,不过武将还是要调动的。
知州不悦道:“这般说,便不用剿贼了?”
二人虽是一文一武,但黄安却要受知州挟制,闻言道:“当然不是,相公可以申呈中书省,请中书省转行牌让东平府和我们并力剿捕。我也尽快熟悉州中兵事,等中书省公文下来,我便联络东平府兵马合兵剿灭梁山贼寇。”
知州点头道:“若上报中书省,当弄清那伙人底细,否则中书省责问起来,不好对答。也不知这伙人从哪里流窜来的,倒让本州来担干系。”
黄安知道知州的想法。
他到任后便得知这知州已经上任两年多,文官三年一迁,武官五年一迁,任满时吏部审官院会进行考核,评定政绩优劣。
地方官员的政绩主要便是教化百姓、征收赋税。
地方每年上缴的赋税一查便知,教化百姓则主要看地方邢狱案件。
若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自然不会有什么案件,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不会有什么案子。若是邻里不睦,案件自然便多了。
若是盗贼丛生,那便是治理无方了。
前两年任谅做山东邢狱,盗贼绝迹,知州的政绩也属上等,但是今年任谅因政绩卓著,减了一年磨勘,提前升迁走后,地方上便不那么太平了,不过也没大伙盗寇,审官院的评定等级也不会低。
审官院评定后,便会拟一个升迁贬黜的方案,报到中书省,若是中书省无异议,便会实施。
若是把梁山有大伙贼人的事情报到中书省去,知州想要升迁基本就无望了,能平调到同等州府便不错了。
“这伙人来的蹊跷,说不得过几时便走了,若是贸然动武,损兵折将时须上报枢密院。”
武将升迁一样要经过审官院考核,最后上报枢密院。
黄安这一说也把自己的私心点出来,大家都怕考核,且等等再说。
“将军说的有理,那便看看这伙人动静再议。”
第十四章 梁山草创
一晃就过了两月,梁山和济州官府仿佛达成默契一般。
梁山不下山劫掠,而官府也不来追捕。
史进也没划什么禁地,不过渔民也不敢太靠近梁山,而济州府自然也不会不收租子。
济州府也没那许多税吏去泊面上收租,直接按船算租,即使你不进水泊,每日也要交租。
新法实施没多长时间,就搞得怨声四起。
家中贫寒者,染了轻症也不敢歇息,只能带病进泊劳作,换钱交租。
进了十一月,水泊就开始上冻了。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没几天,湖面上的冰便结了一尺多厚,附近的渔民也不再砸冰捕鱼,都改作割苇。
赋税严苛,他们便是想歇几日也难。
一些渔民实在不堪重负,便主动找到梁山来入伙。
如今的梁山已经是房屋整齐,之前的帐篷已经全部拆除,所有人都住进了营房,钱粮也都入库了。
今年风调雨顺,秋后粮价有所回落,每石一贯五百文。
不过相比前些年六七百文一石的价格也已经涨了一倍,自从蔡京、童贯这一公一媪掌权后,物价便飞涨,因此民间有“打破桶、泼了菜,便是人间好世界”的歌谣。
大队人马到来前,朱武便收买了近两千石。
因为朱武出价比附近粮商高一分,秋税又开征在即,所以四乡百姓都争抢着运粮来卖,若不是朱武手中钱财有限,便是收个万石也不难。
梁山水泊附近土地肥沃,也属富饶之乡,秋收后能碰到一个不压价收粮的人实在不容易,十里八乡百姓听得消息,谁不上赶着送粮食过来卖。
史进率人上山后,也没停止收粮,不过百姓却都不敢来这里卖粮了。
现在十里八乡都传遍了,一伙强人占了梁山。
一者害怕梁山众人抢了去,二者被做公的知道了,也不是好耍的,私通强盗的罪过可被不轻。
史进看收不到粮,就派人扮作粮商,直接到附近州县粮店购买,当然价格要高一些,不过也省了很多事。
每天都有一船船粮食通过水泊,运到梁山。
在水泊上冻之前,梁山便存粮七千多石了。
山前三关也都落成了,如今梁山尚在建设的便是史进规划的聚义厅,南北六丈,东西三丈,足可容纳上百人。
在山寨众人努力下,山寨共建成营房一百五十多间,食堂三处,粮仓两座,府库一处,关隘三座,头领小院也盖了三座,军政司、钱粮司也都落成。
张青、孙二娘分得一座小院,史进、朱武等人住的仍是营房,不过他们是一人一屋。
上山没几天,史进就把朱武、陈达赚上山的几十个匠人放了。
不过有几个匠人害怕走漏消息吃官司,也不敢独自下山,请史进派人和他们下山搬了老小上山入伙。
多数匠人则拿了一笔丰厚的工钱离开了。
好在山寨喽啰中也有几个会泥瓦活的,加上众人打下手,进度倒也不慢。
随着房屋的大量落成,山寨众人的操练也逐步走上正轨。
从刚开始时每天一个时辰,到现在每天三个时辰,山寨上下已经习惯了这种强度的操练。
史进这种安排既是赶工,也是给众人一个适应的过程。
当然现在山寨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是操练三个时辰。
后来入伙的匠人便不用参加操练,分出去的火头军也只操练一个时辰。
休整结束后,史进也把山寨人马重新整合了一下。
因为每间营房住五人,所以史进也把人马编制改为五人一伙,设伙长;十伙一队,设队正。
分金银时,伙长拿一份半,队正拿三份,史进六个头领拿五份。
头领拿的比之前多了一点,但是相比过去还是少了许多,而且山寨上下级别也多了一级,众人倒是也没意见。
朱武、陈达、杨春都不是爱财之人,自己又都有些积蓄,倒也不在意这事。
张青、孙二娘则资历尚浅,而且二人入伙也不是为了金银而来。
山寨人马也分作马军、步军、水军、火头军,其中马军两队,一百人;步军五队,二百五十人;水军两队,一百人;火头军四伙,二十人。
陈达、杨春每人管两队步军,剩余两队马军、一队步军、两队水军暂时都由史进管着。
为了让山寨众人熟悉军纪,朱武掌管的军政司暂无固定统属,马、步、水三军轮番到军政司听令。
张青、孙二娘也把泊外酒店张罗起来,附近做公的都已经知道这处酒店是梁山所开,也没人再敢来啰唣。
当然百姓也不敢来了。
只有外地过往客商不明就里,多有在这酒店歇脚的,张青、孙二娘也不伤害这些过往客人,只是生意难免惨淡一些。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客人多寡,只是派人打探消息。
在山寨所有人都住进营房后,他们也开始通过一些过往江湖同道放风出去,招纳豪杰之士。
原本他们是想早些传播消息的,不过史进觉得众人还在帐篷中住着便招揽人马不合适,便压了两月。
水泊封冻后,史进也听到一个消息。
鲁达三拳打死镇关西,渭州发了海捕文书,出赏钱一千贯,缉拿鲁达。
他虽没去渭州,倒也不怀疑鲁达还会不会打镇关西。
以鲁达的习性,即使不请人,鲁达自己也少不得去酒楼吃酒。
镇关西强骗金翠莲父女写了三千贯文书,金翠莲父女的苦痛何止那一日。
鲁达迟早知道金翠莲父女的事情,到时恐怕还是三拳打死镇关西。
不过时间一变金翠莲父女多半也就不会在路上碰到京师古邻了,自然也不会去那代州雁门县去,代州雁门县已属宋辽边关,除了商人很少有人会去边关定居。
鲁达没了金翠莲父女这个引子,恐怕也不会去五台山出家。
江湖上恐怕也就只有鲁达这个好汉,而没有花和尚鲁智深了。
说来鲁达绝对是个路痴,打田虎的时候,在襄垣城外走失,后来撞到汾阳去捉了神驹子马灵。打方腊的时候,又在乌龙岭迷路,独自走到帮源洞去,捉了方腊。
史进是不信什么缘缠井、圣僧罗汉的,异地上阵厮杀,迷路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飞将军李广不就是因为迷失道路,羞愧自杀吗。
不过鲁达生性洒脱,又是天生福将,每每走失归来总能建功罢了。
水浒好汉里,史进喜欢的不多,鲁达无疑是最爱。
只要鲁达流落江湖,他便有希望请来聚义。
若是鲁达仍在军中,那要招揽便难了。
鲁达命运变化不大,但是林冲命运却可能出现大转折。
没有鲁达在菜园使器械,林冲也就不会看的入迷,让娘子和使女独自去岳庙烧香。
林冲和娘子一起烧香,高衙内便是看到林冲娘子美貌,也未必敢生事,自然也就没有后面陷害林冲的事情了。
第十五章 石碣村之行
这一日,史进起来,练了一阵棒,便对一旁伺候的史柱道:“去府库换六匹蜀锦,六匹上好的绸布,两只金簪、两对金镯子,二百两纹银。分作两份礼物,一会随我下山走一遭。”
这些日子,史进待人温和,史柱这小猴儿也调皮了许多,闻言问道:“哥哥要去哪里吃花酒?”
史进瞪了史柱一眼道:“给你找个老娘上山,日后若不好好孝敬,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他在华阴县吃过两次花酒,别人不知,史柱这贴身小厮自是知道的。
史柱嬉皮笑脸的道:“那我先替阿爹谢过哥哥。”
史进看史柱无赖的样子,摇头道:“麻利办事去,走慢了小心吃我一棒。”
史柱笑道:“别,我这就找阿爹要钱去。哥哥不要焦躁,定误不了你吃花酒。”
说完,便撒腿跑开。
大队人马从少华山过来时,虽然不抢过往客商,但是沿途一些税卡官吏罚没的锦缎、布匹等物自然不会放过。
每次分金银时,这些东西都折了钱分给大家,东西却是入了山寨府库了。
众人有需要时,可以按价去府库购买。
史进自然也不会去坏自己定的规矩。
史柱刚走,一旁就有人道:“哥哥要去哪里吃花酒,可否也带上小弟?”
史进转头看到是杨春,笑道:“这天寒地冻的,去哪里吃花酒。如今山寨房屋也齐整了,我想往石碣村走一遭,看看能否请阮氏三雄上山做个头领,掌管水军。你要不嫌冷,便一起去吧。”
前些日子,山寨众人都在帐篷里住着。
史进虽然有心请阮氏三雄入伙,但也不好意思请人家来住帐篷,因此蹉跎至今。
白花蛇杨春笑道:“好,这水泊里的人都说这阮氏三雄厉害,我也早想会会这阮氏兄弟了。”
二人正说间,陈达也从一旁走来,叫道:“你们要下山时,也算我一份。”
史进笑道:“我是要去请阮氏三雄入伙,又不是厮杀,许多人去时,恐怕他们误会。而且你和朱武兄弟多曾在水泊外露面,若是阮氏兄弟不愿入伙,我们身份又被人看破时,恐让他们吃官司。你若想下山,可以去李家道口酒店走走。”
陈达听得史进这般说,也只能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去张青兄弟那里走一遭,在这山中呆久了也无趣。哥哥,现在山寨也修的差不多了,我们何时去打附近害人大户,替天行道?”
史进笑道:“快了,我已经让张青、孙二娘打探附近的害人大户了。”
“这便好,那我先下山去了。我去军政司讨一个令牌。”
“好,兄弟慢走。”
这两月,山寨都是操练二十五日,休假五日。
休假的时候,山寨众人无令也不得下山。
为了让众人有些消遣,史进也让匠人在东山修了五处酒店、两处赌坊。
宋人好赌,上至帝王将相,下到寻常百姓,甚至李清照这样的奇女子也乐在其中。
春节、寒食、冬至三个节日,更是全民关扑的时节,从寻常物品直到车马、田地、宅院、歌姬、舞女,都可以关扑。
世风如此,史进也不能不合人情,只是大寨中不得开赌,东山非休整时间也不开放赌坊。
山寨开设的赌坊只是提供赌具、场所,任山寨众人玩乐,山寨并不在其中抽头。
山寨喽啰光是来的路上便每人分了五六十贯钱,平日又无花销处,因此每到假日,都会结伴往东山玩乐,即使不喜赌博的人,也会去酒店解馋。
酒店同样不赚钱,只是平价提供酒肉。
开始酒店和赌坊一样,都是开了两处。
因为山寨喽啰去的多,酒店又增加了三处。
后来入伙的匠人、渔夫,有老小的也都在东山建屋居住,东山已经形成一个七八十户人家的村子。
酒店的火家便是村中的老小,山寨给他们出些工钱,也让他们贴补家用。
这段时日,山寨并没出兵,后入伙的人也没分到金银。
史进回屋换了一身青色锦袍,又和杨春到军政司讨了四个令牌,登记了去处,让史柱也换了一身衣服,找一个担儿挑了礼物。
这些时日,史进也让人在附近州县成衣店买了许多衣袍来,山寨上下每人分得两件冬装,两件夏装,全部是黑色,算是统一了衣甲。
三人又叫了水军中一个石碣村的渔夫下山而来。
四人从冰面上出了水泊,沿着河岸往石碣村而来。
入冬之后,泊面也缩小了许多。
沿岸走了二三里,带路的渔夫便指着前面一个河口道:“石碣湖便是通过这河口连着梁山水泊,再走两里便是石碣村了。”
史进之前也打听过石碣村的情况,知道石碣湖离梁山不过几里,难怪王伦落草后,阮氏三雄便无法进梁山水泊打鱼了。
王伦聚拢了几百人肯定是无法封锁数百里水泊的,只是石碣湖口正挨着梁山,王伦封锁梁山脚下几里泊面,便正好卡住石碣村众人进泊的路了。
济州团练使黄安攻打梁山时,也是在石碣湖调拨船只,可见这石碣湖离梁山不远。
看看到的村口,史进便对领路的渔夫道:“你且回去吧,到了村中我们打问阮小二住处便是,莫走漏了风声。”
“是。”
领路的渔夫看寨主这样说,拱拱手,转身往山寨回去。
三人进了村中,略打听一下,便寻到阮小二家来。
阮小二家正在湖边,依山傍水,有十数间草屋。
湖水早已冻实,几只渔船都拖到院中,扣在那里晒着太阳。
想必渔夫也都想和渔船一样悠闲的过个冬,可恨今年朝廷加了租子,多数人为了交租,湖面上冻后只能进泊割苇。
一个五六岁的小猴子正在院中玩耍,看到史进、杨春、史柱冲着他们家而来,歪着小脑袋站在院中看起来,倒是没有躲避。
史进笑着问道:“这是阮二哥家吗?”
“是。”
小孩点头应了一声,便冲屋里喊道:“阿爹,有人寻。”
话音刚落,一个汉子便从中间草房出来,三十来岁年纪,身子精瘦,高颧骨,两颊深凹,一身粗布袄。
阮小二看到史进、杨春一身锦袍,又眼生的紧,走到院门口,拉开篱笆门,拱手道:“敢问三位高姓大名?”
史进拱手道:“小弟史进,这位兄弟是杨春,后面的是小弟伴当史柱。初来贵地,听得阮氏三雄大名,特来拜会。”
这些日子,张青、孙二娘酒店已经放出风声去。
梁山是以九纹龙史进为主,下面有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
阮小二虽未曾见过史进、杨春,但是也听得二人名字,连忙道:“原来是梁山好汉,且请里面说话。”
三人跟着阮小二进了中间主屋,里屋便走出一个朴实的村中妇人来。
却是阮小二浑家听得有客人,走了出来,和三人道了个万福。
史进拱手道:“史进见过阿嫂,初次登门,略备了些薄礼给阿嫂和老娘,不成敬意,祈请笑纳。”
阮小二浑家看到担子里上好的蜀锦和绸布,两眼便有些移不开了,不过她也不敢做主,目视丈夫。
阮小二看到蜀锦、绸布上面还放着一个小包裹,似乎包了银锭的样子,连忙道:“初次见面,断无让好汉这般破费的道理。”
史进笑道:“区区薄礼,二哥若不嫌我等根脚时,便请收下。若是不便时,我等这就告辞,绝不让二哥为难。”
阮小二听史进这般说,连忙道:“不瞒哥哥,我等兄弟先前也多曾在水泊里做那私商勾当,哥哥看得起我等,我弟兄如何不倾心结交。”
史进把着阮小二胳膊,笑道:“既是这般,我等便坐下说话。”
阮小二笑道:“失礼了,哥哥请。”
几人在木椅上坐了,史进问道:“五哥、七哥在吗?”
阮小二道:“他们和老娘在湖里住,哥哥稍等。”
说着,对一旁浑家道:“大嫂,你去泊里走一遭,把老娘的礼物送过去,顺道叫小五、小七过来说话,再整治一桌酒肉来。”
“好,几位客人稍坐。”
阮小二浑家也是贫苦人家出身,一只手拎起一个装了礼物的筐子便走了出去。
跟着众人进来的小猴子听得要去弄酒肉,马上跟在娘亲后面又窜了出去。
史进笑道:“叨扰了。”
阮小二道:“家中简陋,没甚待客之物,还请哥哥莫怪。”
史进笑道:“我等今日前来,只为结识三位兄弟,其他都不打紧。”
阮小二道:“深感哥哥厚意,我等弟兄也听得诸位好汉名声,听江湖朋友讲,几位哥哥之前似乎是在少华山占山为王,如何又来了这里?”
杨春笑道:“之前在少华山落草的是我和朱武、陈达两位哥哥,史进哥哥算是大户出身。说来,我们也是不打不相识。那日因为山寨钱粮短缺,陈达哥哥便带人去华阴县借粮,路过史家村时,和史进哥哥起了冲突。
史进哥哥武艺高强,斗了几时,便拿了陈达哥哥。我和朱武哥哥听得消息,知道敌不过史进哥哥,只能下山来求史进哥哥放了陈达哥哥。
史进哥哥为义气上放了陈达哥哥,因此我们有了结交。
中秋那夜,哥哥请我们三人去庄上吃酒,不想走漏了消息,被官兵围了庄子,要拿我三人。
哥哥端的义气,二话不说,带了我们便杀了出来。之后哥哥又不愿做打家劫舍的勾当,带了我们来梁山,准备替天行道,杀贪官恶霸。”
阮小二听得杨春说完,对史进拱手道:“哥哥好义气,能识的哥哥,实乃我弟兄之福。”
第十六章 三雄入伙
阮小二浑家拎着东西进了湖泊,忍不住伸手在那红布里捏了捏。
一旁的小猴子见状,问道:“娘,里面是吃的吗?”
阮小二浑家笑道:“是能买好多吃的的东西。”
小猴子也挺机灵,问道:“钱吗?”
“恩。”
阮小二浑家摸到还有一个簪子、两个镯子的样子,脚下又快了几分,恨不得飞到老娘那里,看看里面是什么。
小猴子虽然小,跑起来却是不慢。
二人在冰面上走了一会,便到的一处高埠,上面有七八间草房。
一个婆婆和两个汉子正在屋前晒着太阳。
小猴子看到祖母,高呼一声,便飞奔而来。
婆婆搂着孙子,笑道:“慢一些,小心摔了。”
阮小五看到嫂嫂拎着一筐东西过来,里面的蜀锦和绸布都是上等货色,不由问道:“阿嫂在哪里置办的这许多东西?”
阮小二浑家把筐子放到婆婆跟前,道:“刚刚家中来了几位客人,这是他们送老娘的礼物。”
说着,把那红布帕子拿起来,递给婆婆道:“里面有好些物事,老娘收好了。”
婆婆接过帕子,手腕一沉,好奇的打开,看到是两锭大银,一个金簪子,一队金镯子,不由愣在当场。
阮小五这几日输的精光,因此才老老实实在这里和老娘晒太阳,看到这些金银,顿时两眼放起光来。
一旁阮小七咂舌道:“来的什么客人,这般奢遮?”
“我听得为首的年轻人叫史进,二哥叫你们去一起说话。”
“史进?”
阮小五和阮小七对视了一眼,这两月村中有几个渔夫都去了梁山入伙,他们兄弟又商议过入伙的事,但阮小二以不知梁山行事如何,让他们再等等。
不想今天史进找上门来了。
阮小五笑道:“我兄弟的好日子到了,走,去哥哥家里。”
“走。”
阮小二浑家看两个小叔子走开,拎起筐子,对老娘道:“我帮你放屋里去,老娘收好了,我去整治些酒肉。”
婆婆把帕子包住,对阮小二浑家道:“客人送这般礼物,莫不是要他们兄弟去杀人放火?”
阮小二浑家道:“他们兄弟的事情,我们也管不得,老娘便不要操心了。一会我送些酒肉来,老娘中午也不用打火了。”
“哎。”
婆婆叹了口气道:“希望他们兄弟能得个善终,莫像他爹一样……”
再说另一头,阮小五和阮小七脚步飞快的来到阮小二家,听到几人在主屋说话,便径自推门进来。
阮小二看二人到来,起身介绍道:“小五、小七,快来见过史进哥哥、杨春哥哥。”
史进也起身拱手道:“史进见过五哥、七哥。”
阮小五、阮小七都在芦苇荡里见过朱武、陈达,看到史进这般年纪,也有些意外。不过手上并不慢,拱手见礼。
“小五见过史进哥哥、杨春哥哥。”
“小七见过史进哥哥、杨春哥哥。”
阮小五生的一双铜铃大眼,阮小七更是吓人,一脸疙瘩,双眼有些凸,腮边长短淡黄须,。
这阮氏三雄长相和他们的诨号一般,真真都有些吓人。
众人见过礼,阮小七便忍不住道:“不知两位哥哥所来何事?”
史进已和阮小二说了请三人上山做把交椅的意思,看阮小七问起,便笑道:“我这次前来专为请三雄上山做个头领。”
阮小五、阮小七之前看到史进给老娘的礼物,便觉史进慷慨,现在听得史进请他们上山做头领,更是欢喜,只是害怕二哥仍旧不答应。
阮小二见二人看他,笑道:“史进哥哥仗义,你们要是同意,我们便入伙。”
阮小五听得哥哥终于同意,喜道:“哥哥都没意见了,我们如何不去?”
阮小七更是叫道:“既是哥哥识的我们时,水里来,火里去,我兄弟皱下眉头不算好汉。”
史进看轻松说的阮氏三雄,也喜道:“山寨能得三雄,正是如虎添翼。不过我尚有一言,三位兄弟要谨记。”
阮小二拱手道:“哥哥请说。”
史进道:“我们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只杀贪官恶霸,绝不伤害普通百姓。三位可能做到?”
阮小五笑道:“杀普通百姓也不显我们兄弟手段,正要杀那贪官恶霸。”
阮小七点头道:“正是,杀贪官恶霸才痛快。”
阮小二郑重道:“哥哥放心,我等兄弟一定不会坏了梁山规矩。”
史进点头道:“好,那我们也莫要在这里吃酒了。山寨还有几位头领,先前我怕你们不愿上山,来的人多了,走漏消息时,让你们吃官司。既然三位兄弟愿意上山,我们便去山上吃酒吧,好酒好肉,山寨尽有。”
阮氏三雄都是洒落性子,阮小二道:“小五,你去搬老娘。小七,你去招呼兄弟们。大伙来这里聚齐了,我们一起上梁山。”
阮小五道:“那我们先去了。”
史进嘱咐道:“各种家什,山寨尽有,大伙带了细软便是。”
“好。”
阮小五、阮小七冲众人拱拱手,转身去了。
史进又和阮小二聊了一会,就听到院里有人说话。
阮小二起身,打开门,便见两个汉子各自拎着个小包袱在院子里朝天扣着的船底上坐着。
两个汉子看到阮小二,便起身叫道:“二哥。”
阮小二点点头,看史进和杨春站起身来,便介绍道:“这两位是史进哥哥、杨春哥哥。”
史进冲二人拱拱手,对阮小二道:“我们去屋外晒晒太阳吧。”
“哥哥请。”
出了院子,史进也走到另一只小船便,坐在船底上。
闲聊了一会,阮小七便带着两个汉子回来。
没多大功夫,阮小五也用独轮车推了老娘来,阮氏兄弟老娘倒是生的慈眉善目,看样子,阮氏三雄恐怕是像了他们父亲了。
阮小二浑家和小猴子也在一旁跟着。
小猴子还啃着一支鸡腿,吃的满脸油迹,显然他是最先享受到上山好处的人。
史进看到阮小五推了老娘来,连忙起身上前拜道:“小子给老娘请安。”
婆婆刚才路上也问了阮小五去哪里,得知是上梁山做强人,也有些不喜,只是做不得三兄弟的主,只能随他们去。
婆婆原本以为请自己儿子上山落草的应该也是和自己儿子一般相貌粗恶之人,没想到却是一个俊俏后生,又知礼,忍不住便道了一声:“好俊的后生。”
史进也没想到婆婆会说他俊,红着脸道:“多谢老娘夸赞。”
杨春等人本没觉得婆婆夸赞的有什么不对,毕竟史进和他们这些粗人不一样,生的就是俊,但是看到史进脸红的样子,也不由忍笑不禁。
史进虽然年轻,但却是一寨之主,众人也只是说哥哥慷慨仗义、豪爽大度。
好俊的后生。
还真没人这样夸史进。
阮小二让浑家去收拾细软,他自陪着史进众人在院里说闲话。
不多时,院子里便聚了二十多人,其中十几个精壮汉子,几个老人,只有两个妇人。
看样子,他们过的并不怎么样,绝大多数都和阮小五、阮小七一样打着光棍。
阮小二看众兄弟都到了,便去里面和浑家拿了细软出来。
阮小七看哥哥嫂嫂出来,便叫道:“我去点把火,烧了这房子。”
史进笑道:“好端端的房子,烧了作甚。若是有人想住,便让他们住了,也是一件好事。”
婆婆听得史进这般说,对阮小七道:“你们兄弟听这大郎的,也做些好事,日后得个善终,不要一天就想着杀人放火。”
阮氏三雄在水泊里杀人劫财,婆婆如何能不知道,只是管不得罢了。
因此得知他们兄弟要上山做强人后也没多说,反正都是杀人放火的勾当,山上山下抓住了都是杀头的罪过。
现在看到梁山有一个知书达礼的大郎,倒是觉得上山是件好事,有这大郎管束他们,总好过之前胡作非为。
阮小七笑道:“老娘不知,史进哥哥也是要带我们杀人的。”
婆婆瞪了阮小七一眼,道:“大郎一看便是有分晓的人,就是杀人时,也不会和你们一样滥杀。”
史进笑道:“老娘教训的是,我等梁山好汉只杀贪官恶霸。要是杀了寻常百姓,还要处罚。”
婆婆听得史进这般说,开心道:“大郎生的便似好人,哪像他们兄弟凶顽。不瞒你说,他爹先前便是什么绿林中人,从小教的他们三兄弟一身武艺。一日进了泊子就再没出来,想是被人杀了。
我又管不住他们兄弟,只能看着他们兄弟和他爹一样在泊子里胡作非为,生怕哪一天就得了报应。
大郎是个明白人,以后他们兄弟跟着你,还请你好好约束他们,否则迟早和他爹一样遭报应。他们兄弟做错时,你该打就打,该杀就杀,我绝不怨你。”
史进连忙道:“老娘放心,三位哥哥都是性直爽快的人,他们答应了我不再伤害普通百姓,就一定不会食言。以后我们只杀贪官恶霸,让人说起阮氏三雄,都说那是三条好汉。”
婆婆点头道:“要真是那样,我死了也开心。”
阮小七叫道:“老娘放心,从今而后,我就要做条好汉。若再做歹事时,便不是阮家的儿郎。”
阮小二也道:“老娘放心,以后我一定带着他们走正道。”
阮小五道:“我也不再做亏心事了。”
婆婆看三个儿子居然都要痛改前非,几乎笑的合不拢嘴,开心的道:“好,这就好,那我们走吧。你们能学好,老娘便是跟着你们去哪也开心。”
第十七章 亲情
这次众人没走岸上,而是直接从泊面上抄近路往梁山而来。
接近梁山脚下时,芦苇荡中便钻出两个身穿黑衣的喽啰来,对史进、杨春拱手见礼。
“见过两位哥哥。”
史进点头道:“两位兄弟辛苦了,你们择一人去泊边酒店走一遭,请酒店的头领上山一聚。”
“是。”
两个喽啰应了一声,对视一眼,一个跑向泊外,一个钻进芦苇荡继续警戒。
史进又对史柱道:“你跑步上山,牵几匹马来,驮大伙老小上山。”
阮家婆婆正由阮小二浑家扶着走路,闻言忙道:“老身腿脚还行,大郎不用忙了。”
史柱却是没等史进再发话,已经往前面跑去。
这小厮虽然比以前调皮了一些,但是做起事来还是很勤快的。
史进笑道:“不碍事,山寨多有马匹,也让小良骑马玩玩。”
阮小二的儿子叫阮良,路上被史进逗了几下后,便觉得这个大哥哥长得好看,又和蔼,一直蹭在史进身边。
阮良拍手叫道:“好啊,好啊,要骑马了。”
旁边一个村中小孩也是一脸开心,不过不似阮良这般活泼。
史进笑道:“你要喜欢骑马,以后可以每天让你爹带着你去骑马。”
一旁阮小二摇头道:“大郎让我在水里骑鱼也成,这骑马却是不会。”
史进笑道:“骑马比骑鱼简单多了,回头大伙都学学,以后可以代步。”
阮小二却是有些看不上马,笑道:“那四只腿还不如我们兄弟脚板,一天也走的百八十里,还不用吃草料。”
阮小七笑道:“哥哥不吃草料,却要吃酒肉。”
“哈哈。”
众人听得阮小七这样说,不由都笑起来。
阮小二也不恼,笑道:“我吃几个饼子也能对付,那些畜生却不好料理。”
史进点头道:“二哥说的有理,我们从少华山过来的时候,拉了几车粮食,草料却拉了十来车,这样路上还买了许多草料。马匹确实比人难伺候。”
一行人说笑着走到山下时,史柱已经带人牵了十匹马下来,腿脚倒是不慢。
史进走到婆婆跟前道:“老娘,我扶你上去。”
婆婆摇头道:“不用了,我走上去吧,骑马上山怪怕的。”
史进笑道:“没事,史柱在前面牵着马,老娘抓住一些马鞍就行了。”
阮小二也道:“老娘莫怕,我在旁边扶着你。”
“我抱老娘上去。”
一旁阮小七却是不由分说,直接抱起老娘,放到马鞍上去。
旁边阮良看了,蹦跳着叫道:“我也要上去,我也要上去。”
阮小二对一旁浑家道:“大嫂你抱孩子骑马吧。”
阮小二浑家看着这马也有些眼热,她倒是不怎么怕,这马也就是四尺多高,便是摔下来也没多疼,点头道:“好。”
这村中妇人身子倒是也灵活,踩着马镫就爬了上去。
阮小二抱起自家小猴儿递给浑家。
其他汉子也扶自家老人上马。
另外一个小孩子看阮良骑马,也扯着自家娘亲袖子。
史进看到那小孩模样,对剩下的两个村中妇人,笑道:“两位阿嫂也骑马上山吧。”
阮小五对旁边两个汉子笑道:“抱你们浑家上马,自个儿牵马去,今天让你们再当回新郎官。”
婆婆上马后也放松了一些,闻言骂道:“你莫拿他们取笑,你和七郎还不如他们。常听你们说自己好大本事,也只是嘴上的功夫,怎地不见你们娶一个浑家回来?”
阮小五笑道:“我们那不是赌输了吗?”
阮小七则道:“正要一个人快活,娶浑家作甚?”
婆婆气得瞪了二人一眼,从怀里掏出之前收藏的帕子,递向一旁史进道:“大郎先帮我收着,等他们娶浑家时,我再向你讨。免得他们兄弟输了时,向我讨。”
阮小五不快道:“老娘也不懂事,我们兄弟刚刚来入伙,你就在哥哥面前说这些话,好没脸面。”
史进笑道:“老娘也是直性子的人,大伙上了山便都是自家兄弟,何须见外。”
婆婆听得史进这样说,点头道:“也不知怎地,我看着大郎就觉亲近,东西放到你那里我也放心。”
史进笑道:“我看到老娘也觉亲切。我爹娘去世的早,老娘要是不嫌弃时,我认老娘做义母,可好?”
这倒不是他要拉拢阮氏三雄,而是觉得这婆婆确实挺亲切的。
他在这里又没一个亲人,看到有老小的兄弟回家时,难免也想有个亲人,因此一时意动,想认一个义母。
婆婆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折煞老身了。大郎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子弟,我一个字也不认得,怎能教的大郎。”
史进道:“老娘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怎地教不得我,史进给老娘叩头了。”
说着,史进就拜在地下,拜了四拜。
婆婆看了连忙对一旁阮小五道:“还不快扶大郎起来。”
阮小二、阮小五连忙扶起史进来。
史进起身,叫道:“老娘。”
“哎,好,好。”
婆婆答应了,看着手里的帕子为难道:“我也没甚值钱的,这些东西又是你送来的,给你也不合适……”
史进笑道:“老娘什么也不用给我,这些东西都是我送老娘的,阿嫂也有一份。老娘自己戴了就是,等五哥、七哥娶浑家时,我也每人送一份便是。”
婆婆摇头道:“金簪子和金镯子可不是我们这些人戴的,让人看了笑话。”
一旁阮小七叫道:“谁敢笑老娘时,吃我几拳。”
“老娘,我给你戴。”
史进从婆婆手中拿过帕子,打开来取出手镯,拉着婆婆的手戴上,又把簪子递给老娘,道:“老娘把簪子也插了,我那里还有一串好大珠子,等上了山我就拿给老娘。老娘有我们兄弟四个孝敬,有什么戴不得的?”
婆婆拿着簪子插在头上,听到史进还要给她一串珠子,连忙摆手道:“可不敢了,可不敢了,大郎孝敬的够了。你娘子知道时也不好。”
史进笑道:“我还没有成亲,就是成了亲时,她也管不着我孝敬老娘。”
婆婆看史进是大户子弟,觉得史进必然娶妻了,听到史进这样说,道:“那你就留着给你娘子戴,你可不要学五郎、七郎,有那看上的就早早娶过来,也早点继承香火。”
史进点头道:“老娘说的是,我看上时,一定让老娘托人给我去说媒。倒是五哥和七哥大了,老娘要早些给他们张罗。”
婆婆叹了口气道:“他们兄弟要是像你听话时,再多几房,我也给他们娶过了。二郎成家后,他们不愿和大嫂同过,搬到了湖里,我怕他们有一顿没一顿,也搬去湖里照顾他们。只是他们不成器,平日只要赌钱,莫说存钱。便是不知哪里寻趁的一个簪儿、钗儿,给我戴不了几天,输没了时也就讨去了。你说我怎么给他们张罗?”
无论你长多大,在娘眼里你总是孩子。
史进看一旁阮小五、阮小七有些尴尬,牵了马,笑道:“我们上山吧,五哥和七哥的浑家便包在我身上了,老娘看到山上谁家小娘子贤惠时,我们便去说媒。”
婆婆在马上看着一旁跟着的阮小五、阮小七道:“你们羞也不羞,比大郎大了这许多,却还要大郎给你们张罗。你们弟兄要把他当亲兄弟一样护着,要是伤了他,你们也不要来见我了。”
阮小七笑道:“老娘放心,大郎识的我们,我们就是水里来,火里去,也跟着大郎。”
阮小五道:“只怕大郎武艺比我们兄弟要高的多,又何须我们保护。”
后面杨春道:“莫看大郎年少,大郎的师父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王进,我们三个一起上,也未必能赢得他。”
王进、林冲应该都是都教头,宋朝禁军教头一般以老卒充任,只教几十人,军中总有数万教头,高俅这太尉也点不过来。
林冲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这点曹正曾经和杨志明确说过。
如果杨志是江湖汉子,曹正也有给师父脸上贴金的可能,但是曹正已经认出杨志是殿司制使,便不会胡乱夸口,否则只会让杨志怀疑。
陆虞侯和林冲吃酒时说,禁军中虽有几个教头,谁人及的兄长的本事,太尉又看承得好,却受谁的气。
几个显然是都教头,若是教头的话,何止万千。
之前林冲也得高俅看重,可惜终究是被高俅害了。
当是人们习惯性的省略个都字。
阮家兄弟听得史进师父是八十万禁军教头,也都吃了一惊。
在他们看来,能教的八十万禁军的人,必然十分好武艺。
名师出高徒,也难怪史进这般年纪就能压住众人,做这梁山之主。
一路过三关,上的大寨。
朱武已经带着一些喽啰敲锣打鼓迎出来。
史进拉住马,让阮小五、阮小七把老娘扶下来。
众人见过礼。
史进便道:“先安顿了老小,大伙再吃酒。”
“好。”
一行人到的正在修建的聚义厅后面,史进指着三座头领小院,道:“这三个小院是给有家眷的头领住的,张青、孙二娘夫妻住了一座。老娘和五哥、七哥住一处,二哥家住一处。其他兄弟先在后面营房安顿了老小,待山寨匠人在东山村子里盖好房屋,老小再搬过去。”
婆婆听得东山有村子,道:“我也去东山住吧,村里热闹一些。”
史进看婆婆这样说,笑道:“行,我让匠人在村中也给老娘盖个房子。老娘先在这边住着,到时候想在哪住就在哪住。”
史进把婆婆和阮氏兄弟领进院子,屋中一应铺盖、锅碗瓢盆尽有。
渔夫自有史柱领到后面营房去。
这两月,山寨统一衣袍,添置这些杂七杂八的也花了几千贯。
第十八章 分例酒食
安顿老小的时候,陈达、张青、孙二娘也上的山来。
众人见过礼,就一起往后面食堂而来。
食堂比粮仓、钱库修建的还要早,共建了三处食堂。
每处占地也只比聚义厅小一些,不过聚义厅是青砖瓦房,而食堂则是茅屋。
众人来的是一号食堂,大大的1字在土墙上刷着。
营房也都编了号,这一点说来还是学的宋朝军营管理。
史进不仅教了山寨账房阿拉伯数字,也在操练之余教了山寨众人。
数字比较简单,便是蠢笨一些的人现在也都认得1-10了。
当然现在这些数字已经不叫阿拉伯数字了,而是叫梁山数字。
即使是发明阿拉伯数字的印度人找来,也绝对没人敢说这是他们发明的,此时的阿拉伯数字和现代数字还是不一样的。
休假时间,食堂一样供应饭菜。
不过因为东山酒店酒肉便宜,很多喽啰都去那边吃酒,食堂的十人桌只有几桌坐满。
“哥哥。”
“哥哥。”
吃饭的喽啰看到史进一行人来到,纷纷起身问候。
史进伸手压压手掌,笑道:“大伙坐吧。”
石碣村的渔夫看到山寨喽啰吃的都是白米饭,上面还能看到一些肉丝,都觉得来梁山来对了。
朱武之前早打了招呼,在最靠近灶台的地方留了几张桌子。
众人过去,史进、朱武、陈达、杨春、张青、孙二娘、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九人坐了一桌,石碣村十几个渔夫和各家老小坐了两桌。
火头军看到众人落座,便把早已准备好的酒肉端上来。
片刻功夫,三桌便都上齐了。
盘碟摆的满满当当,总有十几盘。
朱武笑道:“这是山寨分例酒食,每个人上山都有。这叫花鸡、炒菜都是哥哥弄出来教给火头军的,端的好吃。”
阮小二问道:“就是那只有东京大酒楼才有的炒菜?”
史进笑道:“胡乱做的,二哥爱吃时,让火头军教教嫂嫂,现在他们做的比我好。”
这个还真是胡乱炒的,重生前他也不怎么喜欢做饭,只是父母不在时,胡乱弄些菜吃。
重生后,每天除了蒸的、煮的就是酱菜,吃多了也有些腻,所以他就教火头军炒菜。
做菜也是触类旁通,火头军每日就在灶台上,自己也琢磨出不少炒菜来,现在比史进会做的要多多了。
炒菜在山寨中也是大受欢迎,当然消耗的食用油也是大增。
好在史进慷慨,也不计较这些。
阮小七笑道:“我们先吃过再说吧。”
史进举起碗,笑道:“对,大伙边吃便说。我们先吃一碗,庆贺山寨又多了三位好汉。”
“干了。”
“干了。”
众人纷纷呼喝着举起酒碗。
吃了一碗,阮小七再不客气,伸手便撕了一只鸡腿。
阮小二无奈道:“在村中这般惯了,各位头领莫笑。”
陈达夹了一大块肉,道:“都是一般的人,有甚好笑。”
史进指着另一边站在凳子上左手一只鸡腿,右手一块牛肉的阮良,笑道:“大家便似阮良一样吃喝,才得快活。”
“哈哈”
众人看着阮良的样子,不由都大笑起来。
阮小二浑家看众人看这边,忙拉扯阮良,让他坐下。
史进笑道:“嫂嫂莫管他,男孩便是要这样,大了才有胆气,鹌鹑一样缩着,能有甚出息。”
阮小七笑道:“大郎说的对,男人就要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小猴子,来七叔这里吃酒。”
“好咧。”
阮良这小猴子听到有酒,两眼一亮,跳下凳子,把手里牛肉塞到嘴里,就跑过来。
阮小二夫妇也没阻拦,显然阮小七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阮小七往自己碗里倒了半碗酒,递给阮良,笑道:“来,敬大伙一碗。”
阮良把手中鸡腿放到桌上,双手捧着酒碗,一仰脖子,咕咚咕咚喝起来。
眨眼功夫,这小猴子就亮出一个空碗来。
史进把另一只鸡腿撕下来,递给阮良,笑道:“好汉子,奖励你一只鸡腿。”
阮良接过史进递来的鸡腿,还不忘自己先前放下的鸡腿,道了一声谢,拿着两个鸡腿跑了回去。
众人也都放开来,一边吃酒,一边说些江湖上的事情。
酒至半酣,各家老小便先回去歇息了,只剩一众头领和十几个渔夫吃酒。
直吃了近两个时辰,众人才散席。
阮小七摇摇晃晃的从食堂出来,叫道:“这样的日子才快活,我们何时下山杀大户去?”
史进笑道:“不急,你们先熟悉一下山寨的水军,过些时候就有用武之地了。”
史进把两队水军交给阮氏三雄负责,他直管的兵马只剩两队马军,一队步军。
阮小二笑道:“对,我们先认识认识以后的弟兄。”
众人又在山寨中说笑了一阵,才各自去歇息。
史柱看到史进回来,便道:“哥哥,我去给你弄些醒酒汤。”
史进摇头道:“不用,你把那串珠子拿来,再拿三百两银子来。”
“哥哥……”
史柱听到史进又要拿三百两银子,不由张口想要劝说史进。
史进两手揉着史柱头发道:“快去,否则小心我踢你屁股。”
史柱看一旁出入营房的喽啰都好笑的看着他俩,连忙道:“哥哥别揉了,我这就去。”
“赶紧的。”
史进放开史柱,看着这小子一溜烟跑开,也不由恶作剧的笑起来。
不多时,史柱便取了之前朱武三人送他的那串珠子和三百两银子来。
史进拿了东西,便往前面小院来。
到的阮小二院外,看到大门虚掩着,史进便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二哥在吗?”
“在。”
屋子里刚刚躺下准备小睡的阮小二听到史进的声音,应了一声,便起身出来。
“哥哥何来?”
史进拿出四锭二十五两的银子,笑道:“庆贺三位哥哥乔迁之喜,聊表心意。”
阮小二连忙道:“大郎待我们甚厚了……”
史进不由分说的塞到阮小二手里,笑道:“自家兄弟,不用客气。我还要去看老娘,二哥歇息吧。”
出了阮小二院子,史进来到婆婆住的院子。
看到婆婆正在院中坐着,便道:“天气冷了,老娘不要在外面坐久了。”
婆婆看到史进到来,笑道:“晒晒太阳,一会就回屋了。”
史进从帕子里拿出那串珠子,笑道:“这是先前我和老娘说的珠子,我给老娘戴上。”
婆婆几时见过这样一串珠子,眼睛都有些直了。
直到史进给她戴上,才回过神来,叫道:“啊呀,大郎要把我打扮成千金大小姐了。”
史进看了看,笑道:“还差一点,回头我让人给老娘买些绫罗绸缎来。到时候老娘就是进了城,别人也一定以为老娘是哪个财主家的主母。”
婆婆摆手道:“不像,不像,我要是进了城,该被官差抓去了,一看就是偷得人家衣服。”
阮小五正起来撒尿,闻言喝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抓我老娘?”
婆婆瞪了阮小五一眼道:“我和大郎说笑呢,嚷嚷什么。你要有大郎半分孝顺时,我也欢喜。”
阮小五不快道:“老娘你也是喜新厌旧,有了大郎,便嫌我们兄弟没本事了。我们兄弟虽不曾让你穿金戴银,也没少了你的衣食。”
婆婆显然也被阮小五顶撞过了,倒没十分生气的样子,只是摇头不语。
史进笑道:“五哥莫惹老娘生气,我拿来二百两银子,你和七哥每人拿一百两用着。东山有酒店、赌坊,休整的时候可以去那边吃酒、小赌。”
阮小五听到有赌坊,双眼便发亮了,笑道:“还有这般好去处,那我一会便去看看。银子便不用了,七郎那里应该还有几贯钱。”
史进拿着帕子走到阮小五跟前,笑道:“二哥已经收了,五哥也不用客气。”
阮小五听史进这样说,也就抓过帕子,眉开眼笑的道:“那我就拿了,大郎里面坐。”
史进摇头道:“不了,我在外面陪老娘坐坐吧。”
“那大郎自便,我和七郎分了这银子。”
“好。”
史进和老娘刚刚坐下,就看到阮小五和阮小七走了出来。
阮小七性快,笑道:“多谢大郎的银子,我和五哥去东山转转。”
老娘管禁不住儿子,但又忍不住道:“你们刚吃了酒,便歇歇也好。”
阮小七笑道:“吃的不多,正要散散。”
老娘看小七这般说,也知道拦不住二人,便不再多说。
阮小五则对史进道:“大郎一起去吗?”
史进摇头道:“不了,今天懒得跑了。”
阮小五笑道:“那我们便走了。”
“两位哥哥慢走。”
看着两个儿子出去,婆婆摇头道:“他们兄弟便是这般不好,但有些金银时,便要去赌。七郎还好些,五郎却是嗜赌如命,每天没事手里便捏着几个骰子玩,也不见他赢些回来。”
史进笑道:“世风如此,山上的人也有大半爱去那赌坊玩。不过老娘放心,山寨赌坊一个月也就开五天,其他时候山寨是严禁赌博的。”
婆婆笑道:“大郎是有分晓的人,他们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史进和婆婆在院中聊了一阵,看起了风,扶婆婆回去,这才告退。
第十九章 王伦杜迁
梁山整兵练武时,水泊外也来了一对尴尬人。
一个书生打扮,一个九尺多高的江湖汉子,正是那白衣秀士王伦、摸着天杜迁。
王伦从小便习文习武,可惜文不及第,武亦不能安身,在乡里反受一些闲气。
虽是文不成,武不就,但这王伦却也练出一些武人的脾性来,受不得乡中鸟气,杀了一个惯会嘲讽他的人,逃走到柴进庄上。
柴进门招天下客,前去躲灾避难的好汉不知凡几。
但柴大官人终究是皇族出身,虽然好结识天下豪杰,但他也不可能每日和这些江湖汉子呆在一处。
若无十分事迹之人,柴进也管顾不了许多。
时日久了,庄客们对这些江湖汉子也难免有些怠慢。
王伦觉得在柴进庄上过的不快意,想起早先游玩过的梁山水泊是个艰险去处,便纠合了同样在柴进庄上避难的杜迁来落草。
哪想到来了梁山泊外一个村坊酒家,才打听得已经有一伙好汉在梁山扎寨了,让二人好不尴尬。
酒店不是说话处,出的外面,杜迁看左右无人,便道:“我们原想着到这里开山立寨,现在被这伙人抢了先。要不我们去入伙?”
王伦摇头道:“他那里已有许多人马,我们去了也不知能不能坐的一把交椅。宁为鸡首,不为牛后,我兄弟再寻一处山头便是,何苦去受他们指使。”
杜迁为人并没什么主意,因此才被王伦赚来做打手,闻言道:“哥哥说的是,那我们去哪里扎寨?”
王伦虽也曾走过一些地方,但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去处,摇头道:“扎寨不是胡乱选一个山头就行,须得山势险恶,附近又有借粮去处,方能抵敌官兵。我们慢慢寻觅便是,只是柴大官人给的盘缠要用尽了。”
说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埋怨杜迁。
这厮身材长大,才得了个摸着天的诨号,身材、诨号虽然吓人,武艺却是稀松。好在心思简单,被他略哄的一哄,便跟着他来了。
怎知一路只要好酒好肉吃,加上这厮食量大,柴进给的盘缠也见底了。
杜迁笑道:“这个容易,一会我们去官道上劫几个过往客人便是。”
王伦无奈的道:“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没躲藏处,一个不慎便被做公的拿了,须不是耍处。”
杜迁挠挠高人一等的头,道:“那我们怎么办?”
王伦笑道:“你不闻这附近有两个好客的?”
杜迁愣了一下,咧着嘴笑道:“哥哥不说,我都忘了。那我们是去晁盖庄上还是去宋江村中?”
王伦没有多想便道:“去晁盖庄上。”
杜迁奇怪道:“都说宋江义气,但有客人,终日追陪,并无厌倦。我们何不去他庄上?”
这也是宋江和柴进、晁盖的区别,要说接济的人,柴进、晁盖都要比宋江多许多,不过宋江的名声却不比二人小。
全因宋江会做人,但有投奔他的,便终日追陪,好不热忱。
因此投过宋江的人提起他都是赞叹,为他传播的好大名声。
反倒是柴进、晁盖每日流水一般使银子,很多人得了好处,却未必念他们的好。
王伦解释道:“宋江虽好,总是个做公的,我们又都吃着官司,去他那里多有不便。晁盖名声虽不及他,但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多有投奔他的,想来不会出什么差池。”
“哥哥说的也是。那般一个好汉却去做官府爪牙,真真可惜了。”
王伦也懒得和杜迁说。
在他看来,宋江多管是口蜜腹剑之人。
一个做公的却不误正事,终日追陪一些江湖汉子,说不得背地里陷了多少人进官府。
反倒是柴进、晁盖这样的人,虽然有管顾不到处,但都是性直豪爽的人,倒不用担心被他们害了。
打定主意,二人就问了道路,往东溪村而来。
路上又在一个村子借宿了一晚,次日中午才来到东溪村。
打问了一下,便寻到晁盖庄上来。
看到门前两个庄客站着,王伦便上前拱手道:“烦请大哥报与晁保正,有两个江湖朋友拜会。”
“两位稍等。”
两个庄客看二人一个书生,一个长大汉子,倒是也没怠慢,当即分了一人进去禀报。
晁盖正准备用饭,听得庄客说一个书生,一个长大汉子来拜会,觉得不似寻常闲汉,便出来见面。
王伦和杜迁在庄外等了片刻,便见一个身高八尺,貌甚威严的汉子走出来,年龄总在四旬上下。
晁盖也在打量二人,看到一个白面书生,便想起自己村中一个至交来,再看到高人一等的杜迁,心中更是喜欢。
还未走到跟前,便拱手道:“有失远迎,两位恕罪,且请庄里说话。”
王伦和杜迁也连忙答礼。
晁盖一面吩咐庄客去整治酒席,一面引两人来到前厅,请二人落座了,道:“还未请教两位高姓大名。”
王伦拱手道:“小可王伦,江湖上朋友送个诨号白衣秀士。”
“我是摸着天杜迁。”
晁盖并未听说过二人,笑道:“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实为幸甚。不知两位从何而来?”
王伦也知如何结交这等江湖豪客,笑道:“不瞒保正,我二人吃了一些官司,在柴大官人庄上避了一段时日。柴大官人相待也甚厚,只是小可心思搅扰他久了也不便,便想和杜迁去那梁山水泊扎寨,也不怕官司,没想到梁山已被一伙好汉占了,只能另寻山头。思及保正便在左近,便来拜会。”
晁盖也不知管待过多少山东、河北做私商的,其中一些案发后,躲避不过去的也有落草的,听到二人要落草,倒也没什么异色,笑道:“梁山这伙人两月前就来了,不过只是在山上修葺山寨,并不曾下山劫掠,因此江湖上不曾流传。想是山寨修建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听说在李家道口招纳江湖豪杰,水泊里多有去投的。”
王伦对这伙“抢”了他山寨的人也有些好奇,问道:“保正可知他们来路?”
“倒是听闻了一些,这为头的是九纹龙史进,听说是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的徒弟,武艺不凡,原是大户出身。
下面三个头领,神机军师朱武、跳涧虎陈达、白花蛇杨春先前在少华山落草,去打史家村时,被史进捉了。
史进看他三人义气,便放了三人,因此有了结交。
今年中秋时,史进请他们吃酒,不想走漏消息,被做公的围了庄子。史进不愿害朱武三人,便杀散了官兵,带着少华山众人来了梁山。倒是义气之人。
再下面还有两个头领,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二人负责李家道口的酒店,为梁山招揽豪杰。”
王伦听完,心中却是觉得这史进做事不周,不说别人,只是眼前的晁盖便不知收留了多少做私商的,却不曾听说有甚闪失。
不过晁盖说史进义气,他也不好说其他的,附和道:“那这史进也是一条好汉了。如今世道不明,多少好汉都被逼得落草做了强人。”
晁盖点头道:“这世道确实一日不如一日了,上个月朝廷一纸公告,便把梁山水泊都变成了公田,靠水泊吃饭的人都要交重税,还不知多少人会被逼上梁山呢。”
王伦听得梁山水泊这般形势,更恨史进夺了他这好去处。
三人聊了几句,庄客便来报说后堂中酒席准备好了。
晁盖便请王伦、杜迁二人到后面吃酒。
酒至半酣,王伦便问道:“保正游历甚广,可知这山东何处适合扎寨?”
晁盖道:“这山东州府我倒是都走过,要说险恶去处,确有不少,不过要扎寨怕不单是形势险恶便行。”
王伦点头道:“保正论的是,扎寨须得形势险恶,好抵敌官兵。附近还得有富庶村镇或者商旅多的大道,山寨才好借粮。”
晁盖点头道:“说的是,你们且吃酒,容我想想。”
王伦拿起酒杯,笑道:“让保正伤神了,小可敬保正一杯。”
“无妨。”
晁盖拿起酒杯,和王伦吃了一杯。
突然想起一地来,笑道:“离此间百里,有个唤作对影山的去处,两边高山一般形势,端的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因此唤作对影山。附近也颇富庶,山前便是一条大阔驿路。”
王伦听得对影山神奇,先就有些喜欢,笑道:“保正这般说时,必无差错。那我二人便去这对影山扎营,待山寨收拾齐整了,小可必使人感谢保正指点之恩。”
晁盖看王伦这般信任他,豪爽的笑道:“当不得。两位兄弟远道而来,想必也乏了,便先在我庄上歇息些时日。我也派人去对影山看看,免得那里也有人占住时,让你们白跑一趟。”
王伦假意道:“我等冒昧前来,已经是搅扰了,怎可再这般劳烦保正。”
晁盖摆手道:“无妨,你们只管在庄上住下,待我让人打探清楚了再说。”
杜迁却是害怕再跑冤枉路,到时也不知再去哪里,笑道:“既然晁盖哥哥这般盛情,我们便先住下吧。”
晁盖笑道:“杜迁兄弟爽利。”
王伦这才道:“那我们便搅扰了,哥哥厚恩,容后再报。”
晁盖举起酒杯,笑道:“不值得甚么,来,我们吃酒。”
酒后,晁盖便让人安排两人歇下。
次日,晁盖便让一个心腹庄客去对影山走了一遭。
王伦、杜迁得知那里没有人占据,也恐迟则生变,住了几日便告辞而去。
临行晁盖也送了二人一些金银,让二人做开山立寨之资。
第二十章 聚义厅成
进了十二月,聚义厅终于修好。
虽然没有雕梁画栋,更没有金碧辉煌,但是占地数十丈的聚义厅,自有一股雄浑气势。
门首一个漆黑匾额,上面三个鎏金大字,聚义厅。
匾额左下方架了一只大鼓,用来召集山寨兵马。
厅前也树起一面杏黄大旗,上书“替天行道”四字。
聚义厅落成之日,史进便和山寨众头领一起来聚义厅赏玩。
进了厅中,陈达看着宽敞的大厅道:“这个聚义厅可比我们少华山那个草厅大多了。”
杨春笑道:“梁山哪处不比少华山强?”
朱武也道:“哥哥是有谋划的人,我等之前的草寨如何比的梁山大寨。”
其实这聚义厅也并没什么陈设,正中一座尺余高的台子,既能突出史进的地位,又不会显得高高在上。
台子上一把虎皮交椅,下边两侧各放了五十把交椅,每排十个。
史进也不知他还能否聚齐一百零八将,不过收拢百员战将是他的目标。
说笑了几句,朱武便拱手道:“哥哥请上座。”
“哥哥请上座。”
其他人也纷纷开口,史进坐寨主之位可说是众望所归。
史进也不客套,冲众人拱拱手,走到台上在虎皮交椅上坐下。
台下八人却是互相看起来,先前史进只是安排了众人职司,并没排座次。
阮小七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笑道:“厅中有这许多交椅,我们便随便坐了吧,我先坐了。”
杨春却道:“以后山寨头领多了,总不能随便坐,我们还是定个座次吧。”
史进也觉得不定座次的话,以后可能会出现纷争,坏了义气,笑道:“杨春兄弟说的是,我们今日便议议这座位吧。”
孙二娘笑道:“这里也没许多人,有何费事。军师当坐第二位。陈达哥哥第三位、杨春哥哥第四位,阮家三位兄弟依次坐了,我们夫妻第八、第九位。”
这些日子,阮氏三雄也展露了一些自身本事,折服了手下水军,让众人知道他们名不虚传。
不说水中本事,便是在陆上厮杀,阮氏三雄一身手段也要高过张青夫妻,和杨春也在伯仲之间,只有陈达略胜的他们一筹。
阮氏三雄推辞了几句,最后众人还是按照孙二娘说的,左一个,右一个坐了。
左边朱武、杨春、阮小五、张青四位,右边陈达、阮小二、阮小七、孙二娘。
众人坐定,陈达便忍不住又道:“眼瞅着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是不是该下山替天行道了?”
阮小七应和道:“正是,我们也熟悉手下兄弟了,该杀几个大户了。”
史进笑道:“我也正有此意,替天行道的旗帜已经立起来了,正该杀几个大户祭旗,也让大伙过个肥年,免得有兄弟没钱输了。”
“哈哈”
众人闻言,不由都笑着看向阮小五。
阮小五好赌,但是却十赌九输,没几天整个梁山的人就都知道了。
阮小五也是赌坊中最受欢迎的人,只要看到他去,其他人都会抢着让他加入赌局。
阮小五瞪了对面小七一眼,道:“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笑我作甚?”
史进笑道:“好了,不说笑了。我们商议商议该打哪里?”
朱武道:“小弟以为打的地方,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远。近处大户听得梁山消息,多半会把金银藏到州县去,打下来怕也没多少金银。远了,回来时不好搬钱粮。”
史进点头道:“军师说的极是,那我们便选三五十里远近的村坊。张青兄弟,你看看水泊周围三五十里远近的村坊,可有那钱粮多的害人大户?”
张青摸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道:“距水泊四十多里的郑庄保正郑荣为富不仁,百般残害村中客户,村中四千多亩地都是他家的,想必积攒了许多钱粮。”
宋朝根据百姓有无土地,把百姓分作主户、客户,乡村客户多为佃户。
其实主户中的第四五等户也只有少量田地,为了糊口,他们也租种一些田地,不过他们的户籍是主户,需要承担农税。而佃户并不用承担农税,当然农税之外的苛捐杂税他们也逃不了。
如果破产后,没能及时销去户籍中登记的田地,一样要交相应的农税。
当然能不能及时销去,就不是破产百姓能决定的了,还要看买田的人和官吏配不配合。
一些为富不仁的地主巧取豪夺田地后,勾结官吏不改户籍中的田产记录,那些税负便仍然压在破产百姓头上。
阮小二点头道:“我也听得这厮的恶名,这厮爷祖就不是好人,把村中土地都巧取豪夺成他家的。他长大后,更是无恶不作,不知坑害了多少客户。村中客户有个灾病向他借钱时,须把子女做质,押在他家,任他使唤。若只是这样也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但这厮却是不把客户子女当人看,也不知使唤坏了多少人,端的该杀。”
史进点头道:“既是这般恶人时,我们今晚下山,杀了这郑荣,为民除害。张青兄弟可打探到郑庄有多少丁壮?”
张青自然知道不能光打探谁该杀,还要知道对方势力,免得倒崩了自己牙齿,看了看册子上记录的数字,道:“村**有二百三十多户人家,丁壮四百来人,郑荣庄上有三十来个护院。”
史进听得郑庄所有丁壮也不过四百来人,道:“这般说,打这庄子也容易。哪位兄弟愿与我下山?”
“我与哥哥去。”
“我与哥哥去。”
众人都被憋久了,闻言马上争前恐后的站起来。
史进看八人都站起来,笑道:“小小一个郑庄,何须我们所有兄弟。这样吧,陈达、杨春、阮小七三位兄弟各带本部,陪我下山走一遭,其余兄弟守护山寨。”
话音刚落,孙二娘便叫道:“哥哥,也让我走一遭吧。”
史进看阮小二、阮小五也要说话,笑道:“不急,明夜便让你下山。张青,你再选一处害人大户,明夜我们再走一遭。”
众人看史进这般说,这才坐下。
又商议了一下细节,众人便各自去操练兵马。
第二十一章 夜袭郑庄
当晚三更,史进直管的一队步军,陈达、杨春麾下的四队步军,阮小七麾下的一队水军,便都来到聚义厅前集合。
除了阮小七麾下刚刚整编的水军有一些忐忑之色,来自少华山的五队步军都是满脸兴奋,终于又能分到钱了。
在梁山蛰伏了近三个月,虽然衣食无忧,但是谁会嫌钱多呢。
史进、朱武、陈达、杨春、阮小七站在聚义厅前,看着下面一伙伙兵马快速归入队伍,都满意的点点头。
梁山兵马刚刚开始学习战阵,之前一直在练习列队和枪棒。
列队也是史进严格要求的,队伍不但要整齐划一,而且不得有任何一丝声音。
待六队队正都报全员到齐后,史进便上前一步,宏声道:“这是我们梁山第一次替天行道,众人都要奋勇争先。更重要的是严守军纪,今晚但有不遵军纪,扰害百姓的,定斩不饶。下山。”
看下面兵马一队队往山口走去,史进便对旁边朱武道:“军师回去歇息吧,今夜该没人来犯我山寨。”
朱武笑道:“我送你们下山,顺便巡视一下三关再歇息吧。”
史进看朱武这般说,也就笑道:“有军师坐镇山寨,我等在外住上一年半载也不用担心了。”
朱武笑道:“我帮哥哥守几日还行,时日长了,我可管不来这么大的山寨。哥哥莫想偷懒。”
众人说笑着下了三关,到的金沙滩。
史进对朱武道:“军师回去吧。”
朱武抱拳道:“好,祝大伙马到功成。”
史进抱拳道:“捉拿一个乡间劣绅,易如反掌,军师便等我们好消息吧。告辞。”
众人穿过芦苇荡,一路疾行。
五更时分,便到的郑庄外。
冬天夜长,五更天还是一片漆黑。
没有农活,庄中的人们也都在熟睡中。
“汪汪汪”
还没靠近郑庄,村头一处院子的狗便叫起来,引得村中一阵犬吠,好在众人离得尚远,村中的狗也觉察不到什么,跟着叫了几声便都停了,村头那只狗被主人骂了几声后,也闭了嘴。
史进也知道有这些狗在,大队人马不可能摸进去,便令陈达、杨春、阮小七各带本部人马绕到村子其他方向去。
四面合围,防止郑荣逃跑。
等到陈达、杨春、阮小七都派人来报,到达指定位置后,史进留了一伙人守住村口,领着其余人摸向村子。
“汪汪汪”
刚刚接近村头,村口那户人家的狗便又叫起来。
“狗娘养的,再叫时宰了你。”
屋里主人听得自家狗又叫,在屋里破口大骂。
院中的狗却是闻到很多陌生人气息,并没听主人的话,叫的越来越凶。
村中的狗也都跟着叫起来,比先前的叫唤厉害了许多。
屋里汉子也感觉不对,一边穿衣,一边喝道:“外面什么人?”
史进看躲不过去,便大喝道:“梁山好汉来抓郑荣,村中百姓不要出来,免得误伤。”
这一声大喝,当即传遍村子。
其他三个方向潜伏的兵马看史进已经发作,便都杀进村来。
不同史进这一路的安静,其他三路都是一片喊杀声。
这般大动静倒是吓住一些村中百姓。
郑荣正做着美梦,听到村中喊杀声大起,连忙披了衣服,赤脚跑出院子,高呼道:“敲锣,敲锣,让村里男丁都来庄前。”
“咣咣咣”
急促的锣声响起,村中男丁纷纷拿了棍棒想到郑荣院外集合,但是多数人看到执着明晃晃的刀枪蜂拥而来的黑衣人后,就都听话的关上院门了。
史进带着兵马第一个杀到郑荣院外,看到院墙上满是蒺藜,不能越墙进去,只能对旁边一个伙长道:“带你的人上去撞门,用盾牌遮护一些,小心弓箭。”
“是。”
为头的一伙人原本便是拿着盾牌保护史进的,听到史进让他们撞门,倒也没畏惧。
“一”
“二”
“三”
五个人冲到门前,喊着号子,便撞起来。
郑荣刚刚从后院赶出来,听到其他三面都有喊杀声,知道逃不了,只能壮着胆子准备坚守。
看到有人撞门,马上对几个庄丁喊道:“你们去堵门,不要让他们撞开了。”
几个庄丁听到外面数百人的喊杀声也是吓得筛糠一般,六神无主,听到主人下令,便都挤到门后。
史进听得院中动静,当即对旁边史柱道:“带人去找一根撞木来,再借几副梯子。借,明白吗?不要惊吓百姓。”
“明白。”
史柱应了一声,带着一伙人打着火把而去。
郑荣听得其他三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厉害,喊道:“外面的好汉且慢撞门,你们要借多少粮草,我让人送出去就是。”
史进听了,喊道:“我等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此来只为为民除害,非为粮草而来。院中众人听着,放下武器,我们只杀作恶的人,否则杀进去时,刀枪无眼。抓住郑荣的,若有罪过时,减免一等,否则打破宅子时,少不得一个个清算。”
郑荣听得没有退路,也只能咬牙道:“众人听着,守到天明,县里兵马就会来救。外面的强人杀人不眨眼,让他们进来时,你们也逃不过一死。只要守住院子,等贼人退了,每人赏钱一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他也顾不得事后按承诺要出多少钱了,先打退贼人再说。
史进也听到郑荣的喊话,喊道:“杀害村中百姓的,杀,帮着郑荣欺压百姓的杖责。抓到郑荣的可以减罪。今夜我梁山好汉来了三百人,院中男丁满打满算也超不过五十人吧。我喊十个数,十个数后,我们便杀进去,到时刀枪无眼,你们不要自误。”
“一”
“二”
“三”
……
院中庄丁从史进连贯的数数声中,也听出史进的不在乎。
他们平日做郑荣爪牙,欺压村中百姓是常事,但是也不敢杀人。
按史进的说法,他们顶多也就是被梁山强人打几十棍,但要是被梁山强人杀进来,刀枪无眼,说不定就真要性命不保了。
听得平日欺压百姓的也要杖责,他们下意识的觉得史进不会骗他们。
郑荣看到庄丁们互相看来看去,也害怕这些庄丁听贼人的话捉他,连忙道:“贼人的话不能相信,打退了贼人,我再给你们每人十亩地。”
钱财、土地虽好,但也要有命拿。
“好汉等等,我这就捉郑荣。”
史进喊到七的时候,一个庄丁再也忍不住,大喊了一声,便向郑荣扑去。
“我也捉郑荣。”
其他庄丁看有人抢先下手,顿时都扑过去。
郑荣挣扎了几下,便被几个庄丁扭住。
阮小七听得里面喊叫了几声,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不满的道:“这些厮们也太不仗义了,拿了人银子,好歹也要厮杀一阵再说。”
史进笑道:“打几处大户,济州官兵就该攻打我们山寨了,到时你可以厮杀个够。”
先前撞门的一伙人看到几个庄客扭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人出来,喝道:“都弃了兵刃。”
“是,是。”
几个庄客连忙扔了手中刀枪。
史进挥手道:“谭七斤,带本队人进去,把屋中所有人都驱赶到院子来。”
“是。”
谭七斤是史进直管步军小队的队正,出生时有七斤重,爹娘觉得有福气,就给取名叫七斤。可惜长大以后,身材并不魁梧,反而有些瘦小,好在身手灵活,因此做的队正。
这功夫,陈达、杨春也先后赶到。
史进又对陈达道:“派一队人在村中巡逻,让其他百姓各守其家,趁火打劫的,杀无赦。”
“好。”
陈达点了一队兵马。
为首的队正想了想,又把手下的人分作五小队,两伙人一个小队,分头去巡逻。
在他们的呼喊下,村中很快平静下来。
分派了人安民,史进这才看着被自家庄客扭来的人,问道:“你就是郑荣?”
这郑荣四十多岁的样子,生的脑满肠肥的,一看便知道家中有油水。
郑荣看到为头的是个二十来岁的俊俏后生,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点头哈腰的道:“小人知错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史进点头道:“你若不该死,我们自不会杀你吧,先说说你庄上有多少钱粮。”
听得史进这样问,郑荣眼珠不由转起来。
“啪”
杨春看到郑荣的样子,上去劈手便是一巴掌,骂道:“你这厮还不老实。”
他和史进一路过来,劫掠了几处寺院,都是逼问人藏金银的地方,倒是问出一些经验来。
郑荣被打的直咧嘴,却不敢呼痛,求饶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庄上的粮食该有千石左右,钱财大概有三千多贯吧。”
史进冷哼一声,道:“拖翻了,打二十棍再说。”
郑荣被杨春打了一巴掌已经有些受不了,听到要打二十棍,连忙叫道:“好汉饶命啊,小人说的句句属实啊。”
史进看这厮还不老实,摇头道:“打四十棍。”
阮小七早手痒痒了,听到史进下令,便对一个抓着郑荣的庄客道:“你去给我找一个粗点的棍子来,细了时,我让你也吃几棍。”
“是,是。”
被点到的庄客看阮小七凶恶的样子,连忙跑进院里去找棍子。
第二十二章 大发利市
其他几个庄客也不敢犹豫,两下就把郑荣按在地上。
郑荣被扭在冰冷的地上,也不敢再心存侥幸了,喊道:“好汉饶命,我说,我说……”
史进却道:“迟了,我看看你家账房是不是也是吃四十棍才说。”
说完,就往院里走去。
看到史进走过去,郑荣连忙哭喊道:“我说,我说,密室里还有三千两银子,好汉饶命啊。”
“再加二十棍,不要打死了。”
史进也没回头,又说出一句让郑荣几乎直接晕过去的话,走进院子里。
阮小七踢着郑荣,笑道:“六十棍,还不能打死了,这活不容易啊。你撑着一点,千万别死啊。”
这下郑荣是鼻涕眼泪都流出来了,哀求道:“好汉饶命,还有一个密室,藏了一千两金子,一万两银子。好汉饶命啊,这个密室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打死我,就没人能找到了。”
阮小七听到这许多金银,狠狠踢了郑荣一脚,骂道:“你这厮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还有没有金银了?”
郑荣把几代积累都说出来,心中都在滴血了,只是为了保住性命,也顾不得许多了,摇头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好汉饶命啊。”
阮小七也觉得这些金银应该是这厮的所有家底了,又踢了一脚,道:“我去问问哥哥,看他饶不饶你。”
说完,便一脸兴奋的往院中而来。
郑家老小、奴仆足有百来号人,都挤在院中惊恐的看着四周强人。
史进和陈达、杨春进了院子,看到这许多人,便喊道:“谁是账房?”
一个五十来岁,留着山羊胡的人颤抖着道:“回好汉,小人是。”
史进点头道:“你在郑家多少年了?”
账房不知史进何意,老实的道:“回好汉,小人在郑家二十三年了,不过小人平日只管账簿,并没作恶。”
史进点头道:“有些年头了,那你估计郑家有多少家底啊?”
账房没想到史进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也愣住了。
这时,阮小七也走进来,笑道:“哥哥,刚才郑荣那厮说还有一个密室藏了一千两金子,一万两银子,不过只有他能找到,想让我们饶了他性命。”
史进家有上千亩旱地,史太公对庄客又宽厚,还有史进这个大手大脚花钱的主,都积攒了万贯家财。
郑家有三千多亩水田、旱地,又百般克剥客户,史进如何会相信他的家财还不到一万贯。
一千两金子、一万两银子折钱四万贯,加上前面的近万贯,总共五万贯,倒是还差不多。
史进也没轻信郑荣,而是对账房道:“你有答案了吗?你要是说五万贯,那我只能请你和郑荣一起吃几十棍了。”
账房知道库里有多少钱粮,听得主人家招了四万贯,便想说个五万贯左右,不想史进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把他的话堵在嗓子眼。
陈达看账房不说话,骂道:“这做账的最奸猾,先让他吃几十棍时再问。”
账房听了,再不敢犹豫,连忙道:“最多六万贯,再多也没有了。早些年粮价不高,郑家收入也少。要不是客户向郑家贷的钱也生了许多利钱,六万贯也是万万没有的。”
史进听得账房这般说也觉有理,点头道:“先免了郑荣的棍子吧,带他去把金银都取出来。再找些人造饭,大伙走了半夜,想必都饿了,吃饱喝足了,好有力气整治这些人。”
被驱赶到院中挤做一堆的人听到史进这样说,几个胆小的顿时吓得跪在地上,喊道:“好汉饶命啊。”
史进摆手道:“我非官吏,也非受害者,你们不用对我下跪。都起来吧,老小妇人先去柴房里吧。男丁便在这院中站着,细思己过,待天明了,我会请村中百姓来指证,助纣为虐的少不得受罚。”
这个时代跪礼并不盛行,多数时候见到皇帝也只用作揖,称呼官家即可。
除了祭拜天地,一般就是谢恩、谢罪的时候会下跪。
说完,史进便带着陈达、杨春进了前厅。
三人刚刚在厅中坐下,阮小七便揪着郑荣进来。
“这厮要哥哥答应饶他性命,才肯说出密室所在,要不先让兄弟们搜搜看?”
郑荣小心的看着史进道:“好汉饶我一命,小人以后再不敢作恶了。”
史进笑着看着郑荣道:“你可有逼杀人命?”
郑荣很想马上摇头,但是想到前面隐瞒钱财的下场,不由迟疑起来。
史进看郑荣样子也知道答案,摇头道:“你作恶多端,今日难逃一死。不过老老实实交出金银的话,我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后,土地我们也带不走,你郑家还是大户,不然……”
一旁陈达却叫道:“这等害人大户,就该杀他满门,留些孽种下来也是祸害百姓。”
阮小七也一脚踢翻郑荣道:“陈达哥哥说的是,杀了他满门老小,让孩儿们在这院里挖上一天,不信找不出他家的密室来。”
史进笑道:“不急,让他去外面好好想想。史柱,给大伙弄些茶汤来,这天气怪冷的。再让账房领兄弟们去把库里钱财、文书什么的都弄来,顺便搜搜那密室。”
阮小七拎起郑荣,眼睛一瞪道:“这厮既然不说,那我先把刚才的六十棍打了?”
郑荣看阮小七好像抓小鸡一般拎着他,想到要被他打六十棍,就吓得直哆嗦,哭喊道:“我说了,不过好汉要给我个痛快。”
“呸”
阮小七往一旁吐了口唾沫,骂道:“你个没卵的王八,爷爷还手痒呢。”
史进看郑荣答应,也有些意外,笑道:“好了,让他带兄弟们把金银搬出来。”
“软蛋。”
阮小七又骂了一句,厌恶的一把推开郑荣。
郑荣退了几步才站稳,对史进道:“好汉刚才说的给我留后?”
阮小七看郑荣得寸进尺,眉毛一竖,喝道:“你他娘刚才不是只要给你个痛快吗?想找不痛快是吧?”
史进笑道:“没问题,我一定给你留个后,这院子,我们也不会毁坏。希望你儿子好好做人,不要像你一样。”
郑荣连忙点头哈腰的道:“多谢好汉,多谢好汉。我一定让他好好做人。”
史进挥手道:“去吧,下辈子记得做好人。”
郑荣抹着眼泪,哽咽道:“是,是。”
阮小七忍不住踹了郑荣一脚,骂道:“别哭哭啼啼像个娘们,赶紧带老爷拿金银去。回头爷爷选把快刀砍你脑袋。”
“多谢好汉。”
郑荣看阮小七脾性不好,连忙往外面走去。
不多时,几个步军便抬了三个箱子来。
账房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作揖道:“小人见过三位好汉。”
陈达看到三个箱子,便道:“把箱子都砸开了。”
“是。”
一个拿着铁锤的喽啰应了一声,几锤就把箱子上的锁砸坏,显然刚才他们去库房用的就是锤子。
两箱铜钱,一箱银子,上面还放着一些文书。
史进让喽啰把文书拿过来,翻了翻,有郑家向村中百姓贷钱的字据,也有郑家和佃户、奴仆签订的契约。
史进也没多看,略翻了翻,便让一个喽啰拿去都烧了。
不多时,阮小七便领着喽啰抱了几只箱子来。
这次的箱子小了不少,不过一个喽啰抱着一个尺余宽的箱子却是有些吃力的样子。
阮小七大步进来,笑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许多金银。孩儿们,都打开来,让哥哥过目。”
几个喽啰把箱子放地下,一字排开,掀开来。
在灯火照耀下,大厅仿佛突然亮了许多。
一箱金子,六箱半银子。
阮小七笑道:“两个密室都搬空了,一千两黄金,一万三千两白银。”
史进和杨春一路而来,已经见过多回了,并没什么吃惊的。
倒是陈达还是第一次见这许多金银,眼睛瞪得老大。
杨春看到最后一个半箱银子上面还有一个小箱子,便问道:“那小盒子里是什么?”
阮小七摇头道:“房契、地契,别人要了也没用,那厮却还藏到密室里。”
史进笑道:“若是有白契,还能把土地再还给卖地的人。你拿来我看看。”
史进虽然不管家业,但是史太公去世前,也查点过自家财产,对地契倒也不陌生。
交了契税,盖了官府印章的叫赤契,打官司时,官府也只认赤契。
不过因为赤契办理麻烦,契税和附加钱又繁多,很多民间交易都是私下订立契约,并没官府印章,因此唤作白契。
正规的土地交易,先要向官府投状申牒,申请交易,获得文牒;然后买主要询问亲邻,亲人邻居不买,其他人才有权买;然后才是订立契约,过割赋税,朱批官契。
正式的契约都是官府印制,一式四份,买卖双方各一份,县衙一份,交商税院一份。
如果双方订的是白契,有了纠纷时,官府的断决一般是地还原主,钱罚没入官,以此来倒逼人们订立赤契。
如果让郑家没了白契,那卖田之人自然可以拿回土地去,郑家便是想两败俱伤告到官府时,没有契约,官府也不好向原来的地主罚没契约上的钱了。
阮小七倒是也知道这些事情,不过石碣村的人基本都是靠打鱼、割苇、采莲为生,他生下来就没见过地契,哪认得什么赤契、白契。
俯身拿起盒子,送到史进跟前来。
史进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眼便看出都是官府统一印制的契约,拿起来翻了一下,看到上面都盖了章,摇头道:“这厮倒是小心,全部是赤契,官府有留底,村中百姓也拿不回去。”
第二十三章 百姓的担忧
在郑荣家用过早饭,天边也亮起来。
史进便让人把郑家的人全押到院外,让喽啰去请村子里百姓。
村中百姓看梁山强人一晚上都不曾骚扰他们,也放心了不少。
在喽啰们的温和“邀请”下,三三两两的来到郑家院外。
百姓们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史进、陈达、杨春、阮小七也就从前厅出来。
史进站在门前台阶上,看着下面有些忐忑的百姓,道:“大伙不用害怕,我们梁山好汉替天行道,只杀恶人,并不伤害梁山百姓。我请大伙来,是想让大伙揭发郑家老小、恶奴的罪状。有冤苦的,都可以出来说说,我们梁山好汉为你们做主。害怕事后官府追究的,可以跟着我们上梁山,梁山也有村子。”
村中百姓听到梁山强人叫他们来,是要他们告状的,都互相看起来。
史进看没人站出来,便对一旁看守郑家老小的喽啰道:“把郑荣带出来。”
“是。”
两个喽啰应了一声,便把郑荣拉到台阶下。
史进朗声道:“我也听说这郑荣作恶多端,你们有冤苦的,只管说来,否则我就要放了他了。”
郑荣原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耷拉着脑袋,也不再哭喊,听到似乎还有活命的机会,马上抬起头来,求饶的看着前面的百姓,希望没人出来“害”他。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本来还在犹豫,看到郑荣这张脸,胸腔便燃起一股怒火,挤开前面的百姓,走出来跪在地下,道:“小人有冤,请好汉为我做主。”
史进走下台阶,扶起这个汉子来,笑道:“起来说话,你有何冤情,只管说来,我一定为你做主。”
这汉子看史进长相俊朗,脸上笑容又温和,也不再害怕,悲愤道:“五年前,小人父亲患病,为了给父亲治病,小人向郑荣贷了五贯钱,他让小人把闺女做质押在他家。不想没过几天,闺女就在他家投了井。郑荣说闺女是不想干活,投井自杀的,但是我家闺女也不是大户人家女儿,从小便干惯活的,怎么会因为不想干活就投井。
小人告到县里,那些做公的来他家走了一遭,便说我家闺女是自尽,不让我再告。但是小人相信闺女一定不是自杀的,而且这些年好几个闺女进了他家就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小人觉得必然是有人要害她们,她们才会想不开的。”
史进听到有好几个女人死了,已经知道不是自杀了,转头看着郑荣道:“是你害了她们吗?”
郑荣刚刚燃起一丝求生的念头,哪愿意承认这罪状,连忙摇头道:“不是,她们真的是自杀的。”
史进眼中闪过一丝冷厉,冲郑荣点点头,对后面郑家老小、奴仆喊道:“知道实情的说出来,我免去他的罪责,再赏钱一百贯。”
话音刚落,一个庄客便抢出来,道:“小人知道。”
“小人也知道。”
“是郑荣害了她们。”
……
众多庄客、侍婢也纷纷喊起来。
郑荣听得这许多人指证,顿时面如死灰。
史进指着第一个抢出来的庄客道:“你说。”
“是,那些女子都是被郑荣逼得。郑荣喜好女色,但凡有些姿色的闺女进了他家,他总要威逼利诱占了她们的身子。不同意的,他就百般为难,一些性烈的闺女不愿屈服,又熬不过他百般为难,便寻了短见。”
“狗贼受死。”
阮小七勉强听这庄客说完,便再忍耐不住,拔出腰刀,怒骂一声,手起刀落,便把郑荣首级砍下来。
看着郑荣无头尸体摔在地上,那告状的汉子再也忍不住,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闺女,爹为你报仇了。”
“好。”
“好。”
……
其他百姓呆了一下,便都叫起好来。
杀了这个害人大户,大家的日子或许会好一些。
史进扭头避开一旁血淋淋的场面,拍了拍跪在地上的汉子肩膀,道:“节哀顺变,你若是害怕官府缉拿,可以跟着我们上山。不想拿刀枪时,在山上做些杂活也成,山寨不会少了你们吃食。”
这汉子对史进叩了个头,道:“多谢好汉为我们父女伸冤,小人愿意跟着好汉去梁山。”
史进点头道:“好,你先起来吧。”
接着又有一个百姓出来状告郑荣长子欺负他闺女,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还有一个庄客跳出来揭发这厮和郑荣一个小妾私通的。
被揭发的小妾也吓得不打自招,跌在地上求饶。
史进原本还在考虑这罪行该不该杀,看到这厮居然和父亲小妾私通,当即大喝道:“斩了。”
郑荣长子已经被两个喽啰拉了出来。
史进刚刚下令,阮小七这活阎罗便一个箭步窜过去,一刀把这厮砍倒在地。
砍完还不过瘾,又窜向跌坐在地上的小妾。
“啊!”
那妇人看阮小七这般凶恶,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阮小七刀子已经扬起来,史进却突然叫道:“慢。”
阮小七扭头看着史进,疑惑道:“这般贱人,不杀了,留着作甚?”
史进摇头道:“她既好淫,便贬她做妓,带回山寨去犒劳有功的兄弟吧。”
那妇人听得逃得一命,倒是不以为耻,反露出一丝笑容来。
阮小七皱眉道:“这等坏人伦的猪狗,没的污了山寨兄弟身子。”
山寨有些人在女色上不打紧,但是更多的人还是需要女人的。
史进也到东山玩了两次,每次都能看到一些喽啰贪婪的打量酒店帮忙的妇人,如果不是到了假期,他都会派人在东山村子里巡哨,恐怕早有人做出事来了。
不过他也知道无论他如何严防死守,时日久了,总有人会做出事来,毕竟满山都是精壮男子。
东山村子里又都是新入伙的人家小,出事时就不好收拾了。
朝廷官兵都有营妓,他弄一些山妓也是正常的。
这个小妾也就是二十多岁的样子,生的倒也有几分姿色。
阮小七视她如猪狗,山寨喽啰却有不少觉得这女子有姿色。
史进只是稍稍瞟了一眼两边站着的喽啰,就知道他们心思了,摇头道:“先带回去再说吧。好了,还有什么人有冤情的?”
没什么深仇大恨的都害怕以后被官府追查,但是耐不住有几个年轻人准备入伙,他们却是没有畏惧,把一些平日狗仗人势的恶奴都指了出来。
史进也没食言,按着他们劣迹,都赏了他们几十棍。
一时间,打的这些恶奴哭爹喊娘。
等了一阵,看没人再告状,史进便拱手道:“昨夜惊扰了大家,史进无以为敬,便每人送两石粮食,五贯钱做赔礼。日后再有什么冤苦,朝廷不管时,你们便到梁山去告。只要查实了,我梁山一定为你们做主。”
这个想法也是史进看到村中百姓有小半还没有冬衣,才想起来,光是劫富不算替天行道,只有劫富济贫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梁山众人和村中百姓听到史进要发钱发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史进转头对愣着的史柱道:“带人把两箱铜钱抬出来。”
“哦……是。”
史柱顿了一下,这才带几个喽啰进去抬钱。
看到史进让人去抬钱,众人才知道自己没听错。
“多谢好汉。”
“梁山好汉真的是好人啊。”
有一些百姓大声的道谢、夸赞,也有一些百姓低声议论。
一个老汉佝偻着走出来,道:“老汉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说?”
史进笑道:“老丈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老汉看史进一副虚心的样子,便道:“我知道好汉发钱发粮是想让我们过的好一些,但是我们要拿了好汉的钱粮,一定会被做公的知道。到时那些做公的必然会来索要这些钱粮,要是碰到那歹心的,还会再向我们敲诈一些钱财。好汉不是好心办了坏事吗?”
刚刚准备拿钱粮的人听到老汉这样说,也都后怕起来。
如今做公的心黑,如果他们真收了梁山的钱粮,那些做公的一定会用他们私通盗贼来敲诈他们,到时搞不好要弄得家破人亡。
当然聪明人也不止这老汉一个,有一些人刚才便决定不拿梁山的钱粮了。
“啪”
史进拍了拍额头道:“不是老丈说时,我险些害了大伙。”
说着对老汉作揖道:“多谢老丈教诲,否则出事时,史进悔之晚矣。”
老汉看到史进对他施礼,连忙答了个礼,道:“当不得,当不得,老汉只是受那些做公的苦多了,不敢接好汉的钱粮,哪有什么教诲。”
史进笑道:“再大的礼,老丈也当得。老丈要是愿意上山时,我在山上村子里给老丈盖间屋子,给老丈养老。”
老者道:“老汉没有子孙,也为山寨做不了什么,好汉真的要我上山?”
史进朗声道:“既然老丈叫我好汉,那我便要当得起好汉这两个字。但有愿意上山的,不管老弱,我山寨都欢迎,山寨也会让大伙吃饱穿暖。
我们梁山替天行道,不只是杀贪官劣绅,还要接济天下的穷人。为了避免做公的敲诈你们,今天我便不发钱粮了。山寨会在李家道口的酒店发放钱粮,大伙有困难了,可以去那里领一些钱粮。你们悄悄去了,做公的也不会知道你们从哪拿的钱粮。”
“好。”
“好。”
“多谢梁山好汉。”
这一次多数人都觉得没问题了,轰然叫好起来。
第二十四章 劫富济贫
等百姓安静下来,史进便道:“要上山的人都去收拾细软吧,有老小的都搬了,免得被做公的拿了。其余百姓也都回去吧,打搅了。”
“是,头领。”
“多谢梁山好汉为我们除了一大害。”
“多谢梁山好汉为我们除害。”
听着村中百姓七嘴八舌的回应,史进笑着拱拱手,又转身看着郑家老小。
郑家有五子,杀了长子,还有四个,史进答应让郑荣有后,倒是不曾食言,其实他当初也就没想过要杀人满门。
郑家老小看到史进看着他们,都害怕的低下头。
郑荣和长子被杀,二子、三子也因为欺压村人被杖责了二十,只有四子、五子年幼,虽有些捣蛋的事情,但是还不到杖责的年龄,被史进教训了几句。
有三个虐待下人的妇人也被杖责了十下,除了之前和郑荣长子私通的小妾外,还有一个给郑荣出主意逼害其他女子的小妾也被史进贬做山妓。
他们如何能不怕史进。
“今天郑家流的血也不少了,我希望你们都记住今天。谁若是再敢做恶事,你们的父兄便是榜样。”
史进又告诫了郑家众人两句,这才和众人又回了郑家院子。
没多大功夫,阮小五便带着一队水军护送六十辆马车而来。
这也是众人在聚义厅商议细节时,朱武补充的,乡下大户每年收租子都能收到大量粮食,秋后粮价较低,乡下大户一般不会马上出售,村中未必就能找到那么多车马来运粮。
有伤亡时,也能用马车拉运。
阮小五一行人是四更天上路的。
即使加上郑家的十几辆车子,最后也只拉了七百石粮食,有几辆车子拉了要入伙的老小。
郑庄二百三十多户,最后愿意入伙的也不过十几户,其中丁壮二十多个。
虽然村中百姓都喊他们好汉,但也改变不了他们强盗的身份,不到万不得已,寻常百姓都不愿落草为寇。
投靠他们的,除了两户有血海深仇的,还有七八户是管不住自家后生的,剩下几户多半是实在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寒冬腊月都没有棉衣穿,家中存粮也见底,才想上山搏一条生路。
等到梁山众人出了村子许久,郑家才敢派人去县里报官。
郓城县派的一指挥兵马拖拖拉拉的赶来时,梁山兵马早没了影子,这些兵马佯装追了几里,便都退回县衙了。
郑家的人也不敢再在村中住,没两天便举家搬到郓城县了,只留下一个管家打理村中土地。
郓城县知县也不隐瞒,次日便把此案报到济州。
济州知州看了郓城县公文,忍不住骂道:“不想这些杀不死的强盗还是做出来了。”
他还想着再熬两个月,他就可以升迁到其他地方了,不想梁山强盗终究没让他美梦成真。
这些天他也收到两处州府公文,要求他缉捕劫掠他们治下寺庙,最后逃进梁山水泊的贼人。
那些寺庙被劫掠后,自然少不得报官。
有那无用的做公的,自然也有干事的,史进大队人马的痕迹又不好掩藏,有两处州府的公人便沿着踪迹追到梁山水泊来了,确定史进一伙人在梁山落草后,便回去禀告了,因此有了给济州的公文。
不过济州知州也浸淫官场多年,尤其梁山水泊纵横八百里,通着数处州府,他自不乏推脱之词,并不承认那伙贼人在济州管下。
现在梁山强盗杀害乡绅,又有苦主申诉,他若是再装聋作哑,苦主告到提刑司、京城去时,他少不得要被责罚。
济州知州也不敢怠慢,让人招来团练使黄安。
黄安到的府衙,见过礼,问道:“不知相公招我来,所为何事?”
济州知州道:“昨日梁山那伙贼人打了郓城县管下的一个村坊,还杀害了一个乡绅,那伙贼人恐怕要大弄了,我们还须尽早剿灭了他们才好。”
黄安听得知州这般说,也知道躲不过了,点头道:“相公说的是,这些时日,我对麾下将官也都熟悉了。相公一声令下,我便出兵剿灭他们。”
济州知州看黄安有了一点武将的样子,也稍稍放心了一些,笑道:“有将军镇守本州,何惧那些盗匪。不知将军要带多少兵马?”
黄安想了想,道:“贼人虽然没了水泊地利,但是还有梁山地势,这些日子,他们又修建了关隘,也不可小觑。为保一战功成,我带三营兵马吧。”
济州知州点头道:“好,那我便祝将军马到功成。”
两人又商议了一阵,黄安便告辞而去。
再说史进等人离了郑庄,一路无话。
从冰面过了水泊,早到金沙滩上。
今年天气格外冷,莫说梁山水泊了,便是太湖都冻了一尺多厚,上面可以行车了。
也因为天寒的厉害,水泊附近熬不下去的渔夫多来梁山入伙。
朱武、阮小二、张青、孙二娘四人都在金沙滩迎接。
上的山寨,一伙人便直奔食堂。
看到食堂早已准备好的一桌桌酒肉,刚刚入伙的人也都直呼来对地方了。
这顿酒吃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并非休假时间,虽然有庆贺之意,但是每人也不过两碗酒,只是菜肴要丰盛了许多。
只有刚刚入伙的人分例酒食是酒管够、肉管饱。
吃过饭,众人便往聚义厅而来,等着分金银。
从郑庄搬来的一箱箱钱物都放在替天行道的旗帜下,分完之后才能入库。
一队队兵马从食堂出来,便在演武场上列队,等着分金银。
史进和众头领进了聚义厅,便道:“我想和大伙再商议一下分金银的法子。”
其他人听到史进有话说,便都看过去。
“我等众人在此聚义,是为了快活,不怕官司,不怕官,大碗吃酒、大块吃肉;更是为了替天行道。如今大伙也算衣食不愁了,那我们在替天行道上是不是应该更进一步呢?”
朱武还在思考史进的话,阮小七性直,已经道:“哥哥是要说分钱粮给贫苦百姓的事吧?”
史进点头道:“我们要做替天行道的好汉,何为道?替天下百姓主持公道,杀贪官劣绅,让天下百姓可以过的更好,这是道。但是有些百姓眼前的难关就熬不过去,便说今冬的严寒,也不知多少人会被冻死。
我们为民除害,也得来很多金银,说穿了,这些金银不是大户的,而是他们搜刮的百姓血汗。我们拿着他们的血汗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却让他们忍饿挨冻,不是好汉的行径。当然也不能全分给他们,我们要打造兵甲,兄弟们也要有好酒好肉吃,才有力气继续替天行道。”
阮小七叫道:“我有些银子吃酒便够了,再多了也无用,哥哥说如何分就如何分。”
杨春点头道:“哥哥说的有理,我们吃肉,总也要给百姓分些油水。”
陈达道:“哥哥说甚便是甚。”
其他几人也都表示支持。
史进点头道:“我想拿三成出来,在水泊外救济百姓。入库四成,大伙分三成。众兄弟觉得如何?”
阮小七笑道:“哥哥觉得好便好,反正没了银子时,哥哥会送来。”
“哈哈。”
众人看阮小七这副无赖嘴脸,也不由大笑起来。
史进看没人反对,笑道:“好,我梁山好汉便是要有这般心胸,才能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叫我们好汉。”
阮小七笑道:“哥哥说的是,今早在郑庄砍了郑荣那厮时,听着百姓们的叫好声,当真比吃了一碗好酒还要畅快。”
陈达笑道:“你这活阎罗是因为收了一条人命快活吧?”
阮小七摇头道:“若是厮杀一阵,杀的一个硬汉,那也快活。杀那般一个猪狗,有何快活。”
众人说笑了几句,朱武问道:“不知哥哥准备如何给百姓发钱粮?”
史进道:“我想把此事交给张青、孙二娘,具体一个人给多少钱粮,大伙可以商议商议,还要防止附近村中捣子、闲汉多领钱粮。”
孙二娘杀气十足的道:“我夫妻每日便在酒店,若有那不长眼的闲汉,少不得料理了他们。”
史进摇头道:“财帛动人心,不可妄杀,便是发现多领的人,不给他便是。”
张青也无奈的看着自己浑家道:“这本是一件积功德的事,莫再添罪业。”
阮小七笑道:“我觉得张青哥哥叫带发僧比那菜园子好,只是不曾念经。”
陈达笑道:“僧人须没有浑家。”
阮小七却是觉得自己给张青想的诨号很合适,笑道:“怎地没有,那些秃驴惯会哄骗妇人,暗地里还不知养了多少妇人呢。”
难不成鲁智深不做花和尚,张青却成了带发僧?
还好没让张青叫花和尚。
史进听着阮小七给张青新取的诨号也觉有些好笑,不过张青倒是真有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苗头。
若是没有孙二娘这个杀神,说不得张青还真出家做僧人去了。
孙二娘笑道:“他若真做和尚时,我也清净。”
张青也不恼,笑道:“众兄弟在一起正快活,我做什么和尚。咱们还是商议商议一个人发多少钱粮吧。”
朱武盘算道:“一个壮丁农闲时,一日一升米足矣,一家五口的话,有老有小,吃三四升粮食总是有的。发的多了,我们也救济不到太多人,发的少了,又不中用。每人发五斗,该够吃十天半月了。冬衣便贵了,差些的也要七八百文。”
史进点头道:“那便每人发粮五斗,钱一贯。”
众人商议了一会,钱粮司的小头目便进来报,所有钱物都清点出来了。
其实稍微费时间的便是从郑家府库拿的一些杂物折钱,金银都是整锭的,清点起来极为容易。
众人昨夜的收获一共是折钱五万一千多贯,拿三成出来救济百姓,入库四成,众人均分三成。下山的人拿一份,没下山的则拿同样身份下山的人的八成。
阮氏三雄上山后,山寨又收拢了不少人,分钱的人已经达到六百多人,这还是老小只管衣食,不分钱。
虽然如此,每个下山的喽啰也能分到二十多贯,史进等几个下山的头领则是每人一百多贯。没下山的人是他们的八成,相差倒也不大。
钱粮司的人计算出每人分的数目后,众头领便从聚义厅出来。
看到众头领出来,演武场的喽啰们也都看过来。
史进朗声道:“昨夜随我下山的兄弟也都知道了,我想拿一部分钱粮救济穷苦百姓。刚才我和众位头领商议了一下,今后,我们拿三成钱粮出来救济百姓,四成入库,我们分三成。大伙也不用担心分的少,昨夜下山的每个孩儿可以拿到二十贯钱,伙长三十贯,队正六十贯,没下山的人拿八成。今夜换一拨人下山,明日我们再分钱。相信过几天,大伙便都不用愁没钱娶浑家了。”
宋风奢靡,婚嫁的费用十分惊人,便是乡间成亲,少也要几十贯,因此很多人过了三十都未必能娶到浑家。
司马光编纂的婚仪中,便认为按古礼,男不过三十,女不过二十,过则为失时了。
山寨喽啰原本还以为他们又会像以前一样,一个月也分不到几贯钱,不过他们也做不了主,山寨事务向来都是头领商议的。听到还能分二十贯钱,众人便都放心了。
史进慷慨仗义,总不会亏待了他们。
第二十五章 官兵来攻
分完金银,忙碌了一宿的人便去歇息。
睡到三更天,史进便又和阮小二、阮小五、孙二娘带了三百兵马下山。
一连四夜,灭了四处害人大户,梁山收获的钱物超过十五万贯。
山寨刚刚有些空荡的府库也补足,存钱六万多贯。
梁山好汉在李家道口发放钱粮的消息也在十里八乡传开,来领钱粮的人越来越多。
劫了两处后,郓城县便派了做公的通知管下村镇。
史进等人打第三处时,便险些扑了个空,那大户已经收拾了细软,准备次日便搬到郓城县,没想到只拖延了半日,便被梁山兵马捉了个正着。
这三处,也只有第二处小小的厮杀了一阵。
史进还没出手,阮小二、阮小五、孙二娘三个大虫便把几十个庄丁杀散了,梁山兵马也没有出现伤亡。
得知郓城县管下的村坊大户都逃到县城去了,史进便换了个方向,第四夜打了北边寿张县一个大户。
山寨上下都分到很多钱,为了解决喽啰们存钱的问题,山寨又在大寨开了一个钱庄,大伙可以随存随取,不过没有利息。
钱庄一开,马上受到山寨上下欢迎。
众人都把自己钱财存到钱庄,再不用每日为自己的钱提心吊胆,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洒落性子。
这日史进带兵回到山寨,听得济州团练使黄安带了一千来兵马来打,便与众头领到聚义厅商议如何抵敌。
阮小七听得有人来打,便叫道:“那厮们来讨死,我们便带几百孩儿下山,一发把他们全结果了,再把济州打了,也杀些贪官污吏,让天下都知道我们梁山好汉。”
史进笑道:“不急打济州,我们且给他们个教训,让济州狗官不敢正眼觑咱们。军师可有计议?”
朱武道:“济州禁军操练不勤,想来战力不高。不过禁军都配有神臂弓,在金沙滩便能射到我们第一道关上,不宜坚守。倒不如主动下山,攻其不备,以众兄弟武勇,必能大获全胜。”
史进点头道:“我山寨弟兄各个如狼似虎,济州官兵不过是些土鸡瓦狗,何用坚守。济州官兵如今到了哪里了?”
张青道:“昨日辰时济州官兵从济州开拔,未时到的郓城县。今天他们也是辰时从郓城县开拔的,按他们脚程来看,此时离泊外应该还有二十里左右。”
山寨招纳了许多人后,史进又拨给张青十人。
张青得了新的人手后,便让两个火家带了几个本处人,去郓城县、济州城开了两家小酒店打探消息。
史进听得官兵还有二十里左右,便道:“派出探马打探消息,大伙饱餐一顿,陈达、杨春各带本部,随我下山厮杀。军师和小七守寨,其余人歇息。”
话音刚落,阮小七便道:“我也和大伙去厮杀。”
阮小五也叫道:“我们也等杀退了官兵再歇息。”
刚刚回山的阮小二、孙二娘也都喊着要去厮杀。
史进笑道:“一千济州官兵,何劳这许多兄弟。你们只管安睡,我和陈达、杨春三人足矣。”
陈达更是胆大,点头道:“那些官兵没个鸟用,哥哥也和其他兄弟在山寨歇息吧。我和杨春领孩儿们下山,定能杀的他们屁滚尿流。”
史进挥手道:“我再杀几处大户也不碍事。难得官兵给我们送来许多现成的兵甲,我们怎地也要笑纳大半才好。我那两队马军也歇了两日了,正要带他们去抓些官兵。好了,就这样吧,我们去用饭。”
第二夜史进带着马军走了一遭后,便防着济州官兵来打,让马军准备厮杀。
火头军早准备好了酒肉,当下众人往食堂饱餐一顿,披了衣甲,便来聚义厅前演武场点兵。
不消一刻功夫,两队马军,四队步军便在演武场上集结完毕。
清一色的黑色劲装,步军人手一把朴刀,每队只有两伙十人是弓箭手。马军武器则是长枪,其实更属意刀类,不过山寨无法得到马军用的刀类,只能和朝廷马军一般用长枪。
朴刀、长枪、弓箭虽然都比不得官兵的制式武器,好歹也配全了,盔甲却是严重不足。
朝廷对盔甲的禁令比弓弩还要严,私藏一领甲便要流二千里,因此民间很少有甲。
史进好武,落草前家中便有刀枪、弓箭,但是这盔甲也是没有的,只打的一副前后铁掩心。
陈达在少华山落草时,也是绑了一个铁匠,才打了一副生铁甲,其实便是两片用皮筋串连的铁板,只是多了一些弧度,看上去有个铁甲的模样。
众人在梁山落脚后,山寨也不缺金银,史进让喽啰去附近收买粮食时,也尝试高价购买一些兵甲。
结果接触了几个盗卖军器的兵痞,他们盗的不是铜锣,便是一些按废铁卖的锈涩的甲叶。
精良的兵甲都不敢盗卖,一则军备废弛,官员不用心点检甲仗库兵甲,士卒们也不修治,甲仗库中兵甲多有损坏,二则朝廷严禁私藏兵甲,除了盗匪,也没人敢收买兵甲了。
一旦案发,追查到时不是好耍的。
更重要的是盗匪作乱时,负责缉捕的就是他们,谁也不愿拿自己性命换钱花。
宋朝盔甲以扎甲为主,也就是用甲叶串连的盔甲。
一副完整的步人甲,甲叶一千八百多片,如果降低防护的话,也可以减少一些甲叶,但要串出一副盔甲来,所需甲叶至少上千片。
一些锈蚀的不严重的甲叶打磨后确实可以使用,但是要打磨出一副甲的甲叶却不知要费多少时间,还不如找铁匠打两片生铁甲省事。
因此看了喽啰们带回的甲叶后,史进便不再让他们买那些甲叶了,倒是山寨用的铜锣全部是从那些兵痞手中买来的。
之前陈达绑的铁匠也没来山东,史进又做不来绑人上山的事情,所以山寨至今也没一个铁匠。
搞到现在,山寨头领除了陈达、杨春二人各有一副生铁甲,史进有一副前后铁掩心,其余头领都是从沿途税卡官兵身上抢到的皮甲。
山寨也自制了一些皮甲,不过外观和防护能力都比不得朝廷制式皮甲,即使如此,也只有各队队正有份。
听得最后一队人马集结完毕,在聚义厅前站着的史进便往前走了一步,环视下面的兵马一周,笑道:“这几日,山寨连杀几处大户,钱粮堆积如山,独缺兵甲。现在济州官兵给我们送来了,今天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便是尽可能多的俘虏济州官兵,不让他们再把衣甲带回去。”
说完,一挥手,道:“出发。”
梁山喽啰基本都是第一次和官兵对阵,原本还有些紧张,听得史进说的这般轻松,也都放松了一些。
史进转身对朱武等人道:“大伙便不用送了,只让火头军准备好庆贺的酒宴便是,今夜全山庆贺。”
陈达也被史进的豪气感染,笑道:“多准备一些酒,这几日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朱武看二人这般自信,拱手道:“好,我这便让火头军多杀一些牛羊,等待哥哥凯旋。”
“我等也祝哥哥大胜。”
史进也没再多说,拱手和众人告辞,下山而来。
史进、陈达、杨春三人领着兵马出了水泊,便见一骑探马飞来。
探马来到史进跟前,勒住马,报道:“一刻前,官兵大队过了杨家村,现在离这里应该还有十二三里左右。”
“再探。”
史进给探马下了一个命令,便带兵马往前而来。
行了不过里余,又一个探马便飞来报道:“官兵转道往石碣村而去了。”
杨春道:“看样子,官兵要去石碣村扎营。”
史进点头道:“**不离十,这些厮们捕盗向来是扰害村坊,不愿费力扎营。那我们便去石碣村外埋伏。我先去看看何处可以埋伏,你们随后而来。史柱,随我来。”
“好。”
陈达应了一声,看到史进和史柱打马跑远,疑惑道:“哥哥为何不带马军一起?”
杨春笑道:“一百马军跑起来,尘土漫天,官兵离着几里恐怕也能看到,那时还怎么埋伏?”
“啪”
陈达拍了一下额头道:“对啊,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史进二人快马加鞭,转瞬便到了石碣村外。
石碣村外地势平坦,纵目一望,还真没什么可藏兵之处。
史进无奈只能指着不远处路边一个小土丘,道:“史柱,你去传令,让大队兵马都去那土丘后。”
史柱疑惑道:“那小土丘能藏住人?”
“离得近了自然不行,远一些是看不到的。如果官兵哨探不仔细,足够我们杀他个措手不及了。你没有更好的主意,便去传令。”
“是。”
史柱也没发现更好的地方,应了一声,打马而去。
史进打马到的小土丘近处,发现这土丘最高处也不过三四丈的样子,长度倒是有二十来丈,说他是个小土包似乎更合适一些。
史进下了马,走到土丘上。
这座小土丘离进石碣村的道路有一里左右,如果官兵探马偷懒的话,倒是发现不了。
视线尽头还没官兵的影子,梁山的大队人马倒是能看见了。
水泊边离石碣村口原也就没几里,陈达、杨春又是急行军而来,并没被史进落下多远。
看到大队人马到来,史进便到了后面,指挥兵马摆开阵势。
陈达看着眼前的土丘,瞪着眼道:“这地方能藏住几百人?”
史进笑道:“也没更好的地方了,被发现了冲上去便是。”
说话间,山丘上趴着的史柱便低声道:“有官兵探马来了。”
史进翻身上马,随时准备冲杀出去。
第二十六章 虎入羊群
道路上,两个官兵探马并缰而行,谨慎的看着两旁,生怕梁山探马突然给他们一冷箭。
看看到的村口,梁山探马也不再来哨探,两个官兵才松了口气。
一个官兵指着梁山众人藏身所在,道:“那边有个土丘,我们去那里看看?”
另一个官兵看了一眼,笑道:“那里能藏得几个人,梁山探马也不见了,想来他们是想看看我们在哪里扎营。或者在这村中埋伏也比那土丘后多藏一些人吧,我们去村中找几个人家看看,看看他们家中可有梁山贼人埋伏。大队人马便在后面,莫要浪费时间了。”
说着,冲同伴眨眨眼。
同伴也意会,这勾当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名为查探贼人,实则顺手牵羊拿些财物。
一些有眼力的百姓,不想被他们冲撞女眷,还会主动送他们些财物。
多走几家,便多一些收获。
“说的是,那我们便进村查探吧,听说这石碣村不少百姓都去梁山落草为寇,莫让大军在村中中了埋伏。”
史柱看到一个官兵指这边,还以为躲不过去了,没想到两个官兵商量了一下,却快马加鞭往石碣村跑去。
两个官兵冲进村子不多时,道路尽头便出现一队兵马。
当先一人骑着白马,正是那济州团练使黄安。
黄安一路带兵而来,倒是没太担心路上被贼寇袭击。
这两年世道不太平,很多州府都有落草为寇的,不过也都是小打小闹。官兵去的多了,他们便望风而逃换个山头。
梁山这伙人从少华山过来,想必也是华州攻打的急了,才逃过来。
在他想来,济州的官兵虽然操练不熟,但是有兵甲上的优势,打下梁山还是不难的,难的是如何把梁山贼人一网打尽。
看看官兵大队人马离他们藏身的地方只剩一里多,史柱突然发现之前进了村子的两个官兵突然死命打马跑了出来,和前面的快马加鞭完全不一样,全无一丝爱惜马力之意。
史柱原本还想等官兵再近一些,看到这里也不敢等了,转头对后面史进道:“官兵似乎发现了。”
“杀啊。”
史进挥手让史柱闪开,大喝一声,便跃马冲上土丘,向着一里多外的官兵冲去。
“杀啊。”
“杀啊。”
梁山众人看史进这般武勇,也都血气上涌,跟着大喊着,往前面杀来。
从村中冲出来的探马还真是得知有梁山兵马埋伏了,他们在村中骚扰了两家百姓后,便有一个百姓来告,说之前发现梁山贼人潜伏在村外了,吓得二人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背,出来示警。
看到梁山兵马杀出来,二人也不敢继续冲了,拨转马头便往侧翼里跑。
路上的大队官兵听得杀声大起,顿时乱作一团。
黄安见状,连忙喝道:“列阵,列阵,长枪手上前,弓箭手在后。”
一里多远近,在战马奔驰下,也不过是瞬息功夫。
看着疾驰而来的梁山马军,济州官兵哪有敢上前的,反倒是人人都想往后面逃。
黄安喊了一句,看到史进张弓搭箭向他射来,连忙一个镫里藏身躲了。
史进好射弓走马,也算弓马娴熟了,远远射了一箭,便挂了弓。从一旁了事环上摘下点钢枪,便冲着黄安而来。
之前他原本是喜欢使一柄三尖两刃刀,不过重生后便换做长枪了。
三尖两刃刀固然好看,杀伤力却是不足,劈砍不如大刀,挑刺不如长枪,所以史进便改使枪了。
黄安重新坐上马鞍,听得后面士卒都往后逃,史进又来的猛,也不敢接战,拨马就往侧翼里逃去。
后面几个亲随看黄安逃走,谁敢抵敌,都跟着拨马而逃。
史进稍微愣了一下,也没有去追黄安,打马冲入官兵队中,一枪拍倒一个官兵,喝道:“弃械不杀。”
近些的官兵听得史进喊声也在附近,想也没多想,便都丢了兵器。
如果说史进还有些下不了手,那后面陈达、杨春便真的是如狼似虎,凶性十足,看到不丢兵器,或者丢的慢了一些的,便是一枪刺去,一刀砍去。
二人原本是统率步军的,不过此时早忘了步军,便紧跟在史进后面。
在一些官兵的惨叫声中,弃械的官兵越来越多。
史进从头冲到尾,便没碰到一个向他递刀枪的。
没花多大功夫,梁山兵马便把济州官兵赶到一处。
除了几十个马军,济州官兵几乎全部被俘虏。
被围在圈子里的济州官兵,看到先前杀的最猛的三人打马回来,都有些害怕的等待着他们的命运。
陈达问道:“哥哥,这些俘虏怎么处理?”
史进笑道:“身上的盔甲都扒下来,放了吧。”
陈达愣道:“放了?”
史进点头道:“放了,我们要的是兵器盔甲,要他们何用?”
陈达挠挠头道:“抓到山上做杂役也是好的吧?”
史进笑道:“这么好的官兵,不还给济州,难不成要他们再招募兵马不成?”
杨春笑道:“还是哥哥高明,有这些厮们在,济州便不能招募新的禁军。这些厮们下次见了咱们,怕不还是这样弃械。”
陈达也反应过来,笑道:“不想哥哥这般奸……聪明。”
说完,对圈子里的官兵,喊道:“济州官兵听着,我哥哥心善,饶你们一条狗命。把身上盔甲都留下,然后滚吧。”
圈子里的官兵听到还有这好事,纷纷卸下盔甲,小心的走向郓城县方向。
史进挥挥手,让外面的步军放开一条路。
济州官兵看梁山贼人真的让他们走,卸盔甲的速度更加快了。
一个喽啰看到一些官兵连扯带撕的,忍不住喊道:“慢些,别扯坏了。”
史进有些好笑的跳下马,从喽啰们收集的兵器堆上拿起一个神臂弓。
神臂弓可说冷兵器时代的绝世利器,射程三百多步,二百步外可洞穿重甲,一百二十步尚十分精准。
西夏铁鹞子最惧怕的兵器便是神臂弓,可惜如此利器,靖康之耻后便失传了。
按宋律,神臂弓是绝不准落于敌手的,兵败时士卒必须毁坏神臂弓,防止敌人仿制。
若是西夏能打到中原腹地来,那真是要拣神臂弓捡到手软了。
不过单看神臂弓上的机关,史进都怀疑便是把神臂弓送给西夏,恐怕西夏都仿制不出来。
不用说西夏了,便是南宋少了一部分东京工匠后,也造不出神臂弓了,可见神臂弓上面的机关精巧。
可惜济州禁军配备的主要还是黑漆弓、黄桦弓,神臂弓不过几十张而已。
看了看神臂弓,史进便让喽啰们扛了武器回山。
到的金沙滩时,朱武、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张青、孙二娘已经带着一些敲锣打鼓的喽啰迎接。
“恭喜哥哥凯旋。”
“哥哥胜的也太快了,我还没睡着,便听得山寨欢呼,说哥哥大胜了。”
“那些做公的还真是听到我们喊杀,便都跑了。”
“那些厮们全没卵蛋,还没杀的几个,便都降了。哥哥也看不上那些厮们,又放他们回去祸害济州去了。”
众人说笑着,上了山寨。
火头军还没准备好酒宴,众人也都是刚刚吃过午饭,史进把兵器分配了一下,便让众人都去歇息了。
当晚,山寨上下共同庆贺梁山初战告捷。
经过这几日忙碌,梁山也再不缺钱粮兵甲。
再说黄安落荒而逃,跑了一阵,看没有追兵,才敢放缓马速。
看到身后只剩几个亲随,不由叹道:“一千多人马现在只剩的几人,却让我如何回的济州?”
一个亲随道:“梁山贼人总不能把所有人都捉了,将军不如先到郓城县收拢兵马,看看逃回多少兵马再做计较。”
“也只能如此了,走吧。”
黄安带着几个亲随回了郓城县,先收拢了几十个马军,到的晚间,听得近千兵马全部返回,只是兵甲被梁山抢去,顿觉事情似乎没那么严重。
尤其当晚一场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时,黄安更是觉得老天都想帮他瞒了这一场兵败之事。
次日,黄安便带着兵马返回济州。
济州知府听得黄安大败,丢了无数兵甲后,也是大为惶恐,为自己仕途着想,只能和黄安一起瞒了此事。
对苦主和发来文书的东平府则用缓兵之计,大雪封山,请他们稍安勿躁,待过些时候,济州便发兵剿灭梁山贼寇。
又出重金悬赏梁山头目,史进三千贯,朱武、陈达等人一千贯。
苦主虽有听说济州兵败的事情,但是看大雪封山,也不能说济州不作为,自无人去上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