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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5章 鸠多

    煎得酥脆的丝饼,看不出是什么做的,还有一种甜酸的酱配来吃。丝饼入口就松软,里面还有汁馅儿,还尝不出是什么,只觉得香美四溢就咽下去了。

    金薇本不想问,但见胃口很小的玉蕊居然连吃了两只,就断然为她开口,“这怎么做的?”

    “不知道,我叫厨娘来跟你说说?”兰生馋冯娘子的饼,吃不上了,只好跟厨娘说萝卜丝饼和小笼包,厨娘领会出这么一新东西,至少味道不错。

    “不必了。”金薇回绝,通知兰生,“以后玉蕊出去看病回来,上你这儿来吃饭。”

    玉蕊怕两姐又打起来,腼腆解释,“我要是看得病人多了就吃不下东西,姐姐看我这会儿吃得香,才那么说的。”

    兰生看看玉蕊,想起刚才席上她前面的盘子都满的。玉蕊看起来小样,还以为是天生,却原来跟她接触了病气有关。

    于是,不置可否耸耸肩,“你也可以来,交足饭钱就是。”

    金薇道,“没钱可交。”

    兰生哈笑,“大小姐跟我装什么穷呢?听说有人捧百金千金送上门求你占卦送话,再说还有朝廷给你的俸禄。”

    金薇不辨驳,但玉蕊老实交待,“家里的钱都由雎姨蝶姨管着,俸禄也直接交了账房,各院每月从账房支银子都是定数。”

    “定数是多少数?”她好奇。

    “我和姐姐的院子用人一样多,所以用度也一样。每月三十两。”玉蕊答。

    是谁说千金小姐很富裕?兰生听到这个数目,就问有花,“咱们这院每月能拿多少用度?”

    有花嗤笑,“家里不给北院支银子,如今吃夫人的老本。也不按月来,缺钱就问夫人要。”

    兰生等半天没下文,“三十两算富算穷?”

    有花还是很能管账的,说得分明,“这得看包括哪些支出了,若是小姐们自己零用。不多也不少。要是包括丫头婆子的月钱这些杂七杂八,只能说两位夫人真会精打细算着过日子。”

    “行了,打算盘理账是祖母让两位夫人管的,我们管不得。只不过在一个家里吃饭。你问我要银子。我不觉得要给而已。”何必再显她和玉蕊孤女单薄。

    兰生却道,“怎么管不得?你是嫡长女,对老太太说出嫁前要学着掌家。谁能说一个不字?三十两,你也好意思委屈。那些捧金送银的人是冲你来的,这钱为何进了李氏钟氏的口袋?”

    “进了家里的账房,怎么是她们的口袋?”金薇不习惯说这样的事,但感觉兰生无恶意,“再者,你说谁出嫁。”

    “那可保不准,说不定皇帝暴毙。”兰生敢说。

    玉蕊睁大大的眼睛看着兰生,然后低头跟自己咕哝,“我只敢偷偷心里想。”

    金薇瞧瞧两人,总是冷傲的冰面裂出一缝真心笑,“我也想呢。”

    “至于李氏钟氏到底有没有中饱私囊,我不好乱说,但觉得奇怪罢了。家里进项不少,天天在道节省,这里没钱那里自付,好似很穷。横竖她俩你知我知的状况我也管不着,你是有这个权利却不用,对着我抠门小气。”没有证据,有感觉。南月萍大手大脚,皮球也颇大方,反倒是嫡出的人花钱小心。

    金薇沉静了一会儿,“不说这事,我却要问你,你把擎天会的人招来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没打什么主意,我向玉蕊看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江湖遍地有擎天啊。

    “少来。”金薇恢复清高傲颜,“不过,既然是你招来的,你管饭管药管人吧。”起身对玉蕊说走。

    玉蕊只关心她的病人,“我明天再来。还有那个柳少侠,你赶紧给他解药。你怎么回回那么狠,非把人弄晕不可?”

    弄昏还算是手下留情的,兰生但笑不语,举茶杯赶人。

    有花等两人走了,噘嘴道,“天女好不吝啬,圣女仁慈过头,不过近看之后比南月萍好相处。”

    “你抽空打听打听各院的吃穿用度。”兰生却吩咐。

    有花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好奇。”那么多送上门的金子用哪儿去了。

    “好奇?还是看不得金薇玉蕊让人暗中算计?”有花瞥眼一笑,“到底是亲上亲的姐妹,心会软。”

    “我觉得你今天特别开窍,不过到此为止最好,再下去就讨我厌了。”兰生白眼一翻。她心软?天知道了。

    次日天还没亮,兰生就让有花的尖叫声吵醒。和值夜的香儿跑到有花屋里一看,有花披着被子在床上跳来跳去,床下一人呈大字趴着,软绵绵好像一滩扶不起的泥。

    有花喊,“采花贼!采花贼!他摸……摸我,还整个爬我身上哼哼,我要杀了他!”

    “你已经杀了他了。”采花贼?

    “还没,我踩了他几脚而已。”有花说着话,终于想起她擅长的本事,从墙上挂着的褡袋里掏出一把乌头针,双眼射杀气就要出手。

    兰生透过灯笼的光看那人衣着,但觉不对,“等等。”

    有花跺脚,“不等!”事关名节!

    “你见过女的采花贼?”兰生拿过香儿手里的灯笼上前照,确认那人穿着女装,而且并非丫头装。

    有花裹着被子僵立在床上,一个字说不出来了。

    兰生手中扣几枚黄头针,乌头针死人的,不是不敢用,而是不至于。她以脚尖踢踢那人,那人蠕动一下,像软脚软壳的蟹。

    吓得香儿寒毛竖立,“小姐,我去喊人来吧。”

    知道是个女的,有花稍稍冷静。“能喊谁?无果受了伤,其他人都住院墙外。我早说,院里应该多放些人。”

    兰生没有再进一步,转身走向门口,“都出来吧,把门窗一锁,会有人来收拾。”老实说,无果受伤,又是在自己的院子,冒险精神也意兴阑珊。而且。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

    有花和香儿立刻照做。弄完了。天也泛了鱼肚白。有花偷偷吩咐香儿去找宁伯来。什么叫会有人来收拾?还不是她找人来收拾!

    香儿穿过园子,突然感觉发梢飘,一阵风吹了袖子向后。她顺眼看身后,只有冷清的廊空寂园。和有花收进无果屋里的半只鞋背。侧着脑袋歪歪嘴。她小跑出门。

    兰生没进屋。她在荡秋千。这是她对吴三提出的唯一要求——搭秋千架。对她而言,秋千是很奇妙的。从小到大看各样脸孔的孩子荡秋千,推他们的手属于父辈母辈祖辈最亲近的家人。所以秋千被裹在温暖的泡泡里。小时候她常常夜里溜出去荡秋千,总觉得那样就好像自己不是孤儿了。

    这个爱好一直保留到成年,连租屋都在有秋千的小区,每天哪怕再累,经过都要荡高一回。虽然是别家温暖,她借一点,心就不会冰冷下去。日子再苦,她对未来还存有美好的愿望。

    摇曳的云亭,起落的天边,明暗升现降灭。兰生很快将过去抛在脑后,望那根插在亭尖的风杖。她用它来测风向,就像每日的天气预报一样。风神之剑本指晨间朝气,突然剧烈一震,斗转了一百八十度,剑尖指着镂空的星辰图,也就是指着她。

    她头也不回,“等圣女来了,我一定要教训她。把这儿当流浪狗收容所了?看着是滥施好心,其实居心叵测,一旦出事就让我背黑锅。”

    “圣女居心叵测?可笑!不妨先瞧瞧自己的居心。”有人醒了。

    “我的?黑的啊。”她的笑声随日出明亮,双脚点地,将秋千扭过来,看着带风来的人,“柳少侠怎么脸色不好?莫非是床太硬,睡僵了腰板?不过,不愧是高手,我还未帮你解毒,你居然就没事了。”

    “你简直——”柳夏竖目。他根骨绝佳,体质异能,中过一次的毒不会中第二次,黄头针只能让他昏睡,毒质随气息运转而清除。

    “说!为何在我背上刻——”没法说,简直!

    “为什么刻金薇的名字啊?”兰生却心情明晃晃,“两个原因。一,我看她不顺眼。 二,我没道理刻自己的名字让人记恨着。”傻瓜才会真当某人看一遍名字记一遍恩。

    柳夏双手握拳,样子好像要吃人,“你是看我不顺眼吧?”

    “这还用问?你当时想要拿刀架我脖子。”总不会看他胡子像陆小凤就不计较。况且,她一点也不喜欢陆小凤的胡子。

    “没架上,反而让你撂倒了。撂倒之后,被关在姑娘这院子里挨揍挨针……”是谁委屈?是谁倒霉?他!

    “我不计前嫌给你解药,拼着得罪天女,到底把你安全送出了城。如今你擎天会大当家躺在我的地方呼呼大睡,有人治病有人开药,也得记我的大功一件。柳少侠不要拘泥过去的事,命最要紧,那刺字一不在脸上二可以弄花,不放在心里就只是肉疼皮痒。”她没觉得多大的事,瞥他一眼,发现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吓人了。

    不放在心里,就只是肉疼皮痒。她说得不错,刺了两个字总不会比削一刀来得疼,闯江湖的人谁身上没有几处伤疤。所以,这话令他大骇。

    “七师叔,你下不了手,我来!”

    从柳夏身后窜出小小人儿,手中一柄尖枪直冲兰生心窝。

    柳夏喊道,“住手!”那瞬,心胆俱裂。

    小小的人,杀人的枪,一齐歪向,却没有停下,势必要给对方教训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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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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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小扫

    秋千上的女子笑得刁坏,发丝儿顽皮张浮,阳光晒着她的影子罩金抹灿。连一片皮都没擦到,枪尖却不见了。但,枪杆子还在,直直横着,很不甘心地震颤。

    小人儿张大了嘴,盯着前面一窝乱草,不可置信地大叫,“七师叔,你帮我瞧瞧,那是扫帚吗?”

    柳夏还颤肝呢,哪里答得了。

    兰生伸手拨草丛似的,嘴上嫌弃得不行,“扫帚要常洗,扑我一脸的尘。”

    扫帚转下,抖了抖,枪就掉了地,露出一张少年嘻嘻脸,最最寻常的小厮打扮,“小姐的脸天生灰,怕什么扫帚尘呢。”

    兰生啐他,“呸,你让自己的秃头照得两眼反光,看谁不灰?”

    来者是让兰生拔墙头草的扫地厮,他头上光,冬天不戴帽,亮圆一颗脑袋像汤团。圆到什么程度?那脑袋不管低抬左右转,各个角度看起来弧面似乎不变的。

    “也不是,小扫看天女的脸就跟明珠一般,可惜不能去她院子里扫地。”扫地的小厮叫小扫。

    “我派你去。”她不想见这厮,能气得她生烟,看着烦。

    小扫刷刷扫地,专围着秋千架,“明知这话白说,小姐不如去洗脸,杵在这儿耽误小扫扫地。小扫急着回主院吃饭呢,晚到一只脚,就只能啃干饼馍子。小扫吃不好,去夫人那儿回话,就会把刚才听到的全实说了。在谁身上刺了谁的名……”噼里啪啦,啦啦啦……

    就是这么糟心的臭小子。还好难得来的。兰生站起来,回屋洗脸!

    柳夏定睛一看,立刻沉眸。扫地小厮不含糊,一扫落叶就旋进簸箕里去,不论离得多远。又一个天赋极高的小子,和无果一样。

    “别看了,大清早看姑娘家,臊也不臊。”小扫扫到枪,枪尖朝它主人飞去,破空之啸音。

    女娃娃呆着。柳夏抢上前接了。

    “无果没使内力。一招绿浪推波发挥到极致而已。柳少侠看不出来的话,真是虚有其名。我奉命来传话,想混这儿住着无妨,故意把人打伤也可以不追究。但请好好担起承诺的责任来。这位小主子两腿像四腿。跑起来带风轮的。要跟紧了。出点事,义妹也好,亲妹也好。病会不治。”

    边说边扫,话说完,地扫完,拎簸箕走人。

    院里半边晨光,一大一小都怔。

    半晌,小的说,“七师叔,咱还是回去吧,扫地的都那么能欺负人,怪不得敢在你肩上留字。咱认了,也别管你义妹了,横竖圣女说能治,扔在这儿肯定有人照顾。再说,她尽拖你后腿,趁机甩了最好。”

    片刻,大的说,“小晚,你师叔我第二回这么丢人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

    小的说,“哪里丢了人,就要在哪里捡回来。”

    大的说,“没错。我两回栽在一处,要是这么走,干脆回昆仑,再不下山了。”

    小的说,“可我心里慌,好像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师父说,我是小女娃,打不过就跑,不丢人。七师叔对不住,我跑了。要是遇到其它师兄,我让他们来帮你。”说跑就跑,轻功还没练到家,上墙时差点没歪一跤,让柳夏飞身托一把,但没心肝不道谢,翻过去,头也不回。

    柳夏苦笑,他这是自找的,倒也不必拉着小晚娘,但转身,看到兰生倚着门正好笑,他只能冷哼一声。

    “原来是故意伤了无果只为跟我算帐。少侠这么做,不怕让全江湖寒心么?”既然故意为之,手上应有数,无果的伤不会太重,兰生相信。

    “柳某一人做事一人当,兰生小姐不必拿江湖说话。”柳夏皱眉,“无果兄弟伤得确实不重,我有分寸。小姐也该承认,柳某开罪的是你,你却刻他人之名实在是过份之举,当与我道歉。”

    果然。

    “照你的意思,我刻自己的名字就应当了吧。”兰生不道歉,因不觉得自己做错,“好,我帮你把金薇二字涂花,改我的。”

    柳夏无语。正不知该说什么,听到异动,目光一扫就发现有间屋子的门可疑颤动,但屋子和窗上都挂了大锁。他猛然想起兰生之前提到收容所,这才联想到义妹,且当初自己也是美其名曰在这里疗毒。

    “为何落锁?”觉得不对,他大步朝那道门走去。

    “关了一个采花贼,半夜对我妹妹上下其手。哎——世风日下,居然还是个女的。”兰生半肩倚门,探头廊下看柳夏抓铁锁的动作僵滞,她要笑不笑,“柳少侠认识?”

    流光!柳夏运气,将锁拽坏,推门看到地上趴了一人,长长叹了口气,但抱起的动作颇君子,把人轻放在床上,并盖上被子。

    一转身,看到兰生,他道,“她是病人。”

    他说得平静,兰生也平静,“不老实的病人。这里有两张床,就算有花粗心没发现屋里多了一人,病人要是乖乖躺着,一夜可以相安无事,怎么会爬到有花床上又摸又抱?黑灯瞎火,没被当成采花贼打死,柳少侠得感谢我。”

    “娘的,我要知道不是圣女,才懒得抱呢。”床上的人终于翻过脸来,给兰生白眼,有气无力却还横,“老二,结果了这个丑女人,她踩我踢我,差点死在她手上。”

    柳夏不动,“踩你踢你的不是她。”他其实不清楚。

    “我说是就是,我的话你不听?我就知道你对我有二心,一直盘算着夺山寨抢老大,我俩的爹啊——”两眼一翻,睡过去。

    柳夏点了流光的睡穴,还不忘对某人解释,“她病了才有些孩子气。以前——挺爽直的……”女汉子。

    “不知怎么,我有点同情你。”兰生说罢,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擎天会还是匪类的山寨,柳少侠二当家让大当家这个妹子吃定了。原来真是一物降一物,各种无奈让我同情不已。”

    “有你这么同情人的?”分明是猖獗的嘲笑。

    “相信我,我内心无比同情你。”兰生好不容易笑停了,“柳少侠,移驾吧。”

    柳夏没好气。“干嘛?”

    “收容所开饭了。”兰生看到香儿带着宁伯进院子。眯眼又道,“少侠先吃着,我等会儿来陪坐。”

    有花领着柳夏去偏厅吃饭,不一会儿兰生就来了。坐在柳夏对面。也不说话。吃完才好像想起他这人来。

    “柳少侠不喜欢我家厨娘的手艺?”兰生问。

    柳夏光顾看她吃,忘了自己碗里而已,但也只好含糊点头过去。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兰生就是客气问问。想着晌午之约,“你没吃饱,我也不好意思差遣你,只是今日我要出门,柳少侠就在家照顾你义妹吧。圣女应该很快来的。她要是没来,你可以到院外找个丫头帮你去请。我吩咐过宁伯了,这北院如今都知道柳少侠兄妹住在这儿,是府里的贵客,不会怠慢。”

    “无论如何,柳某代无果小兄弟的职,兰生小姐出门,柳某自然要跟着。”扫地那位警告过,而且他也是说话算话的人,“我义妹有小姐的人照看着,我很放心。”

    “有花,你留下好好照看柳少侠的义妹。”兰生眼睛不眨就同意了。

    有花噘噘嘴,心里不愿意,却也知这是兰生把家里交给自己的信任,再说有外人在,总得看着。

    “你别忘了今晚还得去东平王府,早点回来,打扮就要花一两个时辰。”不能去,但提醒。

    “不去。没收到帖子上门,那叫自讨没趣。”一两个时辰打扮?那她在外面吃了晚饭再回来得好。

    柳夏不禁问,“你出门却不是去东平王府?”那是去哪儿?

    兰生反问,“柳少侠此次入都,有没有把擎天会的人都带来?”盘算着,长风造半边大荣有数万人,帝都少说有万众。

    柳夏没多想,“大当家虽然出来了,但多数人仍在家里。”

    “擎天会总共多少人?”兰生追问。

    柳夏心生疑窦,“多少人与你何干?”

    兰生一笑,“柳二当家不会以为我白白把圣女送到你面前去吧?”

    柳夏瞪起眼,“你有目的?”

    你问我问,个个反问,兰生这时淡然点了点头,肯定答,“当然。可那时我不过想多加一个人情,如今似乎凑巧了,可能需要柳二当家和擎天会把人情还给我。”

    “我不觉得欠你。”欠个鬼!她这会儿还能稳坐着,是他怜香惜——呸!是他暂不跟女子计较!

    凤眸中一道冷光沉底,“你不欠我也不行,柳少侠好像忘了,冉世子对擎天会二当家很感兴趣的。要是我说漏嘴,告诉他一剑飞柳絮千色盛夏开的柳少侠其实是某二当家——”

    “一四九。”卑鄙!

    兰生这么理解,“一万四千九——”

    “一百四十九个人。”做梦呢?他要是有一万四千多号人,何必躲着官府?

    “柳少侠曾说过江湖遍地有擎天。”一百多号能干什么事?他还牛气冲天的!

    “总有一天。”凌云壮志,女人不懂!

    兰生哦哦两声,“柳少侠豪气盖天,似乎要为民治不平事,如此想来已有从容就义的准备?”

    “死有何可怕?任人欺压不反抗,苟且偷生才可悲。”是有准备。

    不苟且就好,兰生笑如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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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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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老牛

    兰生到了老牛酒栈才知道,这处喝酒的地方是长风造一个据点,来往的人要么就属于长风,要么有求于长风。

    别看酒栈陈旧简陋,酒香次劣乏戈,里面人声鼎沸,高朋满座。这些常年干体力活的汉子们多得是使不完的力气,连说话都用喊的,脸红脖子粗,拍桌踩翻凳,冲对方瞪牛眼好似要玩命,结果却是彼此拍背打胸哈哈大笑。

    这里各种高矮胖瘦的汉子,大多数人的共同处就是腰里汗巾子,清一色褐。门口接兰生的管宏说今日红麻子这队人开庆年会,而带褐汗巾的都是长风汉。

    南月凌揉着鼻子,酒栈里一股子汗臭酒烈味儿直冲得他站不稳。他其实不想来,却被兰生硬拉,说他是小东家,摆样子专用,而她一个姑娘自己来这种地方不合适。可是他这会儿瞧着,小孩儿来这里也不合适啊。

    低着脑袋咕噜一声,南月凌不小心瞄到门边有个醉汉弯腰倒溅一肚子混黄污浊,他都快吐了。往后退,差点踩空台阶,却让人托了一把。回头看到暂代无果的柳夏,他有点安心。有这位昆仑剑侠在,今天应该会像之前的每次出门化险为夷吧。

    顶着脑门跨进门槛,突然觉得耳边有点静,抬头一看,见那些本来喊着热闹话的汉子都瞪着他,不,他前面的人。唉唉,这满是男人喝酒的店,他早说过不妥。只是那些汉子的目光并非好色,而是要笑不笑。似笑非笑,看把戏得瞧轻了人啊。

    他从前怂包,自从跟着兰生,虽是经历着七上八下,腰杆子却越挺越直,因为这位姐大是相当厉害的,让他也底气无比足。所以,这样蔑视的目光在他看来算是小菜一碟,且到了最后会被兰生彻底击溃。

    又瘦一圈的身板和脸瓜有了俊美少年的初模架子,令南月凌能高昂着头颅。以更为轻蔑的目光迎上。咦。那桌坐着的红麻子脸份外眼熟!然后,他的傲气让兰生接下来的动作尽数打散。

    兰生对红麻子微屈膝福身。

    这个动作其实幅度不大,也就是寻常与人见面的礼数,但南月凌耳目渲染姐姐们的傲气和南月的尊贵。这酒栈里面全是苦力汉。兰生对红麻子福礼是绝对不应该的。

    兰生当然没感觉。这年头男女见面不能上前握手。抱拳扮江湖更是假了,她和南月凌一看就是富家出身,与其刻意迎合打交道。不如自自然然。她浅浅福礼,因为她尊重劳动人民。这是她受过的教育,人人平等,与大荣上下阶层无关。

    红麻子脸始终将兰生当作有钱人家的丫头,也不起身,沉着脸骂管宏,“兄弟自问待管老哥还不错,管老哥却是朝我脸上扇鞋板,剥面子来得吗?”再瞥一眼兰生,“大节下喝开心酒,偏看到臭屎陀,真他娘扫兴!”

    这些粗口,南月凌从哪儿能听得到,但觉脸臊,气不打一处来,猛劲拉兰生的冬袍子要走。

    兰生反手拉南月凌落座,自在自得,“马大,我诚心来的。”

    管宏笑着跟红麻子挤一张板凳,还给他捏肩,“老弟冤枉我,我能干剥你面子的事吗?她真是诚心诚意,托我找老弟赔不是。我想,我说不如本人说,就带来了。你要还心里不舒服,我这就赶她走,能为一娘们得罪兄弟?打死不能!”

    红麻子叫马何,听管宏这么说,到底给他点面子,从鼻里喷口气,哼一声不说话,等兰生怎么赔不是法。

    兰生礼到心意到,并不委屈自己,落落大方,“马大,我们初来乍到不懂行规,得罪之处请多包涵。毕竟我们是打算吃这行饭做这行买卖的,但凡能化干戈为玉帛,又在力所能及之内,愿与长风造握手言和。”

    马何撇头吐口唾沫,抖开管宏的手,“你又不是娘们,捏个肩把我骨头弄断了,去!”又冲兰生龇牙歪脸,“大姑娘,你说得文绉绉的,我是粗人听得头晕眼花,不过大概就是跟咱们长风造讨饶磕头的意思吧?”

    磕头?!南月凌差点跳起来。

    兰生桌下的手狠狠按着他,面上含笑不语。

    管宏就帮腔,“马老弟,你就教教她怎么才能把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同桌还有上回画构图和估价的老头,露出没门焦黄牙笑得溜滑,“管宏,这是你相好的啊,麻袋装着倒好话。”

    马何大乐,“真要是管老哥的相好,没说的,我立马叫嫂子,从此一家门里的人。”

    众人哄堂吵闹。

    管宏心里不高兴,却也是不动声色,但笑,“大伙开开玩笑也就算啦,我老婆还不拿柴刀来劈我。”

    马何收起笑脸,摸着腮帮子冷看兰生,“姑娘想通了?知道长风造得罪不起了?老话说得好,学步的娃子先得会摔啊。不过——”拍拍脑门,“姑娘这会儿来迟了。这事如今我作不了主,报到上头去了,要沫爷点头发话才能定大事小事无事。”

    “沫爷那么重用老弟,只要你肯答应帮忙,还不是小事一桩?”管宏为还人情不遗余力,也是重义的人,“再说,这姑娘接活的时候还不知道规矩呢。要是搞明白了,绝对不能犯傻做了糊涂事。”

    南月凌斜瞪兰生,她那撑天大胆今天漏气还怎么着?至于嘛?至于嘛?二百两银子的事,让两边横挑鼻子竖挑眼,被人又骂又臊得都没脸皮了,她却还在笑,好像受欺侮的不是她本人。

    “这可不好答应。几年没祭白羊,帝都来的新客近年又多,不少人乱来。所以,沫爷说正好,还要请海爷来瞧这场杀威,已经不是我能办的事了。”红麻子歇口气,喝半碗酒,“但我这人一向重兄弟情谊,管老哥带的队干活没说的,就冲你的面子帮一回。沫爷今日在飘香苑庆年,我可以带你们去,让大姑娘自己跟沫爷求情。”

    管宏却是一愣,“飘香苑女子如何去得?”

    红麻子又冷笑起来,“去不得我也不勉强,姑娘该干嘛干嘛,先不说庆云坊的宅子造不造得了,就算造起来了,那也是姑娘和这位小东家的最后一笔工造的买卖,今后转行,井水永不犯河水。也好,一个小孩一个女人做这种运工使匠的生意,嘴巴大肚子小,不合适。”

    管宏撇头对兰生低语,“算了。”

    兰生问,“飘香苑是哪里?”

    “青楼。”管宏没好气。

    兰生听了半晌终于作主,“请马大带路吧。”

    一间青楼半本商史,女子要经商,就得进出那种场合,毕竟男商多。难堪?她不会觉得。丢人?她一女的。不正经?换个喝酒的地方,且人家也是合法执业的。

    红麻子脸这时方才正眼瞧她,但觉这姑娘确实与众不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所谓小东家就是幌子,这凤眼娇俏的才是说话算话的正主。只不知到了沫爷面前,是不是还如此从容?他粗眉一抬,起身踹凳道声走。

    管宏见兰生去,在跟不跟之间犹豫,最后咬牙跟上了。这姑娘是他见过最胆大的,不知道对手是谁就横冲直撞,看得人当她天真。不过,他见识过她造宅布局上的本事,让人耳目一新之感。也许今日吉利日,让她能谈成了说不定。无论如何,他这牵线的不能不陪着。

    来到飘香苑,平时白日不开门,越近年关客越多,所以开了边门有小厮等客。见了红麻子,直道老主顾,热情万分迎进去。苑里小景不错,开着火艳的红梅,石子拼了棋盘作路,时不时过一段精巧处。红麻子果然熟门熟路,径直来到一座亭厢。天冷,四面格门拉起,挡不住阵阵乐声。

    门口也守着人,往里报了,没一会儿就让红麻子进去,却把兰生管宏四人拦住,说等一下。

    管宏觉得不安稳,将兰生拉到一边,“兰姑娘,你带得那位可是随护?”他指柳夏。

    柳夏出来之后沉默到此,表情不少,却一个字没说过。

    兰生点头。

    “身手如何?”管宏又问。

    兰生道,“不如苦瓜脸的那个,暂时也只好将就。”既不像无果那样时不时能点亮她的心情,更不像无果忠心,反而这一整天如芒在背,都快让他两道目光瞪穿了。也不知道关键时候会否撂手不管她,她却没指望他。

    她说这话,柳夏当然都听到了,目光又恶狠。这女人不知想什么,跑到一群汉子中间面不改色,居然还来青楼说生意又买卖的,便是江湖女子也没她这份“洒脱不羁”。谁将就谁哪!

    “管头儿怕什么?”兰生心细起来数发丝儿。

    “沫爷他……”管宏吞吞吐吐,“听说他好收集……”

    “女色?”已见了不少奔放的大荣男女,这又是在青楼,那个沫爷总不会是柳下惠。

    管宏神色不松,一边点头,“而且他收进去的女子多短命,我听红麻子醉后说过,但外面风平浪静。大姑娘你能看煞气,应当知道其中有古怪,不如这时退,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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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这章完成得比较晚,而且明天要去看物理疗师,要早睡。

    明天争取三更。

    身体已经撑到极限,后天会开始修养一周,恢复日更,感谢大家支持,如果喜欢聆子和御宅,请继续帮投粉红,只为在粉红榜露个脸。

    感激不尽!(未完待续。。)

第98章 默契

    兰生却望柳夏,“若是无果,定能护我周全。柳少侠,你说这门我们进还是不进?”

    柳夏让她激了,这般回道,“便是一场死局,我会死在你之前。”耳朵一动,“人来了。”

    “管头儿,你陪着我弟弟在外等。他年纪小,不适合进乌烟瘴气的地方。”兰生也是保护管宏,“你欠我的已还清,今日多谢。”

    “原来兰姑娘还知道这里乌烟瘴气,可见你心意已决,小的不好多说,愿姑娘逢凶化吉,能把事情顺利解决。”管宏带南月凌到园子里去。

    棉纸格门尚未贴上人影,兰生定然立着。她一世无依,唯有一颗勇心,一旦认准目标就会竭尽所能。

    柳夏就站在兰生身侧,感觉到她淡然之下的勇气,不禁有些惊讶。南月的千金,该高傲,该天真,该衣食无忧。一世享受荣华,她却在鱼龙混杂之所出没,明知危险而果断前行。他看不清,所以想看得清。

    “我能踏进这道门,皆因相信柳少侠那把青剑。”她轻喃。

    柳夏心神大震,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说什么?!”

    “什么什么?”兰生从不怕人捉袖。大荣标准:捉袖算是君子所为。

    “你怎知我气剑青色?!”柳夏眼里充满了愕然……不可能!

    “气剑?”兰生想到的是星球大战光剑,失笑道,“分明是柳少侠出剑藏剑的动作快,说什么气剑?便是你内力外发。形成剑意,如何有颜——”顿然有所悟。

    气流是风的本质,内力引动的也是气流。她若能看见风色,看出气剑的颜色也在情理之中。

    兰生心思飞转,再开口已遮掩,“我半点不懂武功,想来是眼花看错了。”妈呀,这大荣的天才剑客原来是不用真剑的,装不知道好了。

    柳夏对这种说法一点不满意,才要接着问。格门开了。红麻子脸黑沉沉,让兰生进去。他一步不落紧跟着,心潮起伏。

    师父曾说剑气有色,内力越深厚剑色越淡浅。但当世各道盲追易经而忘了自然本源。天能渐渐消失于平庸之中。能看出气剑色的人也早已无存。不知自身剑色,功夫就止步不前,无法突破自我极限。只能以内家功力深厚衡量气剑之能。因此,天赋极高的少年就失去了精进的最佳时机,一生无人指点,最多成就为普通好手。

    他看着兰生的背影,刹那的惊涛已和缓,也许她真是看错了吧,无果的竹鞘是翠绿色,让他击碎,一时顺剑气洒落,会像青剑。师父还说过,能看剑气色的那族人本来就很少,在大荣立朝之初突然不知所踪,有信徒追寻过那族遥远的扎根地,却连住过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他问师父是什么族,师父指着天,说那是接近天的能族,最强者可呼风唤雨,运用自然改变天道。不似流落在民间一个两个被稀疏了的强血后裔,他们的血脉代代相传,能力永不消失。也许是太强大,令有些具有野心的人害怕,所以被迫躲藏起来。

    兰生是普通人,这一点似乎毋庸置疑,且明月和东海都跟消失的能族完全扯不上关系。肯定是错看了!他最终说服了自己,心态平复,开始打量此时的处境来。

    柳夏行走江湖,又是男人,烟花香阁没少去,但对里面从业的女子循规遵礼,明白她们的无奈,不轻瞧她们的舍身。然而眼前这两列桌客个个神情猥琐,衣冠不整,顾不得在人前就猴急狗喘,抱着姑娘们啃咬摸搓,他是男子,也看得恶心。场中舞姬所剩无几,零星跳着,薄纱下不着寸缕,个个谨防往场边去,免得被抓住不放。

    首席男子约摸三十出头,鼠眼鼠嘴,粉白一张脸,借富贵无比的穿着和佩饰,略有几分领头的强权魄力。腿上躺一个半裸舞娘,左右各一美,也是上身衣褪尽,他没有上下其手,但面色显然享受。兰生一进来,那双老鼠眼睛就滴溜溜转在她全身各处。柳夏初看像好色,再看有说不出的寒意。他无法提醒兰生小心,只能寸步不离。

    “你就是那个不把我长风造放在眼里的姑娘?”首席男子就是常沫,目光最后盯准在兰生那双凤眼,鼠眼有些微亮。

    兰生这次没有福礼,常沫不配,“沫爷这话不对,我接鲁老爷的活儿时还不知这行规矩,并非瞧不起长风造。”

    面对食色男子和香艳姬娘而不改色,是拜几位殿下们所赐,早在入帝都之前,让她见识到什么叫如狼似虎。而且这是烟花之地,期望歌舞纯粹干净是天真,本来就是拿女人寻欢作乐。他们没来错没做错,不过是她自投“罗网”。

    “沫……沫爷,怎么……怎么还有一个穿……穿齐……齐整衣服的女人?是……是不是妈妈送来的干……干净丫头?”一只晃爬过来的肥肠“猪”,大着舌头涎着脸,那眼神叫色。

    兰生不动,柳夏不动。

    “沫……沫爷,物以类……类聚,人以群……群分,这只猪……猪身上可有沫……沫爷一丝相啊……相像?”兰生学得很像,“我……我要也……也这么结……结巴,能……能……能——”

    本是令人作呕的场合,让兰生这么一弄,柳夏想笑,憋红了耳朵根子。

    “够了!”能掌管长风造帝都地盘,常沫并非酒囊饭袋。

    “我要这么结巴,能跟沫爷讨个面子吗?”麻溜溜的舌头,笑呵呵的面,兰生听话,同时一脚踩住醉得不够而大胆摸上裙边的蹄子,脚尖一顶,压上全身重量。

    大舌猪嚎叫,吓得真醉的,假醉的,半醒半醉的,一个个目瞪口呆,忘了狎戏女人。

    凤眸眯灿,兰生冷声,“沫爷一句话,我就剁了这只蹄子给各位加菜。”看一眼柳夏。

    柳夏看看她,视线移到那只小巧的鞋尖,没动,好奇,想她打算怎么剁,鞋尖装刀片了还怎么。

    兰生不知这位少侠本事虽大,当人保镖还是头一回,不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要默契。她以为他刚才进门前的保证是放屁,心中暗道,选这时候报复她未免太狠了。

    常沫望着兰生的眼,有片刻失神,心里起痒,但他老谋深算,哈哈一笑,“兰姑娘豪气干云,原来不是卖脸充笑的门面,我这些朋友今日喝多了,冒犯,冒犯,还请高抬贵手。咱们既然是买卖人,就谈买卖事。”

    同时让小厮们将女人们赶下去,对他那些东倒西歪的朋友道,“各位,来了新入行的伙伴,既是女子,就不好叫女子陪酒了。先说正经话,等会儿各自再找乐子去,横竖今天一整日的花销我长风造包了。”

    兰生松开脚,大舌猪嗷嗷滚回去了。她平时练身勤快,力气比普通女子大,而这些人养尊处优惯了,忍不了那疼。但是,没有柳夏帮衬,威吓作用减弱不少。

    有没醉的人就哼,“我斗胆给沫爷纠回错,这姑娘还没入咱们这行呢。要是接造所宅子就叫入了行,猴子都能和咱们兄弟相称。”

    常沫就等着有人捣乱呢,故作为难对兰生道,“兰姑娘,我这些朋友都是直话直说的,个个手底下大把人,难免摆架子。”

    兰生接茬,“确实难免。”该顶嘴时,不会含糊。跟煽风点火之辈,惜字如金。

    常沫见兰生四字搞定,不像没头没脑的蠢女人,稍感意外,只好真说正题,“听红麻子的意思,兰姑娘想跟长风造握手言和?”

    “如沫爷所闻。”兰生承认,“行有行规,方圆不同,我们刚来帝都,想要站稳脚跟,自然心急了些。但常言道不知者不罪,长风造既是行业龙首,此次来诚心诚意请和。”

    “这话是不错,不过——”常沫有些难为的样子,“兰姑娘,当日红麻子可是清清楚楚说了五百两之下鲁老爷的活儿不接啊。你也懂方圆不同各有规矩,仍是私下去找鲁老爷商谈,在我看来是知者照犯,不能以不罪来蒙混过关。”

    众人群呼有理。

    这人真不含糊,兰生垂眼暗忖,于是“服软”,“沫爷,我若不知自己做得不妥,这时就不会站在这儿了。我虽不懂祭白羊是怎么祭法,但听说祭过之后的那些人再不能从造,想来十分严重,因此还请沫爷给次机会。”

    谈商,一昧强横是不行的。

    常沫面色得意,“机会,可以给。”

    兰生一向深信,话容易说,事不容易做。因此,料定常沫有下文。

    “我向来怜惜美人,就算兄弟们笑我见色忘友也无妨,姑娘又是诚意来求和,给姑娘两条轻松路吧,你可以任选。鲁老爷给姑娘多少银子成交,你照百倍赔给长生造。要是姑娘赔不起银子,赔人也行。沫爷我看上姑娘一双凤眼俏美,还爱煞刁钻的劲儿,进了我家门,我会好好疼你。”常沫说完,笑着等回复。

    兰生静静瞧着脚下。

    什么眼神也没接收到的柳夏突然暴走,哗啦跳到常沫桌前对着桌案就是一劈,桌案分成两半,流了一地酒食。

    奶奶的,她还没开始讨价还价,还没了解祭白羊是啥东东,怎么就给搅局了?

    兰生白柳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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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崩裂

    柳夏这回收到,对双手向后撑双眼很害怕的常沫狠道,“找死!”

    兰生确定自己是白眼,柳夏却冲她扬飞了眉,要她表扬的样子。她长叹一声,收起要踹他一脚的心,试图跟常沫力挽狂澜。

    “哈哈,哈哈。”但笑声很干,“我这随护脑子有些傻笨,其实是跟沫爷开玩笑的,不要见怪。”

    常沫定定神,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善罢甘休,退爬几步气呼道,“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我与你没什么可说,等祭过了白羊,这辈子也别想踏足工造,就跟鸦场那些没用的东西一样,恨不得重新投胎做人。”

    柳夏年少起就意气风发,长这么大,也就在义爹的遗言下勉强对义妹容忍,如今让人骂成狗,目光凛冽就要出剑气。忽然,听兰生一声回来。

    “喊谁呢?”自己可是为她出气!

    “总不会是喊狗。”无果弟弟是不可取代的!

    柳夏纵身回来,在她旁边咬牙切齿,“别想再要我出手。”

    兰生不理会,但冲着常沫友善地笑,“沫爷,有话好好说。我可以让鲁老爷加价到五百两,也可以回绝这桩活儿,今后以长风造马首是瞻……”肚子里气炸了,要是常沫真松口,她这可是丢人丢到家的惨败。

    常沫让那双凤眸恍了心神,有点犹豫。

    但那个狈友扑到常沫身边,“沫爷。脑袋都差点叫人削了,要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鸦场也震不住啊。还有,海主那儿可是送了信的,别让总造小瞧了帝都分造,也是沫爷您大显神威的好时候,来个杀一儆百!”

    常沫立刻觉得有理,怎能为了一点心痒放弃在海主面前表现的机会?更何况,那对漂亮的眸子也未必要弄进门才能到手!

    他因此怒骂滚,又暗地给出一个眼色。他想要的心爱物。没有得不到的。且对方不过是外地来的小门户,看似不穷,却也不大富大贵。

    兰生松了一口气,她追求和平。到此已经尽力。今后流血要命各按天运。她再不多说一个字。转身就快走,在门口让一冒失撞来的小子刮去一块手背皮,也没在意。出了门。迎着管宏和南月凌,笑容如初。

    “里面动静好大,怎么回事?”管宏满面担忧,直觉不妙。

    兰生推卸责任,指着柳夏的太阳穴控诉,“这个人真是无话可说。我让他吓唬人,他装没看到。我忍气吞声,他突然暴跳。我丢白眼骂他笨,他还等着夸。还以为是江湖很有名的天才剑,连眼神都搞不清楚,怪不得……”声音陡然低……叽里咕噜。

    这么叽里咕噜,别人听不到,柳夏是听得到的。

    “怪不得落草为寇,鸟窝大的匪类非说成江湖擎天柱。亏我想尽办法施人情,以为关键时候派得上用场,却原来是拖后腿的。嫌我身边拖后腿的人还不够多,又重了一百四十九,真是阴险的报复啊。”

    柳夏不但听得清清楚楚,还能听到心里啪啪啪炒豆子,爆得胸口疼,这女人是有本事把他再气昏一次的。

    管宏看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谈砸了,“兰姑娘别怨了,接下来可有打算?”看看四下无人,小声道,“实在不行,我——”

    兰生打断他,“管头儿家有老小,我不敢用你。”她没有同情心,却还有良心,尤其管宏尽力帮她的态度,还不至于连累这样的义气人。

    管宏叹口气。

    “管头儿可听说过鸦场?”其实她来见常沫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真正则为试探。

    果不其然,并非一无所获。

    “鸦场在西郊,是穷人物物交换的集市。”管宏有点了悟,连连摇头,“你别想了,造房子不简单,不是凑足人数就能搭能砌的,手上得有本事有经验。”

    兰生觉得自己一番控诉导致嗓子眼疼,但笑不语,很快走出飘香苑。

    “姑娘想什么呢?”

    亭厢转角廊道里,一双女子前后立着,小丫头问突然驻足不前的姑娘。

    大冷天,那姑娘穿得飘逸凄冷,一身白雪绸高腰牡丹裙,青丝垂两肩,面若明珠,五官皆细皆美。婀姬,帝都第一名花,或者说曾经。她仍是飘香苑最红的人儿,但妈妈开始让她应酬常沫这样的客人,她就清楚自己必须要尽快决定出路。

    小丫头其实明白婀姬,“姑娘别犯愁,实在不行自赎了出去,就像那女子经商多好。”

    婀姬嘴角冷峭,“不说妈妈定了天价的赎银,就算我拿得出这笔银子,出去自己过日子与飘香苑又有何不同?你看她,正经人家的千金居然跑到这里来求男人,岂不是自贬身价?与其像她,不如找个牢靠的丈夫,为他生儿育女,后半辈子便不愁了。”

    小丫头咦了一声,“姑娘认识她么?怎知她是千金小姐?”

    婀姬不会忘记花王会上六皇子对那女子的别样对待,虽不清楚她究竟是谁,但必定是千金身份。只是这样的猜测,自己不好对外说,万一让六皇子知道,就是多嘴的死罪。

    不好说就只有待客去,哪怕知道常沫爱往家娶小妾,也知道被他娶回去的女子奇异命短,可想来他还不敢打自己的主意,毕竟自己还受着皇族殿下们的喜爱。

    婀姬才进入亭厢,常沫却道家中有事,让她好好招待他朋友,自己先走了,身影匆匆忙忙。

    兰生不知和帝都第一美人擦身而过,出了飘香苑,跟管宏道别,刚打算直奔鸦场,就让南月凌“拖住后腿”。

    “冉世子请我今晚去王府。”他看着天色坚持要回家,“这是第一次我出席皇族的庆宴,你懂不懂?”

    “冉世子好像邀请了你的每个姐姐,自然不会漏了你。”激动什么?兰生觉得好笑,“而且出席就出席吧,你一个小皮球还要梳妆打扮不成?哇,那可真是一朵花了。”

    南月凌拿眼白斜她,“不准说我一朵花,而且我也不是皮球了。”

    就算花王会他们赢了,也不值得骄傲。连平时老在学馆欺负他的伯喜,对上三皇子船作画的事只字不提。大概因他也封口不提,伯喜突然不太找他麻烦,有时感觉好像暗中还帮他一下。

    “无论如何,我要先回府,而且你才是要梳妆的那个。”南月凌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想了想又闭了嘴巴。

    柳夏是持着“报复心”的随护,有人拖后腿就趁机落井下石,“时候不早,兰生小姐就算不去东平王府,也该回家了。一个姑娘家怎能无缘无故在外游荡到天黑?”

    “敢情柳少侠认为我今日是出来玩的。”混酒栈,看春光,针眼不怕长,同一个王八蛋谈和平共处,在别人眼里还是女子无为。

    柳夏顿觉兰生语气变冷,想自己说得有些过份,但他不知怎么低头,“你与虎谋皮自然一无所获。无所获,自然白出门一趟。”

    兰生一言不发上车去。与她同坐车里,南月凌小心翼翼问她是不是回府,让她凉凉看了一眼,撇笑说随便他。南月凌连忙吩咐车夫回家,同时偷瞧兰生,怕她口是心非给他脸色看。谁知,但见她撇头看窗纱外竟出神发呆了,一路什么话也不说。不知兰生怎么了,南月凌心里七上八下。

    到家后,南月凌下车就怪柳夏,把兰生的情绪考虑在第一位,就忘了对方的侠客身份,“都是你说她游荡,她不高兴了。哪里游荡了?你看起来不以为然,她却认真拼力呢。柳少侠算是我家的客人,打伤了无果,代为尽责就好。若无果在,她说一是一,无果决不会有二话。”

    南月凌走后,柳夏跟着兰生回北院,心里也挺懊恼,总觉无心做坏了事。正想着,看到兰生停下了,就想跟她说声抱歉。然而,回转身来的兰生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他不由大惊失色。

    “你……”

    “我不舒服。”兰生不知自己脸色差,只觉得眼前泛青,呼吸堵在胸口灼烧,恶心要吐,突然天旋地转,再没力气站立。

    柳夏一个箭步接住了兰生,有点无措,“我去找圣女。”

    “不……”兰生心念一转,“去找我娘。”

    柳夏点点头。他虽还不熟路,好在兰生还撑着一丝清明,能背着她跃上房顶找方向。兰生见西角那座新盖成的巫庙鼎中升红烟,电光火花间又改了主意。

    “去巫庙。”她道。

    柳夏瞧仔细了,也不照着路走,从房顶跳到树冠,从树冠跳墙垣,从墙垣跳廊瓦,纵身如烟,很快就落在巫庙中。庙门本来关着,他一脚落地,门同时开,让他以为里面有高手,结果出来的人是邬梅,就觉是自己的功夫退步。

    兰生拍拍柳夏的肩,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他又窜又蹦,自己本来就想吐,这下胸口翻江倒海,只是呕不出,一股浓腥气盘旋着,好似硬要她吞下肚去。

    邬梅本因柳夏随便闯入而不满,忽见女儿趴在人家背上,一眼看她脸色,不禁震愕,双目聚敛,眸芒锋利。

    那眼神绝不是怪女儿不守男女之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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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粉红呢?打劫!(未完待续。。)

第100章 咒力

    邬梅站铜鼎另一边,褚红烟令视力不清的兰生看不出她娘的脸色,只道,“娘,我要吐了。”从不知道自己会有找老妈的一天,但她自觉虚弱得诡异,满脑子都在冒常沫的嬉皮涎脸,不像晕车,直觉这该是她娘的专长。

    “柳少侠,烦请你背我女儿入内。”邬梅神情已淡,微微让身。

    柳夏立刻往台阶上走,忽听——

    “梅小姐叫婆子?”葛婆婆的声音巫庙院落外。

    邬梅语气如常,回道,“没有,刚才烛火突旺,似乎捉了不少灵气,我再多静养一会儿。婆婆先回主院,叫有霞去兰生那儿帮忙,头回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别任兰生随便打扮。”

    葛婆婆应声,脚步远去。

    兰生看不清听得清,“娘为何瞒着葛婆婆?”

    邬梅没有立刻答,但对柳夏道,“柳少侠,巫庙非东海子孙不可停留,我若请你在院子里等,你不介意吧?”

    柳夏当然不介意,大步而出,还带上了门。

    邬梅站在门边听了一会儿,这才俯身捉起兰生的腕子捏骨,边道,“柳夏是暂居府里的客人,不过住了两日你就让他背回家来,难道我还要叫婆婆进来瞧你没规矩?”

    兰生只觉胸口一团气越来越翻涌,捂着嘴强忍,“我想吐。”

    邬梅的手捏紧了,垂眸片刻,“想吐就吐。”

    说罢竟给兰生翻身,到桌案前速速取了碗水。眨眼又回来,对准兰生的背心就是狠狠一拍,轻叱。

    “出!”

    浓腥味冲上喉头,兰生哇得一声,连呕数口,一开始都是乌黑液体,后来才变红,嘴里尝到鲜香血味。她呆怔,自己居然吐血了吗?

    邬梅将水泼上乌血,那滩沉黑就嗞嗞冒起细泡。后来细泡大似滚水开。炸出一阵急雾。那雾淡黑,在庙里四处窜,仿佛要找出口。烛火突然猛烧起来,暴涨寸长。将奇雾一点点“吞”干净了。

    一切方宁静。

    兰生听到自己的心咚咚咚剧烈跳。重生之初她嘲笑的东西第一次展现了力量。不似那些幻象一般的风色。不似有花神叨叨扎针的仪式,可以肯定刚才确实是一场能术的较劲。她握起拳,却发现满手心的汗。

    “娘……”要再说是迷信。就自欺欺人了,“筮术——吗?”

    邬梅只道,“让你少往外跑,你不听,中了咒都不知道。”语气平,心里涌,因这咒不该如此容易解开,“我若问你施咒者是谁,你也这么呆看我啊。”

    “我中了什么咒?”她不呆,主要是真正服了,这个时空确实存在神叨力量,必须尽快接受,否则以她外出的频率会常遭人暗算。

    “春丝缠心。以男女发丝和肤皮混在一起施咒,施咒的一方可以令受咒之人日夜思念,春心荡漾,恨不得立刻与对方当交颈鸳鸯。此咒强霸,要用活人命换作咒引。你该知是谁对你有这份非得不可的心思,你看得到。”邬梅看到女儿脸色时就已经知道是什么咒。

    她是看到了,满脑袋转着常沫那张脸,但没啥荡漾,反而恶心到了吐。她娘也许搞错了,是常沫对她下毒手谋害命吧?

    邬梅盘坐于跪垫上,将兰生的神情看在眼里,貌似淡然地问,“这咒对你没有作用么?”吐出来就是自身之力,但兰生平凡。

    兰生缓缓望向邬梅,慢慢地回,“怪不得,之前还是厌恶的人突然满脑子冒出来,心还欢喜——”不知不觉撒了谎,“娘,我刚才吐得是血还是毒?”

    “咒非毒,与誓很像,以牺牲换某种强愿,但咒是控制别人的愿,施咒人控制受咒人,进入血脉,流走心脑,你说你吐得是血还是毒?”命运真避不开吗?

    “吐血多伤身。”兰生心里把常沫骂了几十遍,“女儿觉得犯困,胸口随呼吸刺痛,头还晕,全身乏力,如果不好好休养,大概会有后遗症,所以——”

    邬梅抿弯了唇,“冉世子那儿我会派人回话,你若还有力气就自己走,别让柳夏背了。府里好事的眼睛多双,不必给他们搬弄生事。”

    兰生强自撑起身,脸色若灰但精神清爽,“我能自己走的,娘放心。”

    “既然来了,给祖奶奶磕个头,再走不迟。”邬梅伸手,拉下墙边一根粗红绳,身侧的厚布帘就向两边滑开。

    一座沉香木雕像,约真人大小,站立姿,披长发,袍似飞,脚蹬海浪尖。看面相,五官细美,神情端雅。一手捻诀,一手书卷,微笑着。

    兰生一声不吭跪了,连磕三个响头。东海大巫不但是邬氏姐妹的师祖,也是亲祖母,兰生是第四代。邬梅今天才隐晦得说出来,可兰生自然而然就明白了,完全没惊讶。而且她磕完抬头,门窗齐关的庙里突然起了风。

    这回,风无色。布帘不动,帘环上的铜铃叮铃当啷;烛火不动,东海大巫手中木雕的书卷哗啦啦翻动出纸页。

    她如今对这种奇异的景象能做到平静无波,转眼看邬梅,发觉她娘虔心垂眼合十双手,便确定只有自己看得见而已。不动声色,她盯着书页。起先雪花花一片,然后就泛出墨字来,正想再多看一会儿,她娘却喊她一声。

    “哭什么?”

    风象刹那消失,兰生怔怔回神,手背擦过脸,冰凉的水。

    邬梅再问,丝丝惊急,“为何哭?”

    “不知道。”大概觉得这么回答混不过去,兰生又补充,“祖奶奶年纪轻轻就离世,为她可惜。”

    邬梅一点表情也没有,“你又知祖奶奶什么时候离世?”

    “木像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难道不是她去世时的年纪么?”兰生真如此认为。

    惊急从眼底消散,邬梅将布帘拉上。

    兰生起身,不知是吐血伤了,还是跪的,有些头重脚轻晃两晃,“娘,我今后能常来给祖奶奶上个香么?”能研究一下那书卷里写得什么。

    邬梅的手搁在门栓上,半晌道,“生为东海子孙,却与寻常人无异。你也好意思来?巫庙为巫者聚灵力而设。并非祖庙祠堂,在你自己院子上香也一样。”简单说,就是没同意。

    自己可能不那么寻常,这样的话兰生却也不想告诉邬梅。只是。发现自己具有看风的能力之后。从前种种好像都有些不真。瑶镇。邬梅,那些年。

    “娘,你给我的符还挺管用的。今日能有惊无险。”兰生走上前,打开门栓。

    “所以要记得不能离身。”邬梅顺口一带,“施咒人不会知道你已破咒,春丝缠心这种咒用人命作祭,可见对方十分狠毒。你用点心思好好处置,东海明月的女儿吃这样的亏,说不过去。”

    “娘啊,我将来要是有了女儿,还真要跟你学学这放羊吃草的本事。既不肯为女儿出面,又教唆女儿不能吃亏,一边提醒寻常无用,一边告诫丢不起人。”兰生推开门,见柳夏站得很远,便笑,“这人这会儿挺识相。娘留步,不必送女儿了。至于那下咒的人,女儿的血那么珍贵,总不会白吐掉。”

    邬梅站在门前,看兰生和柳夏走出去,叹道,“当娘的能陪女儿一辈子么?这丫头真该嫁人了,说什么将来有女儿的话,脸都不红。”

    一人闪出,是宁久,“老仆会准备些补药。”

    邬梅则道,“你再备份厚礼,亲自去东平王府一趟,告诉冉世子,兰生突然身体不适,今晚去不成了。”

    宁久应了,有些惋惜,“东平王妃借贺世子生辰之名,却是选世子妃之实。小姐若能让王妃看中,不失为一门绝佳亲事。如果新帝登基,王爷们就可以回封地,冉世子将来肯定承继东平地,小姐为王妃,又远离帝都,夫人可以放心。”

    邬梅一笑,“这都是命数,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东平王妃其实心里早有合适人选,肯定看不上兰生。我倒觉得冉世子对丫头颇有意思,只是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恐怕这回是忍气吞声的份,今后再许侧妃位。可我女儿不为妾,侧妃亦是侧室,我得帮她不同意。”

    两人说着话,也离开了巫庙。

    有花本来已经等得团团转,见兰生终于回来了,刚想埋怨她两句,却发现她面色纸白,才扶她一把,整个人就软靠到自己身上。

    “这是怎么了?”兰生大病痊愈之后就一直活蹦乱跳的健康相,突然虚弱如此,有花不能习惯。

    兰生还有心调侃她,“你总说自己扎小人多厉害,我给你八字都弄来了,结果那谁也就得个风寒,还是你不扎之后病的。如今有人对我下咒,我是又吐血又晕眩,你还不知道怎么了。啧啧,你这些年到底跟我娘学什么了?”

    有花扶兰生进屋躺下,听完了大惊,“有人对你下咒?!”立刻摸她腕骨,动作和力度与邬梅有九成像,功力却差远了,半天没摸出名堂,转身要跑,“我去叫夫人!”

    “还等你去叫?”兰生闭着眼想睡,“我从娘那儿回来的,你别出去乱嚷嚷,娘连葛婆婆都没说,怕知道的人多了再来无事生非。现在我要睡觉,除非天塌下来,谁也不能打扰。”

    有花叹,“冉世子让人送来了帖子……”

    这个有花,当初还要她远离泫冉呢,这么快就忘了。兰生想着,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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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

    腰都直不起来了,睡去。

    感谢亲们关心,明天起好好养身,顺便喘口气。继续求粉啊!(未完待续。。)

第101章 花间

    月华殿上清月光,夜朗星稀,玉阶似银镜。瀑布反照月光,化为千千万万条银丝线发散,亭如天河中一只安然漂浮的小船。

    亭中石桌上伏一人。乌发编着宝石,墨锦袍上纹银龙,银龙盘云绕,张牙舞爪。人仿佛在睡,伏姿不动,只随呼吸略有起伏。

    四下幽宁,很难相信这么大的宫殿不见人影不闻人声,却真似梦境虚幻。

    不知过了多久,伏桌的人终于坐起,正是月华殿主人,六皇子泫瑾枫。主人醒了,却没一个仆人抢来伺候,就好像人人让黑洞吸走,宇宙之间仅存了他。或者,是主人不想被伺候,个个躲着不敢现身。

    无论如何,那张妖冷的脸上看不出不愉快。青墨的眉虽紧锁,琥珀金眸虽寒凉,一声长长呼吸却似夹着痛楚,修竹般的五指捏皱胸口锦袍,良久才放下。然后,他眯起眼,华贵的面容淡淡亮起,看着花间路上轻走来的人。

    那人穿一身鸦袍,戴乌蓬斗笠,覆面的黑纱长至双膝,进亭直立,身不躬膝不弯。

    “她如何了?”对方的傲慢,是泫瑾枫允许的。

    “尚未睡醒。”鸦袍人声音哑沉,“毕竟封能这么多年,小小一个毒咒也会大伤她元气,不过换而言之,她因此激发本能保护自己,也许就此解封了也不一定。殿下,此时已迫在眉睫,您要尽快作出决定。她的能力一旦苏醒,与殿下的本命就断了系带。我再无法帮到殿下。”

    “她若觉醒,这回你打算封她多少年?”有人不关心自己。

    “当世若没有能护她周全的人,那就要永远封下去。”鸦袍人语气冷然,“迄今为止她连死劫都渡过去了,倒是殿下的情形令人担忧,必须有所取舍。”

    “不能两者皆舍?”泫瑾枫一笑,自嘲神色。

    “殿下答应过我的事还没有做到。”鸦袍人道,“而我以为殿下一诺千金。”

    “给我一个最后期限,如何?省得我踌躇犹豫,迟迟下不了手。”泫瑾枫收敛自嘲笑意。眉间的阴险戾气在月华下全然不见。

    “月缺开始之后。我的力量会渐渐消失,直到明年正月十五才恢复。月圆三日,所以,腊月十八就是最后一天。”鸦袍人又道。“殿下生死悬于一线。切不可冲动而为。殿下如果心软。就该想想那些人对殿下是否又心软了呢?”

    “是,要下地狱也要拉那些人一起。”泫瑾枫哼声冷了,“就腊月十八吧。”

    鸦袍人挥袖要走。泫瑾枫却道留步。

    “冉世子生辰,她没去成,世子妃由别人当,我心里幸灾乐祸得很,请你为我解解这心思。”

    “好解。殿下生性阴险,未必有遐思,为小时候那点事持着报复自私的心而已。”鸦袍如一朵乌云,飘离。

    “报复心?不如解成白日梦。”瑰色的唇抿得笔直,妖俊的眸子黯淡下去,对着鸦影,“容我一场白日梦,生无可恋,死无可惧,好极好极。”

    乌云未停,消失于花间。月华如上夜,皎洁如雪。一人趴石桌,揪心似穿箭,回归无比清寂。这长宫之中,有他的至亲,有他的至仇。他能爱谁?又能恨谁?哪怕只想抓住童年自己那一缕纯心,却连试都不能。

    醒了吧,至少别让他跟着受罪。

    兰生睁开了眼,惊讶发现屋里全黑,竟然还没天亮。她吐了一大滩黑的红的血,不是应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摸了衣服穿起身,脚踩地面,好一阵才觉得踏实,步子一快就心悸,只能慢慢走到外屋。外面点烛,有花撑着下巴打瞌睡。她早就不让有花值夜了,这是担心自己么?

    兰生却不吵,静悄出门,听到有人唤小姐,转头一看居然是无果。

    刹那恍惚,她道,“无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你让匪类二当家打到吐血,然后我让人落咒吐了更多血,你说是不是凶兆?”

    无果沉默片刻,发挥他的点睛作用,“小姐还让我输,我就输了,吐血比较像真的,其实伤不重。所以,小姐才昏睡五日我就好了。不是梦。”

    刚睡醒,脑袋还一团浆糊,兰生慢反应,“你是装输,我还给你报仇了。咱们是自己人,没所谓,但千万别让柳少侠知道。他小心眼得很,说是代你当我的保镖,结果尽扯我后腿,该显威不显,该忍耐不忍。你平时看我眼色难懂么?”

    “不难。”无果回。

    “还是你称我心意。我事后怎么想,那位柳少侠都不是看不懂我眼神,更像伺机报复呢。谢天谢地你好了,要他继续跟着我,我还得晕一次。我一共弄昏他两回,他可能数着。”然后反应过来了,兰生愕然,“你说我昏睡了五日?今天腊几了?”

    “腊十二了。”无果连何时话多何时话少的分寸都掌握恰到好处。

    这咒这么厉害?兰生的意识也彻底醒过来,“五天里没发生什么要紧事吧?”

    无果想了想,“没有要紧的。”

    “听无果呢,他呆的,知道什么啊。”有花揉着眼睛跨出门,“是没要紧的。就是柳少侠的奇怪义妹背过去几次气差点没命。冉世子来访让夫人挡回去。世子妃定的是居长侯嫡女,云华郡主伯嫚。还有,最最不要紧的,宫里来给六皇子提亲,要娶圣女为六皇子妃,老夫人很高兴就答应了。这桩婚事比居长侯嫁女还荣耀,都说六皇子要当皇帝的,圣女为正妃,将来就是皇后。”

    兰生哦了一声,前面还算新闻,后面就是昨日黄花了,她早对准新郎说过恭喜。

    “哦一声就完了?”不可思议!

    “那——我饿了,能不能开饭,虽然有点早。”话说,她晕的时候怎么吃饭呢?

    “金薇小姐要嫁皇帝,玉蕊小姐要嫁六皇子,都是眨眼即到的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怎能一点惊慌都没有?有花无法理解。“你是府里老大,雎夫人已经跟老夫人说了,得赶紧给你找婆家,不然会影响天女圣女出嫁。所以老夫人发话,若夫人不能在年前给你定下亲事,就由雎夫人帮着找了。落在她手里,你以为能有好吗?”

    “姐姐不嫁,妹妹就不能嫁?皇帝前几年就想金薇入宫了,可没想到我这个乡下姐姐。”也未必是定论。

    “但你如今回来了啊。”有花激动。

    “是李氏想要整我娘罢了,你去跟我娘说,实在找不到,就跟李氏娘家攀亲,一门大小二三的表哥好像还没开始找媳妇,我不介意从里面挑一个过去祸乱那一家子。李氏要是祸我娘,我就祸她娘。”越想越觉这法子不错,哈哈,多么鸡飞狗跳的美丽场景,反正婚事不由自己作主了。

    有花瞪大眼,“和李氏娘家结亲家?”不是吧?看着长脸肃面的李氏,她不能想象那家武汉子会是什么丑相,绝对配不上兰生!

    “有花妹妹,我五天没吃饭了,现在很饿。”民生最重要。

    有花翻白眼,“什么五天没吃,顿顿不少,一口口喂,比平时吃得还多。”

    兰生一点不好奇了,“一顿不吃饿得慌总行吧,快去张罗。”

    有花去弄饭,兰生才问无果,“柳少侠和他义妹还在咱们院里么?”

    “都住外院。有花说外人住墙里总不方便,而且那些圣医谷的人也住过来了,那位流光姑娘好像病得十分重,圣女急来几次,险险救回。”无果微咳一声。

    兰生这时可不迟钝,“你好像也没好透,这两天别跟着我,养着吧。”

    “小姐还要出门?”无果问。

    “嗯,处理真正的要紧事。”刚才有花说的那些却是事不关己。

    “要找下咒的人?”无果,聪明果。

    这才是默契啊!兰生却不能让有伤的无果跟着,“不是,去鸦场找匠工,所以你别操心了,这回不招麻烦。”

    无果看看兰生,摆明怀疑,装着全信,点头道,“小姐只管去鸦场,常沫的事我打听,要教训也不急于一时。有花说世上真能用咒的人几乎无存,我恐怕常沫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最好小心些。”

    兰生的眼晶亮,这小子开始有大主张了,但觉高兴。她本来是要找常沫去,因无果冷静再想了一下,不得不同意他。常沫能那么快对自己下咒,必有懂筮术的人帮手,如果杀上门去,不怕明,但怕暗。

    “从常沫那些短命的小妾打听起。谁家女儿,怎么进常家门的,怎么死的,埋哪儿了,有什么异样,一处别漏。”她虽不再以迷信来单一下结论,但这种能力凤毛麟角。常沫找能人对她下咒,她不会再找人咒回去。找有花不靠谱,找她娘已经明说要靠自己,而她习惯动手动脑解决问题。

    吃过饭,兰生整装待发,却见柳夏大步入院。他的神色复杂变化,歉然的,释然的,怨道的,自责的。

    “柳少侠住得可还习惯?”她却自然,“我睡了几日,不能尽地主之谊,如今醒了,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只管跟我说,我帮你改善。”

    “兰生小姐对我不满,何不直说?”柳夏皱眉。

    这人被她欺负出心理阴影了,兰生挑眉,却也不多说,“今日出门还请柳少侠多照应。”

    又出门?!她怎么一点不怕?柳夏瞪眼前的女子,不懂她,但知道自己最后肯定也是心甘情愿跟她走。(未完待续。。)

第102章 十五

    但兰生这几天没出得了门,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每天,她只能坐园子里看小扫扫地,而小扫代表禁闭,她娘派来明目张胆看着她的小爪牙。

    她娘说她突染风寒,因为从小体质弱,需要不受打扰地静养。雎夫人一反冷漠的态度,特意和女儿来看,见她昏睡还不信,又居心叵测骗了玉蕊来。但这对母女不知,玉蕊偏向兰生,但说看不出自家姐妹的气色,又强调圣医谷的弟子不说谎,确实是病了。所以,大家都信她病得挺厉害,还她清静。

    “小扫,你除了会扫地,还会别的吗?”原以为只是保本打名的一桩小工活,如今不但难有起色,还糟了人毒手,所以说万事开头难。

    “小姐,你除了会找麻烦,还会别的吗?”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有花不是第一个,小扫也不是最后一个,但他们对兰生其实不存真恶意。

    真恶意者,如常沫。而且兰生慢慢发现,她娘专门收“异类”,仆非仆的“异类”。

    有花从外面进来,和无果都拎满了东西,不止是药,还有礼包。

    兰生乐得不理小扫,对两人招手,“谁给我送礼这么好?”

    有花也不说是谁,只把礼包放在桌上让兰生自己看,转身去厨房煎药。无果站在兰生身后,一如既往。

    第一份礼上附着帖子,是泫冉的,送一支上好山参。这位殿下待她已与梨冷那夜相当不同,他没明说。她就当不知道,如今世子妃已定,却还来关心她,她的态度则不能像从前那样泰然。

    尤其,帖子上这样写:系兰香,盼为君展颜。

    这是情话。她若接受,就表明不介意和有妇之夫交往。因此,她回了帖,礼物原封不动,让无果送去东平王府。对泫冉。她的情弦尚未拨出一个音。但她不信一见钟情,曾经有过也许某一日会突然心动的暗想,也就顺其自然。只是,与他人共侍一夫这种事尽量免了。

    第二份礼不注名。里面是一瓶小小丹瓶。瓶上写沛神丸。

    兰生盯着红绸盖半晌。问小扫意见,“听说过沛神丸吗?”

    小扫摇头嘿笑,“我只会扫地。不会别的,不过傻子也知道东西不可以乱吃。”

    兰生正想怎么反驳才能气死他,香儿说安三公子来了,问她见不见。

    安三,安鹄。

    兰生回来快半年了,安鹄还是第一次到北院来。要知道他因为自小随南月涯学习,府里有专配给他的院子,两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却从没在家里碰过面。

    理智上,兰生不想见,他与她道不同;但情感上,兰生点了头,那是曾经童伴。

    安鹄一身青袍,他的神情总带忧郁,双肩仿佛沉重背负,小时候伤痕累累的记忆片断加上如今悲愤屈辱的见证,让兰生无法再去亲近这个人。他对着她微笑,也有嚼不动的涩意。

    “还以为你不会见我。”悲观主义者。

    兰生恰恰不悲观,这才与之渐行渐远,“三公子哪里话,你我同住一个府里,如自家兄长一般,只是长辈们常教导,女儿家大了要懂礼数,不能再像小时候野规矩。三公子其实也清楚,所以半年了才来一回。”

    “兰生妹妹说得对,只是叫三公子生分了,像金薇她们唤安师哥吧。”安鹄再笑了笑,这回没有涩意,客气了,反而也自然了。

    总比让她喊鹄哥哥好,兰生改口,“安师哥。”

    安鹄看了看桌上,“沛神丸是我交给梅师母的,御医局配制,太后和不少娘娘常吃,养神补气的药,并非炼丹,你安心服用。”

    兰生道谢。

    “还有一事,我考成了两仪宫执事,今后可在宫里行走,也会轮班任皇上身边的起居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踏入官场自立了。

    “可喜可贺,你该给荣阳公主送礼才是,我听说她为你在皇上面前谏言。”免得安鹄感谢他妹去。那个安纹佩,是个欠揍的妹子。

    安鹄显然一点不知道这件事,诧异问她,“我与荣阳公主不曾说上一句话,公主为何帮我?”

    兰生淡笑,不提蜂橘屋那日巧遇,“我也不知,也许公主听说你的才华。安师哥是我爹得意门生,应当自信。”

    兰生刻意不提安纹佩,安鹄却红了脸,似乎为自己扮舞娘之事辩解,“自信有何用?小人进谗言,天高志难伸,能屈能伸大丈夫是也。”

    兰生不驳,“你自己不在意,不用理他人目光。”她也打算向长风造求和,只是没成功。无论暴走的柳夏,还是违心的自己,还是回归本我最痛快。

    安鹄以为兰生认同自己,有些高兴,“我不在意别人,你明白我就好。”

    兰生一怔,心觉不妙,“安师哥可能误会了——”

    安鹄打断她,“我如今入仕了,不必再看家里那些人的脸色,年后就会分出府单过。一开始日子可能清苦些,可我有信心能让你当一品夫人,将来谁也不敢小瞧我二人……”

    呃?兰生丈二摸不着头,她说什么了,这人能直接跳到过日子那段去?

    “我听萍妹妹说你的亲事要在年前定下,所以等过了太后大寿,我就禀明父亲母亲请媒婆来说亲。兰生你身体初愈,记得一日一粒沛神丸,早日康复,我改天再来瞧你。”不等兰生半个字,头也不回走了。

    兰生呆坐着,突然眼前扬起一片土尘,逼她起身退开。

    “小扫,我看你连地都不会扫,回头让我娘卖了你。”她气急。

    “一,你差不动夫人。二,夫人卖女儿也不会卖小扫。小扫比女儿有用。哈哈!”小扫放声狂笑两声,说收就收,背起扫帚正经道,“我告诉夫人去,有人要逼婚了。”

    兰生只觉脑袋大,小扫做得好,只有她娘能打消安鹄的执念,安鹄根本不听她说话啊。

    腊月十五,太后大寿,普天同庆。

    南月府从老夫人至南月莎都接到宫里邀请参加寿筵,自然也有南月兰生的份,却叫邬梅以病由推了。兰生正好对宫筵没兴趣,把南月凌找来单开宴席,在家遥祝太后千岁。

    但南月凌郁闷无比,“为什么又没我的份?”

    “皮球,你要懂得珍惜当下。你看,叫我去,我都不去。”宫里一口饭不容易吃到嘴里的,兰生看只有两人的席面太冷清,就叫有花无果香儿都坐下。

    “你娘不让你去,不是你不想去。”南月凌夹一口鸡肉,皮脆肉嫩真好吃。他不明白,同样吃白饭,兰生这儿的白饭怎么特别香?“你瘦了可真难看。”

    “你瘦了很俊。”以为她性格够不讨喜欢,却觉得这家的孩子们都比她问题严重。金薇外强内脆,玉蕊众生第一,南月萍抢宠夺嫡,南月莎自闭内向,南月凌自暴自弃。

    南月凌嗤她一声,低头猛吃,表示不领情。

    皮球不弹,有花服顺,无果沉默,香儿听话,兰生只能看到一颗颗头顶心,“大家当这顿是年夜饭,吃得热闹点,行不行?”

    皮球弹一弹,“你没瞧见玉蕊姐姐的模样,一张脸竟比金薇姐姐还冷,我从来没见过她那样。还有金薇姐姐,今天寿筵上肯定会见到皇帝。我在门边偷看,哪有半点热闹喜庆?”

    “不是说老夫人对玉蕊嫁六皇子这门亲高兴得很?好歹一半喜。”至于金薇,看她娘愿不愿意帮了,也有一半机会变成喜庆。

    “祖母高兴,玉蕊姐姐不高兴。她还找雎姨和我娘求了呢,可是我娘在祖母那里也说不上话,雎姨反劝姐姐接受。六皇子虽在女色上荒唐,但毕竟还是太子最可能的人选,南月要出未来的皇后,那是何等荣耀。”皮球擅长听壁角,鹦鹉学舌。

    “金薇当帝妃,玉蕊嫁皇子,南月萍将来必配王侯。雎夫人打着如意算盘,怎会考虑她们愿意不愿意。”兰生看得出来,李氏捧高女儿不遗余力,要踩着金薇玉蕊往上爬。

    “雎姨走后,我娘也这么说呢,还让莎姐姐今后别和萍姐姐走太近。”南月凌不知不觉都告诉了兰生,她已获得他全然信任。

    两人原来都在邬蘅之下,因此联手,而如今国师夫人的位置空出来了,李雎与邬梅争锋似乎有更胜一筹的苗头,更高于了钟氏,自然彼此出现心结和分离感。

    这就是人性,始终将自己放在第一位。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来源于人性之自我。不是劣根性,但有两面性。

    “你娘原来挺明白,那就行了。”千万别傻得一昧跟从李氏。

    有花出声,“让你娘同我们夫人亲近点吧,我们夫人可不这么算计人。”

    兰生暗笑,拉帮结派,弱弱变强,把强斗弱,敌我关系再变化,兜来兜去在一个家里。原来宅斗是休闲活动饭后娱乐,就像打麻将,横竖不出麻将桌,参与的认真出牌,不参与的看个热闹。

    无论如何,这桌上开始热闹起来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说开去,再喝起酒,更叽呱啰嗦,到后来只有兰生这个被禁酒的最清醒。

    酒气愈烈,她到外院吹风,因为是家里,也没让无果跟。

    小扫不在,禁闭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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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兔子

    外院连着池塘,池塘边僻出一片客居,柳夏流光暂住着。还有一些屋舍,是干杂役园塘的仆妇丫头们住着,今日多让兰生放了假,不知去哪儿耍乐子了。

    无果身体好得差不多后,南月涯就赶紧把柳夏请去保护玉蕊,今晚还跟进了宫。兰生想起动不动就要挂的那位女大当家,脚步便拐向客居。

    客居无墙,只用假山花园隔开,红砖路尽时,她就站在了一排厢房前。七八间的屋子,只有一间亮着灯,人影栋栋竟似屋里有许多人。她以为流光又危险了,圣医谷的人正救治,走到门口刚要推,却听出不对。

    “呜呜,大当家,你在这里和二当家吃香喝辣,兄弟们却在外面风餐露宿,饱一顿饥一顿,日子难熬啊。”哭声。

    “就是啊。大当家。你的病还能不能治?看你一脑门的针吓煞人。要是治不好咱就回家,家里多自在,喝酒吃肉放响屁,哈哈乐死,比这会儿只有眼珠能转僵死了好。”另一个声音。

    “你娘的才放响屁!这话千万别在圣女面前说,否则要你们好看!我不回去,死也要死在圣女怀里!要回去,你俩带兄弟们回去!”中气不足,威慑力足。

    “呜呜,大当家二当家你们都不回去,我们怎么能回去?还有,等在寨里的兄弟们今后怎么办?”这个是爱哭鼻的汉子。

    “就是啊。大当家你终于见到圣女了,二当家给圣女当马夫跑腿。最起码吃着饱饭钻暖和被窝,可我们银子花光了,这几天都睡破庙里,今天太后大寿却还一粒米没吃上。”牢骚满腹的“就是”汉子。

    “二当家不是给你们盘缠了吗?”老大明显不管事,发号施令的主。

    “才十两银子,咱十来号人,没吃上几顿酒就兜见底了,呜呜,都是老四贪杯,带着大伙一起。可不能怪我啊。大当家。”

    “你个妈蛋,几坛子酒能用掉多少银子,你带兄弟们逛窑子,一晚上不见七八两。大当家。这事你得张亮眼。都是老三!”

    “你俩都妈蛋。吃酒逛窑子还敢哭,要让二当家知道,洗干净脖子等宰吧。”大当家声线还挺秀气。腔调女汉子,“他立了规矩的,你俩雄心豹子胆,哦?”

    “呜呜,大当家救命!”

    “就是啊,趁二当家出门我俩才偷进来的,跟大当家讨些银子补缺。”

    “我都快嗝屁了,哪有银子,怪不得二当家整日骂你们没脑子。”

    “呜呜,我们也知道,不过老四说这南月府里肯定不少值钱的,随便偷个古玩玉器当了,估计能再撑一段日子,二当家也不会发现。”哭得这个是三当家。

    “就是啊。”四当家道。

    “兔子不吃窝边草,圣女家的东西谁敢拿,我砍谁。滚,只要不偷这里的,外头干老本行,我睁一眼闭一眼。不过,千万别让二当家发现,不然统统倒霉。他真发起火来,你们都有数。”大当家松口。

    “有数,有数,前老三下手狠了,让人削了腿,回去还叫二当家赶到乡下当农夫。我们天生就是吃这行饭的,种地就是生不如死。”新近升上的三当家不再呜呜,得令。

    “大当家,我都踩过点儿了,恒通银号,名气不大位置偏,城西北面,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市里,就请了几个充门面的蹩脚武师,那儿离城门军和衙门差都远,咱又不多抢,五六十银子,到手就撤。”原来都打算好才来的。

    “哪天?我尽量让二当家不出门。”大当家够义气。

    擎天会本来是强盗窝,窝里却出了只金凤凰,飞回来之后定了一大堆的规矩,非让每个人金盆洗手。流光看着爷爷爹爹抢富长大的,很不能习惯,时不时手痒,不但自己匪气不收,对手下小打小闹的行为还包庇。

    “后日一早,我们这几天就在城西北的土地庙里安身,趁刚开门的时候动手,不伤无辜。”盗亦有道。

    “行了,赶紧走吧,也不知道二当家什么时候回来,万一撞上。桌上那些点心虽然放了两日,应该没坏,拿回去跟大伙分了,打劫没力气怎么行。”大当家有领头的风范。

    悉悉簌簌,悉悉簌簌,门吱呀开了,两个结实的黑影溜出来,趁夜色窜走,功夫不怎么样,连兰生藏在廊柱后面也没发现。

    等他们走后,兰生闪身而出。柳夏坚持自己不是匪类,不过她刚才听到的,不是匪类又是什么呢?准备打劫钱庄呢。只是听起来好像有些异想天开,就她所知,恒通银号不小,她娘的银票就多用恒通,而城西北离西市近,算是闹区,巡城军每三刻一队绕圈。说踩点,怎么踩出的结果?

    嗯——似乎跟她无关,兰生若无其事踱回席间,想到三个匪类的对话就忍俊不止。

    南月凌打着呵欠,“你笑什么?”

    “想柳少侠今天在宫里一定打了很多喷嚏。”三个匪类句句不离二当家,显然又怕又不甘心,背着柳夏打劫。

    等他们打完劫,要是当作把柄,柳少侠固然坐实匪类的别号,可以任她嘲笑讽刺,但好像也没别的好处。然而在泫冉泫胜,连五公主的儿子都想挣军功的天子脚下,发生劫案简直就是天上掉饼,且泫冉本就对擎天会很感兴趣,装着狗鼻子呢。那老三老四很不靠谱,如果留下点蛛丝马迹,让人再循找到南月府来,极可能成她发展事业的阻碍。

    只是她能如何呢?

    转眼到了打劫日的清晨,犹豫一整天的兰生决定要给柳夏通风报信。谁知不巧,她早,玉蕊更早,天一亮就跑去平医所,柳夏也跟去了。

    考虑再三,兰生带无果有花直奔恒通银号那条街。她当时并未多想,只想就近观察擎天会,到底是凶狠匪类还是盗亦有道,自己是否真能用得上他们这些人力。听人说,不如亲眼看。

    恒通银号斜对门是家饭庄,兰生找了张靠窗的桌,获得最好的视觉角度。她没自己死守秘密,将前晚听到的对话告诉有花和无果。

    有花张口,吞不下鸡蛋状,啊叫一声,又连忙压低,“擎天会的人要打劫恒通?你确定没听错?柳少侠是昆仑剑宗的弟子,江湖也有盛名。”

    “柳少侠盛名与擎天会打劫有什么关系?”女汉子义妹领着全寨阳奉阴违呢,才知柳夏这二当家当得十分气短。

    兰生才说完,无果就眯起眼看远了,“冉世子。”

    轮到兰生啊了一声,跟着无果看出去,见街尽头站着些人,一眼就能发现其中有泫冉。哪怕他今日穿得似乎刻意不显,日华般出色的相貌却遮掩不去。不过,让兰生在意的,不是可能要碰上泫冉的尴尬,而是巧合下可能的必然。

    泫冉和那些人说完话,人就散开不见了,他身边就只剩下两个。三人没走上街来,立到某间铺面的布篷下。片刻之后,小贩,菜农,形形色色的百姓从他们旁边过去了,静街好像这才醒转。

    “小二,你们这儿摆摊来得好迟啊。”兰生状似随意。

    “今日特别迟,可能是天冷,一看就要下大雪,又近年关,很多人干脆休工了。”当伙计都得能说,这位还利索,说完就传菜去。

    兰生附耳对有花说悄悄话。

    有花抬起身,脸色为难,“我做不来。”

    “做不来就动针。以前怎么凶我,现在凶别人,都一样的道理。”兰生催道,“事不宜迟,快去。不信你自己,总该信我,照搬有什么做不来。”

    有花咬唇,贴着饭庄小门,避开泫冉他们的视线,在这条街完全张开网之前从另一头跑了出去。然后,兰生看着泫冉像逛街的纨绔子弟,穿走人群中,直到恒通银号前张望。她挪开视线,垂眸喝自己的茶。

    如果这样漏过她,她会挺高兴。不过这饭庄就她和无果两个客人,还开着那么大的窗,她还紧靠外。漏过去,就是瞎子了。不一会儿,她听到伙计喊——

    “三位客官请进!”

    她捧杯,十分自然地看过去,对上那双亮得让坏人心虚的眼睛,挑眉露出惊讶的神情,半晌微笑颔首。她不干坏事的,只爱看别人干坏事,所以理直气壮。

    “兰生小姐,又这么巧?”泫冉的眼神,与其说是没料到的诧异,不如说是不知滋味的复杂,但他一向会掩饰真心思,瞬间笑如朝阳,大步向兰生那桌走去。

    这时兰生将另外两人看清,一个十六七,长相书卷气的瘦长男子,另一个她见过一回了,西平王世子泫赛,也就是泫胜的亲哥哥,围猎那晚坐她隔壁桌,却一字不说光喝酒的殿下。和大大咧咧的泫胜不像,泫赛是石头脸石头气魄,从头到脚感觉剑拔弩张,只是那双无波无澜眼有不容错辨的皇贵尊气,娘胎里带出来的。

    好嘛,一遇俩殿下,她不想站都得起身,规矩福礼,“兰生见过冉殿下赛殿下——”眸光流转,瞧介于少年青年之间的男子,“这位是?”(未完待续。。)

第104章 打丐

    泫冉道,“这位是平郡王,荣阳公主之子。”

    他又给平郡王介绍兰生,“庭筠,她就是南月兰生。”

    兰生单独再给平郡王福礼,“小郡王,我就是南月兰生。”“我就是”三个字加重语气,她很好奇自己到底有多出名,有机会要问问。

    平郡王声音带笑,友善意,“听太多人提到兰生小姐,本不以为然,如今见了,果真是强韧的性子,他人所言不虚。”

    “小郡王是不是听错了,该是刻薄的性子吧。”兰生对五公主荣阳的印象不错,加上曾大姑娘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跟这位平郡王显活泼一些。

    泫冉多敏锐,就在兰生邻座坐下,边道,“原来兰生小姐也不是见谁都张刺。”

    他坐,泫赛坐,庭筠也坐。

    兰生最后坐,心里觉得自己可怜,明明是她的桌子,变成小心翼翼的那个,对泫冉的话也懒得理。大荣特产嘴上占便宜的殿下,跟他们当真就是你傻。

    泫冉其实不愉快,之前要表现君子风度,压着呢。结果,兰生对着他又沉默寡言的样子,禁不住流出一丝火烟气,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帖子,念——

    “谢君美意,既不敢承情,参不能白吃。”不怕大家听,“兰生小姐在本殿下生辰当日突发奇病,本殿下送兰生小姐一支参,却原封不动被退回,还附这么一句话,是驳本殿下面子么?”

    庭筠文采出众。闻言忍俊不止,“这得看冉表哥送参时附了什么话。”

    泫冉大方,“系兰香,盼为君展颜。如此美句,碰上不会说话的,糟蹋了。”

    “我没念过书,能回冉殿下一句话已是不错,至少能博众一乐。”文绉绉的,不适合她这个偏科高材生。

    “自围猎那夜起,我发现兰生小姐博众乐十分擅长。两只老虎。一只皮球。下回来什么?”一旦情绪开闸,有点倾泻而下的趋势。

    兰生又不理,越争,对方越起劲。

    庭筠笑出声。“冉表哥写情句给女子。遭冷遇肯定是头一回。有趣。”

    这些人如此随意论说男女之情,再让兰生明白,要谨守男女之防的只有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而且也就是诫口。

    泫冉不尴尬,泰然道,“不是头一回遭冷遇,却是头一回不高兴,难得我为一个人这般费心思。请帖亲自写两回,百年老参也亲自选。”

    庭筠哎呀,“我得宣扬去。”

    “见一个说一个,她名声坏了,自然嫁我。”这位太阳殿下心地不光明。

    兰生真不知道说什么,听到这儿冷哼,“恭喜贺喜冉殿下,与……嗯……什么……”啥郡主来着?含糊过去,“郡主定亲,不知何时大婚?”

    泫冉不变脸,大荣一夫多妻,皇族更是从皇后往下王妃侧妃各种美人一长串,他今后也不可能只有正妃一个,“称号都记不住,什么什么郡主?你若真心恭喜,本殿下多谢。”

    兰生拿起茶壶给旁边闷不吭声的泫赛倒茶,都不爱说话的人要结盟。

    泫冉哼,再要开口——

    “小二,来酒。”泫赛出声。

    “赛表哥,今日就别喝酒了吧,等会儿——”庭筠看看兰生,没把话说完。

    “这饭庄不出名,你一早特地来吃早饭?”石头很硬,不代表闷葫芦,该出声时半点不含糊。

    “不是,来恒通兑银票。”兰生声音一顿,“其实是病了这些日子闷坏了,借口出来走走。”

    泫赛偏着头看她,好似判断她话里真假,随即偏回头。

    泫冉此时也将正事放了第一,目中锋芒,“你出门也不看看吉凶,今日别兑银票了,坐在这儿别乱跑,凶事过后我会送你回去。”

    “怎么,今天不宜出门?”惊问。

    庭筠却有些兴奋,“我们得探子可靠消息,有一伙山匪混入帝都,竟打起恒通银号的主意,要劫银子。”他刚拿到军职,就碰上大案子。

    “啊,那我运气还算好,遇到了你们。”小惧。

    到此为止,兰生成功掩饰了自己真正的来意,也证实自己没有猜错。泫冉果然是逮擎天会那帮人来的。现在只希望机会成机遇,她能借此收服一群劳动力。本以为搞定柳夏一个就好,哪知这位大侠还在发梦,还是得靠自己。

    点了粥,却胃口不好。咒是解开了,却万分厌恶常沫,只要想到他可能还会狂妄害人,心里就堵。

    “你要是装病没来,我真会生气。”泫冉一心两用,望着她小鸟啄食,还有那张白苍透明的脸,倒是真担心她,“不像风寒。”

    兰生硬把粥喝完,才道,“我这病传染的,殿下离远点。”

    谁也没动,却不是谁也不信,皆因泫赛道一声来了。兰生同他们看向街口,微微张大着凤眼。

    一群人,**号汉子,高矮胖瘦,一律黑,一律穷,没一人的衣服上没补丁。有补丁还算好的,还有破洞裂缝没线补的,脚上单布鞋草编鞋。迎着西北风,走得哆嗦,缩头缩脑。目标人物们出现。

    庭筠低声道,“好家伙,装乞丐恁像真,一点瞧不出贼眉鼠目。还好两位表兄的探子厉害,这样都看出破绽来。”

    兰生想,不是装的,就是那么穷,还大手大脚。

    “他们说的方言正是擎天寨那一带,住破庙却吃花酒,匪气十足,这才引探子怀疑。暗中跟了几日,发现他们在恒通银号附近踩点,又假装叫花子跟他们套到只字片语,说今日之后就有钱了。”泫冉说完,想起什么来,瞥兰生一眼,“不过到底是不是擎天寨那伙人还不好说。擎天寨个个使枪,这些人身上是绝对带不了尖枪的。”

    “不是擎天寨,也是哪里的强盗,抓住了谁还敢说帝都乱。”书生气,偏从军,平郡王也是奇异的王孙。

    “探子说有十二人,少了三人。”泫赛开口的含金量很高。

    泫冉靠窗打个响指,立即有一蹲着的小子起立,“少了三人,找出来!”

    小子撒腿就跑,在那群“假乞丐”注意到他之前就转进了小巷子,显然这张网很大。

    兰生看泫冉泫赛的默契,再叹这些殿下们私生活和事业上截然不同的表现,真不能仅凭一面就抹杀另一面。换个角度,她如果是boss,他们就是讨人喜欢的新晋,充满能力和野心,做事拼。

    十二个,少了三个,可见有花并没能劝阻全部人。兰生也估计到了,饥饿交寒,这会儿就想着抢银子开饭,怎会听陌生人的警告。只但愿他们因此放亮眼,若照她的第二条建议,亦能全身而退。不然就说明帽子再漂亮也得戴着合适,瞧瞧柳夏和她的配合简直惨不忍睹,她不想领一群配合不了的匪类。

    “近了。”庭筠全然不知已有人走漏风声,紧张得抓桌沿,“只要他们一进恒通,插翅也难飞。”

    泫冉泫赛不说话,却也拢眉敛目。到目前,事情的进展都在他们预计之中,若这些人真是擎天寨的,那可不是小鱼了。

    一年前旱灾时,一个自称擎天会二当家的蒙面人杀了白岭县官,开粮仓分给百姓,一夜成名。杀官多大的事,皇帝亲自拟旨严查,结果查了半年多没一点线索,只知白岭山中有个擎天小寨,一群小匪盗,平时也就打劫路商,没犯过人命。白岭山绵延一千两百里,跨五州十多个郡上百县乡,根本无从找起。此案拖了这么久,轰动已过,但在皇帝和文武百官的心中仍是大案重案。

    所以,只要有蛛丝马迹,就如此时这么重视了。否则几个强盗劫银号,恒通自己就搞定,哪里用得着两个世子一个郡王调动数百兵卫?

    三位天之骄子真是猜对了,这群匪类自擎天。只是他们料不到的是,一张天罗地网就要毁在同桌姑娘手里,他们还什么都做不了,眼睁睁让这姑娘牵鼻子走。

    “这饼怎么卖?”奔大餐的耗子突然对烧饼感了兴趣,九人中最高壮的褐肤汉停在小摊前,眼睛瞄都不瞄斜角五步开外恒通大门。

    兰生想,还不是蠢到没救。同时,她听出这褐肤汉就是擎天老四。

    庭筠拉直脖子,“怎么问起烧饼来了?吃饱有力气?”

    泫冉道,“稍安勿躁。”

    卖烧饼的汉子是兵士装扮,奉上头命令来当包围圈,压根没想到歹徒会跟自己买饼,一时心慌信口胡诌,“十……十文。”

    老四粗声,“一只烧饼十文钱,珍珠面揉得啊。这天子脚下什么都贵得吓死人,让不让我们外乡人讨生活?”

    兵士肚里骂自己,连忙降价,这回真当起卖饼得来,“十只烧饼十文钱。”

    “那你开始就该说清楚,结巴啥?”老四回头喊兄弟们,“一文钱一张饼,我兜里就十文钱,谁也不准多拿啊。”

    一群人拥上,拿饼的动作像抢饼,吆五喝六,穷凶极恶,见到吃的仿佛连命都不要了。

    兰生清楚这是真饿。

    不过,紧锣密鼓打算抓匪的众人看着疑惑。这些人确实打算抢银号吗?过分像乞丐了啊。(未完待续。。)

第105章 空网

    “臭小子,你拿几张饼呢?”老四一巴掌朝其中一人的脑袋扇去,“一人一张,你小子别当我没数。”

    被扇那人眼冒金星,手里的饼就掉到地上去了。旁边有大嘴巴的,一口吃完自己的烧饼,捡了地上的饼,又咬进去一大半。

    饿兔子的尾巴是不能踩的,那人嗷一声痛叫,掐对方的脸,“你吃我的份,我吃什么?吐出来!我吃不着,你也不能饱,给我吐出来!”

    两人拳打脚踢的时候,难免波及周围。一群乞丐有烧饼没兄弟,莫名挨打肯定要还手,眨眼之间竟像连锁反应,明明是自己人,却打起群架来。

    堂表亲的三兄弟完全没看到兰生眼里的笑意,因为烧饼摊的这一出,即便是最硬棱的泫赛都开始动摇。怎么看都像市井混混的家伙们,能有抢银庄的胆子吗?

    摊上卖饼,真正任务是抓盗的兵士最倒霉,莫名被围在圈里,最初很慌怕。他就是普通一服役的,混足了年头要回家娶老婆,以为帝都守军最轻松,谁知危险真不少。上回有人刺杀皇子们,他也在,还好守外围。想这回自己这饼摊虽离恒通近,总比里面兄弟安全,没想到让疑犯反包围了。

    而这群人揍成一片时,连领将都怀疑情报有误,处于风眼中心的这个士兵却神经紧绷起来,心中油然升起一种不安,手悄悄移到后腰摸住短刀刀柄。

    一只褐拳冲来,碰到士兵面门之前。已挑断他的极限,刀光再也藏不住锋锐,抖划出手。

    褐拳击得他鼻血溅,又十分笨拙得避开了他的刀。

    因这么一交手,街上锵锵亮出一片银刃,也是连锁反应。本来,出手该等上锋命令,也该等人走进恒通去。这么早和对方对峙,可说人人措手不及。

    “妈呀!买个烧饼亮刀子?!”老四立刻抱头蹲下,对其余还在打架的人喊。“还打什么打?赶紧给大爷们磕头认错!叫你们别抢。现在好了,砸了人家的摊子没钱赔,街坊邻居都抄家伙!”

    哗啦啦,这九号人抱脑袋蹲地。连喊饶命不敢了。

    兵士们刚才拔刀是脑门一热。现在脑门凉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里杵一大刀。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卖菜的中年大叔跑过来跟两世子请示,问抓不抓人。

    兰生心里笑翻,事情都搅成糊了,还有脸来请示?

    “抓,当然抓,回去严审到他们招认为止。”庭筠不犹豫。

    兰生又想,公主大人是英明的,她家儿子的确不适合从军,应该好好子承父业,当个才华横溢的文郎一样能改变这世界。

    “抓是能抓。”泫冉就老成得多,“顶多问当街闹事打人的罪。”

    泫赛这块硬石都有点无奈,“不抓也不行。”

    没错,不抓也不行。调了这么多人,难道连鸡毛都不叼一根?兰生心理活动多啊。抓了也好,对她简直是一片大好形势。

    泫冉踩椅子上桌,踩桌上栏,从栏上飞下,一双靴子踏浮尘。他不是只会对副将发号施令的贵族,事必躬亲,也想直面疑犯。

    褐汉老四一跟泫冉对上眼就知自己不是对手,连忙垂脑袋不吭声。他现在已相信那个丫头说得每句话,只恨太晚,哪里还敢不照她的第二条路走。装怂,装孬,装不良混混,千万别装大胆。

    “你们这些人从哪儿来的?到帝都做什么?”泫冉问。

    “察州。出来找活干。”这点装蒜还是炉火纯青的。

    “找不到活儿,所以打起歪主意了?”天罗地网破了,泫冉仍在话里下圈套。

    “没……没啊,我是真有十文钱的,不信的话,你看……”一翻荷包,掉出十来个铜板。

    一跪着的兄弟看了,嘟哝道,“不止十文呢,四哥这是想背着兄弟们偷吃啊。”

    老四没好气,呸他,“我一路带着你们,什么时候见我比你们吃得饱。我还不知道你们,说十文吃二十文的货,不少说一点,明天就得当裤子去了……”

    骂骂咧咧中,想起泫冉来,“这位大大哥,我们不知是你的地盘,而且也真没歪念,就是一帮子人饿疯了,不小心使大了劲,误打到你这位小兄弟。”

    泫冉打断他,冷哼,“恐怕你们不是抢饼而来,是为了抢别的东西。”

    老四是心里有数面上糊涂,“这……这话不对啊,我们打算买饼,不是抢饼,更不能抢别的……大大哥,你说抢别的,抢啥呀?”

    泫冉让他大大哥喊得有点烦,一声响哨吹出屋顶上埋伏的兵服箭手,同时一阵阵急促的脚步,乔装的兵士之外又围上几圈官兵。

    老四真哆嗦,暗道好在没进恒通,一个劲磕头,“将军饶命,将军明鉴,小的们真是买饼吃啊!”

    “真买饼假买饼,跟我们走一趟才知道。”泫冉挥手,兵士们群起而上,将九号人拉起来绑了,“无论如何,打了护城军总是事实。”

    九人立刻干嚎,大喊冤枉。不过再喊也没有,很快就让官兵带远了。

    泫冉再回来,隔着窗对泫赛道,“审讯这群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娘这两天啰嗦着我早回家,我不听,她就跟我爹诉苦。”

    庭筠笑,“二月转眼到,舅母自然着急,总得把新郎喜服缝好。”

    兰生听得津津有味,“冉殿下二月才娶世子妃?为何不放元月?说起来冉殿下已过二十,这岁数还未娶妻生子,王妃得多着急。”

    “元月不合冉哥的八字——”庭筠还想说,却听泫赛道声走,赶忙跟他去,又回过头来对兰生笑,“兰生小姐,有空来我府中做客,我娘挺喜欢你的。”

    “府上在帝都哪里?”兰生不客气。

    “过两天我给你发帖子,让人接你就是。”庭筠来不及说哪儿,泫赛一步相当于他三步。

    人走了,兰生好像才想起泫冉在窗外,“冉殿下,麻烦你——”

    泫冉挑眉,“什么?”

    “各结各的账。”她没叫酒,也没叫满一桌的早点。

    “……”半晌,泫冉抛给伙计一枚银细锭,“兰生小姐在乡下日子过得清苦?”

    “是。”不是也说是。

    泫冉又哑口无言了,再隔半晌,“这么委屈,不如嫁我,好歹让你出门能大方一点,帮别人结个账也不心疼。”

    “要是就为这一点小事,未必要嫁给冉殿下,帝都能给兰生荣华富贵的应该有不少男子。”兰生抿嘴笑,让伙计算算她和无果点了多少钱的东西,叫无果结清。

    泫冉暗自欣赏她的好强,但她的话让他不愉快,“兰生小姐忘了自己的八字出名不好,而且年龄也大了些,虽然不少人家已知你大国师长女的身份,好亲事可不好找。”

    “小康之家的正妻大概不难。”兰生强调正正正。

    泫冉眼神一冷,“南月女儿是不可能配小康之家的。”

    “再看看吧,兰生自己也想挑一挑,若真是没人比冉殿下更好——”呵,天之骄子必定不爽,不爽之后必定撂狠话。这招叫“扼杀在摇篮之中”,无影无形。

    “兰生,我对你太好了么,让你如此瞧轻我?既然如此,你就挑一挑吧,本殿下等着瞧好。想来你也不在意我是否送你回府,本殿下亦非纠缠不放的无赖之辈,今日就此别过。”泫冉果然恼了。他的祖母是皇太后,他的伯父是皇帝,他的父亲是王爷,他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对一个女子屈尊降贵?

    兰生目送泫冉离去,淡淡一笑。她不是高傲,而是独善其身。依她看,泫冉对她兴趣很大,爱情没有,随口说情话动暧昧,轻易许嫁娶,并不认真。还不如安鹄,对她的情至少是强烈的。在南月这个家当女儿,现实点,目前以她的能力,婚事不是她说了算的。

    她必须看淡,没有那种明明没遇到真爱,却抱着绝对反抗的烈女心态,无论家里要她嫁谁,她都要闹一场婚姻自主。她活着为了自己,盲婚哑嫁固然不公平,但也不代表就是屈服。嫁不嫁人和坚强独立不关联,而是择机谋动的阶段不同,不能一昧冲锋当勇士。就像她之前同有花说的,嫁给李氏娘家侄子之一。那不尽然是玩笑话,只是觉着真嫁了,也可能有不错的活法就是了。

    她一向是爱情的被动方,以前不是没有人喜欢她追求她,但生活艰难,恋爱奢侈不起。看到各方面不错的优质男,她想的是可以当老公,但那种心跳手出汗的恋爱症状从来没有过。有追求者骂她冷血动物,她不以为意,只是因为自身的情况太累,没有多余的精力分给爱情这东西。

    她看那些恋爱中的甜蜜女孩,会羡慕会祝福,虽然自己没有过小鹿乱撞的经历,也很坦然。仅此而已。血不冷,保温着,有一天也许沸腾,也或许永远温温的,但没放弃过朝自己的目标努力,那就好。

    兰生和无果走出这条冷下的街,东绕西绕,不出一会儿,看到有花。她身后还有三人,听了话而幸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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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等捕

    有花不知那条街发生的事,嘟嘴同兰生埋怨,“我说我做不来,你偏不信,就这三个胆子小的,其他人照去不误。胆子小就小吧,一副好处捞不着的要债脸,嘀嘀咕咕,嘀嘀咕咕。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就扎昏他们了。”

    “扎吧,回回光说不练。”兰生与有花约定碰头的地方不是土地庙,而是回南月府的必经之路,已在天罗地网之外。

    有花吐气,“总有一天……”

    兰生笑,看向缩头缩脑目光狐疑的三人,“你们之中谁是擎天会三当家?”那晚太黑,她没看清两匪的脸,但对其明显的语调特征有印象。老四就是个顽固疙瘩,听不进陌生人的劝,而老三哭腔,似乎见风使舵。

    “我……我是。”调调一听就有那晚呜呜尾音,“我不去,不是因为相信你们,而是老四竟抢头儿来当,挑拨弟兄们不听我的话。”

    “现在你可以理直气壮跟大当家告状去了。”兰生告诉他,“你家老四和另外八名弟兄全数让官兵捉走,靠你的机灵才让自己和这两个幸免于难。”

    呜呜老三突然瞪眼,“姑娘这话当真?”一点没有幸灾乐祸的调。

    兰生凤眸刁薄,“我以为你该高兴才是。”

    “一家兄弟吵几句算什么,实打实是过命交情。”他不去,赌气成份居多,现在真出事,不可能不管,于是对兰生抱拳。“姑娘派人来给我们报信,但大恩不言谢,泊三我记住了,还请姑娘留个名,日后定当回报。”

    “三当家要去哪儿?”他撩袖竖脸要开宰谁的模样,别告诉她是要去救人。

    “救人!”擎天会三当家姓泊,没名,就按排行称呼。

    “就我所知,你那些兄弟会被关到都府军司,那里有守卫百人以上。你们三个不是去救人。而是把自己搭进去。”虽然有一份令她颇为赞赏的义气,不过也果真是热血一冲就昏头的“匪气”。

    “就算把自己搭进去,总比干看着强。”泊三对义气的理解就是同甘共苦。

    “三当家不问我为何知道你的身份?”难道对她和有花无果就没有半点好奇么?哪里得到官兵围剿的消息?又为何要给他们通风报信?

    泊三一怔,拍脑袋道。“对啊。姑娘不但知道我们是谁。还知道我们要劫银庄,怎么回事?”

    “三当家,我姓南月。虽然你可能没听说。但你们二当家上回差点落在官兵手中,也是我帮他逃出城的。间接而言,对你们全寨都有恩。”别人是施恩不忘报,她是全寨总动员呼吁。

    泊三眼珠子凸了出来,“你莫非就是在二当家身上刻金……金傻的人?”

    原来某二当家气急之下让兄弟们看背上刻字,随即发现自己失误,回寨后无论如何不给别人瞧了。而那日跟二当家的人最多识出“金”字,以讹传讹,从金啥变成了金傻。

    虽然没人知道二当家让圣女带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二当家让一女子制住要挟是当日在场的都有目共睹,那女子与圣女同进南月府是兄弟亲眼探见,等二当家再回到城外藏身地,他功力全失肩上刻字,寨里暗传不少说法,而且没有一种是好的。现在这姑娘姓南月,也就是圣女的姐妹,身边这位苦脸少年肯定是削了前老三腿的人,种种迹象表明符合。圣女慈悯之心世人皆知,刻字这么损的招儿——

    兰生眼角看到有花受惊吓的样子,面上神情不变,“你们二当家身上让人刻了傻子?”给某位少侠留点面子吧。

    “哈……哈哈,姑娘听岔了。”不是她吗?要命!他脑抽了,家丑不可外扬!

    “我想也是。自古黥面刻身都是受制于人的烙印,奇耻大辱呢。”某二当家出师昆仑,少侠名剑,这事如果传到江湖上,一辈子抬不起头作人了。兰生想着,却没有罪魁祸首的自觉和忏悔之心。

    泊三讪笑,“二当家十岁由我们老当家送入昆仑,一去十年,回寨也不过一年有余,谁也想不到当初那颗豆芽苗能长成如今男子汉的模样。他全看老当家养育之恩,遵照遗嘱,在大当家出嫁前帮顾着山寨。”

    说到这个出嫁问题,他深深——深深——叹口气,“其实,老当家本来的意思是要二当家入赘的……”谁知,老当家去后,二当家擅自“篡改”了遗言,且迫于他那可怕的剑法,还有大当家自身意愿,最终变成帮顾。

    当然,二当家帮顾后,一直靠快乐打劫过着神仙羡慕的逍遥日子的大伙开始怨声载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还有这种事?想起流光指使柳夏的凶相,以及柳夏爱理不理的反应,这两人如果成为夫妻,一定是怨偶。

    “姑娘既然是圣女的姐妹,又事先派人知会我们,那肯定有心帮忙。”泊三总算转过弯来了,“请姑娘指点一二,如何才能救我那班兄弟。”

    “这得到你们大当家跟前谈,我怕你做不了主。”她是有心——帮忙的,可是不可能白忙活。

    泊三糊涂,却不敢耽搁,赶紧跟兰生回南月府。

    流光这两天进入金针过穴的疗程,兰生进屋子时,看她满头针,面色蜡黄,时不时发汗,见到来人,只有眼珠子和舌头能动,感觉好像随时能发出咔咔声,是实验中的科学怪人。

    “你这女人来干嘛?”已经听说南月兰生是从乡下回来的这家长女,也就是圣女的大姐。

    流光假睡时,那几个圣医谷的人说南月兰生的娘当年如何争宠嚣张,虽然被赶出去多年,如今却回来要当天女圣女的继母,好报复已故的大夫人。凡是欺负圣女的,就是她的仇人,理所当然地讨厌兰生。

    兰生不懂医,但想中气这么足,正如玉蕊说的,能好。

    “还有,老三,你跟着她做什么?老四呢? 别告诉我他抢到银子就鬼混去了。”流光记得手下人今天要干一票,没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

    “呜呜,大当家——”泊三呜呜又来,“老四不听劝,带八个兄弟去抢恒通,结果中了官兵的埋伏,被捉到都军司去了,这下可怎么办?”

    眼珠滴溜滚圆,一滴汗珠子骤聚于额头,流光声音急惊,“官府怎么知道我们要劫恒通?”

    “我也不知道啊。要不是大小姐让人赶来告知有埋伏,我们三个这会儿也蹲大牢了。虽然之前也没见大小姐和她的丫头,但我想这种事宁可信其有,偏老四爱跟我唱反调,就是不肯信,无论如何也要干这票。大当家,你快想想办法吧,实在不行还得实话告诉二当家,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一直知道所犯的死罪,但以前是山中虎,千里白岭的老林子一钻,脑袋长牢得很。

    流光暴凸的眼珠子转看兰生,“你又哪来的消息?”

    “如果你问的是怎么知道你们要劫银,前晚出来散步,逛到你门前听到的。”兰生看那对眼珠子,觉得要不要找只碗,免得跳出来掉地上脏了,“如果你问我怎么知道官兵设了埋伏,我今早去恒通门前见识打劫,遇到东平王西平王家两位世子殿下,他们的探子得到有人要劫银号的消息,因此封锁了整条街。”

    “你!是你通知官府的!”满脑袋的针剧烈颤起来。

    “别傻了,我通知官府,官府问我如何得知,难道要说我家藏着擎天会两位当家?”她可不想和匪类同罪,“再者,如果我通知了官府,又为何要让人通知你们呢?玉蕊把你们藏在家里,一旦查出,全家谁也不会无辜。”

    “……”也是……流光眯眼,“就算你没通知官府,你会那么好心通知我的人?”这女的,长得就刁,不好惹的狡猾模样,偏还俏美,鄙视她。

    兰生叹口气,自己说得那么清楚,对方翻来覆去在一个点上打转。

    “大当家,大小姐的意思就是她不通知我们,我们让官府抓了,也可能连累南月府。”泊三都明白了。

    流光恶狠狠瞪泊三,“你站哪边呢?看我病成这样好欺负是不是?”

    泊三耷拉着脑袋,“不敢,等大当家发话,老四他们怎么办。”

    “当然要救。”流光想了想,再道,“你回去把寨里兄弟都带来,要处斩也得等好几个月,到时咱们劫法场!”

    泊三惊起瞧流光,“劫……劫法场?”

    兰生轻笑一声,一手撩帘,要出屋去。

    “你笑个鸟!有话就说,最看不得娘们扭扭捏捏,要啰嗦不啰嗦的。”流光叫住兰生。

    兰生没见过流光粘玉蕊的时候,从她说话大咧感觉像个直爽女汉子,自己也很干脆转身,“我说我有法子救人出来,不用等几个月,更不用你兄弟们扑法场送死,你大概不信。”

    “别婆婆妈妈,说!”流光不耐烦,但想听。

    “不能说,不过——”兰生笑着,眸中光芒全掩在一对眯起凤眼中,“只要你能答应我的条件,签下契约为证,我保证不出三天人就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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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手捧碗,求亲投粉。(兰生学玉蕊,萌萌看着你们。)

    双更准备中,周日或周一开始。(未完待续。。)

第107章 放嫁

    屋外,有花拖延着送药来的圣医谷弟子,施展会说话的功夫。屋内,一笑模样,一冷模样,一糊涂模样。

    “我凭什么信你?”流光心想,随便这女的一张嘴皮子说。

    “我救不出来,你要劫大牢还是劫法场,随便;我救得出来,你保全了一个寨的兄弟,今后照你我之间的契约办事就好。至于这份契签不签,也在你。”兰生要的,很简单,就是一百四十七个后备劳力。靠柳夏不牢,这个病得有气无力的女汉子似乎受人爱戴,而且毕竟擎天会是大当家的嫁妆。

    “卖身契我不签!”先说好。

    兰生觉得好笑,想起给柳夏解药那晚,他说以身相许不可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也不多说,拿了纸笔,很快写下救人的条件,给流光看。

    “我不识字。”流光嗤鼻,鄙视识字的人,“泊三,你念。”

    泊三接过去,清清嗓子,“以下甲方为南月兰生,乙方为擎天会。若甲方能将乙方九位兄弟救出,乙方所有人,包括大当家二当家,及各位当家在内,平时不打劫的闲暇归甲方调度。契约有效期三年,具体调度另签附约。三年期满后双方都可自行决定是否续签。附加条款:调度皆属正常体力劳作,以不损害乙方身体健康和不违反大荣王法为基本,民间各种约定俗成和道德规范不在此列,如确有损害和违反。乙方可拒绝。每次被调度的人数决定权在甲方。未调用者的意愿和行为属自身自由,与甲方无关。一般调度均由甲方包食宿,甲方也会视具体情况发放工钱,由附约说明,乙方可与甲方洽谈。如乙方发现甲方有欺压诈骗等恶劣行为,证据确凿,请公正第三方共同商谈之下,若甲方仍一意孤行,乙方有停止此回调度的权利。附注:公正第三方,如官府衙门。当地德高望重者。须满足甲乙双方共同意愿。”

    流光听完第三遍,才大致明白了,问兰生,“你要让我们兄弟杀人放火。我们也要干?“

    泊三道。“大当家。杀人放火就违反大荣王法了,可以不干的。”

    “……”流光一噎,“你说的调度。到底是干嘛?”

    泊三道,“体力劳作,大致就是做工,种田,搬运,水上陆上各种需要用力气干的活。不错啊,包食宿,还可能有工钱拿。”看向兰生,“大小姐,什么样的具体情况能发给我们工钱?”

    “……”流光想磨牙,但磨不动,“你个两边倒的杂草根子,是谁说种田这活干不了,天生就是吃贼饭的?”

    泊三打哈哈,“大当家,这行饭越来越难吃,而且二当家那个样,你也不是不知道。”讲一半又倒兰生那边去了,“大小姐,我识字认数,还会拨算盘打帐本,您看有没有地方用我?”

    流光简直要背过气去,“臭小子,是说这事的时候吗?心里还有没有自家兄弟?”

    兰生对泊三点头,“我看你能读字还通意,若你大当家能签这契,应该能派你大用的。”

    流光切一声,“说得不清不楚,也不知道你打什么坏主意,一寨子的兄弟怎能随便交给你这种人?若是圣女让我签,我二话不说。”

    “不答应就算了,与我没损失。大当家安心养病,横竖这里外都是我的地方,吃的穿的,每日用药,要从我那儿支,我一定好好待你。”兰生一脚跨出去。

    流光听着不对味,却犟得很,“有什么了不起,你不给,还有圣女大人呢。她可是慈悲心,不能不管我的。只要我开口,她立刻会帮我救人。”

    兰生笑出声,收过另一只脚,出了屋。

    流光发现泊三愣瞧着还在晃动的门帘,呸他,“这女人一看就不像好人,帮就帮,还有条件,我会答应才怪。你别傻,契上说得好听,什么自行自由,就想当我们狗使唤,哼!求她,不如求圣女。”

    泊三说句大实话,“圣女虽仁慈,却无魄力。她能做什么呢?到军司说咱们兄弟是好人么?东平王西平王两位世子不是吃干饭的,一年前二当家那案子,就是他俩合力怀疑到咱们寨里的。圣女没心眼,再把那两位招来,大当家你和二当家都完了。”

    “闭嘴!吵死了!”流光嘴上虽凶,心里却明白泊三说得对。

    静了好一会儿,她才道,“你把那纸上的东西再给我读一读,慢点儿,先一句,我说行了,你再读下一句。”

    天女冷,圣女洁,刁女妖。真遇到麻烦,似乎最后一个才有能力解决。只不过,流光打心底有一股抵触情绪,总有如果签了老爹传给她的家业就到头的大不妙感。现在就是一杆秤,看兄弟们的命和她从来不灵的预感哪个更重。

    兰生回到院里还没坐热椅子,有霞来传话,说宫里来人要全家去接旨。有花拉着有霞问什么事,有霞只道不知。几人赶到前庭正堂跪听。

    头发灰白的公公细嗓子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女南月氏金薇主持明月殿劳苦功高,为大荣社稷带福厚运,今已到待嫁之龄,朕体恤父母心百姓愿,将选送宫中之画像发回,允南月氏可自行为其择适选婚配。钦此——”

    众人高呼万岁。南月涯双手接了,起身笑请公公喝茶去。一家子女人们往内宅走,心思各异。

    老夫人的表情既没有不高兴也没有很高兴,看向身旁娴静若水的邬梅,目光若有所思。李氏面沉若霜。她本来是一个别人难看出心事的人,也许因为南月萍起势了,有些不淡定。金薇不当皇妃,南月萍夫婿的选择范围就小了一大圈。钟氏走在金薇旁边,捉手轻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支持。玉蕊的眼睛都红了,为自己的亲姐姐终于不用嫁老头子而激动。南月萍大概没看到她娘的脸色,勾着玉蕊笑眯眯。南月莎走在玉蕊之后,对并排的亲小弟南月凌不搭理。

    旁观者的兰生看来,战场原有的势力已打散,出现了新的格局。

    南月凌回头,对落在最后的兰生做鬼脸,然后脚步悄悄慢下,跟兰生一起走,小声道,“这下好了。”

    兰生回,“喜事。”

    然后两人不再说话,都能感觉这家里并非人人当金薇婚事发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

    老夫人突然道,“邬氏,李氏,钟氏,你们三个去我那儿坐会儿。这眨眼就要过年了,家里好多事我虽不管,真要不闻不问,还是有些不放心。”

    三个儿媳妇同声道是。

    李氏面上一抹暗喜,邬梅始终高雅,钟氏悄看一眼邬梅。兰生此刻观察细微但不放在心上,转身去主院则是秉着掌握信息的决胜之道。

    约摸大半个时辰,邬梅回来了,看到兰生就仿佛知道来干嘛的,挑眉调侃,“你什么时候也多事起来了?”

    “娘忘了,柏叔叔的话是我代为转告的,做事应该有始有终。”兰生真挺好奇,“我本以为皇太后大寿那晚就会有佳音报到,这两日却无一人提及,还想是娘——”

    “想我不肯触怒龙颜,更不说金薇憎厌我这个姨母?”葛婆婆端了瓷盅上来,邬梅小口喝着。

    “娘病了?”闻着药香,兰生问。

    邬梅神情不动,“补药而已。”又说回来,“我想过,若是筵席上提,有些逼皇上就范的意思,也许皇上当时迫不得已同意,事后可能恼羞成怒。我便求了太后。太后本来就挺疼金薇的,只是从前皇帝不肯松口,还跟太后黑了脸,太后怕火上浇油,就不好再提了。如今我说到贞婕妤,太后虽叹气,却也觉得是好时候,答应等寿筵之后跟皇帝说。这两日听不到一点消息,我以为不成,谁知接到了旨,就是时运。你哪天要是见了柏老板,为我道声谢罢。”

    贞婕妤三个字在心上拉过,呲呲起毛,兰生硬忽略去,“要谢也该金薇去谢,帮她脱了后宫娘娘的凤冠霞衣,我们又得不到好处。”

    “就像老夫人说的,这事看小是好,看大是坏。以金薇的身份入宫,当上皇贵妃是早晚的事,若生皇子,南月的地位就更稳固了。”邬梅搬老夫人话,脸上有一种不以为然的笑意,“是我目光短浅,只想修缮与金薇玉蕊的关系,罔顾了南月氏的将来。”

    “老夫人怎知是娘求的?再说南月氏明月流有天女圣女,还怕不稳固?”邬梅挨婆婆训了,兰生感觉得出来。

    “这种事怎能瞒得过,而你平常人,不知明月流繁京派斗得凶。秋典后,你爹观星象占紫薇一直不准,元月元日的宗祠祭祖就由钦天监主持。”明月流是能派,讲究血脉,而繁京则以易经为根本,提出治国治民治世的大道小道。以前钦天监只是虚设,如今却渐为皇帝重用,再加上京氏是官场第一贵,大有挤掉明月流的狠绝意。

    “听娘这么说,我该和京秋小姐好好相处才是。”不知道能否修补上回留给京大小姐的印象,自我感觉表现很良好。(未完待续。。)

第108章 十八

    邬梅看穿了她,撇笑,“京秋都嫁出去了,不如你嫁京家儿郎有实在用处。你在外闲逛,可曾听说京元郎?你中意嫁的李家武少郎与他一比,就是粗棒干棍。”

    兰生装骇然,“娘啊,什么叫我中意嫁的?我就那么一说,却也是为娘好。”

    “李雎祸我,你就祸她娘家?免了,这个我自己能应付,倒是想祸京家,你去不去?”邬梅虽这么说,却看不出真心要女儿祸去的意思。

    “娘,其实我祸谁不祸谁,都是你说了算的。”操纵她婚姻大事的人。

    “女儿,其实也不是我说了算,你的八字不讨喜欢,年龄又大,平国公府的嫡长子死了正妻,要找继室,媒婆都摇头回来。唉——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说了就上火啊。

    “娘真是费心了。”兰生却露出想笑的神情,“女儿也不是没人要,安三哥说要找人来提亲——”

    邬梅定看兰生一会儿,“你不知道么?鹄儿娘亲昨日故了,要守孝一年,谁家的亲也提不了。”

    兰生一惊,“他娘去世了?”

    “是啊,可怜的女人,这辈子就指望着儿子,好不容易儿子入仕出息了,她却看不见了。”邬梅有些怅然,好似同为女人的叹惜。

    “安三哥新任的官职岂非要解了?”兰生知道安鹄一直力争上游。

    “说起来,鹄儿还真有点本事,除了你爹。还有五公主为他说话,皇上特许留任,只守一年孝礼而已。他娘只是小妾,还是奴婢出身,免去丁忧也不会惹人非议。”邬梅目光又有些奇异,“我或许错看了这孩子,不止富贵保安康的平稳。”

    “娘这是后悔了?”但不知怎么,兰生对安鹄始终有隔阂感。相比之下,在玉蕊面前展现自己的李表哥们倒是可亲可爱,似乎很好把握。

    “问你自己。”母女“知心”到此为止。半个字没问兰生的身体。“回去吧,明日你要进宫接受太后问考,你那易经读的,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爹近来在我面前夸你。我还真想告诉他。他两个女儿串通作弊呢。”

    邬梅不在兰生身边。但兰生发生什么事,几乎没一样邬梅不知道。无果?有花?小扫?宁伯?不能猜,没法猜。猜了就伤了人情,而她便是能孤身逃离,今后也会懦弱。路都会有陡峭不平顺,遇到就逃避,哪条也走不通。好比这样的母女关系,半年过去,却一直在变。

    兰生笑着站起,“谁不知我寻常人,就算考不过,也没人失望,女儿明日就当游览名胜了。”

    回到北院,无果双手捧来一堆碎纸,正是她写给流光的契约。

    谈判破裂。

    但兰生还是写了封信,让无果送到管宏那儿。她不能出面,不然殿下们一定怀疑。而她笃定他们不能因褐老四他们九个抢烧饼就给人判罪,顶多就是恫吓两下,没贼没赃,最后还得放人。她请管宏帮忙打听消息,必要时找个可靠的保人。

    没有告诉流光和泊三真实情形,反而放任两人以为褐老四他们抢恒通被抓,是兰生私心误导,但她立约并非一面倒有利于自己,对擎天会也是有好处的。当山贼,不如当一行霸主,看长风造一声令下百业跟从,她一个新手一步未落,眼前就竖起一道巨大的铜墙铁壁。不过,人各有志,流光不肯,她不勉强。

    私心误导,暗中补偿,换不到他人一字好,她却不在乎。她现在专注的目标就是庆云坊,长风造说她造不出来,她偏要造给他们看看。她不当白羊,只当黑羊。黑不溜秋,不好看,超有个性,白花花中一眼就能见到,但就是抓不着。

    鸦场!那名字不祥的地方,得尽快抽空去一趟,也许才是最后的希望!

    昨夜不长,今晨十八。

    腊月十八。难得兰生还记得遥空让她这天别出门的话,但太后要考她,她不得不进宫。同时她也记得遥空虽说她有难,却不是死劫。不死就好。这么想着,就没有半点不安。

    有花这天起了大早给兰生梳妆打扮。对着一台子的缤纷盒子,不少兰生都不认识,有花二话不说要扑粉,她就不肯上妆。

    “我天生丽质。”铜镜虽照不清楚,但二十岁那么青春,也有两人表露情意,在这以貌取人的金灿帝都,可见她这一款刁美亦不乏人喜爱。

    同前世比,她不会遇到追求就跑得像兔子,而能优雅对待。这大概跟邬梅有些关系。虽然她娘常把对爹的感情说在嘴上,但在外面一向就做她自己。回到这个家后,除了她爹来接的那日有些黏乎,凡是有他人的场合,她娘十分独立安然,倒是她爹似乎依赖她娘。还有柏湖舟和她娘之间好像不止仰慕的关系,她娘却大方。加上她娘从不在男女之防上对她严加限制,只教她自重无愧就好。

    作为孤儿的认知,父母对儿女的爱就是无私奉献无微不至,所以对邬梅这样的娘一下子很难接受,觉得就跟没娘一样。然而随时间流逝,明白了父母也是有千万种的。这回她中咒,她娘虽然板着脸帮了,言语照样苛刻,但她竟然有种到底是亲妈可靠的感觉。

    “老姑娘了,还天生丽质?”有花指指自己,“我这才是不用上妆的水灵,本姑娘今年十六。”

    “头发随你弄,衣裙随你选,脸不能动。”兰生坚持。和信不信古代的化妆品无关,而是她一向素颜,化妆之后脸上没法呼吸得难受,更何况才二十岁而已。多粉嫩的皮肤啊——

    有花没辙,只好在发型上翻花样,气笑,“什么叫脸不能动,我是要拉一刀还怎么着?”

    兰生想到了整容,也笑,“你别瞎紧张,我入宫是考试去,不是选妃。”

    有花连声呸呸,“好不容易逃了一个,别又进去一个。先说好,你要嫁皇帝,我可不跟着。要是成了宫女,得二十**才放出来,我还找谁嫁啊?”

    兰生呵道,“找无果,我不准他娶老婆,等着你。”

    “无果是弟弟,我可不要比我小,还要我哄的相公。”对自己的另一半,有花也有想法。

    “不懂了吧?女比男大,让人眼红。”老牛吃嫩草,风光无限好。

    有花手中灵巧,翻出不累赘却漂亮的轻云垂柳发式,又拿来隔夜就备好的新衣裙,一件件递给兰生,“你没得挑,当然这么说。”

    居然“伤口上撒盐”,她还真是没得挑,奇怪的世道。兰生正想着,无果在外面道彩睛来请人了。因为是头一次进宫,要和玉蕊搭伴。

    有花一边说这么快,一边帮穿衣动作奇慢无比的兰生,说这根带子不是这么结,又说那宝石花不能那么扣,被人催得着急上火,嘴里嘟嘟囔囔道连衣裳都不会穿的小姐嫁了人可怎么办,如何打理夫君的着装,巴拉巴拉。

    兰生听着实在要笑,“李家兄弟是武将,穿盔甲,至少得有三四个小兵抬着套,不小心会撞飞一旁伺候着的贤妻。”

    有花翻白眼,“别提李家了,说多了就像真要嫁进去,我心慌。”

    终于穿戴完毕,兰生踏出门去。

    彩睛原本等得团团转,头回见到精心装扮后的兰生,不禁愣了愣,遂心赞出声,“兰生小姐今日真美。”

    柔顺的乌发,轻巧的云髻,簪两朵紫金玉片宝兰花。挡风罗锦衣,没有时下最流行的裘毛,桃粉底色绣一片花雪。里面正统百繁裙,腰间流丝金绦,浅紫裙片染着兰花,却藏在褶子里,风动才现。只不过再美的发式裙式,若非本人出色,也不过是点缀而已。

    兰生出来的时候正和有花说笑,是彩睛没见过的轻松模样。凤眼儿俏皮,粉唇如花瓣,肤色透亮白皙。不知是否病了几日的缘故,竟有些惹人怜爱的气质。

    彩睛暗道,这样的大小姐,谁还敢笑她乡下土气呢?再想却不该稀奇,梅夫人那么美,女儿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都说凤眸刁钻刻薄,那却是像老爷的,但像这会儿的笑眼,美得勾人心呢。

    兰生不揽下彩睛的赞,把有花推在前,“表扬她,是她手巧好眼光。”

    有花得意,“彩睛姐姐是得赞我,如果由得这位小姐作主,宫门都进不去。那些守门的宫卫会想,哪儿来的野丫头装千金。”说罢,拉着兰生快走。

    彩睛早见识有花和兰生别样的仆主相处,不敢羡慕,但笑着转身领路。

    快到大门前时,彩睛才决心开这个口,退等到兰生身边,“大小姐若是能,帮着劝劝玉蕊小姐。”

    兰生没留意彩睛怎么称呼她,只道,“我看她昨日心情挺好的,难道还没想通?”

    “那是为金薇小姐高兴,一时忘了自己的事而已。奴婢跟玉蕊小姐虽然不久,但小姐心思单纯,只看到她为别人难过,没看到她为自己难过,这回却夜夜闷在被里偷哭。奴婢也实在没办法了,想玉蕊小姐还听大小姐的话,请您出面帮劝一下。”彩睛叹。

    有一个好丫头傍身,是小姐幸福的必要条件。(未完待续。。)

第109章 妹婿

    兰生没再回应,既没那闲功夫,也不无缘无故凑冷脸贴,倒是好奇玉蕊为何如此反感嫁六皇子。

    外传大烂人的六皇子不为人知的那一面开发出来,好坏各有一半机会。烂上加坏已经不可怕,烂中有好就可能是惊喜了?哈!真就叫不是自己倒霉不着急。庶出的女儿也许好事难近,但特大灾难发生的时候,比嫡系幸免系数高。高处不胜寒,庶比嫡矮,却易保暖。

    一上车看到玉蕊可怜巴巴的耷狗小脸,庆幸自己一直是恶姐,能装瞎,什么都没看见。不过坚持没多会儿,觉得自己应该随便搭理下,免得脸上被瞪出两窟窿。

    “你这样瞪我的额头,万一开出天眼来,我跟你拼命。”搭理也是不着边际。想想看,包办婚姻这样的事,自己都认了,而圣女不凡,更不能随心嫁。

    玉蕊立刻被转移了心思,“开天眼还不好?”

    “不好。”一旦被开,就要为皇权服务,也意味着命就不归自己管了。所以,做人可以高调,但奇奇怪怪的本事要藏起来压箱。

    “太后会考我什么?顺便把答案说一说。”不当知心姐姐。

    玉蕊没好气,“爹的考题是我给的范围,我能猜中。但太后要考全本,我怎么知道?”还答案呢!“我心里七上八下,你压根没学,今日肯定要出丑了。别的倒不怕,怕爹知道你我串通……”

    串通!就是这个词!有觉悟就好。

    兰生道,“也就是嘴上训一顿。还能如何?”

    南月家三个女儿的婚事都得紧锣密鼓,因六皇子大婚之期初定,就排在泫冉的二月后。在此之前,她和金薇至少要订亲,是老夫人的意思。

    “大姐,帮——”

    “别这么叫我,像天女金薇说的,当我远房亲戚。”有事求她就套近乎?避无可避,只能狠心。

    “说起来容易,但血承一脉。怎能当真决绝?”玉蕊恍神。“这是姐姐的话,她说不能说给你听,不然你肯定会得意。”

    金薇说的?兰生转转念。分明是她激金薇送柳夏出城时用过的法子,金薇依葫芦画瓢让玉蕊小可怜样儿来求她。这位天女好意思照抄拷贝。她还不好意思当成原版呢。

    “求我没用。”她真没办法。六皇子说了。奇妃娘娘看上得玉蕊。谁能让皇贵妃改主意?

    “你可以帮我求求你娘。”终于拐到点子上。

    “我娘?”兰生没想到。

    玉蕊绞着帕子。“梅姨帮了姐姐,姐姐就可以不嫁皇上,也肯定有办法帮我退了这门亲事。”

    “这不是一回事。”皇帝让贞宛迷花了心。哪里还想着冰美人,是金薇运气好。

    “梅姨本事大,她能求雨,连皇太后那儿也说得上话。”玉蕊也许在照搬金薇教她,也许是自己想明白的,但不嫁六皇子的心意似乎坚持。

    兰生不知怎么说,最后问,“玉蕊,你该知道婚姻大事本就不是自己能作主的,你,我,金薇,萍和莎,都一样。金薇虽然不用进宫伺候老皇帝,但或许之后定下的亲事还要糟。除非,你有心上人。”那是要拼一拼的。不过,她看起来,玉蕊大爱众生,小爱很迟缓,情爱之事没开窍。

    但令兰生敛眸的是,玉蕊皱了眉,竟然十分犹豫的模样。这是很奇怪很难理解的表情,因为一般而言,如果有心上人,应该脸红,而不是为难别扭。只是如果不是心上人,犹豫什么呢?

    “有那么个人。”玉蕊好像自言自语。

    兰生暗藏不明所以的小兴奋,道,“圣女可能不太明白心上人的意思。这人高于你的众生,如果这人和众生都在受难,你义无反顾先救这人,眼睛都不会眨。”

    “不会吧?”玉蕊吓了吓,“众生多,这人单,当然先救多数人。”

    切,白兴奋。她就说嘛,这位圣女小母怎能突然自私?

    然而,她还有疑问,“那你说得那个人是怎么回事?”

    “我十二岁时救了一个人,他说我满十七岁那天要来娶我当新娘。”讲完,平静无波。

    “……”等不到下文,忘眨眼,凤眸满是疑惑,“就这样?”

    “我答应了。”就这样。

    自己真辛苦,兰生吐口气,“每个让你看过病的男子说要娶你,你难道都会答应?”哪样啊?

    “没有答应别人。”玉蕊认真看看兰生,“姐姐说你当我傻来好骗,我不傻喔。”

    兰生有点败给她的无奈,“没答应别人,为何偏偏答应那个人?你干脆点说,我也不会当你反应迟钝。”不是傻,而是脑袋转不过弯来的一根筋。

    兰生没自觉自己有时也一样。

    “那人说我若嫁给别人,他就杀很多很多无辜的人。我能看到他身上的血杀气,那也是唯一一次我看到除了病气之外的气色。而且,我知道他说得很认真。”所以才答应了。

    不知怎么,兰生相信真有那么一个人,再想天能不是好东西,天女招了天下最有权力的老头,圣女招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那点缥缈虚无的风色,一定要捂住。

    “虽然十七的生辰已过大半年……”偶尔会想起那时那人,杀戮气那么浓,或许已经身死。只是,万一——

    “刀尖舔血过日子的人,今日有命说,明日没命做,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真要还活着找你来,他迟了且不说,就算你没嫁六皇子,也不是他说娶你就会嫁的。”玉蕊至纯,才吸引恶煞至暗,但金薇第一个会护着妹妹,还有她自己。也不怎么想多一个杀人狂“亲戚”。

    玉蕊似乎没放心上,“也不止因为那人,听说六皇子——”

    马车颠簸了一下,窗帘突扑,几片洁白雪绒飘进来。昨日没下来的大雪,今日倾落。有人在喊圣女车驾到,接着吱呀开门的声音,查都不查就放进宫去了。

    明月殿处于外宫内宫之间,偏一隅清静。殿内不能入马车,兰生下车来。抬眼却见一座华宇。远高于其他殿顶,傲然俯视着。

    玉蕊顺着兰生的视线,“那就是六皇子的居殿月华。明月殿与月华殿都地处偏高,是赏月的好地方。我们入宫必经过月华殿。月华殿过去就是内宫城。”

    都说皇帝宠爱六子。兰生望着那座美轮美奂的高殿。可见一斑。但同时心底起一股寒凉意,皇帝如此张扬偏心,令爱子要遭到多少恶意的敌视。怎能安然入梦?高,危也。

    玉蕊边说边引兰生走入明月殿,却见朵蜜带着两名宫女跑过来,就问怎么了。

    “刚才宫里传信来,今日雪太大,太后又有风湿的惯疾,御医局建议太后不要动了,将考试之处换到禧凤宫。”朵蜜大眼瞧着兰生,“这就是你大姐姐啊?”

    玉蕊点点头,“其他人都知道了吗?”

    “你俩来得最早。你大姐姐头回进宫,先带进去逛逛吧。这里我来通知,等会儿太后娘娘那儿见。”说罢,摆着手蹦走了。

    玉蕊跟兰生道,“这是安国侯家的明华郡主朵蜜,去年进明月殿学习。”

    哪里听过这姓,兰生却没深想,“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新进来的都这么小岁数么?”

    “嗯,明月殿里最小的十岁,最大的就是姐姐。你要是考过,那就是你了。”

    玉蕊说这话没有半点嘲讽的意味,听在兰生耳里却百般别扭,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进来当最老的姑娘,又不能在太后面前一问三不知,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穿出明月殿,与玉蕊同坐上圣女专用的宫轿,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甚至轿子停住了也没察觉。

    “圣女大人在轿里么?”一声清脆问。

    玉蕊掀帘,“在。”

    “奴婢是月华殿值日宫女,六殿下这两日很不舒服,听说今日圣女大人入宫,特来请您去观病。”那宫女低头递上腰牌。

    玉蕊看清月华殿三个字,但道,“今日明月殿考,太后吩咐改到禧凤宫,正要赶过去。不如你先请御医为六殿下诊脉,等太后那边结束,我立刻去月华殿。”到时候可以跟姐姐一起去。

    宫女恭谨,“奴婢请了圣女大人,就要去请御医。是六殿下的康体贵重,还是明月殿考较重要,请圣女大人分清楚。再说,昨日也请过圣女大人,圣女大人似乎忙忘了。”说完径自了。

    玉蕊放下帘子,蹙眉犹豫,再看兰生道,“只有一顶轿,我若去月华殿,你就得步行去,雪很大呢。”

    兰生淡淡一抹笑,“不是说必经过月华殿?我等你就是了,反正还早。”想让她陪就直说。

    玉蕊放了心,实话道,“六殿下秋潭游水时溺了,之后一直静养,没让我去看病。但提亲之后却连着请我,我才不太愿意去的。你说,他会不会想吃我?”

    呃?看着玉蕊再认真不过的神情,兰生清咳,“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原来,玉蕊怕自己要嫁食人怪,所以只对众生在意,对自己淡然的一颗大心怎么都不肯屈从了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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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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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