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金木(下)
兰生放下心的那一刻,眼前重见光明。这才发现,罩着她的,不止泫瑾荻的大袍,还有一面叠起来的铜盾。显然,它们是避免三人刺猬命运的第一功臣。
叠盾的,当然是人,正在散开。十来人,虽然穿着瑾王府的侍卫衣,她却面生得很。不过,王府守卫这些事早就交还给泫瑾荻了,连带锦绣山庄转移的那笔巨款和不动产。傻不傻,她不知道,但知那笔钱放在自己手里浪费,不如给它原本的主人,发挥更大的价值。
泫瑾荻拿到银子后办得第一件事,就是装乡巴佬买下万和楼那块地皮,开了早安客栈。他没特意跟她说,她也没有特意问,但他亲自找平旺谈了造楼事宜,杀起价来毫不手软,让平旺在她面前大大抱怨了一番,说这位王爷精明得能出鬼,绝对是夫妻之间明算账。平旺没想到泫瑾荻就是他曾经忠心过的少东家,面貌上的巨大变化,让他忽略了同一颗聪明的脑袋瓜。正因为不知道,平旺真诚建议现在的东家,让她一定要管紧自己的财产,千万别让老公骗到一无所有。
兰生难得哈哈大笑,因为当时,她肯定自己喜欢商人精明的泫瑾荻,更胜过华丽妖炫的六殿下,情感上还可以明显偏心。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现在很清楚懂了他在心中的地位。无论是精明的,华丽的,妖俊的,阴恻的,还是温柔的。那个人之于自己,犹如水之于鱼。她在他身边才能呼吸至畅快,自由到任性。六皇子妃也好,瑾王正妃也好,能练到今日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都因为是他的妻。不过,嫁对人固然好,爱对人更重要,不然老公能让老婆这么痛快过日子?嫌麻烦还来不及。
目光集中在身旁的他,几乎忘了此时的处境。直到听见管宏惊喝。她才想起来好奇康氏父女和他们的手下如何了,立刻转正视线。她没有惊喝,因她张口结舌,无法发出惊喝。
刚才还气势汹汹摆箭弩的那些大汉。就好像有人打出一记漂亮的保龄球。一只站着的瓶子都没有了。可令她惊讶的。并不是全倒的集体效果,而是到处流淌的金红。
地室中原本满的炼炉,空了。盾挡得不止是箭弩。还有这场想都想不到的铁雨。铁雨不长眼,落谁烫谁,非死即伤。这是壮观却毫无怜悯的进攻法,没准备的人倒下,有准备的人站着,而能站到最后的人,完胜。
兰生最想问的是,这些铁水到底怎么从炉子里飞起来的?
完胜的泫瑾荻却似乎没有相同疑问,踩过敌人的尸体,踹开敌人的挣扎,在他的战利品跟前站住,银笛对准康掌事的喉头。
康掌事靠一根铁棍才没像手下那样死伤,但这一切发生太快,好不容易茫然的双眼重新聚焦,再看四周,神情不由骇然,比兰生明白得快,“你们带了能者!”
兰生漂亮的叶子眉飞挑,能者?
泫瑾荻不承认不否认,眼角瞥到往外爬的璃娘。璃娘没她爹的功夫好,但轻功不错,见事不妙就立刻躲到了门边。不过他看她爬的样子,大概腿脚受了烫,然而不必等他令下,两个侍卫已架起她,让他可以跟康掌事开始“友好”对话。
“既然已经逃不了,不妨识时务,说出你们的窝点,本王保证不说是你说的。”
康掌事面部扭曲,“我们影门弟子宁死不屈。”说完就要咬牙。
泫瑾荻却比他快一步,单手钳住他的嘴,另一手掏出帕子塞进他嘴里,“本王却不能让你屈死,还有你的好女儿,虽然不知她是你真女儿还是假女儿。无论如何,你俩之中至少有一个会告诉本王想知道的事,说出来之后,想怎么死本王都同意。”
康掌事唔唔唔抗议不成,同璃娘一起,强行让侍卫们押走了。
管宏瞪着脚边一滩铁水,就觉得不真,干脆蹲身凑近,还伸出手掌探温,
“我要是你,绝不会干这么蠢的事。”一个女声,慈和。
兰生循声而望,见屋顶破洞边坐着一位中年胖婶,面目慈祥可亲。
大婶身旁紧贴着一个小男娃,七八岁,眼睛乌溜溜,好奇和兰生对视。
兰生认识两人,姑姑和侄子的关系,府里人叫他们乐嫂喜娃,名字十分讨喜。有花说乐嫂力气大,能干铁匠的活儿,所以安排在惜园的杂事房里,平时照看牛羊,修补工具这些费力的琐事。而从南月凌嘴里,时而冒出喜娃这个孩子,听说很安静很懂事,又愿意帮忙,在瑾王府这个缺少孩童的地方,尽管年纪小他很多,已是最好的玩伴之一。
兰生印象里,既很少听人说起这对姑侄,见面次数也屈指可数。她记得住,因为王府里所有的仆人都要过她的眼,更何况这样一大一小的组合。当时就觉得女子一人带个孩子不容易,先安排到仕女楼做了半年,钱明观察下来人品可信,这才推荐给有花。
“这么看来,还是钱明走眼了。”兰生对喜娃笑了笑,再看回乐嫂。
乐嫂神情敦厚,“请娘娘别见怪,喜娃是我家独苗,而这世道容不下我们,唯有娘娘的宅子能让我们放心栖身。我家里父兄长辈不是短命就是被害,但要说什么强能,也实在拿不出手。我太祖倒是当之无愧的金行者,到我这代,只能操控铜铁。喜娃年纪小,力量却不小,若娘娘有空闲,指点他一二,但愿能长命百岁,娶媳妇多生娃,我就感激不尽了。”
兰生有点不好意思,她这方面几乎不学无术,不要带坏小孩。
“三十多岁的大妈,唠唠叨叨像五十岁。”屋顶上又出现一人,瘦高,黑胡,清曜冷目,“再不下去,就把房顶坐塌了,万一你这胖身子压到兰王妃,你拿什么赔?”
乐嫂仍是亲切笑呵呵的表情,语气也好,“瘦竹竿坐不塌房顶,风一吹就飘了。一个大男人长得没男人样,好歹我这是福气相。”
中年男子伸手竟将乐嫂捞腾空了,“胖子就是福气?笑不死人。”
乐嫂始终乐呵,但兰生诧异看到锅炉里仅剩的一点铁水升了起来,眨眼之间快如箭,往屋顶上的男子射去。
“都是自己人,别为玩笑真伤了和气。”不知自己为何当和事老,但兰生还是当了。然而,她说得有些迟,烫铁的箭头已飞到中年男子的面前,对准左眼珠子,要扎 。
中年男子一眨左眼,从天而降一个大水球,竟将这根烫铁箭冲掉了头,直直落回锅炉里,“大妈,这点不入流的伎俩就别在兰王妃跟前显摆了中,只会丢人现眼,显得你中年发胖,人老花黄而已。”说完,左手抄起小小喜娃,右手仍抓着乐嫂,扭身从屋顶不见了。
水行者!
管宏看傻了眼,怔道,“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是我家修铁匠,一个是我家运水夫,那个娃娃是--家属。”土,水,金,火,就差木了。让兰生比较欣慰的是,除了火童子,其他四行很有见地,明白能者已不该走老路傲娇,懂得适应时代,降低生活要求。
管宏瞥兰生一眼,“兰大姑娘当我傻。”
兰生耸耸肩,“不是当你傻,而是让你装傻。”
管宏立刻懂了,“你放心,今日发生的事,我出了这个门就全忘光。”天能已渐渐被邪术和骗术这样的字眼取代,就算曾经受人尊崇的大国师,民间如今也出现了褒贬不一的说法。时间可以改变一件事的真相,只要有人耐心布局,充分利用人言可畏。
泫瑾荻过来,牵住兰生的手,“还有两日,走吧。”
“就这么走?”兰生有些犹豫,看这一片狼藉,“如果影门得到消息,就算我们找到他们的大本营,恐怕也只是扑个空。”
她和他都同意,要破死局,就得先发制人。也就是说,救人的同时,要将影门宗主揪出来,以此要挟影门,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她才努力调查山殿所在。一个人能在建筑物上花那么多工夫,要么是建筑师,要么是主人,因为心爱,因此力求完美。山中殿,绿竹沁,还要金碧辉煌,是主人的心高气傲,也是他的野心贪欲。如果为了保住这份野心,也可以毫不留恋舍弃那座殿宇。能读懂这些的,只有身为建筑师的兰生。
“有人收拾。”照样走他的,泫瑾荻脚步不迟疑。
兰生被拉着走出门,尽管今天已经发生太多让她吃惊的事,再看到这个小院子,还是惊讶了。
冬日枯色的院子一片绿意盎然。水井不再喷水,原本淹水的地面上长出了厚厚一层草绒,将寸厚的水迅速吸干,并往屋里延伸;攀上屋顶的绿藤如梯,藤丝似织网,让侍卫们快速补洞。四个年轻人,双手撑着地,围成圈,闭目不语。他们身旁甚至开着各色的花,而这里的花草树木动起来好似快进的植物世界,用难以置信的速度恢复损毁的一切。
这些人是兰生请来的园艺匠,尔月庭那块大草坪就归他们管。而她一直以为,大草坪能四季常青,是因为关外品种耐寒。
不知道大家是否还记得,因为于思碧多事铲雪,结果把草皮铲坏了,兰生还趁机讹诈来着。要是于思碧知道这几位的能耐,就明白银子是白赔了,因为他们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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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双雕
大太妃寝宫,皇上驾到,特地带来一个好消息:奇妃很快会让出皇太后之位。
只是,贤太妃听完儿子的讲述,并没有大喜过望,反而皱起了眉,“瑾王是奇妃亲子,为何要帮我们对付他母妃?皇上,那对母子关系可不差,莫因几句花言巧语就上了瑾王的当。“
新帝本是脾气暴躁的人,但对生母还算孝顺,只是略有不以为然,“母妃放心,朕当然不会一昧信老六的。这其中的道理一套套的,让小安子跟您说吧。”
安鹄随同前来,作为皇帝最依仗的左右手,其实也是真正大荣的决策人,皇帝不跟他商量,也不会答应了老六的请求。
贤太妃同儿子一样,十分信任安鹄,就问,“安少相如何以为呢?”
安鹄在这对母子面前表现得恭敬万分,垂头道,“禀大太妃,微臣以为昨日之敌未必是今日之敌。瑾王这回对奇太后发难,正是所谓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奇太后还是奇妃时,对六皇子宠溺之极,明明六皇子已过于放纵荒唐,她居然从不劝诫。大太妃也是母亲,该知真正的母子之情绝非一昧宠溺。”
贤太妃点头,“确实如此,哀家那时喜而乐见奇妃放任儿子混天胡地不思上进,其实是挺奇怪的。六皇子小时候是聪明懂事,长成了废物,她奇妃功不可没。”
安鹄继续说道,“身为亲母。如此教养儿子,微臣认为只有一种可能,奇太后野心很大,大到怕儿子阻碍她的野心,故而养而不教,要将儿子捏在手心里当傀儡。”
贤太妃哼了哼,“那得她儿子当上皇帝才行,可如今是我儿称帝,表面尊她一声母后,她还真能像从前控制先帝那样。让我儿言听计从么?”
“正因事情未如她想得那般顺利。她才要占着皇太后的位子。”安鹄的情报虽然得到晚了些,至少比完全瞎要强,“先帝驾崩那晚,曾秘密召见瑾王。臣猜想先帝当时改立太子虽没有理由。但巧立名目。自己当太上皇,让位给瑾王,如此就没有废太子的争议。又一切定局,瑾王为帝。如今想来,我们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太子府近卫和都护军数千人保驾护航,其实赢在运气。”
贤太妃大吃一惊,完全不知道有过这样的危机。
“不过,一招输,未必满盘输。奇妃拿着先帝遗诏当了皇太后,目前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微臣却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已。一旦时机成熟,奇太后必定发难,让瑾王当皇帝,自己名正言顺掌管天下。而她现在开始动了第一步:陷害兰王妃。”这事泫瑾荻虽然没跟新帝说,但安鹄不傻,已经问过安纹佩,也知道不是贤太妃,那么陷害南月兰生的,当然就只有奇太后。“兰王妃身世勉强,且南月氏已没落,更同妖术邪能沾边,绝非未来皇后的人选。本来,以瑾王的风流,换掉兰王妃并不难,但谁都知道,瑾王自龙袍事件后收敛不少,从北关回来后,他也是闭门不出。”
新帝得意洋洋,“那是因为朕的太子盛名如日中天,有点脑子的,都明白大势已去。而且,老六虽闭门不出,养了一群斗士,日日在嬉斗馆喝酒玩乐,不贪女色,贪新鲜了呗。他那个人,本就没有定性。”
“总之,兰王妃不去,奇太后就不能选自己喜爱的儿媳,但等瑾王当皇帝,兰王妃当皇后,那就太晚了,这才在玄清观演了一出红杏出墙......”
“岂有此理,她这是笃定她儿子当得上皇帝么?”贤太妃怒极,“皇上,那女人留不得,干脆杀了。”
“太皇太后尚在,遗诏还存影响力,此时无论暗杀明杀,难免会让人怀疑是我们下手,对皇上的声名有损。”不是没想过,想过之后无法动手,安鹄面上一抹冷笑,“所以,瑾王自己送上门来,说能让奇太后让位,真是皆大欢喜。”
贤太妃明白了大半,“其他都好说,但瑾王为了正妃的清白要跟自己的母亲决裂,哀家不得不存顾虑。”
“大太妃英明,皇上与微臣其实都清楚,瑾王不会只是为一个女人。如臣之前所说,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上还未成为太子之前,瑾王还是六皇子时,他对帝位并未显出太大兴趣。”安鹄说得不错,“泫瑾枫”是不会在那上面动脑子,因为那是奇妃该操心的事。
新帝也道,“老六就是个草包,除了吃喝玩乐,别的根本不关心。”忘了他的脑子里也是草垛子,“他跟朕说,只要保证他这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他什么都愿意做。朕已坐稳天下,他娘还在那儿乱蹦跶,他怕死了被他娘连累杀头,所以先跟朕表诚心,同他娘划清界限。朕觉得,老六一来没胆,二来没种,为了保住自己,确实干得出不孝的事。反正是他去跟他娘闹,我们又不用担恶名,何乐而不为?”
“不担恶名,却要帮他还妻清白,不是吗?”贤太妃比儿子更喜欢不劳而获,心里总有点别扭。
“他不过让朕立三司会审,免得刑司让他母妃买通。三司会审下来,该有罪就有罪,只是他希望不要判死罪。朕跟他说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说无所谓,就是不想让他母妃称心如意 ,把兰王妃弄死后,又逼他造反。总之呢,朕配合他,他就有法子骗他母妃将皇太后的位子让出来,从此也无力反朕了。”关系到这位皇帝龙椅的事,思路分外清晰。
贤太妃脑子转不过弯来,最后又只能求助安鹄的态度,“安少相可信瑾王的诚意?”
安鹄默然片刻,“微臣以为,今日瑾王可为友。我们联合对奇太后施压,最好这对母子闹僵。奇太后如果让位,就再无威胁,奇太后不让位,证明确有异心,可立刻光明正大处决母子二人,所以此事对我们只有利。”他对兰生的私心,到底左右了他的判断。
“也是,我们也是时候和了不起的奇妃唱唱反调。”贤太妃终于想通了,还提到一件事,“三司会审,审得又是皇族,那就得在帝祠前设堂?”
“是,朕已下旨,命安相,京天监和安国侯为主审官,明日就开堂审理。第一日,朕打算旁听一下,也显得朕关心兄弟。”新帝神情挺兴奋。
贤太妃的顾虑渐渐成了欢喜,对于儿子接着要做什么已不太关心,毕竟心中期盼万千的事很快要成真。
新帝同安鹄走出大太妃的宫殿,仍兴味浓浓,口无遮拦说道,“南月兰生要不是早嫁了老六,后来朕又答应了你,朕就自己纳了。一般呢,美人不聪明,聪明了就不美,让朕没有胃口。这个兰王妃却不同,聪明够辣,美也勾人,又善解人意。啧啧...... ”
安鹄沉静不语。
“不过,又是老六的女人。事不过三,朕也有志气的,天下美人无数,何必就喜欢老六用过的。”这个上任半年的皇帝,最宠两个女人,都是六皇子的女人,“算了算了,小安子劳苦功高,你就求朕这么一件事,朕都不好意思不答应。老六还天真呢,以为他的正妃清白就能无罪,却不知她没罪也一定判了有罪,就比落在他母妃手里稍稍好了一点,能保命罢了。小安子,你这招一箭双雕,还能看那对母子狗咬狗,实在高。”
安鹄这才回答,“皇上过奖,微臣不过将计就计。”
新帝拍着安鹄的肩膀,在寂美的冷夜,畅快地笑。
“你说什么?”奇太后看着自己生就的俊美儿子,刹那之间,恍惚了一下。这个,是她的儿子么?
明日就是最后期限,姗姗来迟的泫瑾荻,挂着玩世不恭的招牌表情。他知道这个表情已有裂缝,但他无所谓,快了,自己不用再装泫瑾枫的时候就快到了。
但他仍需敷衍一下,笑容炫彩,墨眼呈妖,“孩儿也是为了母后的处境着想,请尽快让出皇太后之位。皇兄又非母后从小教养,放着贤太妃不能尽孝,却要当母后之子,岂非惹人议论。”
奇太后笑不出来,目光深不可测,冷望着儿子,“哀家不怕非议,这是你父皇遗诏,不过想保我平安。都说养儿不如老夫老妻,哀家如今方知,没了丈夫的女子实在可怜。”
“母后怎么如此说呢?父皇虽有爱护之心,但他已经飞天化龙,一纸遗诏能保护母后多久?母后在宫廷生活多年,不会那么天真吧?”泫瑾荻的口才是真好,两面都觉得在算计他,其实--
“当初你要是听了我的,也不至于这般尴尬。”奇太后实在忍不住,数落已经过去的事。
泫瑾荻却无意说废话,“母后害我正妃,无非是想我另娶于思碧。孩儿真不知于思碧有何好,寡妇不说,长得跟妖精一样,一看就知没有子孙福。”他知道他母亲的忌讳,“只是母后不跟我商量就设了这个局,到底是想我当皇帝,还是想我让天下人嘲笑?”
奇太后本来打算要装无辜的,不料儿子一来就要她让位,终于现出阴狠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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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成了,今天的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368章 纵横
“南月兰生不死,你就不听话。不过换个女人,有谁笑得了你?哀家近来对你真不能放心,所以找个放心的来照顾你。你不喜欢于思碧不要紧,娶她当正妻,又不是非要宠幸,就算将来你当了皇帝,想宠回宛贵妃,哀家也随你,只要你像从前一样,听哀家的话。”以为儿子对妖姬贞宛仍留恋,而不用宠幸于思碧那话更是睁眼瞎说,
泫瑾荻的脸上显出厌恶,“我以为母妃最了解我,莫非天下女人死绝了,不但配个寡妇给我,还要塞个父兄宠爱过的假姑子?”他以为她至少对另一个有些真母爱,如今看来也并非如此,因她不知,他兄弟和他有一点性格相似——洁癖。
奇太后头一回认真想了这问题,居然才发现她的风流儿子也许见一个爱一个,但确实只碰处子之身,贞宛婀姬都是他抛弃不要的。只不过,她做事有她不能妥协的目的,不管是儿子心血来潮得任性也好,还是成亲的儿子向着媳妇,她需要这个儿子重新成为乖宝宝,任她摆布。所以,未来的皇后必须由她来决定,才能让儿子彻底醒悟,兰生逃不开的死局则是震慑。
“好,哀家知道了,除了思碧不能换,其他女人随便你要不要。”以为这是她的最大让步。
“母妃,孩儿若娶于思碧为正妃,你可否从皇太后之位走下来?”他也让步。
“你这孩子恁地糊涂,哀家难道不知自己坐着这个位子。招贤妃母子不待见?但哀家这般隐忍,都是为了你啊。”
经营这样的母子情,如履薄冰,泫瑾荻眸子深处冰寒无温,表面不羁,“孩儿当然明白,母妃为了孩儿称帝,不但受父王的气,还受后宫嫔妃的害,苦心经营这个宫廷。只是。母妃失策了。”
奇太后沉着脸。“你说说看。”
“母妃第一错失,就是父王去得太快,未能捧我上帝位。母妃固然自信满满,认为占着太后的椅子。拥有多年经营的势力。就能弥补这一步错过。可惜却低估了新帝的班底。安鹄虽小人,但不得不承认他长袖善舞,为皇兄坐稳帝位出了大力。母妃还不知道。安鹄手中有一份名单,今夜就是名单上所有人的死期。”泫瑾荻从袖中拿出一份折纸,递了上去。
奇太后打开一看,神情瞬间僵冷,那上面全是龙虎营将领和后宫内官们的名字,每一个经她精心挑选培养,历经淘汰而留下,最放心最能干的人。
“你从哪儿得来这张名单?”她无法相信这些机密会被任何人查出来,但事实摆在眼前。
“母妃怎么了?刚才我已说了,是安鹄安少相手里的。”当然,安鹄也是从别人那里拿到的,哪怕步步高升,权力扩张,不过在水面浮着而已。偏偏,水很深。至于这个别人却是谁,不说也罢,何必争当不孝子,他心安理得,世人大概不会认为体面。
泫瑾荻又道,“皇兄说了,我要是劝不了你让位,他今夜不但血染宫廷,还要加你一个谋逆之罪。他认真的!就像当初冤我藏龙袍造反一样。母妃,其实只要我们安分守己,我当王爷,您当太妃,一生稳当,何必非要提了脑袋找死?当了皇帝又怎样?还多烦心事,天下要我们操心劳力。”
奇太后虽震惊自己的力量要毁去大半,心机仍算,“你懂什么?王爷太妃,听起来衣食无忧,小命却捏在贤妃母子手中。哀家自进宫后不知受多少气,在你父皇面前小心翼翼伺候,最终可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的稳当,而是为了我母子二人号令天下,主宰这个世道,再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新帝想加我谋逆之罪,难道就凭这张名单?”冷笑一声,将纸扔在地上,“这些人死也不会出卖哀家。没有证据,如何定哀家死罪?”
“皇兄不用他们出卖,因为我会在天下人面前代母妃承认异心谋变。皇兄答应,只要我这么做,就是与你母子决裂,你的罪与我无关。”泫瑾荻手里的好牌握了不少,现在才开始要一张张打出。安鹄的一箭双雕?没有他的箭和弓,连根羽毛都别想沾边。
眼光厉茬,奇太后喝道,“我虽宠得你无法无天,却没教得你这么蠢,居然听信外人的话,要跟我断绝关系?”泫瑾荻是她儿子,一旦他指认她谋逆,还需什么证人证物?
泫瑾荻面露一种恐慌,“母妃,皇兄已是皇帝,你再图谋也枉然。只要你占着皇太后的位子,皇兄和贤太妃必定视你为眼中钉,不拔去绝不会痛快。你哪怕再经营有方,也难敌大势。孩儿不懂,为何就不能安份当个富贵闲人,不用操心天下事,活得舒舒服服。”
“因为你太天真。”奇妃恨声,“就算我们肯闲,贤妃母子也不会信,等新帝真正掌握了朝廷,一定会拿我们开刀。先帝在时,我们母子得意,多少人对我们有积怨,多少人想看我们死?你不明白就别乱插手,为何不能信我?我何时亏待了你?为了你,连你兄弟都......”嘎然止声,她选错了么?
“母妃后悔了?”冷冷的声音,眯狭的墨眼,妖,魔。
奇太后阴狠的神情略平静,“后悔又有何用?人都死了。我的儿,这时候我们母子不联手,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泫瑾荻语气也好了些,颇显得无奈,“母妃怎么这么糊涂?若非要保全你我的性命,孩儿何必苦苦劝您。皇兄早有打算,又掌握了这张名单,今晚就会血洗宫廷。无论我答应不答应帮他,他已不愿意停手。您不让位,他就将名单公告天下,金口玉言定你我的罪,斩立决;您让位,至少和今夜要被法办的逆党无关,暂时还能安然。皇兄给我指了一条活路,我希望母妃您也给我留条活路,到此为止,别折腾了。”
奇太后却将黎公公喊进来,“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哀家只好拼一拼。你传话下去,计划提前,立刻准备换天。”
泫瑾荻捧腹大笑,“我的娘亲欸,您怎么现在还不明白,皇兄本来没有名目,只能拿你的手下人出气,让我站他那边。但你要是动手,这个罪名可就坐实了。您自投罗网,让皇兄捡便宜。”
奇太后一点不怕,“我儿小看了哀家,哀家还有--”
“影门。”泫瑾荻帮她说完。
奇太后立刻站了起来,不可置心的目光,“你如何得知?”
“母妃若是轻举妄动,别怪孩儿不念母子之情。”倒也不是什么都能推给新帝的。
泫瑾荻的布谋,不是皇帝看他和奇妃狗咬狗,而是他要看皇帝和影门狗咬狗。影门一直以奇妃为前阵,占据后宫,延至朝廷,其主力化整为零,分散各处配合奇妃行策。先帝后期对奇妃言听计从,为影门走到光下做好了铺垫,但最后决战来临前,影门必须悄悄重归为一,绝不能惊动新帝。照他的预计,到此时,他母亲和影门宗主的动作都是在清除他继位的障碍,一旦他的正妃换上于思碧,就会夺帝位。也就是说,还得屏住最后的气。对于看似势不可挡的影门而言,新帝是他们唯一的忌讳。如同打猎野牛群,野牛的头已在陷阱边,掉进去就是猎者赢,提前察觉却会被牛群攻击,前功尽弃。
泫瑾荻这几年的休养生息,暗中培植了不少自己人,但要明刀明枪对峙,在帝都是做不到的。一来,没有兵权;二来,不敢拥兵。但他这招借力打力,两边周旋,似纵似横,挑拨离间,却是把双刃剑,用得巧妙救得了兰生和自己,用得笨拙害死了兰生,他的命也休矣。他毫不怀疑,他的母亲会放弃自己,如果她确定他绝不会当傀儡。而他的皇兄,杀了他大概才能睡安稳觉。
奇太后缓缓坐下,神情奇异得淡然下来,“枫儿,我们母子这些年都没好好说过话,今夜看来是个好机会开诚布公,你尽管把心里话说出来,只要记住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没什么需要顾忌犹豫的。”
“母妃不必如此严肃,孩儿若想同母妃决裂,早就将此事告知皇兄了。至于影门之事,也是昨日偶然得知的。我陪兰生去一家建材铺,叫景秀庄,和那个人开的锦绣庄念起来同音,我就特别讨厌 。说不上两句就闹了起来,知道我是王爷,居然还敢对我动手,我就让人捉了关在府中地牢。结果您猜怎么?”泫瑾荻看着奇太后,见她挑起了眉,接着撒谎,“那个姓康的掌事捱不住打,又不想他女儿受刑,竟招出母妃是他同门。孩儿这才知道影门师祖就是大荣建国的第一功臣,说合了其他能族灭了风族的谋士,后来并没有像史书记载的养老去了, 而是成为元帝的影谋,建立了影门,只听皇帝一人号令。”
“不知母妃是否还记得父皇身边的燕公公?”仿佛没注意奇妃眼底的冰霜,泫瑾荻笑得没心没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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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二更晚上九点。(未完待续。。)
第369章 同谋
奇太后听到自己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燕公公又怎么了?”她交待寒索杀人灭口,不料人早跑得无影无踪,而且不止燕公公,改遗诏的人也不见了。
“燕公公出宫前跟孩儿说起父皇有一支像影子存在的神兵,目前由母妃掌管,将来我若当了皇帝,自然听我调遣。燕公公走得仓促,我没来得及细问,现在想来,他大概说得便是影门了。孩儿虽然愚钝,但也总算明白父皇为何珍爱母妃,一定是母妃能为他分忧。”泫瑾荻扮泫瑾枫,其实不必扮得太蠢,毕竟兄弟俩一母同胞,资质差不多。
奇太后问,“是你放走了燕公公 ?”
“燕公公求我的,说他年纪大了,又怕新帝上位找他的错,但他宫里待得太久,要求放出去养老恐怕不易,所以让我帮他出宫。我看他从前对父皇母妃相当尽忠,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兄当了皇帝,他的命运估计凄惨,就答应了。母妃不高兴么?”泫瑾荻皱眉。
奇太后心情糟糕透了,但三番四次仔细探,探不出儿子的异样,“没有什么不高兴,哀家本来就要放燕公公出宫,想不到他舍近求远,会跟你开口而已。”
泫瑾荻笑了笑,“求您求我都一样的。”
燕公公走都走了,现在追究也没有意义,奇太后回到影门的话题上,“燕公公说得不错,影门是皇帝直接调派的力量,你父皇在世时忙于政务。看哀家可以信任,就交哀家协理,但说同门实在勉强。不知那个康掌事为何语出轻狂,哀家很想亲自问问他。”
泫瑾荻却当没听懂,“影门虽属皇帝专用,想来母妃不会交给皇兄。”
“枫儿,你到底想说什么?”奇太后其实有些坐立难安,康氏父女被捉,出乎了她的意料。处决兰生有她一面私心,影门机密突然放在了秤上。让她突然心中失衡。
“母妃刚才气孩儿不顾母子情。答应皇兄逼你退位,如今却应当明白,孩儿若真不顾一切,早将此事告诉皇兄。”泫瑾荻先给巴掌再给糖。“实在是因为皇兄手上有母妃结党谋位的证据。逼得孩儿不得不与他妥协。母妃。退不代表输,但人死了,就绝无翻身的可能。影门听命于母妃。即便退到太妃位,并不影响大局。孩儿难道不知道,若没有了母妃,荣华富贵自己又能享多久呢?”
奇太后心里不能轻松,“那你究竟想如何呢?”
“请母妃退位,我将康氏父女交给你,而且还娶于思碧为正妃,一切就像从前,什么都听您的。但不是现在,明明皇兄已有准备的情况下非要对着干。孩儿实在怕死得很,求母妃三思而后行,小不忍则乱大谋。”
奇太后已动摇,但仍谨慎行事,改派黎公公去打探今夜宫里的动静,是否真如儿子说得,新帝有准备。
黎公公很快就回来了,脸色惨白,禀报说他才出大门就让皇帝近卫挡回,说今夜宫廷戒严,任何人不能随意走动。奇太后颓灰了脸色,这才信了儿子的话,这晚她的翅膀要被新帝狠狠折断一只,儿子怕死,关键时候肯定倒戈,那也是她宠坏的。形势产生了出乎意料的新变化。有了这样的判断,她调整得也快,正装出发,要求急见新帝。她并未对儿子说要退位之类的话,但泫瑾荻知道,他已成功。由皇兄保兰生的命,他为之献上太后的王冠,履完约定。
天牢里外正换班,王麟是看管的首将,打着呵欠,不怎么像样。
“老大,看管天牢啥时候成了咱们的事了?明摆着欺生。“
左龙营里明争暗斗的厉害,大将军的人和原本的太子近卫队互相别劲,为了肥差,大打出手都不算夸张的说法。看管天牢不像外边刑司府衙的牢房,没有油水可捞。想想看,天牢里关的人,要么是皇帝恨毒的死囚,要么是大官贵族家的,能来探监,自然身份高不可攀,谁能从他们那里捞油水?磕头都来不及。
“你懂什么?今晚上到里面去守的,都是倒霉蛋。“王麟捏袖子擦眼中水花,瞥一眼不远处的金瓦明宇,夜色似越来越亮,应该已经开杀了吧。不过,对方也是将卫,不可能乖乖受死。就算是宿命,也会拉很多人垫背。
“所以不能选错边啊。“他小声嘀咕一句。那位啊,对付亲娘不眨眼,出手就废她半生心血。但不能说那位狠,因为当娘的,先没得人性。
手下当然听不懂王麟什么意思,忽然看向前方,“老大,有灯光!“
王麟也看见了,却是早知道的客,故而不惊,吩咐将牢门打开,然后在门前恭候,等人近了,跪单膝,“末将参见公主殿下,小郡王。“
六道身影,四人带刀,两人披夜斗篷。篷帽落下,正是五公主和小郡王庭筠。
“眼力不错。“庭筠代母亲开口,“怪不得王将军官运亨通,一路直上。‘
五公主却冷哼,“滚开!本公主要探监,就算皇上也不好拦,小小一个武将,敢挡,斩立决。‘
王麟跪着,“末将不敢,愿头前带路。“
“ ......‘五公主本以为会受阻挡,因瑶璇是兰王妃一案中至关重要的证人,无论是谁给兰王妃下得圈套,一定会安排自己人严密看守,“算你识时务。“
王麟低头不答,命令门卫们守住牢门,有风吹草动立刻禀报,这才起身走到里面去。
庭筠悄声对母亲说,“前些日子您来都白跑,牢头是龙营大将军的人。而瑾王让我们今夜来探,天牢的看守就变成了皇上亲信,看来是真要联手对付奇太后。“
五公主不想在王麟面前透露过多。对儿子作了个安静的手势。
王麟听在耳里,只当不知道,径直走到阴森的牢底,沉眼看了看里面躺在草垛子上的人,说话却无任何情绪,“女官大人,公主殿下和小郡王来看你了。“
五公主见瑶璇身穿血衣,躺在草堆里似昏死过去,立即心生怒意,对自己的刀卫下令。“让王将军尝尝断骨头的滋味。“
王麟闻言不动。被五公主的刀卫揍到蹲地,且双臂向后折起,眼看要废两条胳膊。
“住手......‘瑶璇喘着气,勉力从草垛子上抬起头。“公主......殿下......婢子的伤与王将军 ......无关。 ‘
五公主本来就是在气头上。一时没管谁是施刑者。只找眼前的王麟晦气,但听瑶璇开了口,心中略安。让人放开王麟,语气却不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本公主把牢门打开!‘
五公主的刀卫下手不轻,王麟咳了两声,抹过鼻头血,脸上打着笑,竟是一丝抱怨的神色都无,掏钥匙开门,“公主没打错人,瑶璇女官受冤入狱,末将虽然今日才接管,也是这天牢牢头,该担些责任。‘
五公主瞥他一眼,走进牢房中,不顾瑶璇身上血污,“这小子油嘴滑舌的,倒不似你说的那个无理小霸王,想来是长进了。‘
王麟顿时尴尬,“哈哈,年少时的坏事让公主知道了,丢人,丢人。 “
五公主冷笑,“不然你以为本公主真是随便找人出气么?就你从前对瑶璇做的事,折你两条手臂都算轻的。“
王麟连连道是。
五公主再仔细看过瑶璇,命刀卫进来背了人,紧接着就往外走。
王麟有点没料到,跨站门前一步,“公主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把人打成这样,自然要带她就医。“五公主拢了秀眉,“她是证人,又不是犯人。“
王麟为难,“这点末将当然知道,有人想要瑶璇女官改口供,这才严刑逼问。只是皇上下令,让末将小心看管。明日就是三司会审,请五公主稍安勿躁。“
五公主却见不得瑶璇伤成这样,“本公主明日准时带她上堂就是。“
王麟寸步不让,要说职责,并非真要向皇帝交待,“公主殿下,末将能让您探监已是违背旨意,怎能再让您把人带走?瑶璇女官一旦出了天牢,她的证言就能让人指控为买通篡改,对兰王妃不利。‘奇太后纵然今夜失去太后之位,并不代表兰王妃的事就能随便了结,这其中固然是因为兰王妃与瑾王的夫妻关系,也有兰王妃本身让人觊觎的原因,所以案子一定会认真审。
庭筠在一旁听着有理,“母亲,他说得不错,瑶璇只要一直在天牢中,就算要指责串供也可反驳。“
五公主冷静下来就知道他们说得对,但见瑶璇遍体鳞伤的模样,心里十分难受,气自己道,“难道来瞧过就好了?“
瑶璇气虚回应,“公主殿下这般记挂婢子,婢子就算死了也无怨无悔。“
王麟道,“末将已请大夫来看过,伤势虽重,不至于要命,如今上了伤药,等过了明日,小心将养着,一定会痊愈。公主殿下若真想帮忙,倒是能做一件事。“
“何事?“五公主问。
“本案另一重要的证人也在牢里好吃好喝供着,以五公主的威仪,没准吓得明日会审时说实话了。“王麟垂头回答。那个说兰王妃让年轻道士送进屋子的小道士,看到五公主会脚软,加上奇太后将变成奇太妃,正是突破的时候。
这是要她恐吓别人去?五公主好笑,“你不怕他临时反口说出本公主威逼要挟?“
“只要不出这天牢,是黑是白,由末将说了算。“这里所有人都是他的心腹,一旦统一口径,反口的人,死无葬身之地。
霸是真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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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370章 天门
五公主一走,王麟就命所有人进入天牢,关紧石门,同时也将宫里兵刃相见的激荡声音杜绝在外。没有手下敢再问多一句,就算没有实战经验的人都明白,那些绝不是午夜练兵。
王麟独自走到瑶璇的牢房,沿着铁栏坐了下来,手腕子搭在膝盖,垂头似要睡觉。
瑶璇白日里睡得多,这会儿分外清醒,看着王麟的阔背,不由吃力开口,“你......为何帮兰王妃?”
王麟没睡,睁眼发呆而已,听到瑶璇的声音就回了神,嘿嘿笑声伴着,“不是说过了吗?因为咱们是同乡嘛。”
微弱的烛光在瑶璇侧面闪烁,却照得目光清亮,“我换个问题好了......你为何帮瑾王?”
王麟垂沉的脑袋抬了起来,眼中映着同样的烛火,也是明光一片,“曾大姑娘越问越偏,瑾王跟我都没见过几面,况且我和他阵营对立,怎么可能帮他?你知道我这个人,怜香惜玉,更何况兰王妃和你都是瑶镇出来的,只要不影响我官运亨通,能帮就帮一下,既不能真解了兰王妃的厄运,也不能免了你的皮肉之苦。”
瑶璇不说话了,只是静静看着王麟的影子落在草垛边。
她错以为了么?如同烛火的把戏,将小霸王的影子添拓增宽,成为正人君子?
轻轻叹口气,瑶璇调过头来,瞪着如鬼怪一般丑面的天顶。这是怎么了呢?自己怎能因他来守而觉得松口气?还跟他说这些明知得不到称心答案的话。这个人虚虚实实,看似和当年的小霸王完全不同。但细想一下,又发现那个吃西瓜笑嘻嘻逼她卖身的家伙也不过是瞬间的记忆罢了。如今三番两次相遇,反而看得更清晰--
王麟,不简单。
“你说解不了兰王妃的厄运,难道明日三司会审还不了她的清白?“不说他了,说他们共同关心的人吧。
“无论能不能证实兰王妃偷情之事子虚乌有,此案已远播出帝都。这种事,谁关心真假呢,不过供人说三道四,添油加醋。看名门贵族的笑话罢了。 陷害兰王妃的人。与其说是针对她,不如说是针对她的名誉。名誉一旦摧毁,百口莫辩,对生活在皇家的人来说。生不如死。除非。今后。有一场比现在更大的事件,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冲刷洗净恶名。“清白。损起来容易,建起来难,如果不想死在正妃位上,南月兰生就必须先退场,哪怕退得狼狈,退得不体面,却也是莫可奈何的事。
“兰王妃虽然厄运难解,我却不能落井下石。我的证言也许现在力量微薄,但有朝一日会是那排山倒海中的一分力量,还以阴谋于真颜色。“瑶璇的通透无与伦比。离开那个透不过气的家,曾令她痛苦不堪,不料成就了她自己。
人的际遇,有时候真是沮丧万分,但等回头再看,好像命运专门打造,合身之前必须经历的过程。
“不错。“王麟十指交叉,呼吸绵长,“因为只有真相才经得起锤炼。曾大姑娘这些日子所受的痛苦不会白费,如同兰王妃的厄运还能转寰,虽然难捱,好在你不是一个人捱。“
瑶璇没再说话,王麟也无声,捱着,彼此挨着,捱。
无星的夜,北风呼啸,狂怒打卷了草叶,在平整的大草坪上肆意穿行,甚至惊起湖里的浪。浪急涌,拍打着船屋的底身,掀上风吼的回音,似要啸进帆窗,震慑里面温暖的明光。
奇异的是,风进不去。明明帆窗高升,北风的嘶吼那么令人战栗,已经扑到窗口,却似撞上坚实的岩石,拍碎了只能四散奔逃,躲进溅起的水花中,明光耀映下,化作无数星灰,竟成了美景。
不过,这并非是兰生的天能,而是建造船屋时考虑了湖上北风太烈,对于门窗的方位颇讲究了一番,能避免北风直入,春夏的风却受喜爱, 让屋子冬暖夏凉。这种建筑避免出现穿堂风的开口,再基于地理位置和风向,利用屋内屋外气压的不同,导风临窗变向,算是建筑设计中的简单运用。
其实,知识能够创造的奇迹一点不会比天能少,兰生如此坚信。但身为能者的一员,她也终于明白,自己既然不能逃开风族的血脉传承,也就不能再对其他能者视若无睹。光说跟自己无关,实在有点自欺欺人。她是能者,她两个妹妹都是能者,投奔她的,悄悄隐身在府里的,关键时候为她舍命的,已不容她蒙起双眼装不知道。
大巫的木卷,她曾以为有什么秘诀,能够呼风唤雨,能够超越一切,虽然没有全情投入,但也因为这种好奇心,花了不少时间来解密。结果,在她命运重大转折的前夜,木卷居然自己裂成两半,轴心里藏着一个古老的羊皮卷。
兰生看过一遍,就让香儿去了玲珑水榭请人。从对天能的漫不经心,到对五行能者的守护感动于心,似乎历经很久,但能者的出路却从很早开始就困扰她,直到最近才隐隐有了想法。而羊皮卷上的话,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如今,她即将离开王府,府里的能者们会失去庇护,显然不能再拖延了。
“兰王妃大劫难消,这时急找我们,莫非想通了么?“
门外,三人的袍子让狂风吹得啪啪响,但他们一进门,连一片衣角都不掀了。遥空先以为是兰生的风能,但看她安坐的样子又实在不像。能者若施展力量,近到这样的距离,是瞒不过他的,哪怕风者已是最高。
“想通什么?“兰生笑,似乎不担心大难临头。
“跟我们走。“车非微,平易近人的相貌,这时看起来有些高深,有些模糊,似那张普通的脸不过是假面。
“不是让有花跟你们走吗?“兰生开玩笑。
“兰生,既已明白,何必顽皮?你想问什么尽管问,不过,对于已经知道答案的事就不必多说了。你的时间不多,我们也一样。“遥空,早在作为金薇生父之前,就待兰生如亲侄。
“我没什么可问。”她也不知道答案,因为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风族后人的最后使命,“只有一事相求。“
遥空目光深远,仿佛已知她的请求,“你想让天玄道收留天下能者,但你仍要留下。“
车非微同身旁的柴鬼对换一眼,他没有师叔的预见力,十分困惑,“你还是不信天玄?“
兰生摩挲着羊皮卷,淡然道,“风族留恋尘世,甘守天梯,终究被尘世的野心利用,导致灭族。风族最接近神族,神族生活在天界。风族如果没有放弃,也应该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这些从前是传说,将来也只是神话。道家亦有传说,得道者升天,参悟者出尘。传说种种,信的人和不信的人,都要继续生活。但我能不信么?我自身有一种力量,神乎其神,自己都不愿意去相信。“一手摊开,紫风从掌心卷开,渐渐化为清风吹向三人,让他们的衣片飞在空中,看他们毫不诧异却眼亮的神情,“我不顽固,知道宇宙太大太奇妙,并非肉眼能看得清,但我也不执着,无心探知传说中桃花源的所在。“
如果她必须要用科学逻辑来胡猜一番,或者是宇宙另一端的某个地方或者看不见的四维五维空间,在这个世界的某些地方存在着入口,而能进入的人,要么是本来属于那里的,要么是血脉相承的。
“天玄封山,如同风族守护的天梯,后者已经关闭,前者将要关闭。我查过书,天玄道出现得很晚,但弟子收得非常多,故而名声响亮。但天玄本教却十分神秘,封山之说更不为人知。遥空叔叔,你故意说给我听,想让我产生好奇,能发现天玄与其它大宗大派的不同。“有些玄幻的事,其实只要有心里接受度,都不玄幻。如同外星人到底存在不存在,兰生认为,这是不需要有争议的事,因为宇宙巨大,无奇不有。更何况,她那个世界,科幻电影里的东西正不停变成生活中的普及物。
“兰生,天玄不玄,和风族没有血脉联结,却同守一种天梯。数百年的事因风王之死而永远尘封,是抉择的因果;天玄封山,也是取舍的因果。这回再封,将永不再启。“遥空说完,眉头悄皱。
兰生看出他的心情,“遥空叔叔曾说天玄封山自己未必走,如今更是犹豫,显然因为金薇。那么,您应该很明白我为何对封不封山没有兴趣。除非你能带走我身边每个人,否则就不用多说了。我的要求,叔叔已猜中,若您不能做主,就去问能做主的人,可否带走所有愿意进天玄山的能者。“
羊皮卷上是风王遗言,说风族该走不走,因他自私而铸成大错,天梯已是死梯,但天路不止一条,只要后人有心寻找,终有一日会再出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泫皇不善,能族的命运必定越来越艰难,大荣将没有能者的容身之所,所以风者千万不要像他优柔寡断,要带领幸存者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
这段遗言,和兰生的想法不谋而合,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最后一战就能心无旁骛,不必在天能和长技之间两头又攻又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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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亲提到五行者的称谓应该倒一倒,用行土者,行金者,以此类推。聆子也想过,最终大概想到了土行孙,哈哈,所以才用土行者,金行者这样的顺序。
谢谢亲的仔细,好高兴。(未完待续。。)
第371章 夜尽
帆窗的尖顶挂着橘灯,高高低低的,在浓厚夜幕中清晰显出凹上的灯罩形,似将刺骨的寒风反拢。窗里明灯敞亮,驱散湖面上的冰冷,即便立在对岸,都能感觉到温暖。
那里,仿佛等待着一轮炽日,随时会跳出来照耀大地,替换去无尽的黑暗。
“主子不去见她么?”红影问。已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以为很快就会进船屋取暖,不料只是隔湖单望。
他曾厌恶灯光,因为千万盏的灯,却没有一盏是等他的。而她特别喜欢灯饰,不但水廊造火墙,厅堂摆灯架,无论多晚,都会到处留些亮,哪怕微小一簇,或在路口,或在桥头,或在林边湖边草地边。如同此时此刻,他身前一座小小塔灯,风吹不熄,与船屋的灯光遥应,仿佛也接来了橘暖,即便驻足已久,都不觉得冷。
他的家,他的妻,与他处于同一片灯色里,心就能这样,满足。
他是弃子,有父有母,出身极贵,从天坠地,不如一个乞丐。大起大落,性子也跟着扭曲,时冷时躁,患得患失,一身的臭毛病,连他自己都喜欢不了自己。他还得承认,走不了路快咽气的景少东可能是他最君子的一面,因为病得无力,冷嘲热讽和耍恶刁钻之类的,都做不出气势。病愈之后,再让他像病秧子的自己那样君子,竟然难为。他本性傲慢,天生骄子的霸道刻入骨子里,即便活在地狱的那些年。仍没有磨灭殆尽,没有病体的遮掩,更变本加厉。因此,对她,他死死纠缠,就像个小鬼,没品没德,没脸没皮。他也想毫无节制地宠她上天,那么今后她再遇不到一个像他这样的,永远必须攀附他。
但南月兰生不属于任何人。明明是天能者。却不图这条捷径,以出类拔萃的长技换取她追求的生活,不妥协不安分,也不怕失败。执着向前。他以锦绣山庄的少东身份帮她时。开始虽欣赏她的勇气。却也认为她会以惨败告终,从此当回千金小姐,靠父母谋她一个富贵婚姻。倚仗夫家继续过好日子。以他当时的认知而言,那样相夫教子的命运,也许才是她的福气。直到她给他看了一张手绘图,好个神仙楼,几乎一眼就知道了她的自信来自何处,也从此彻底改变了他对女子的轻视。迄今,他忆及那一场万人空巷,心情仍会激荡不已。
她既然不可能附属他,他就必须保证她和自己的并驾齐驱。她在某方面的迷糊,大概压根没考虑不远将来要发生的事,他却因为她的执着,必须早早盘算在心。如同他将他的身家尽数托付给她,如同他鼓励她成为大造之主,被阴谋围绕的兰生,他想得已不是如何还她清白,而是更高更远。
他敢打赌,她根本想都想不到那个结果,甚至会排斥,然而他对她的执念,与他的这条命等同,即便要使出卑鄙的手段,也不惜。他和她,必定比翼双飞。他飞得多高,她也要飞得多高,反之亦同。因为她宠坏了他。这些等他的灯火,这片待他的安居,没有她,不成家。而他,再也不愿意无家可归。
“主子?”红影以为他没听见。
“她正处理自己的事务,等等吧。”船屋有客,而且兰生之前和他说过这事,他觉得她想得不错。
数百年的迫害已将能族逼到绝境,就算大荣无存,以兰生的力量也能保几十年平安,但几十年以后呢?同类之间都相残,更何况异类,天玄道封隔俗世,无疑是给多数能者一条最好出路。至于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他和兰生一样,不关心。她走,他也走,她留,他也留,若天玄道不能接受凡夫俗子,又非带兰生走不可,那么就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出来了。”红影眼尖,见七八道人影走出船屋,正是五行能者。不过,他们并未马上离开,反而聚在湖畔,好似商量着什么。
泫瑾荻终于动了步子,湖小路短,很快就来到小圈子前,故意不掩的脚步声顿时引得他们看过来。他虽然贵为王爷,但这些人非他族类,一个都没对他行礼。他自然无所谓,但由小看大,更肯定送离能者是唯一正确的做法。能者的异同会引人觊觎和嫉妒,自身又骄傲,不愿受拘束,比起给当权者带来的好处,更多是无法掌控的坏处。
“既然领了命,还不去办?”他亦不客气,而且知道如果兰生和遥空谈好了,就会让这些人当信使,通告藏身各地的能者赴天玄山。
鼠八俨然是这群人里拔尖打头的,黑豆小眼珠滴溜转,“王爷比兰王妃还着急,莫非耍什么坏心眼?”
泫瑾荻声音幽冷,“说说看。”
“我母族公主身份至尊,下嫁给王爷,是王爷福气太好,就算你配不上,木已成舟,咱也不好说话了。”鼠八摸着鼠胡。
“母族公主?”泫瑾荻妖美的脸上一抹冷笑,“除了风族人,其他能族都是我家爱妃的仇人。父债子偿,别以为隔开几代就可以一笔抹净。你们欠她的,我本该帮她讨回,但给你们机会还债而已。”
“哟,王爷说这样的话,好似忘了自己姓什么。我们老祖宗即便有对不起公主的,比不上你家祖宗,是主谋凶手,又对能族背信弃义。若要照着父债子偿的规矩,你是我们所有能者的最大仇人之一了。”和里和气的乐嫂,能将咬牙切齿的话说得那么亲切,也属天生一种能耐。
“乐嫂说得一点不错。”鼠八就是对她亲切语气有点无奈,只能自己加重恶声恶气,“王爷不要五十步笑一百步,若没有你的老祖宗。我能者母族仍在,能族兴旺,哪有你们这些无能者指手画脚的地方。不如到此为止,互不找老祖宗的麻烦。”
泫瑾荻反身要进船屋,他也许说话不客气,但并不觉得是自己先挑衅,因为听到那些要将兰生拉离自己的话,十分不爽罢了。
“王爷有意夺位?”一声沉钟,却不苍老,在各人心头撞击余音。
泫瑾荻回头。目光对上水行者。他知道此人叫玉原。与鼠八一起运水车,四十岁开外,一张难以笑开的黑脸,说话也冷。即便对待女人和孩子。也不容情的语气。
“你该知。这样的话若传到新帝耳里,瑾王府上下将没有一个活口。”叫他如何跟他们客气?
“王爷安心,今夜风密土实。”鼠八的意思是。隔墙无耳,传不出去。
泫瑾荻听得懂,但丝毫不动声色,“本王若想当皇帝,早就配合奇太后,听先帝安排,何必等我皇兄继位后再行大逆?本王不求有功,但求无错,当个逍遥王爷就好。”
水行玉原冷冷打量了泫瑾荻片刻,“王爷心思缜密,不轻信他人,是个好习惯。我母族公主为你而留,不管你将来当不当这个皇帝,希望全心全意待她,若让她伤心——”突然不说了。
泫瑾荻墨眸沉金,金色的灯影之上却是一片清澈,转回头去,“走吧,总算有人帮她挑了这重担,虽然我并不以为然,但只要别让她在你们和我们之间动摇,谁作恶谁受恶,都与我无关。就有一点,别看她似刻薄不近人心,其实是迷糊的性子,让你们通知天下能者汇天玄,八成没提任何条件。”
玉原抬眉,“什么条件?”
“能者也不尽是善者,天玄道的神秘一旦被那些人得知,说不准掀起腥风血雨。得道成仙,长生不老,为了这,连皇帝都可以不当,所以,我要是你们,会好好过一过筛子,挑些像话的,宁缺勿滥。等到了你们公主跟前回话,就说事情办好了,因为跟工造没关系,她应该不会多问。”他,言尽于此。
五行各能互看一眼,竟大有赞同之意,分头散开,收拾行装去了。
后来证明,泫瑾荻的劝告相当正确。由于谨慎选择,才没有受到天玄道突然加设名额限定的影响,避免了你争我夺的一场劫难,顺利封山。
泫瑾荻进了屋,见兰生坐画板前对着炭笔造图发呆,就将她拉下高脚椅,“这时还想着造屋,岂非气死了影门宗主?他放你走,是想看你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焦头烂额的模样。”
“谁说我不焦头烂额?”兰生揉了揉眼,走到窗口调整帆板的方向,立刻让杀进的北风吹得一个激灵,清醒不少,“天快亮了。”
泫瑾荻只字不提自己给那些能者的“建议”,一如他不喜欢邀功,更何况此事还有阳奉阴违的性质,绝不可能招供,淡淡嗯了一声,“皇帝近卫已从宫门出发,这时就快到府门外,你若想睡,只管睡,这点架子,我瑾王府还端得起。”
兰生将被这支近卫押至帝祠前的光明堂,接受三司审问。
兰生却摇头,对守在外的红影道,“去府门前看着,近卫们一到,即刻来报。”
红影没有半分迟疑,走了。
泫瑾荻看穿了,神情含笑,“你找借口遣走她,是想和我独处?”
“是啊。”兰生凤眼飞起艳俏,细腰垂柳绦,碎步踩春水,“你让所有人以为我怀了身孕,以免时间一久被拆穿,最好就是真有了,但我等会儿就要蹲大牢去,此时一刻千金,睡觉多浪费……”
泫瑾荻爱极兰生此时的风情万千,妖眸浓墨闪彩,突将她横抱起,往里屋走去。
彩珠的帘子乱晃,串着的符纸打转,延续当年保命符帘的风格。终于闯进来的北风使劲吹灭了明灯,忽然暗下,只能由彩珠摇曳几波淡淡的云光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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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拉灯了,亲们,晚安哈。哈哈!
不要问我造人成不成功的问题哦。(未完待续。。)
第372章 押囚
鹅毛雪,在暗夜中预告白昼,衬亮了尚未启明的天幕。一队人马立于瑾王府门前,从让门房去通报,到这突然间的风大雪大,已等了大半个时辰。但那扇大门,没有再开过。
来押兰王妃的领将并非等闲,姓李,字征程,和南月家有亲戚关系。南月萍先母李雎,是李征程的嫡亲姨母,而李征程是南月萍的大表兄。说起这对母女,曾是南月家的得瑟人物,一惹事就是一家子的鸡飞狗跳,让人恨得牙痒,和兰生更是互不顺眼。以为南月萍出嫁后,母女俩换过格斗场,就不会再回头找麻烦,毕竟单是南月萍怎样从后宫中脱颖而出就够两人机关算尽了。不料李雎因南月涯和邬梅死遁入了魔障,向太子请命,由安鹄执行,居然开棺验尸,结果却死在安鹄剑下。
那之后,兰生再没见过南月萍。只在一回不得不应酬的场合里,安皇后故意要下她面子,提到南月萍精神状况不太稳,似乎因为李氏急病走得太急,受了刺激,皇上难得去看一回,竟然摔瓷赶人,差点伤了皇上。皇上一生气,关了南月萍幽禁,也没打算要放出来。安皇后假惺惺地还问,要不要她向皇上求情。
兰生不会自讨没趣。南月萍毫无主见听从母亲的安排,耍手段成为太子妾,却没有自身魅力吸引风流成性的丈夫,李氏一死,又把娘家人得罪光了,虽然得偿所愿进了宫。双十年华还未到,已落凄凉。真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可不想主动去关心这个妹妹,也不知道安鹄和新帝怎么解释李氏死了的事,没准还是让她和泫瑾荻背了黑锅,她巴巴凑上去,反被南月萍咬一口,那就是找倒霉。
说回李征程,这位小李将军,也是当年龙袍案的目击证人之一。那时他不过一个六品武官。如今却是四品骑将。在龙营的地位仅次于新上任的首将。
昨晚宫杀,新帝调动都护军和亲卫队,将奇太后在宫中的人马全部肃清,等今早阁部议事。太后的让位诏就会公告天下。而贤太妃的太后封号也会一同昭告。择吉日入册行仪。这一仗,在新帝党看来,意味着帝位最终的稳固。再没有锋芒在背的胁迫感。而尽管自己的外亲南月萍得宠无望,但李家一门将显然深思熟虑,成为新帝驱使的忠犬,也随之加官进爵,获得重用。
兰王妃一案,朝廷上下皆密切关注,因从政治角度而言,兰王妃的命运与奇太后和六皇子的命运相连,百官可从审判结果揣度形势,然后跟对大趋势。新帝固然不理会这层意义,但以安鹄为首的幕僚团不可能忽略,故而派了左龙营二号人物李征程亲自来押。
只不过,寒风中李征程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罢了。龙袍案时,他就见识过六皇子妃的咄咄逼人,近年兰王妃更是最受民间瞩目的皇族成员。
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工造行让她发展成造行龙头,促使民造各行团结成一个声音,接造规模直压官造,技艺不断推陈出新,令官造瞠目结舌之外,还不得不低声下气求合作。兰王妃身为造主,推广技,促新意,造普通百姓住得起的平价新屋,也引领超乎富人们想象的奢侈新潮,建立造行新规范新秩序。这几年,北联造不断向工造司和阁部谏言,争取到更多预算,建了更多平医所和平民学堂,改造贫困住区和脏乱的老集旧市,同时还自掏腰包修桥修路。尽管她低调不显扬,仍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尊敬和喜爱。如今,包括各造行在内,数十万计的匠工靠她养家糊口,呈现与灾年相反的,整个工造领域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欣欣向荣。
现在,让他来押这么一个人,顺利到光明堂是应该的,半路上出岔子是他的错,怎能高兴得起来?
散播异常快的市井谣言乍听似乎对兰王妃不利,但在匠工们之中质疑占着多数,这种密集的嗡嗡声正吞噬盲从的讨伐。
况且,还有瑾王。
奇太后让了位,退居太妃,但这对母子是否就任皇帝宰割了,祖父和父亲都说难定。奇太后帮先帝掌管那些年的朝政,难道一晚上就能让她前功尽弃?恐怕连皇上都不会相信。
因此,鹅毛大雪中等了一头肩的冷,不知自己对奇妃和瑾王的母子情过于高估,李小将军一个字也不敢怨,更不敢催。
天色微微染上雪花白的时候,瑾王府的门终于有了动静,但打开的,只是大门旁车道的门。没一会儿,就从里面驶出一驾宝锦绣龙的马车。
李征程的副将禁不住冷哼,“这是瑾王出游赏雪?要不要加个仪仗摆两列美人?”
李征程没有回应副将的哼气,但瞥一眼身后那辆栅栏囚车,安少相亲口吩咐要请兰王妃上车。再看眼前的瑾王车驾,他不由苦笑,真是实足的苦差啊,两方必定要得罪一方。不过,李家既已决意效忠新帝,他个人的苦恼就微不足道了。
正门吱呀分开两边,瑾王和兰王妃并肩而立,一个穿浅龙盘云的乌金袍子,大风狂卷双袖,穿得那么少,妖面噙笑,丝毫不露冷色,不羁又傲;一个让白狐皮子裹得紧暖,凤眼儿金彩,似雪的肤色透出桃粉的水润,是刁也俏。一对璧人!
副将又来敦促,“将军,咱可奉得是皇命,就算是王爷,咱也不能怯了。”
李征程不知怎么,有点烦他,所以也不搭理,直接走上门阶,对门后那对夫妻抱拳行礼,“奉皇上旨意,末将来接娘娘入宫,请娘娘上车。”心里疙瘩,说话不打嗝,毕竟太多眼睛盯着。
兰生迷糊大了,看到造成囚笼的马车也没个想法。还很客气道一声劳烦,居然就要踏出门去。
泫瑾荻这方面却精明似鬼,不动声色将他的妻往旁边的豪华座驾牵,气笑道,“你这眼神,往哪儿看?有的挑,当然捡好的。”
李征程就知道会这样,有些急了,“王爷,皇上有命……”
泫瑾荻截过去。“兰王妃有孕在身。却还不是戴罪之身,天寒地冻,万一你的人笨手笨脚颠坏了她,你担得起责任么?”
知道兰王妃“怀孕”的人已有不少。但李征程却没得到这个消息。当下大吃一惊。“娘娘怀孕了?”
兰生开始体会到假怀孕的好处,头低得恰好。不是有很多办法吗?绑枕头,暴饮暴食长肚子。摔一跤就瘪了,诸如此类。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古往今,实在讽刺的是,出身越高,或嫁得越好,本应该越有机会实现自我的女人们,绝大多数,仍依靠传宗接代这种单一的方式来增加自身的价值。时代变化万千,这条居然千年不变。
兰生的模样看在李小将眼里,那份羞羞怯怯,完全就是不言而喻了。下一刻,他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反应,按理应该贺喜,但贺喜的话,好像违背了安少相。
“……给王爷和娘娘贺喜。”再三思量,说个场面话应该无妨,而且他到底硬着头皮打算执行公务,“末将奉命行事,请不要让末将为难。”
“如此说来,李将军敢拿人头担保么?囚车若颠了本王爱妃一下,你任我摘脑袋。”
泫瑾荻说完,一道红影晃过去,在李征程脖子上架了银闪闪一柄长剑。
李征程让利刃的森气凛了寒毛,吞咽一口唾沫,“这个……”囚车简陋,怎能不颠?
“本王知你奉命,不过是奉皇命,还是别人,其中可大有讲究。若是皇命,本王相信皇上会体恤,毕竟兰王妃是皇上的弟媳。若是与本王或王妃有私怨的人,你就背定黑锅吧。”泫瑾荻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不说没有把握的话,“皇上若不照顾兰生,也不会允天女圣女陪她前往宗祠。”他比安鹄快一步,先跟新帝求了金薇玉蕊进宫的牌子。
他那位皇兄确实器重安鹄,但刚愎自用,最喜欢炫耀至高无上的帝权,因而经不起他一激。
李征程怔住,“天女圣女陪娘娘入宫?安少相不曾提……”突然意识到自己多了嘴。
“有御赐宫牌两枚,难道还要皇上再找安少相通气?本王真是好奇得很,改日定要问问皇上,这天下究竟谁说话算数,皇上亲卫左龙营怎么口口声声安少相。”随即,泫瑾荻拍拍马车。
车上下来两位美人,不是天女圣女,又是谁?
金薇冷冷看一眼囚车,“李将军有闲说那么多话,不如早些出发,若是迟了,又多担一处不是。”
玉蕊扶着兰生,也对李征程说,“大表哥若实在为难,我给你出个主意。”喊声流光,可爱的女汉子跳下车,手里捧着一套王妃朝服和一顶黄金凤冠,“这是先帝御赐给大姐的朝服凤冠,就由它代她坐你们的车吧。”
天女圣女固然没了官职,对李征程这个表亲而言,仍然深具影响力,而且——
“罢了,既然皇上体恤,娘娘可坐王府车驾入宫,不过若皇上问起,请王爷帮末将说句话。”脑中浮现出囚车里放先帝所赐朝服,金光灿灿的画面,他觉得自己最好还是别折腾了。
赶着空囚车,跟着锦马车,来押人的,变成了跟班的,懊丧得很。谁也没瞧见,玉蕊对王爷姐夫眨眼偷笑,因为以衣代人的馊主意是他出的;谁也不及问,那么护妻的瑾王爷为何不动身,陪入宫去。
等李征程想到,回头再看,王府大门紧闭,已经没有一个人影。
雪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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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直线
下雪了,柳今今望着绒白从透气孔钻入,打转而落。外面黑夜,里面冰窖。
“好大的雪。”她轻语,不由自主拐一眼铁牢,哪怕知道那人不在。
一觉醒来,南月兰生已不见,看守也换了他人,不管她和火童怎么问,对方除了送饭,一个字都不多说。而且,差别对待悬殊,本来的三菜一汤,变成了残羹冷炙一破碗。换作从前,她心里又要讨厌兰生一笔。
遥空大师说,觉得自己陪衬了他人,看他人精彩而心中不平,却其实也是他人陪衬自己,让自己精彩了而不自知。如此,迷失自我。
柳今今已经明白这个道理,才注意到了柳浅浅的同门情谊,才能喜欢上一个人,回头更发现围绕着自己的奇妙经历。她和南月兰生在途中相遇,是各自人生的交叉,自我主宰彼此相衬。这么明白之后,她就觉得自己从前有多幼稚,非要挤着兰生的路担主宰,因此产生莫名其妙的恶意,结果得不偿失,连脚下的路不见了都没察觉。
而现在,她找回了属于她的路。
“也不知道那位在地下有没有吃好。”火童有气无力,没吃饱的关系,整个世界悲观,认为兰生已被害。
柳今今无语看着趴在对面一动不动的少年,没有南月兰生,这小子连逃跑的意志都没有了,即便镣铐其实根本锁不住他。
“她没那么容易死。”突然从透气孔上方传来不以为然的声音,“下面的。往后退,砸傻了我一概不管。”
火童子顿时跳起来,柳今今惊愕之间及时往后退开几步,然后洞顶落下几大块,伴随纷飞鹅毛,风乱卷,令两人同时抬袖遮眼。顶都塌了,铁牢自然也解体,等他们忙不迭挥尘再看,再没有碍眼的栅栏。
“上来吧。”一把扫帚大剌剌拍下。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唯眼睛里最神气,自上睨下,“女的,先。”
柳今今心高气傲惯了。“小孩子先。”
火童子一听。哈笑。“我可用不着扫帚拉上去。”
扫帚抬起,再拍,竟让尚没塌的顶颤巍巍。涂泥掉不停,令两人立刻闭了嘴,小扫喝,“要不要我下来请你们二位,再弄个八人大轿抬你俩?当这里是茶馆哪,还有闲情聊天?一起抓住,再矫情的那个就给我待这儿!”
柳今今和火童子听了话,一人虽抓向一边扫拖,心里皆怕上方拽拽的家伙光会说大话。不过两人的手触到扫把时,心头诧异,看似很普通的蓬尾,细杈软若羽毛,枯枝牢固如链。却不待诧异完毕,身体就被一股大力拉腾空了,眨眼飞出地牢踩到平地。他们虽认识小扫,而且也知道不一般的主子当然有不一般的手下,但亲眼见识他的厉害,感到十分吃惊。
“兰王妃没事吧?”柳今今先回过神来。
“呃——”这个问题很难答,语气出来之后,小扫斟酌一下字眼,朝天斜眼望,“人是还活着的,有没有事可不好说,虽然开审了大半日,应该没那么快得出定论。”
“开审?”火童奇怪。
“兰王妃案由皇帝钦点的三司今日光明堂会审,虽然我完全不知,那位王爷把事情闹大了到底有什么意思。若只是刑司审案,劫狱也方便,现在倒好,要关天牢。”小扫忽一声口哨,即刻有十几道黑影围过来,他道,“有花不在其中,下去再找。”
黑影们马上跳下地牢,从牢门口消失了。
“就在帝祠外会审,你们如何进得来?”这不是等于告诉影门,他们被关在帝祠?而影门没有将他们转移,且这时连看守都未惊动,仿佛专等兰生的人来救?柳今今变了脸色,“小心圈套!”
小扫却老神在在,“圈套设在帝祠,不是这里。有人太过自负,料定我们找不到,顾了遮脸忘了屁股。”
柳今今虽然到处跑江湖骗钱财,打交道的却多达官贵人,听了小扫的粗话,蹙眉不能适应。火童子却笑得欢,直道有趣。
“兰王妃怎么知道这里不是帝祠?”说帝祠的,不也是南月兰生?柳今今想知道。
“她脑袋瓜跟我长得不一样,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小扫耸耸肩,“反正她让全居安的人找一种土,运气真是好,不但找到了,还就这么一处。”
真实情况是,不完全靠撞运,而是居安造如今已处于行业老大的地位,一声令下,就有工匠提供线索,让铁哥找到了参与建造这间地牢的人。如兰生所料,这么心思缜密的设计,需要专业人士,不可能一点不留痕迹,而这人眼尖滑头,看情势不妙就先溜了,其他人均被灭口,包括设计督造的匠师。
至于识穿这里不是那里,除了这撮土不合帝祠土质,还有兰生职业第六感。玄虚之中,有误导她的意图。在竹殿上见她,明知她会算距离;让懂心术的柳浅浅看守,令她不禁往迷心的方向想;还有,泫氏帝祠可不是那么好模仿的,标志性太强,很难会自我怀疑。
那么自负!如同他放走她一样,笃定她逃不出他的五指山,影门宗主对兰生掌握的情报不全,根本想不到她本身拥有的一技之长是工造,将他的诡计最终拆穿。
柳今今暗生佩服,但随小扫往那扇仿帝祠的大门走。谁知一跨出去,就被大风呼呼吹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一头青丝捉到肩侧,因眼前的景象瞠目结舌。
一人行的石阶笔直而下,清晰可见琉璃歇山顶和四角飞扬,不是绿竹殿,又是什么!以为是地牢,其实是天牢,坐落在山峰平顶。绿竹殿也高,嵌在山壁之中,看不到上面还有山,只看得到那面众山仍小。
随即她产生一问,“这不可能是为了关我们才建的。”需要怎样的一番工夫?
“当然不是,山下密林陡石,很难登上,但从半山腰起就建了一所宅子,墙普通,园普通,像大户人家避暑别院。不过,越往上走,越热闹。”小扫才说完,飞来一只大鸟。
但等大鸟收翅落地,柳今今才看清是苦脸青年,兰王妃的另一个得力手下,无果。
无果飞快扫过柳今今和火童子,但问小扫,“有花?”
小扫往门里看了看,见自己带的那队人空着手走来,便对无果摇摇头,切声,“影门那只老狐狸,肯定把有花和这两个分开关了,到底还是留了一手。”
无果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回去问她呗。切!我忘了,从今晚开始,她要在天牢里吃苦头了。”没得问哪。
无果却转了身,足尖点地,三步两步就下去数丈,声音传上来,“问王爷。豌豆说,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小扫撇嘴,丝毫不以为是,尤其自己感兴趣的丫头赞扬别的男子,难免要斗斗气,“真是聪明人,所以弄得我们白做工,到头来我们那位大小姐仍要坐牢。”
无果已经离得很远。
“只要查出这是谁家的别院,就能知道影门宗主的身份。”柳今今不但推想,而且感觉自己是正确的。
小扫瞅她一眼,“哪有这么简单?我要是告诉你,此处为五公主的避暑山庄,五公主就是影门宗主了?听说柳大小姐一向看不惯我们家大小姐,是周瑜讨厌诸葛亮,明明自认聪明,偏偏总是对方技高一筹,但处处要比一比拼一拼。”
柳今今没恼,还点头,一副他全对的表情,“那她如何说?”
小扫再瞅柳今今一眼,“他说,不知五公主得罪了谁,让人随处栽赃。他还说,如果我说到周瑜诸葛亮,你还不发大小姐脾气,那就是真改了。”
“你们家大小姐想得这么周到?”改了,但关她南月兰生什么事,真是做不了朋友,还讨厌得要命!
“阴险算计那方面,那位非常迷糊。”小扫不承认有人第一聪明,不过,凡是能补那位迷糊的,就会理智采纳,“你借……眼珠子给我们用一下?”
火童子凉凉抢话,“要不要我帮忙抠出来?”
柳今今一人赏一眼,将长发往后一甩,不再理会他们,一步步踏实了,往山下去。
子夜将近,光明堂放光明,小公公们忙着添油,长灯不灭。
宗祠算得上宫中地势最高处,当然宫廷里不会有山,所以不至于高得不能仰望,从一处宫墙角楼就能看见,可惜堂外两列火盆烧得太旺,令里面的人和物模糊不清,不知进展。尽管看不清光明堂,但它后面的帝祠宗庙却一览无遗,白石的地,花冈的墙,一片寂静。
“子夜了。”到天亮就不再是太后的奇太后语气冷然。
“还差一点。”奇太后并非一人独上高楼,影门宗主不会错过欣赏自己的布局,“别人不好说,但兰王妃一定会冒险救人。只要她的人一动手,我们就放出那个丫头。皇帝看了,无论他如何答应你的宝贝儿子要保兰王妃的命,兰王妃都必死无疑。”
阴谋,绝不能打直线球。(未完待续。。)
第374章 回旋
“南月兰生有了身孕。”奇太后却已经犹豫,且略有抱怨道,“宗主不应该放人,她的本事可不小,但钻了空隙就难拿住了。”
“你既然希望她死,有没有身孕就无不同。你儿子一旦登上帝位,后宫三千,难道还没人帮他生出儿子来?只怕你到时候来不及当祖母,孙子太多,连名字都记不住。”雪势比刚才小了些,宗祠那里漆黑一片,如果有人闯,埋伏会闹亮。嘴上说得轻松,神情也冷静,但子夜的时限即将到,对方却完全没有动作,影门宗主心里隐觉烦躁。
“宗主别忘了,影门长老以上都子嗣单薄,祖师爷甚至无子无女,只得收养义子,而师尊也就有您一独儿。枫儿虽不是影门弟子,却是我的血脉,成亲多年亦没有喜讯,如今这胎真是好不容易,叫我怎能不担心?”再不喜欢儿媳,孙子是**她家的宝贝。
“惜英,能当皇帝的,也未必非你儿子不可。”烦躁了,才泄一丝心念。
惜英是奇太后入宫前的闺名,听了这话,不由圆睁双目冷笑,“你又想自己当皇帝,违背师尊预言?小心,别粉身碎骨,连累影门陪葬。我即便想称了女帝,还是觉得命最珍贵,让给儿子也罢。此事我们不是早已商量过,我儿若称帝,立刻封影门为国宗,我自然为太后,掌管宫廷,而宗主为三公合一大阁老,掌管朝廷。百官由我们影门弟子分担,掌管天下,皇帝不过是挂个名。”
影门宗主漫不经心啊了一声,并不因奇太后对他这个师父不敬而生怒,“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影门一向不主张神鬼论调,独留这门摸字卦,十分莫名其妙。”
“话虽如此,但字卦从不曾出错,各代宗主奉若天命。才有影门今日。神鬼或许是无稽之谈。但天有大道,不可不遵。”奇太后没影门宗主那么叛逆,其实是尊师重道的。
“我从未想将你教成无趣之人,你儿媳妇就知情识趣得多。虽外传她刻薄相。实是大智。”影门宗主阴阳怪气。
“你没教过我。师尊教的。”奇太后冷言相对,“身为宗主,责任重大。应当理智行事,而非凭一己之私。我还是那句话,若你早处置了兰生,也不会有这些曲折。她是我儿称帝的最大障碍,我儿称帝慢一步,我们影门见光就慢一步,而这个节骨眼上,新帝的力量介入,你也清楚,我们还是忌惮他的。他手握兵权,又毁了我宫中势力,内廷对他忠心的人将越来越多,今后叫我如何牵制他?”
“任何一个皇帝登基后都会大换血,你那乖儿子吓破了胆,害你在太后位上如坐针毡,新帝迟早会对付你。这时看起来我们吃了闷亏,实则未必。左龙营一下子那么多空缺,必定要有人来补,除了效忠新帝的都护军,别无他选。如此一来,我们的人就能夺到都护军的兵权,细想想还算小胜了。”
如同围棋上的黑白之争,新帝那边看似占便宜的形势,也有被反包抄的极大可能。
“……”要说谋算,她确实不如他的思路宽。
不远处,梆子敲来,子夜了。两人面色一正,齐齐往宗祠方向看去,但光明堂仍亮,宗祠地仍黑,没有他们预料的乱象。
“宗主……”奇太后才开口,身后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黎公公一边跑一边抹汗,还未近前就双膝跪地,拖腿爬来,“宗主大人,太后娘娘,大事不好!刚接到急报,九星别院着火,关押在天庙的人也不见了!”
奇太后不敢相信,“什么?!”随即对身旁同样愕然的人咄咄,“我就说,别有趣不有趣的,南月兰生是狐狸,一肚子的鬼主意,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不可能皆是她走运。她手下还有能者!你不担心不忌惮,但能族一直是我们的大敌,越到彻底灭了他们的时候,越不能松懈。宗主这回失误,打算如何补救?”
影门宗主捏紧拳头,没想到对方竟不上当,还能找出九星别院,他最喜爱的绿竹殿恐怕要毁在大火之中了,况且九星别院的真正意义在于天庙。天庙是祖师爷选定了山头并建造起来,和泫氏帝祠一模一样,是风水的讲究。双龙现世,更高者盘天。祖师怕人人知风水而削弱了影门,因此向泫元帝鼓吹风水为邪说歪道,毁去这方面的书籍,而且禁止官民学习。
风水,起源于风族,是爱上普通女子的风王为她独创的一门术,虽然深奥精妙,但只要具有天赋,就能使出强大的力量。民间曾经出现过走马观花道吉凶的风水师,正是精通了这门学问的缘故,后来当然就被影门暗杀遏制了。
帝祠之地叫九龙山,并非真山,却具龙头灵气,当年祖师爷为泫元帝选址,确实没有夸大这块地的灵源,但他隐瞒了一点。
有一处,比现在的帝祠更适合造宗庙,就是九星山。九星山高险峻,因为不能居住而人烟绝迹,但山顶上有一片宝地,近天,气冲灵霄。祖师爷坚信,只要在那里供奉影门祖先,不用怕皇帝出尔反尔,不用怕能族复仇,更有能与天比高的至尊极权。
风水最大能之处,在于它的祸福延及后代,长长久久。而山顶造祠不容易,建造过程中就死了无数工匠,加之要保密,灭口无数,天庙一年两次的祭天,没有什么比人命更珍贵的祭品,如此代代年年,这些努力将影门推向巅峰,眼看就要登顶,这座福地竟然被烧了!
一直以来都显示他的沉着冷静,还有傲睨所有人的讥诮双眼,刹那崩裂摧毁,影门宗主忍不住向墙捶拳,怒咆一声。还好,风很大,宫墙很高,他的咆哮没能传出多远,就散得余音也无。
这是全影门的巨大损失,但奇太后不显悲痛和愤怒,眼里冷光划过,只有声音急切,“宗主,别等了,把那丫头片子放出来,让我们的人赖到她主子身上也一样。虽然不得不牺牲那些人的命,也死无对证,新帝一旦有了心病,肯定会先顾自己,帝祠里出现女人的亡国之说,不可能无视。”
“不!”厉声阻止,影门宗主眼中愤怒充红,看得出狰狞,“不!不!不!……”连道十几个不,又来回走,快得好像脚下要生火了。
“她既已救出两人,必定知道我们将她的丫头另外关了,而且连九星山都能让她发现,她不会想不到我为何要误导她来帝祠救人……”这是连环结,解开一个,就能解开一双,“别反中了她的计。”
奇太后微微眯了眼,“虽不能小看了她,却也不用高估。我看,火烧九星山就是一步糊涂棋。天庙仿帝祠,华殿堪比帝殿,铁证如山的谋逆案,若她保留它,同时告知新帝,一定大功一件,我们一时奈何不了她。”
“不,这正是她聪明之处,九星山是五公主的地,虽非直属她名下,但稍微拐几个弯就能查知。她觉得五公主无辜,如果不烧了的话,必定由五公主背黑锅。五公主待她亲厚,她才干脆利落,哪怕她自己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明五公主与此事全无干系。她赌了一把,拿两人的交情,而且没有小看我的本事。就算天庙和竹殿原封不动交给新帝,五公主也能被证清白,除了朝廷上下人心惶惶,新帝乱杀些看不顺眼的臣子出气,却未必掀得了我影门半分底子。”脚步渐渐慢下,自觉分析得有理。
“但她毁了天庙,朝廷不会人心惶惶,影门却会,天庙是祖师爷——”
“祖师爷可没说过天庙毁影门也毁,天下好风水多的是,再找一处重建就是。”影门宗主不耐烦打断,怒意不冲天庙或竹殿着火这件事,而是对方的反击让他感觉下不来台了。他对门下已经夸口,就算放了人,也在自己的掌握中,而且兰王妃绝无活路,任捏圆捏扁,还有不少能者陪葬。结果倒好,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耳刮子,令他将在所有门下面前颜面无存,
他相信,风水也好,预言也好,都是可有可无的指引,如同风族人再现,对能者是一种无形的心灵依托,由此产生了对决的勇气。这种东西,稳固人心,他就利用一下;动摇人心,他就清理一下。
“其实这个赌,不管宗主赢还是输,南月兰生都是死。怕是因此把她逼急了,才将事情捅得这么大,拉来皇帝保驾,火烧九星。宗主本打算猫捉鼠,如今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处置法,不如交给我。”
奇太后始终介意儿媳妇肚子里那只小的,就像预感到这会是她的独孙,心肠再硬再毒,隔代就不能理智发挥。当然,她觉得让兰生多活几个月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儿子已经答应,同于思碧成亲由她定日子。虽然指控兰王妃的小道士差点翻供,却让宗主及时灭了口,没有人证只有物证,案子最终可能草草了结,但南月兰生的正妃位肯定保不住。
至于她,权宜之计让出太后之位,却不会任贤妃坐热。(未完待续。。)
第375章 非兰
“南月兰生是我的。”眸底敷霜,双目睁寒,声音如落冰珠,影门宗主不让奇太后讨人。
“宗主!”奇太后不悦,“你若仍当她老鼠那般好捉好放,她不但不领情,还会咬着影门不放。不要到了最后,因宗主你的意气之争,连累影门付出更惨痛的代价。天庙被毁,并非一句找好地方再建就能立刻重振人心的,加之风者再现是确凿之事,弟子人心动荡……”
“就算风族人都复活,本宗主也不怕。弟子动摇,是因为上面的师父们长老们动摇,今后你们不要再说助长他人气焰的丧气话,门下人心自然就定得住。”本来就烦了风者传说,影门宗主训起奇太后来,“和南月兰生的赌到此为止,输赢不必再论。你说得不错,是我低估她的本事,但我又非正人君子,既然是猫捉鼠,怎么玩这个游戏,就由我说了算。你儿媳妇那么能干,天庙毁在她手里,我怎能让她死得太容易。你放心,我会让她给你生完孙子的。”
一甩袖,风雪退避之后再来袭,人却已经走了。
黎公公还跪在雪中,哆哆嗦嗦趴着,听奇太后让他可以起来了,才赶紧起身,将奇太后身边打伞的小太监打发,自己撑着。
“原本以为咱们这回伤了本,必定引起门中不满,方长老会趁机拉拢,不料宗主放虎归山,天庙都毁了,谁还会惦记着咱们。娘娘洪福齐天,将来。不管是天下,还是影门,必归您无疑啊。”
“话虽好说,但我也是因南月兰生受了昨夜耻辱,心里也没那么好过。”奇太后回过身去,再望那个方向。
此时,帝祠暗,光明堂也熄了灯,好戏还没上演,却已曲终人散。
“而且宗主虽过于自负。但他谋心确有强我之处。能想到趁着新帝急需用人填都护军的空缺,我们可以由此掌握帝都军权。”左龙营为宫廷卫,真到造反时,就怕对方人多势众。当然。影门在帝都外也有准备战力。但一发而动全身。以安鹄为首的新帝幕僚极可能提前知晓而想出对策。
黎公公却只说奇太后的好话,“宗主虽具天赋,当影门之首却显得太随性任意。连祖师爷的门规和警言都满不在乎,在天庙下动工造了他喜欢的殿宇,现在因他的轻敌付之一炬,他也毫无痛惜之意,这种时候了,还只有自己的好胜心,与为影门着想的娘娘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娘娘为了影门大业,连自己的亲骨肉都……”
“别提这件事……”奇太后抬手阻言,“我那时虽狠下心肠,却不知是否年纪大了,近来看着枫儿就会想到他,时而半夜惊醒,心悸冒汗,好似要有报应一般。”
“娘娘心慈,都是您的亲生儿,那位殿下泉下有知,一定会谅解您的难处。”马屁拍得溜串儿。
奇太后心里却舒坦了不少,“是吧?其实不怨我,是那孩子命不好,而且他要是乖一些,也不至于受那些苦。只但愿他下辈子投胎到富贵人家为独子,弥补这一世的遗憾。你记得提醒我,年节里为他点福灯。”
黎公公连忙应是,“请娘娘回宫吧。”
忽然,嗒——嗒——嗒嗒——梆子声。
奇太后一怔,脱口惊问,“这是什么声音?”
黎公公本没在意,但主子那么惊,他就不能不动脑子,转念一想,也发现怪异的地方了,“好像是梆子。奇了,不是才敲过没多久吗?”
“快!”奇太后气促,“快去问清楚这是几时的!”
黎公公招来小太监。
“你亲自去!”奇太后一把夺过伞,哪里还顾得母仪天下的娇贵。
黎公公不敢说不,跑下宫墙,没多久抹着汗拖着雪再跑回来,“娘娘,奇了,更夫说他刚与人交班,这是子夜第一敲。”
刚刚才子夜!
奇太后意识到很不对劲,随后明白了,“糟糕!埋伏的人若到子夜还没有看见动手信号,就会带人撤走,而南月兰生如果料到宗祠是引她掉落的陷阱,才以假梆子迷惑我们,其实打算半途劫人!烧天庙,除了免五公主被怀疑,还要让宗主乱了心神,顾头不顾尾。”
黎公公吓一跳,“那……奴才这就追去让他们小心!”
“恐怕来不及了,她能让更夫敲这一声,分明不怕我们警觉,肯定得了手。”奇太后咬紧银牙,今夜的惨败虽能推到宗主一人身上,但她仍感觉到了令自己无法喘气的巨大压迫力,“南月兰生!此女绝对留不得!”
“她真有这么厉害?”听宗主和太后之间的对话,又听太后的恨声,黎公公实在有点不敢相信。
奇太后已往门楼里走去,不能回答他,或者不想回答他。不过,倘若南月兰生本人听到这些,一定会大喊冤枉。
这一连串炸得影门宗主和奇太后乱跳的鞭炮,她虽然是那根引信,还很无辜被牵入,点火的,却不是她,让哪个鞭炮先响哪个后响,安排顺序的,也不是她。她要做的事,从景秀庄出来,就已经全部完成。接着,便让泫瑾荻拽回了以为不该回去的王府,睡了两大白日舒服觉,把能者的出路想明白了,并终于行动起来。再接着,她就坐在光明堂里,回答一下安相,京天监和安国侯三司的发问,连同证人互辩都用不着。统共两个关键证人,瑶璇是力证她无罪的,而另一个说她和死道士**的小道士,居然死在来光明堂的路上。经御医局诊断,说是急惊风暴毙的。
兰生虽然跟医盲差不多,难得还知道急惊风是小儿病,没有其他疑问,就为自己对小儿年龄范围的无知表示惭愧,一直以为小儿应该六岁以下。她还差点问出口,但想到御医都是什么级别的,会当她挑衅,再来个协私报复,将死道士的验尸报告推翻了重来,那她就是自己找死了。所以,为了小命,她绝不好奇。
无论如何,三司在物证存有疑点,人证一面倒的情况下,问也问不出真相,又不能对孕妇刑求,真有点应付似的,尤其看热闹的新帝无聊退场后,居然还冷场了好几回,熬到深夜以显敬业,这才宣布兰王妃为杀人嫌疑,暂不能回王府,委屈她在天牢住两日,等案件有新进展再开审。
天牢中,兰生同王麟打招呼的时候,压根不知影门两大首脑人物被炸得气冲天,将她当成敌阵中潇洒指将点兵的诸葛孔明,把“功劳”都归了她。更不知她暂时死不了了,因为个个想要让她死得不容易,死得痛苦万分,死了也不得超生,才能达到心里平衡。
有人,无意的?有意的?敲深原来已在某些人眼中的钉子——就是她,让他们疼得只顾拔钉,不知道近在咫尺的箭头,很快将穿透咽喉。
回到王府,这个人问上前来的堇年,“有花?”
“那个天玄道的道士正替她疗伤。”堇年回答,狭眼显得萧索冷酷,“如你所料,他们将人藏在帝祠,子夜一过就要撤,扮作倒夜水的小太监,明明有破绽,守宫门的人竟是查都不查,直接放了出去。显然是一伙的。等他们出宫后,我们前后截断,杀了个措手不及。”
“受伤了?”这个人正是泫瑾荻。在皇帝面前装他妈会算计,在他妈面前装皇帝不好对付,以风流皇子怕死王爷为假面,丝毫不介意惧内小丈夫这些称谓,在他爱妻不知情的支持下,他的终战已经开始,且今晚这仗赢得漂亮。
“刑求。”本想言简意赅,却似乎感觉身后玉蕊不满的目光,不禁加一句,“四肢皆断,昏迷不醒,能否保得住性命,还不好说。”
真狠!万一人被救了,也不想让兰生好过!泫瑾荻却不能让自己为此分心,一路走入自己议事的小楼。厅中站着坐着一圈人,见他纷纷行礼,并问及兰王妃。
“她暂押天牢,无事。”泫瑾荻坐上主位,一个手势让众人也坐,“九星山着火,一定要大事化小,各位看让谁负责合适?”
一人道,“九星山属于都府衙门管辖,因安少相大肆换上自己的亲信,都府大人这半年吃饭不香,只要下官稍提立功报官,相信都府大人一定会尽全力抢下这案子。”
宇老再点了几人的名,请他们配合行事,议过。
“兰王妃的案子该当如何?”有人问。
又绕回来了。
宇老代泫瑾荻言,“此案有没有证据是其次,最伤兰王妃名誉。影门显然明白,故而早早散播了流言蜚语。如今谣言愈传愈不堪,三司若判王妃娘娘清白,反而更难遏制悠悠众口,多添一条遮丑的笑话。因此别无他法,纵然要让娘娘委屈,也只有避风头……”
“各位从明日起煽风点火,上折子弹劾兰王妃,闹大了,三司硬着头皮要有点作为,不但称皇上的心,还称百官和市井之徒的心,再说又出了太后让位这等事,既然称了心,谁还再回看落难倒霉的王妃一眼?”泫瑾荻低头喝茶。
不是送客,为时尚早。(未完待续。。)
第376章 儿们
皇帝火大了!
当然,皇帝本人并没有这么说。他近来越发沉迷竞技,不管是酒宴,乐宴,还是美人宴,都喜欢摆在原来的月华殿,而且彻日彻夜不出来。百官的折子由阁部挑选要紧的,安少相再亲自送进去。所以,皇帝发火这件事也由安少相传达,回到阁部就请了三司过来。
京钦天冷冷扫一眼遍落地上的折子,再看安相一副不打算训儿子的垂眼神情,决定开口,“莫非甩一地折子也是皇上的旨意?如若不然,安世侄这么做可就有点过分了。你虽与我们官阶齐平,但我与安国侯与你父亲同辈,说起来就是你长辈。”
安鹄坐在书桌后面,正接过小吏递上的最新一本折,似乎没听到京钦天的话 ,但念 ,“兰王妃案虽证据不足,对皇族名声的损坏已为既成事实,国法不惩,家法难容。吾等为圣上家臣,恳请圣上削去南月氏正妃位,族谱除名,贬为庶民。”
京钦天皱了皱眉,“既知证据不足,国法家法都不可轻率。”
安国侯出了名的没作为,没想法,随大流,因此附和京钦天,“京大人说得对,物证是死的,尚有疑点,而人证有利于兰王妃,可以说,无罪的可能更高。兰王妃为皇子正妻,六皇子封王后,更是一品命妇,有册有仪,怎能随意削她的妃位?”
“听说安世侄少时与兰王妃青梅竹马,兰王妃出事。应该会帮她才是。”京钦天却看到安鹄面露讥峭,立刻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京大人说得虽不错,但本官一向公事公办。兰王妃案在民间影响恶劣,连累皇族其他成员,甚至皇上圣名都被嘲笑了。兰王妃也许没杀人,但肯定行为轻率,否则怎会导致如此荒唐的结果。而且,死个道士本来也没什么,偏偏让那么多人看到不堪的场景,以致流言四起。如今就算我们想压下去。百姓也不愿意。”安鹄好一个公事公办,说着说着又成了官场现形,“皇上继位之前,国库空虚。连年遭逢天灾。无知愚民现在却将这些错归到皇上身上。怨声载道。两位大人,难道你们以为此事只关兰王妃一人么?大错特错。兰王妃身为命妇,行为失检不当。不惩不足以平民愤,更是雪上加霜,令天下人质疑官官相护,只要是皇权亲贵,杀人无罪。我们身为天子之臣,应为天子分忧,只要能保护天子,要因时制宜,以兰王妃案立一块明镜高悬,平定不安的人心。”
沉默半晌的安相终于开了口,“要借惩罚兰王妃的机会,让老百姓认为朝廷仍公正,皇上英明无比,重建他们的信心。你倒也不必绕圈子,京大人与我两朝为官,安国侯辅佐三代君王,难道还听不懂你的意思么?”
安鹄面对父亲亦没有谦逊的姿态,目中幽暗,话语无温,“听得懂就最好了,请三位大人尽快结案,别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安相转身就跨出儿子的地方。
京钦天随后跟上,不无讽刺,“安阁老真是生了个出息的儿子,看他指点江山的气定神闲,本官就觉得自己老了,无法同年轻人的魄力相比啊。”
安相神情平淡,“听说京大人的大儿也十分出色,不必妄自菲薄。不过有句话倒是说对了,我们老了,该给年轻人让出位子来,更有魄力得帮皇上治理大荣。”
京钦天慢慢停了步,看安相走远,听安国侯走近,不禁冷哼一声,“自己的儿子都管不了,还好意思说别人的儿子,好歹我儿不至于压过老子去,也不敢在老子面前颐指气使。”
安国侯与京钦天是亲家,自然互帮互助,“安鹄是庶子,据说没少受安相夫人的气,还有那些嫡兄嫡妹,谁将他当了人看?朵蜜说,安皇后未出嫁前,可没少欺负他。安家人大概没料到他这么好命,得到三皇子的赏识,青云直上,年纪轻轻,与老子平起平坐了。”
京钦天却冷着神情,“安鹄狼子野心,南月涯待他视如己出,为他进官场打了多少关系下了多少工夫,但他一进官场就忘了那位先生了。南月涯失势时,他外调为官,一分力没出。南月涯死后,不但没有尽到弟子孝道,居然还让人开棺验尸,怕他师父诈死。再看他待他亲父的模样,我不由毛骨悚然。此子不知忠孝,不知恩德,安家迟早都会死在他手上。‘
“不会吧,若无他力荐,安家怎出得了皇后?‘安国侯持疑。
“又不得宠又不得权力,如同摆设,这样的皇后不当也罢。况且,今时今日对我们都能摆那么大的架子,皇上就信他一人,凭他一句话定能改变妹妹的冷宫命,为何冷眼旁观?‘以为对付了大国师,就能代替成为先帝第一信任的人,京钦天没想到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不信占卜卦算,也不理朝政,都交给安鹄决策。安鹄则只信任自己提拔上来的人,最近开始讨论革新朝廷官制,钦天监眼看要沦为只管祭祀仪式的无权小司。
“这个......越是近臣,越要小心这种事,弄不好会失宠的。”安国侯说了句公道话,“亲家,兰王妃这事还是照皇上的意思办吧,拖了这几日,惹来多少催罚的折子,怪不得皇上生气。要说判兰王妃完全无辜,也有点勉强,毕竟人死在她那间屋子里。退一万步说,就算兰王妃真是被人陷害,必定是后宫那几位。不管是哪一位,咱们都不好得罪。我儿今日在宫里陪皇上赛竞,我已让他探探皇上的口风,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也只能如此了。”京钦天叹道,“本不是我想替兰王妃伸张什么,只觉得削正妃贬庶民都太轻,但偷奸杀人却是死罪。”他想要往不利于南月兰生的方向查案。
安国侯虽没作为,不是人傻,恰恰是聪明,怎能不知京氏南月氏的仇怨已久,加上他家那位儿媳妇与兰王妃的争锋相对,但也只是装不懂,笑道,“要说好儿子,还是暮世侄。听说他请到怪才潘越为你作画像。潘越的画千金难买,更不说为人画像了,这份年礼就是孝心无价,犬子不及他万分之一。”
京钦天提都不提朵羲函因爱寡妇而冷落女儿的事,反倒心情真好了些,“那小子也就银子多,不过还能知道对不起他老子,想得到讨好,我就让他过个消停年,暂不提让他为官之事。”
两个当爹的,一个假客气,一个真不客气,所以人心是世上最难统一的东西,各为各打算。不过,京钦天不知自己一点不了解儿子。那个儿子不是不想当官,而是不想在老爹手下当官,跟安相的儿子其实很像,只不过良心好一点,不当面打击老爹,而是领着一帮士子学者大搞地下活动。
京暮的神仙楼,是地下活动的总部,忙得不亦乐乎,整日不是骂朝廷,就是写策文求革新,时而上联名书让官府头疼。因此,神仙楼稀客不少,伙计们个个练就火眼金睛,看到乞丐都不会怠慢,更何况此时此刻这位独客,穿得寻常锦袍子,但面相俊彩生辉,气魄不凡,点名要见老板。接待的伙计领客上了二楼雅座,便毫不犹豫通报了京暮。
京暮出来一见,作势拍伙计脑袋,“榆木榆木,好歹问了名姓再来请我,无名小卒要见你家老板, 你都来请的话,你家老板还有空打算盘计工钱?”
伙计吐舌,正想道对不住,却见老板仍是走了过去,坐姿虽不客气,显然却不是真不想见的客人,当下抓抓头,可不敢说老板任性,默默下楼干活去了。
“何必呢?对我有气,却对伙计撒。”客为泫瑾荻,今日卸去皇贵宝气,来访老友,“我头回来,给我推荐一下你家招牌菜,还要上好酒。”
“先让我看银子。”京暮圆脑袋晃,圆眼珠转,“我这儿谁都招待,就是不招待吃白食的,除非我请来吃白食。”
泫瑾荻看了京暮一会儿,“你认真的?我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还能吃霸王餐?”像他媳妇当年?
“就是你们这种皇亲国戚才麻烦,吃饱喝足了,付账时就说,平时都是小厮管事带钱,一个人出来就忘带了,让伙计上门讨。你说,我一个小饭馆的伙计,上王府门口,讨得不是银子,是板子了。”敲着桌子,摊开手,“没钱就别说话了,王爷滚好。”
一锭金稞子,放上京暮手心。
京暮咬一咬,收进腰间荷包。
泫瑾荻摇摇头,“啧啧,瞧你这贪相,谁还能想起少年第一才子之名。你做生意,我也有买卖,你怎么就成奸商相了呢?”
“放屁!你亲自做买卖吗?你亲自带伙计吗?你亲自打算盘吗?”京暮不能饶他。
然后,京暮目瞪口呆,看对面那位从腰后拿出一个小算盘,噼里啪啦打了 一番,手势熟练,念多少数,打多少数,结果丝毫不差。
“有资格跟你谈买卖了?”泫瑾荻问。(未完待续。。)
第377章 旧年
神仙楼今日有个年节扫雪社,摆在三尊前,暖着酒烤着肉,棉席铺地,七八个高灯炉烧得铁网通红,无形的热力张成一个大罩子,令入社的人们一点不觉得冬寒,举杯吟诗,敲箸唱歌,时而窃窃私语,时而大声欢笑,动情时唤笔墨来,作一半画又弃笔卷去,率性无比。
楼里也有瞧不惯这些士子的客人,但舍不得好酒好菜,还有刻在楼中的名画名书,就关了窗,或加了隔音的屏墙,自成一个文人的国。因此,没人注意扫雪社窃窃私语的内容,也没人注意京老板的加入。即便有人看到,京暮一向喜欢同这些书呆子来往,亏了酒钱也招待周到这种事人尽皆知。
“京兄来得正好,我们正说今冬下了不少雪,明年农人有个好收成,可能解了西北饥荒危急。偏偏刘兄说这雪下得太迟,如咱们大荣的国运,到头了。”若真有人听到这群看似放浪不羁的年轻人说些什么,大概可以告密拿赏金,但这时,人们眼里只是一群无所事事的无用书生而已。
被点名的刘姓青年对着壶嘴,咕嘟咕嘟喝下半壶酒,袖子抹过嘴巴,大喇喇道,“如今是天灾的问题么?是贪官的问题,昏帝的问题。今年饿死了多少人,你们没看到,我去帮我爹讨租钱,往北一路,结果将我的路费几乎全填进去了。恶孚遍野,吃人肉都不稀奇。为了一家之中的青壮活下来,为了孩子们能活下来。年老的父母,年轻的父母,不惜割肉换家里一脉幸存。但皇帝做了什么?他加征田税充国库。充了国库做什么?他建了辉煌的竞技馆,日夜寻欢作乐。朝廷官员做了什么?皇帝征一分税,他们征两分,一分进自己兜里,打点上官,养肥帝都一班重臣,保自己的官运亨通。难道下了雪活了地,明年百姓就有好日子过?征更多的税。缴更多的银罢了。到了这份上。还说什么大荣国运岂非可笑!”
“话虽如此,南方仍富,土绅们奢靡之风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南方年年是交税大户,只要他们还能撑得住场面。该贪的还会贪。该昏的还会昏。除非。南方也饿死个几十万人,兴许我们就瞧得见官逼民反。”和京暮勾肩搭背的年轻人道。
“光瞧着有什么意思?”京暮一语惊四座,但很快人人眼里闪光。有摩拳擦掌的积极性。
刘姓青年扔了酒壶,“京兄快说,这回是联名上书,还是匿名传单?我让顽固老爹打了一顿棍子,正想怎么平了这冤气。
京暮聚集了一帮热血青年,他们有良心有抱负有才华,故而在没良心有野心有才华的圈子里无法生存,被排挤审在官场之外,却又不能甘心,等待着有朝一日出现明主。
“冲弟说得不错。”京暮拍拍勾肩青年的肩膀,压低了声,“只要南方稳固,皇帝会更昏庸,安鹄等新贵不会停手捞好处,这个朝廷还能苟延残喘几年,甚至十几年。安鹄可不是笨蛋,他为官狡诈狠毒,急功近利,却也不可否认有些治国的才能。我听说,他明年初将会推动济民署计划,并承诺不再加百姓的赋税,而改向商人征更高的从业税。这些法令一出,大概会暂时降减百姓的怒气。”
“缓兵之计而已。”刘姓青年一撇嘴,“只能解燃眉之急,不能解根本之忧。”
“新帝政权要的就是这缓兵的结果,才上位半年,龙椅坐不稳,北面西面烧起熊熊大火,连带新贵们都串在一起,焦灼不堪。但,比起帝都外面的麻烦,帝都内新旧势力的冲突尚不分胜负。以安鹄为首,推行所谓的新政困难重重,更何况,新政完全是新党夺权。老姜还辣的先朝重臣谁肯听话,谁肯放权,自然不管新政好坏,只知一昧反对。”
“切,那些新政没几条像话的。”名字带冲的青年也撇嘴,和刘姓青年搭肩坐了。
“的确如此。新政大肆鼓吹巩固帝权,其中有一条最让人觉得无稽之谈,建造新都。此条一出,我爹这么说的--”京暮常常引用他老爹的话当反面教材,这回却不是,“大荣几年荒灾,灾情尚未完全抑制住,怎能再劳民伤财?”
众人虽知京鹏京暮这对父子关系实在不算好,但就事论事,觉得京钦天反对有理。
“为了说服百官,安鹄甚至搬出了已故大国师,说国师府本为镇邪石,镇住帝都恶眼,将此地便为大荣王朝的兴旺宝地,龙气不绝,平定四方。但如今,国师过世,再无人镇得住邪恶地眼,只有造新都才能避开恶气,不影响龙气。”
众口云,胡说,胡说。
“我等不信道家,自然也不信此说,但易经为我朝国书,安鹄据易经再论新都的必要,当时朝中竟有一半人不再反对。”京暮进入主题,“此事年后将要再议,我请各位联名上书支持安鹄。”
众人各吃一惊,纷纷表示不解。京暮说了一句话,令他们骤然从不解转为默思。
京暮起身往旋转的楼梯口走去,嘴蠕动,自言自语,“信?不信?信?不信......”直到上楼看到窗口那一位,这才闭了嘴,沉脸再坐回去。
“会照你说得做。”他不甘愿,但理智告诉自己,决定得不错。
泫瑾荻独酌独饮,神情自得,“怪不得你生意兴隆,好酒好菜,最重要还得自在。那些人中虽不乏贵族官宦之子,却被父辈规矩压得不能喘气,只能到你这儿会些同道中人,哪怕口头痛快也好。”
京暮对他没好语气,“想说我们吃饱了撑的?”
泫瑾荻夹口菜,嚼得有滋有味,“我是羡慕。听不出来?”
“听得出来才有鬼!”京暮牵牵嘴角。
泫瑾荻但笑不语。
“若不是看在兰王妃的面,我才不会帮你。”几次打交道下来,京暮已经感觉到泫瑾荻有苦衷。但那有如何?他的志向已改,不打算追究过去。
他招手让伙计来收碗盘,“别吃那么香了,我要是你,想到自己妻子在天牢里受苦,根本连水都咽不下去。”
伙计的手伸向饭碗时,泫瑾荻却将它捧了起来,“所以才没人敢嫁你。这么紧张兮兮的丈夫,摆明了没用。我家兰生是在天牢里不错,倒不会受苦,这时候应该也在吃饭,而且还有皇上的圣旨一旁当开胃菜,吃得跟我一样香。”
“她不当你王妃,我其实幸灾乐祸得很,但实在猜不透你接下来的打算。”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京暮问道,“皇帝逼你母后退位,杀宫中两百十九人,你母后逼你另娶,设计要兰王妃性命。我看来看去,是新帝与奇妃争斗,奇妃虽败,亦达到她换儿媳的目的,到底你起了什么作用?”
“当个听话的兄弟和儿子啊。”泫瑾荻三口两口吃完饭,拿出帕子擦嘴,起身,又掏了封红包放在桌上,“京老板,今日大年夜,给你拜个早年。”
京暮看他走远,打开红包就见一张字条,不禁冷哼,“对小气鬼期盼什--”
话未完,看清纸上二字,顿时跳起来,好似火烧屁股一般,冲到楼中楼去,把字条烧了,原地不停转圈,双手抱头,又跑到书柜那里噼里啪啦扔书卷。如此反复折腾了好半晌,最后仰天大笑,道三声好。
天牢中,兰生吃完了午膳,迎来的不是下酒菜,而是饭后甜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瑾王妃玄清观一案扑朔迷离,虽缺乏人证,物证凿凿,且已引起民愤,不能轻易姑息。经三司慎重审理,朕念先国师社稷之功,小惩大诫,废南月氏瑾王正妃封号,削为庶民,即刻起与皇室再无牵扯,搬离瑾王府。钦此--”
兰生跪听完,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她本无罪,废妃削民是冤枉,但心里松了口气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南月氏,还不谢主隆恩接了圣旨?”传旨的,是如今大红大紫安少相。
兰生这才接旨,谢主隆恩就意思意思说一下,没有表现得感激涕零,或悲愤不平。她此刻还不知道,兰王妃这个称号被摘掉,她那位夫君,啊,不,是前夫君,出力最多最大,简直就是发起人。
“兰生,你不要对皇上有怨气,那些支持奇太妃的大臣上得是判你车裂的折子,要不是皇上和我力排众议,恐怕死罪难逃。”安鹄念完圣旨,唤兰生亲切。
站在安鹄身后的王麟,面上一丝不屑得笑,正落在兰生眼里。而且,奇太后变成了奇太妃?真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变。
兰生不动声色,“请安少相代民妇谢过皇上。”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别怪我多嘴,自从瑾王爷得知皇上的意思,已将你娘家人迁出王府,划清界限了。”安鹄等人求,仍不知自己太天真。
“我名下物业虽不多,还有地方和家里人过个好年。”贬为庶民,没有没收她的财产,是新皇帝的大大失误啊。
兰王妃是瑾王妻,兰造主是富女商,很多人质疑她工造上的执着,觉得她舍近求远,明明可以借父借夫登上极贵,明明可以用天能换取财富,但她准备的,就是这一天。
当繁花落尽,铅华退彩,被人剥夺了某某氏,某某妃,某某妻,某某女,某某能者,作为南月兰生,一个普通的女子,就凭一技之长,微笑生活。
这一天,开始了。(未完待续。。)
第378章 新年
元宵节,新近落户鸦场更西的山地,与居安员工宿舍区相邻,正匾挂着南月的宅邸里,传来鞭炮声,笑语不断。大门敞着,从整洁的街道那头挂起的各种灯,一直接进门里去。主街今夜有灯会和集市,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兰生从鸦场回家,就差点让从门里冲出来的南月凌弹到,还好无果眼明手快将他拎开。
南月凌吐吐舌,“大姐回来啦,今天可早!”
南月凌不是小小少年了,但却俨然是这个家里的孩子王,跟在他身后的,除了阿附,他的前小厮,现在的好兄弟,还有金行能者小喜娃,冯娘的儿子三宝。
兰生回头看看门外等着的一串孩子,笑问小弟,“去哪儿疯?”
“今晚书院有猜谜大赛,先生说,谁猜得最多,就奖谁一幅画。是师父的雪林逐鹿图呢。”南月凌自小爱书画,后来弃易经,随伯炎伯喜父子去游学,回来后有了自己学习的方向。如今,一边在居安造的制图室赚银子,一边攻研各派名家的书画风格。
“你书房里不是挂了好些侯爷的字画?”在兰生看来,成天和伯喜混在一起,拜伯炎为师的南月凌,对于这种奖赏,应该很淡定才是。
“雪林逐鹿图是名画。”南月凌双眼放光,誓在必得的模样,然后带头跑了出去。
“不知名画能卖到多少银子?我不但没了王妃的头衔,还成了下堂妻。好事之徒看我过得不凄凉,可能又出无中生有的念头。或许,我该装装穷?”兰生边说边进了家门。
“家里本有些钱财,卖画反而显得假了。”小宅子没有门房,无果回身关了门。
兰生等他时,打量这所新居。前庭没有花园,一块长方地铺了花形方砖,在离门最远的下风区造了马房,上风区为练武场。正中一栋三层黄石楼,共三十六间屋子。正面开长形小窗。楼上无顶,似城楼一般围着坚固的石墙,宽敞楼顶建一座琉璃八角风神塔,还能看时刻。但很少有人知道。黄灿灿的琉璃塔尖有一间瞭望室。可以看得很远。
黄石楼中专住护院。一间四人,目前满员,由宁伯管着。巡逻面积扩大到了整个员工村。南月家的宅子越换越小,仆人虽然遣散大半,但有些怎么都不肯走,单是大管事就有三人了,所以宁伯自荐管理护院。兰生没有多想,还觉得会打仗也不一定要会功夫。
穿过黄石楼的中廊,就进入主宅。四合院,只有偏北一角亭子和小小花坛的园景,平房紧当当靠在一起,却因为排列成三个对开的口字,不显得拥挤局促,反而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亲近感,屋子多而不杂。而且,一有人进来就很难不引起注意。
“大小姐回来得早。”肖谷正在清理檐角积雪,看到兰生,连忙下了梯子来迎。
这位原国师府大管事,当初邬梅和兰生母女回府就受到他冷脸相待,其实是个忠心的人,更非暗地使绊子的小人。而不管邬梅,还是兰生,都看得清这一点,故而没有计较,一直任他留了下来。
“除夕已让大家等我开席,元宵还晚回,不太好。”知道肖谷的忠,但兰生怎么也做不到像老夫人和玉蕊她们那样待之亲善,没有偏见,性子就这样,“烦你告知老夫人一声,我换过衣裳就来。”就如同,她至今仍唤不了祖母,只称老夫人。
肖大管事如今当着老仆,虽仍打理主院,但手下仆从只剩七八人,通传的事也需他亲自做。他低头应了,往老夫人的屋去。
兰生来到主宅后的小园子。园子平常夜里就会关门落锁,四栋两层小楼,分别住着南月家的四千金。小楼分两翼,一边丫头们住,一边自己住。她喜好寝屋高顶内梯,故而仍沿用尔月庭里的空间结构,但内部装修就没王府那么奢华了,精巧舒心为主,运用大量的布艺和墙纸。每栋小楼之间有空中屏廊相接,廊顶开滑窗,廊墙与瑾王府水廊的琉璃墙同性质,但透明度更高,并采用红杉作为撑柱,与小楼主色沉红相衬,独特优雅。这样的设计,正是为了避免这般寒冷的冬天,探访邻居还得换一身出门行头。
四小楼的外观,在用料上统一。以居安新开发的混土凝固成楼身,坚不可摧。用红杉木条围构,形成立体感和柔和感。
细部各有特色:兰居门墙皆见墨草水兰纹,薇居造有望星台,四边放花栏,此时皆为寒梅雪枝。蕊居有单独的药庐,可爱圆弧顶的造型,如玉雕成的花苞将。莎居沉红用得最少,恰到好处缀以粉彩的水纹瓷片,半二层一面大露台,露台直通一间叹为观止的书房。书房的墙圆围,除了窗和门,就是书架子,每层书架下都能抽出梯板。晴天书房的折门打开,一整面墙都会消失,运气好的话,就能看到南月家最神秘的小小姐在梯板上跳上跳下,和自己玩解谜的游戏。
兰生回了自己的小楼,更衣过后就走到楼的另一头,正要进一间屋子去,却听见无果在挨骂。
“烫死了!烫死了!笨手笨脚,还是坏心坏眼?看我成了废人,想要我早点死,是不是!本来就是香儿她们的活儿,你非要抢来做,又笨得要命……”骂人的字眼厉害,但骂人的声音中气不足,有点纸老虎的意思。
兰生转进门,好笑呛声,“真要说起来,也并非是香儿她们的活儿,她们是伺候你家大小姐我的。”给一旁抿着嘴吊着眼皮看热闹的香儿和红豆使眼色,两人不甘不愿走了。
接下来赶无果,“你也是,就算自己的亲姐姐,骂成这样还不吭声就不对了。生病的人适当耍脾气应该,太过份就不能由着她,因为等她病好还收不回臭脾气,会挨板子的。你去柴房看看小扫回来没,借着打探消息,撒欢儿跑,几天没瞧见他人了。”
无果苦脸瓜瓜,放下药碗也走了。
床头叠着一摞高被子,有花坐着,双手不自然软摊在身侧,仰面抬望着幔顶,即便兰生来了,也没转眼珠子看人一眼。
她在昏迷中被救出来的,痛醒之后,发现手脚皆折,即便用最好的药,却很难恢复如初。起先,她大哭小哭无声哭,哭到后面没有眼泪了,就开始冲每个照顾她的人撒气,本来就牙尖嘴利,如今变本加厉,毫无理由开骂撒泼。
香儿和红豆都被骂哭过,还是兰生劝她们将有花当成吃奶的娃娃看待,一耳进一耳出,所以刚刚才能笑对那份胡闹。
“一日不见,你骂功怎么没昨日厉害了?没吃饱?”兰生坐到床头,一抬手将小桌上的药碗推倒,捂嘴刁笑,“啊呀,糟糕了,玉蕊说这药是饭前服用,若是不吃药,就不能吃饭。今日元宵,大家都挺忙的,我保证没人会有时间再给你重煎一份。”
有花终于瞪兰生一眼,随即皱眉,“你不是报复过了吗?我当初在你病床前啃鸡腿,你在我床前吃螃蟹来着。”
兰生其实早忘了鸡腿那事,但她天生就一身叛骨,不愿说不相干,反而顺着有花,举起两根手指,“当然要报复双倍才够啊。”
有花双眼圆睁,“我小时候虽不懂事,你病好之后不是很听话了吗?为了照顾家里,只能看你和无果成天往外玩去,自己当着乖丫头。现在呢?倒是出了王府,却成了废人,整天躺着,吃喝拉撒都要人帮忙。我冲无果撒气,又没敢冲你。他是我弟弟,小子换第一颗牙时吓得抓着我哇哇哭,我还以为他得病了,背着夫人去药铺子里偷药。总之,他受点我的气,也没什么吧。”这一口气,麻溜得,怨念到最后几乎淡得不闻。
“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乖,明明被我娘宠坏了,脾气不比我这个大小姐好。”兰生浅笑,从桌底下拿出一只陶药罐来,倒满一碗黑浓的汤汁,吹烫送勺,“喝吧,喝了药才会康复。我问过车非微了,他跟我发誓,你不但能跑能跳,说不定还能学会飞呢。到时候,大江南北随你闯。”
不知道天玄道的山究竟在哪儿,短短半个月,遥空就带来了掌教的信。信上同意接纳天能者八十一名,但需要兰生的力量。
到那时,兰生才明白,天玄也有自己的麻烦。他们固然是一群天赋异禀的人,甚至鼻祖和风王的来历极可能相似,但却在一代代的传承中遗失了重要的力量。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封山,不为了别的,只为了寻找那扇门。等他们终于找到,可是怎么也打不开,想尽各种办法,直到听闻风者现天梯现的传言。
风者到底能不能找到天梯,天玄道中也各持不同的想法,但谁都不能否认,天梯确实曾属风族守护,如果兰生真是风者,也许就是他们打开那扇门的唯一机会。
兰生不管天玄有什么打算,此刻只考虑身边的人,有花的性命若危在旦夕,那就必须送走。
还有,十六天。(未完待续。。)
第379章 履冰
正月十六,兰生到了五公主府门前。
今日,公主请吃饭。
兰生收到帖子时,尽管和五公主交情不错,仍犹豫要不要去。私下关系虽好,但她已不再是王妃,与皇族来往很容易惹祸上身,而没了王妃身份的保护,祸事可能变成惩罚,又来一回生死劫。她想想还真有点怕,所以就婉拒了。但第二张帖子又来,说是专请她一人,她这才改变主意。
不过,从帘缝里往外瞧,这门前车马络绎不绝,分明宾客纷至的景象,是怎么回事?
“小姐。”无果赶车,但知前因后果。
兰生虽是小事迷糊的性子,却只一眼就能瞧出马车的价值。今日来得非富则贵,哪里是请她一人,全帝都的达官贵人都到齐了吧。
“兰造主可在车里?”这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
兰生见那人三四十岁,穿得是公主府管事服,团绣簇锦,青鸟振翅,还不是一般管事,而且相貌俊朗,玉面星眸,站在那儿垂目恭谨,却似一道明光打眼。不愧是公主府,连仆人都出彩。
“我在。”以兰造主相称呼,亦对她尊重,她因此领情,打消回家的念头。
“小的莫奕,公主殿下让小的跟兰造主致歉,本来每季头月里的十五,驸马都会举行诗画赏品会,却不知今年正月延后一日,故而和邀您的日子重了。公主殿下知您不喜人多应酬,但好在公主府大得很。她请她的客,驸马待驸马的客,可以互不相扰。小的特来给兰造主带路,兰造主也不必下车,马车可从北门入,直达公主招待您的观云阁。”
兰生道声劳烦,莫奕就坐到无果身边,接过缰绳,熟练地赶车绕道。
果然公主府大得很,从北门进去后。周遭倏地宁静。不闻半点嘈杂人声,只有鸟儿偶然啾啾,落入清寂的残雪和青瓦之间。她不是头一回来公主府,却是头一回从北面入。自帘后惊鸿几瞥。觉得这里殿阁的风格比正宅多了悠远古意。大荣过于繁琐的雕草斗纹难得消失于这般等级的府邸,大石铺地,大木造柱。大间去墙,配以不起眼的乌瓦墨漆,直棱的窗,直棂的栏,少见曲折,连园林的摆布都简单到底,一切服务于整体,静养灵魂的沉着香气弥漫这个空间。
“这面北府,不是同一大匠建造吧?”兰生好奇问道。
车外静了一瞬,莫奕答道,“兰造主好眼力,这一片是小郡王出生后加造的,而那时原本造公主府的大匠已经告老还乡。”
“这里是工造司哪位大匠负责呢?”兰生原以为工造司没有风格如此大气的匠师,很想知道是谁。
“小的不知。”
对于莫奕的回答,虽然略有失望,却也在兰生意料之中。工造司官僚之风臭不可闻,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奉承拍马者春风得意,钻研技艺真有大才者,多半心灰意冷,落得一鼻子灰而退场。
待莫奕再开口,马车停下,藏青的观云阁坐落苍灰石台上,六间长,简歇山的顶尖,朴原木的檐下,贵不见金,华不显丽,就是一字——美。
五公主的笑声比兰生的鞋尖先落地,“真是光彩照人,瞧瞧这脸蛋儿,比当着王妃的时候更水灵,这是要气煞我们这些不敢晒太阳等着养白的人吗?”
“民妇见过公主殿下。”平民百姓见皇族,可不是晚辈见长辈,兰生要跪。
五公主却立刻扶住,笑道,“你腹中可是瑾王世子,万一跪出个好歹,我担待不起。”
“……也未必是男娃娃,我喜欢女娃娃更多些。”兰生其实在想,这谎越说越真,不知垫枕头掉枕头好不好办。“而且公主殿下说笑,我已非瑾王妃,即便生儿,怎么也不能是世子。”
五公主眨眨眼,“那可不好说,你怀上这孩子时,尚为瑾王正妃……”大概意识到这个话题有点远,笑着说回来,“本想早些请你,凑个好年的兴子,谁知事情一下子多了起来,连一座小山着火都找我来问。再者,还有瑶璇的事。手忙脚乱的,竟抽不出空。”
五公主说着,对莫奕道开席,拉了兰生的手往台阶上走。
兰生今日肯来,也是为了五公主点到的两件事,“瑶璇身体康复得如何了?因我受了连累,我心里过意不去得很,能让我瞧瞧她么?”
“好多了,御医嘱咐要静养一段时日,但她只要在这府里就静不下来,恨不得立刻能跟回我身边。我嫌她太唠叨这事,干脆把她送到别院去了。她要我多谢你送来的那些药,说托福,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名贵的补药。回头我把别院所在告诉你,你自管去看她,顺便帮我劝劝,趁这个机会不偷懒,是傻子。”
“瑶璇是好福气,遇到公主这样爱护她的好主子。”兰生喜欢同五公主结交,正因为一个善待仆人的主子,大概不会是本质太坏的人。
“不,是我有私心,这么能干的人,当然希望她一直留在身边。其实以她的年龄,早该许人了,偏我犹豫不决。配了不如她的,我怕她委屈,配了比她好的,我就不好留她了。不过,你若有特别合适她的人选,可一定要告诉我。”五公主直爽的性格也让人愿意亲近。
兰生的脑海里突然冒出小霸王那副公子哥儿模样,同时暗损自己异想天开,早年在霸王强抢民女的戏中分担男女主角,相遇岂止是太早,简直断绝了任何发展可能性,那两人打死也不可能成一对,能恢复同乡的邦交已属奇迹。她因此但笑不语,表示领会。
“公主刚提到一座小山着火……”她正想找机会问,“是九星山吧?听说火势很大,要不是连着几日大雪,恐怕会波及山群。”
“正是。”五公主毫不在意地说,“父皇将九星山在内的一片山地赐我,那时我年纪尚幼,后来出嫁了,就想过造道观,书院或消暑山庄,派人打探下来才知山地深绵,多参天古林,山石奇形怪状,还有毒蛇猛兽。若要造居所,势必费时费力,我就作罢了。”
兰生听到毒蛇猛兽四个字,心中一动,“公主就派人打探了一回?”
“是啊,我儿时喜欢射箭,父皇也许想送我猎场,不料我越老越奉善。”五公主笑得促狭,“别说打猎,有一年府里荷塘干涸,死了不少鱼,都让我难受了好几日。”
兰生虽然让五公主说笑了,却不忘旁敲侧击,“公主派的差事,想来工造司不敢马虎。”
“这点小事怎能差遣官工?”五公主摇头,“我交给了府里莫大管事去办。”
“莫非就是刚才领我进府的莫奕莫大管事?”年纪上好像有些太轻。
“是莫亦的大伯。你问得那么仔细,难道又要找工造司什么麻烦?”五公主终于感觉兰生的好奇心过旺,但理解的方向却与兰生的心思大相径庭。
兰生自然顺着公主的意,“确实想要抓工造司的错漏,免得他们欺压我这个前王妃,把我唯一的营生弄垮了,一大家子却只能指着我呢。听说皇上又提造新都的事了?”
五公主起先还笑着,一听最后那句就沉了脸,“本来消停下去的事,不知怎么又给翻起来了。倒是讨好了皇上,却要劳民伤财,如今正处灾年,重灾的地方百姓已经过得苦不堪言。所以我和驸马一致反对,驸马今日多半还会跟来客们商议此事,就等阁部过完年开始收折子。不说这些了,大过年的,徒惹心里不痛快。至于工造司,若真敢欺压你,找我,或者你柏叔叔,且今时今日的你已非当年刚入都的姑娘,能帮你的人岂止一两个。”遂不再论政,授兰生一些安胎的事宜,再说些闲话。
饭后,郡王妃,也就是五公主的儿媳,突然跑来请安。五公主知晓兰生不喜应酬,这又刚削了妃位,更是无心,就指点北府的几处景致,让四个大宫女开道,领她散步消食去。
兰生说不用。
五公主就道,“玄清观守卫那么森严,都让你受了委屈,我这儿还没左龙营的人呢,当然要格外小心。要我说,不用追究别人,只需追究方道士一个。让他把成年道士都遣出去,怎么无端端漏一个?他或者失察,或者可疑,二者占一。你安心,迟早真相大白,帮你和瑶璇讨回公道。”
兰生是知道影门那部分真相的,但她被下堂被庶民,却是泫瑾荻对影门和皇帝两方力量妥协的结果。牺牲她一个,暂时能满足所有人,她明白,而且满不在乎正妃位。不过,她出天牢后,不但连王府都回不去,泫瑾荻居然完全没露面。
她多的是,骨头里的气!
他不来,她也不就,一晃大半个月,觉得自己都已经习惯“下堂妇”的身份了,别人一提瑾王爷,她能回以一个优雅的笑容,哪怕市井之中最火的消息莫过于瑾王娶新妃。
正月十八,还有两日。(未完待续。。)
第380章 雕冰
宫女们远远在前头领路,听不到兰生和无果说话的聪明距离,不过两人也没说话,一来都不是啰嗦型,二来兰生正忙着想事。
从葛婆子开始,五公主三个字仿佛就跟影门牵上了线。九星山里的秘密,更是直接指向了五公主。山是她的,有人在她的地方大兴土木,还仿造宗庙帝祠,她全然不知就有些勉强了。除非,被刻意隐瞒,还要保证瞒得滴水不漏,瞒得时间够久,就只有公主府里的人,更可能是五公主信任倚仗的好帮手好忠仆,以假面隐藏在这里。
地牢和绿竹殿所造的时间相近,还很新。绿竹殿甚至没有完工,所以景秀那对父女仍在私购铁器,制造绿竹的芯子。但从小扫带回来的蟠龙柱碎片等等,绝对是上百年的古物,居然连外围涂墙的夯土都和帝祠的墙一模一样,由此可以断定,真假帝祠是同时建造的。
这倒不难想通。影门祖师爷既然懂得利用人性的劣根进行阴谋,当然也明白皇帝的宠信也不会长久。他和泫元帝没有撕破脸,大概元帝确实对他信任有加,而这位祖师爷也良心未泯,故而甘当了影子。但他深谋远虑,想到后世子孙,故而造就双祠,以更接近天的祠庙暗中压过了泫氏帝祠,大有风水上的运用。
还有一点,绿竹殿也好,公主这片北府也好,都展示了极为出色的建筑设计造诣,而影门宗主在绿竹殿。与她那番轻浮诡秘的对话,似乎透露出对她工造技艺的赞赏,显然他自身对工造就相当有兴趣。
一个大胆的假设立刻出现!影门宗主不但藏身于五公主府,还精通工造,只要她能找出公主北府的建造设计者,或许就抓到了影门宗主的实形。先从莫奕大伯着手。此人对九星山的打探,明显具有打消公主开发念头的偏向,为什么?
“她们停下来了。”无果无时无刻不留意着沉思的主子,提醒道。
兰生回过神,面上展开微笑。神情自若走上前去。“这是到哪儿了?”
“回禀兰造主,此处就是北府荷塘,今年特别冷,水面结了厚冰。十分经得起重。小郡王就想了个主意。命匠人凿了冰灯冰桥冰花各种,放在塘上,您瞧。冰面上还特意凿开几个洞,坐入冰船可以冬钓。”一个大宫女答道。
兰生看清眼前,那些眼角拐进的,她以为了再普通不过的,池塘的景,其实只是冰雕。远远望出去,白茫茫的冰面原来仍在向前方延展。她不禁呆住:这是荷塘?应该够得上小湖的资格了吧?别说小船,弄条画舫都能游上一时半刻。
大宫女好似知道兰生的诧异,莞尔一笑,“小郡王懂事之初就将它错叫了池塘,公主殿下就干脆改称荷塘。虽然有趣,但确实常让人误会。”
兰生笑了笑,但觉冰雕非常精致,平常也不多见,就走上冰面近瞧。走着走着,听到乐声,清晰可闻但不喧闹,颇为清雅的琵琶音。
“这里离驸马招待客人的云珍阁很近。”大宫女解释道,同时指给她看。
就在东湖岸上,有一座漂亮的临水楼台,楼台以粗壮结实的古木支撑,用最少的木条镶嵌门窗,使绵纸看上去份外洁白。但工造司最喜欢用的琉金瓦,还在水柱上建起的,很夸张的砖须弥座,屋顶檐下繁美,柱头和转角作双抄双下昂,还有补间铺作驼峰上出双抄。大概是为了突出云的珍丽,堆砌了高难度高成本的奢侈,在兰生看来,珍是珍了,云要哭了,喧宾夺主的细部令天然纯色混浊。
“让开!让开!”突听有人急喝。
兰生一回头,只见两列二十名小厮端着托盘,在一个中年管事的带领下,穿过形形色色的冰雕,往自己疾步滑来。她赶紧让到一边,心情未受影响,好整以暇看他们脚上带铁齿的走冰鞋。
为首的大宫女却表示不满,为防兰生摔倒,招另外三名宫女在她身后站定,八手相扶,“赵管事莫对公主贵客不敬,横冲直撞若伤了贵客,怕你担待不起,尤其还是你偷懒抄捷径,打扰贵客赏景。”
赵姓管事讪笑,“并非我偷懒,实在是天寒地冻,这边传菜那边冷,才想出了这个办法。驸马爷的客人也不能怠慢不是?”
公主府里的仆人个个精,赵管事又对着兰生作大礼,“小的刚才走得急,没瞧清楚,绝无不敬之意,望贵客海涵。”
兰生道声无妨。
赵管事打着笑脸,向后催促众小厮,“小心别撞到客人,也仔细你们手上的菜,掉一盘就扣你们半个月月钱。”看众人重新走起来,却发现一个开小差的,“落在最后的,喂,就是你!东张西望什么呢?还不利索点儿?找抽呢!”
兰生因此和那名小厮对了一眼,心上泛起怪异,一时说不清道不明,等这些人过去了,这才啊了一声。
大宫女问,“兰造主可是不舒服?冰上太冷,要不还是换个地方,婢子立刻准备热茶。”
“之前湖边的亭子就看着挺好,在那儿喝茶吃点心吧。麻烦你们先行准备,生炉烘暖,我正好再看一会儿,待你们准备妥当,就唤我。”兰生但道。
大宫女看了看亭子那边,觉得只要能瞧见这片冰面的状况,就应该不要紧,便带着三女退下了。
“无果,你眼尖,刚才落在最后的小厮是不是熟人?”背着双手,重新于冰雕中悠悠转,眼睛却看着冰面,脚尖脚跟轮换着踩。
“小姐可以打个比方。”无果幽默在此,因为溜眼了,又不想承认。
“比方说,瑾王爷。”看不清冰下是否有鱼,但五公主所说荷塘干涸鱼儿死,放在实景下可是大有奇异之处。一片可以游画舫的小湖,干涸?
“……”无果却纠结,就算想象,也不能把瑾王爷变成传菜小厮,只好老实承认,“没瞧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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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整天想睡觉,喝咖啡也抵不住。
明天补给大家缺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