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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51章 林鸟

    “喂,你别光坐着了,倒是想想办法啊。”洞顶的日光早不见了,囚他们的铁笼四周也没有光,再看那道模糊的坐影,让火童感觉特别烦躁。

    但那道影子的主人一向凭心情,很自我,不搭理就是不搭理,任火童嘀嘀咕咕半晌,一个字都不言。

    最终惹得柳今今开腔,“没办法可想,等死吧。”

    火童手脚都栓着重重的链子,想跳也跳不起,语调却高昂,“我可不想死,大不了招了风者是谁,像王妃娘娘学习,为保命好好跟人说说。”高昂,却不屑。

    兰生同影门宗主之间的对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对她没骨气的协商法十分瞧不上,为了一条命,有点像小狗摇尾巴讨饶,还答应帮影门破解遮日符阵,眼睛不眨一下。他虽惊讶瑾王府藏有五行能者,也不知道除了他和师兄,眼前这位之外,还会有哪些人,但如果是他,他死都不会帮影门找出他们来。师父说,能者如散沙,只有团结并保护风族唯一的后人,才能避免灭绝。不过,他此时看来,那位风者完全不具备领导能者的能力,急于和他们撇清的姿态。

    “招吧,只不过你招出来,还得证明你没撒谎,要是风者死都不认,不使用天能,你的小命还是保不住哦。”黑暗中,兰生的声音懒洋洋,还伴随一声哈欠。

    火童不可置信狠瞪那道伸懒腰的影子,“你居然睡着了?”

    兰生却问。“发晚饭了没?”

    火童骂声娘的。

    柳今今回,“只怕发了也是霉饭。”

    兰生忽然大声道,“晚饭要是霉的,吃坏了肚子,放出来的血也是坏的,解不了符阵又打草惊蛇可别怪我。至少三菜一汤,一荤两素,主食的话,米饭也行,面条也行。包子也凑合。”

    火童呆愣。这人是不是吓出毛病来了,还三菜一汤呢。

    只不过,约摸半个时辰后,有人点亮了囚洞。送来三菜一汤白米饭。让柳今今都傻了眼。等人把碗筷收走。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是,大概真不会放他们生还,所以才那么善待了。

    火童这回的反应却比较快。“到底要怎么破那个符阵,他们这般容忍你?”

    “需要我心情愉快的血一碗,还有心甘情愿将宅子转给他们的口水墨书一份,头发一束,常用饰物一个,常穿的鞋子一双,诸如此类的古怪东西。”神叨得很。

    “那你就说关在这儿没法心情愉快,让他们给换个地方关,还得把这些绑束解开。”火童眼睛亮亮。

    “这样的话,你就是把他们当笨蛋了。”兰生嗤笑道,“影门宗主说了,我如果不能在明日午时做到心情愉快和心甘情愿,先把请宅书签了,就在你们两个中选一人砍头,让我明白这两点并不难做到。”

    火童低咒一声。

    “你真要帮他破解?”柳今今问。

    “当然。他答应,只要破阵,就放我们一条生路。我帮你们也争取到了,不必谢我。”最后谈解法和条件时,火童和柳今今被带了出去。

    “你可知,一旦破阵,他们会血洗瑾王府,那些投靠你的人全部会死。”柳今今道。

    兰生不语。

    柳今今怒喝,“说话!”

    火童子有点愕然,因为迄今为止,又叫又跳的,是他。

    “有什么可说的?”兰生说话,音色沉沉,“遥空派你俩来护我渡劫,结果你俩一点用场都没有。不过,我猜他如果等不到你俩音讯,大概能猜到咱们都倒霉了,应该会想办法查一查救一救。等到明日,就看谁快。被救当然最好,来不及赶到,我就只能妥协。难道为了连面都没见过,存在不存在都尚未可知的能者,我还拼了自己的命不成?”

    能者们的血是不是热得迟了点,到这节骨眼上,个个准备牺牲,却不知所谓。敌人才现端倪,她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先保住了命,好歹捱到决战吧。

    “你!”柳今今却辩不下去,只能恨恨退到更黑的角落,不理她。

    火童子就道,“你不怕影门出尔反尔?”

    “怕,但已经尽力求存,死也无悔。”她自有觉悟。

    火童子也不说了,靠墙而坐,合眼,睡。

    三人中,现在只有兰生睁着眼,思绪万千。她这凡事靠自己的性子,说得好听是坚强,说得难听是命贱,并非天性,是孤儿的际遇造就的。其实,她也很清楚,到了这日,遇到这事,已经不是靠自己就能解决的了。遥空那边一直云山雾罩,交情似深实浅,她并不真指望。即便不想承认,她此刻觉得能救她的,只有她的丈夫,而她唯一可做的,就是为他争取时间。

    第二日天明后,玄清观赏雪的宴才终于散了,对于兰王妃缺席一事,有些人信了她先回府的说辞,有些人则探了个两三分,却迫不及待要回府告诉丈夫们去。瑾王爷的正妃偷汉,多么了不得的事。那位冲喜新娘的八字果然刻薄,如今风平浪静,就自己将闹起来了。这天下看似三皇子已经坐定,但皇太后是六皇子的亲母,朝中一直暗涛汹涌,且不论六皇子成或败,他正妃的位子空出来,有女儿的人家心思肯定要活泛。

    伯嫚回到东平王府,不但见到自己的丈夫,还见到了瑾王爷和西平世子泫赛,心中掠过一丝悄然羡慕,但正色道,“我已打听清楚,午后众家女眷各自小憩,约摸半个时辰后,皇后派人去召兰王妃,还未到门前,公公就听到一声惨呼,连忙找龙营侍卫破门而入,发现床榻上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年轻道士,胸口插一根金簪,已气绝身亡,而兰王妃和五公主女官瑶璇都不见踪影。金簪被证实是兰王妃之物。瑶璇后来也被找到了,但初审下来,她坚持兰王妃绝无偷情之嫌,她一直跟着兰王妃,忽然昏睡过去,多半是遭人用药陷害。不过,她虽言辞凿凿,有一个小道士却说看到年轻道士扶着兰王妃进屋子,当时瑶璇明明跟在身后。两人证词不能一统,太后和太妃认为必定有一人说谎,下旨刑求。到我离开之前,两人皆未改供。我回城时,已让丫头去通知五公主,让她知道前因后果。至于兰王妃的下落,我却未能探听到,似乎夜里搜山不易,龙营侍卫后来全部撤回,今早才又进了山。不过,太后太妃已回宫去了。”

    泫冉奇道,“我们派了不少人去,却都没你打探得仔细,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借了咱们孩儿的福气,我在太后太妃居所外面散步,谎称不舒服,吓得那些公公只好安排我就近休息,御医也不敢怠慢,嘱咐不可乱动,就这么混了一夜。太后她们对外封了消息,但里面动静可大,龙营那个叫王麟的都尉进进出出十来趟,隔了几间屋子,我还能听到太妃斥责他没用的声音。”伯嫚柔婉笑了笑,却很快又担忧起来,“兰王妃究竟跑哪儿去了呢?这种时候,她躲起来才不利,不是明摆承认自己有罪?”

    “不是她躲起来,而是她没法子出来澄清吧。”泫赛一语道破。

    伯嫚惊住,才要发问,却听泫冉道--

    “郡主辛苦了,多谢。其他的事就交给我们,也是为了孩子着想,要多休息,别为旁事忧心。”

    伯嫚点头,离去。她已不会因为这等疏离的态度而觉得难过,男人们有男人们要做的事,而她对泫冉表明自己支持的立场就足够了。

    “本以为你娶了个俗人,想不到运气不错,云华郡主深明大义,非一般女子。”泫瑾荻赞一声。

    “没你说得那么好,只不过她不笨不傻,还明白当怨妇不如当贤妇。”泫冉更明白。

    “能领悟就很不错了,总比像安皇后那种不开窍的好。”泫瑾荻夸完要走。

    泫冉拉住他,“上哪儿去?”

    “回家。”泫瑾荻一笑。

    “你这算过河拆桥?”泫冉没好气,“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也不告诉咱哥俩,横竖这是你自家的事,是吧?”

    “接下来的打算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回家。”泫瑾荻用怎么不开窍的目光看泫冉。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你等人还是等尸?”泫赛这话够呛。

    “本王爱妃何等珍贵,对方不会这般容易杀了她的,况且这走了半步的棋,总要等全了才能轮到我下。”伯嫚的简述中,他已找到疑点。那声惊动到皇后派的公公的惨呼从何而来?龙营侍卫闯进去,只看到了一个死人,兰生和瑶璇又不会飞天遁地,哪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离开?就算爬窗而出,以龙营那些人的功夫,根本走不远就被拿住了。

    这明显的局,他大概知道是谁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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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鸟:“夫妻本是同林鸟”的“简称”。(未完待续。。)

第352章 现魔

    “今日你二人离都,恕我这个弟弟不远送,改日我与兰生去你们封地时再当面言谢。“泫瑾荻拱手转身。

    “我不走。“泫赛沉声。

    泫瑾荻回头,“西平世子爷这婚事一搁再搁,好不容易定下回封地就立刻成亲,却别让准新娘再失望了。“这位的八字犯姻缘煞,连亲弟泫胜都娶完朵蜜了,老大仍难出货。

    “赛哥不走,我也不好走。“泫冉不好当第一,当第二却顺理成章。

    “你俩因我的王妃不离都,皇上知道了,会以为你们要造反。“泫瑾荻这话并不夸张,两人突然改主意留下,疑心病重的新帝要开始猜忌,“或者以为你们要帮我造反。这不是帮我,是害我。我要是成谋逆,兰生也死定了。二位哥哥的心意,我领了,但你们留下也于事无补。“

    这回说完,不再回头,泫瑾荻走了。

    泫冉无奈,看向泫赛,“怎么办?“

    “老六当皇帝,你觉得如何?“泫赛一语惊人。

    泫冉连忙四下看,确信无人才以沉着的语气道,“从前那个不行,如今这个可以。”

    泫赛的面上毫无疑惑,对这以前现在不同答案似乎同感,“也就是说,他这会儿要想当皇帝,你会帮他?”

    泫冉的笑容狡猾起来,“他不会要我帮他的,那小子介意我喜欢他的爱妃,若想要重振夫纲,需要一场他自己的大胜仗。怎能向情敌求助?”

    “你也算得上他的情敌?”泫赛轻巧一句。

    泫冉呛到,瞪泫赛半晌后垂目苦笑,“是算不上,不过我也明白了兰生为何没选我。我没老六的厚脸皮,被全帝都的人说夫不如妻,还无动于衷。”

    瑾王府的兰王妃是做主的,人尽皆知。倒也没人议论六皇子惧内,只论他游手好闲平庸的贵族而已。这些话听了半年,泫冉有时候会问,换了自己。是否能像老六那样平心静气。说实话。他还真不能确定。喜欢一个女子是一码事,放下自尊是另一回事。

    “当年玲珑水榭鹤舞泉,你本可以抓住她。”泫赛看得分明。

    虽然已算得上陈年旧事,对泫冉而言却是历历在目。听到泫赛这么说。他不禁一愣。“什么意思?”

    “你要是借酒装疯厚脸皮一回,痛哭跪地求娶,哪怕是侧妃。她也会点头的。南月兰生择夫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一个她不讨厌的男子对她付出一心一意一生一世罢了。她不似天真无邪的闺阁少女,很难陷入某个男子的情网,性情偏冷,抱臂上观,看淡男女之情,不求不得也无所谓,但等着愿者上钩。你绕钩子转半天而不咬,奇妃把老六挂上了。不能得到一个爱她一世的丈夫,一个管不了她,随时会让她当上寡妇的病夫也不错,寡妇看似孤苦可怜,但对兰生这样独立的女子来说,反而是好行事的身份,故而定局。男子要在她面前放下一回自尊……老六病得那么难看,病愈后想端起自尊来也难,而你无论清醒还是酒醉都放不下……罢了,如今说什么也是无益。”

    泫冉让泫赛这番长篇大论说得哑口无言。他一直以为泫赛对女子钝感,既不解风情,也不懂女人,想不到对方却比他明白得多,几句话解开他几年没想明白的谜。

    然而,随之证实了疑惑,“赛,你该不会也——”老六昨日说兰生值得最好的,最后在他耳边道出两个字——泫赛。

    泫赛打断他,“没有该不会,也没有如果,把眼前事做好就行了。”

    泫冉再度无言,良久后叹道,“枉我自诩情真情切,其实却连你都比不上,还可笑许下空口之诺。”

    泫赛眉梢冷挑,“何诺?”

    “他日她若有求于我,我必倾力相助。”并非原话,却是原意。

    “她永远不会求你。”南月兰生大概是他见过的,最骄傲的女子,似委屈的出身,似捆缚的专长,所有人都觉得她该处于一种很倒霉的境地,却不经意间,成为她大放异彩的机会。她因此,骄傲无比,以那样的姿态潇洒自我,目空一切,该被孤立,竟莫名吸引了志同道合之人。

    看过她,同等骄傲的他,还能看进什么女子呢?婚事耽搁迟迟,状似漫不经心,实则掌在他手,这才挪了又挪,执念要等到那样一个人来匹配自己。如果等不到,也无妨,他以自己的方式宠她,享受她的一颦一笑,如此愉快。他对她,没有独占欲,没有焦灼失望痛苦嫉妒,只是单纯喜爱着,心跳着,她给予的温暖,他再回馈给她。

    泫冉见泫赛走了,喊话,“你到底留还是不留?”

    “先出城。”泫赛声音传回。

    泫冉随即眼一亮,拍头,“怎么回事,脑子糊成这样?”

    “要当爹的人一般都显蠢。”泫赛耳力不错,听得很清楚。

    直到人都走没影了,泫冉才缓过神,好气又好笑,良久却落寞收了神情,无声叹。

    且说泫瑾荻回王府后去了士楼,他的首席谋士宇初之已接到消息,早在小楼中静待。

    这位老人家曾自视甚高,一步盘算停当立即执行,不会再想第二遍。当年六皇子突然大变样,将一班忠心耿耿的亲信打发,他首当其冲,自觉哀莫大于心死,走时痛骂一场,竟不曾想过其中半点缘由,断得决绝。谁知奇妃生的是双生子,一个顶替另一个,导致宫廷剧变。他这次回来,沉稳得多,谨慎得多,再不自大了。

    “王爷,昨日午后皇太后派人接走了于思碧。”

    “皇太后长着一只对风吹草动特别敏锐的狗鼻子。接进宫了么?”这么说自己的亲妈,泫瑾荻已无一点母子留恋。并非他冷血。而是他妈冷血,他要活,就得比她冷。

    “没有,进了安相的一处别院,位于东郊,里面放着两队右虎营的人,由寒索亲自带领。”自打于思碧进了尔日庭,一切举动都有人严密紧盯,出了府门也一样。

    “这要让安皇后知道她爹帮外人不帮她,你说有没有好戏瞧呢?”皇太后要趁新帝根基不稳。换上她自己的儿子。如今开始走第一步,给他换王妃,也就是未来的皇后必须称心如她的意。于思碧如果当皇后,安纹佩当然只好当罪妇了。成王败寇嘛。

    宇初之不惊。但道。“陷害王妃娘娘的,也未必是皇太后,大太妃亦有可能。她对皇太后恨之入骨。儿子当了皇帝,她竟当不上太后,如今都等了半年,却不见儿子动手赶人,这才拿兰王妃开刀。这等丑事虽非王爷的错,但王爷还是会成为人们的笑柄,名誉受损。”

    “大太妃一向听儿子的,不会自作主张,再说我有何名誉让她损?我的王妃偷人,一个不好,我还让人同情了,民望没准就高出她那暴虐的儿子。”

    新帝上位,乖了没多久便原形毕露,不但动辄滥杀宫人,还因国库不丰增加各种名目的税,不管不顾自然灾害和官场**导致的百姓贫苦,比先帝更奢侈地挥霍。这些新税策一经提出,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不应该通过,偏新帝下面这个新班底刚上任,腰袋里空空,急着大捞一把,居然没有反对的。泫瑾荻明面上冷眼旁观,暗地推波助澜,让要反对的那群臣子也摸鼻子不吭声。他那位三皇兄为国库多几万两银子就沾沾自喜了好一阵,不知那些银子是用山高的死人骷髅堆起,民间已随处可见饿孚遍野,包括那些富庶的南乡水市。

    “话虽如此,初之不明的是,如果真是太后主使,想在王爷登基前换掉王妃娘娘,但事情弄不好也可能会对全局不利。俗话说,家事不宁,何以宁国?王爷管不了自己的王妃,轻则让人贻笑大方,重则失尽满朝文武的人心。”宇初之看得深。

    “太后娘娘要是考虑到自己儿子的名声,也不至于放任那位六皇子的荒唐行径。她要的是听话孝子,可不是一代明君。到目前为止,她尚未考虑找人替代我,哪怕对我近来的表现越来越不满意,但到底是血脉,总比外人可靠。不过,一旦她识破我的真实身份,大概会毫不留情除去我。”谁还留着母子情,谁先没命,泫瑾枫心如明镜,“要么她自己称女帝,要么于思碧称女帝,要么她身后那道影子大白天下,那把龙椅不愁没人坐。”

    宇初之点了点头,“影门藏了太久,蠢蠢欲动,若这回真是皇太后对王妃娘娘出手,恐怕影门要成光门了,正式接管这个天下。”

    “是啊,只不过他们没料到,这个天下会是烂成渣的破摊子,没有富贵荣华。”他一直在复仇,从自己的双生兄弟到自己的母亲,已被他们逼得不能心慈手软。但他最恨的,是泫氏大荣。他母妃为此舍弃他,他兄弟为此折磨他,他父亲认不清真假,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们从来虚情假意,所有的丑陋恶毒,都在这个皇宫里爆发。

    而他的复仇,要让他三哥成为大荣最后一个皇帝,才会罢休!

    泫瑾荻和宇老正说着话,柳夏与堇年走了进来。两人一前一后,距离丈远,一看就知没法和谐的表情。还好,泫瑾荻不需要他俩和谐,只需要两人卖力。他虽身为大姐夫,也一样没有“妯娌相亲”的自觉。

    “你俩去盯着于思碧,一旦皇太后要将她移走,就杀了她。”在他人看来有重要作用的棋子,在他看来清除就好。葛婆子如此,于思碧也如此。

    柳夏如今磨砺得圆滑些,但仍不喜杀戮,“于思碧不过是让人推前的卒子,藏起来就失去利用价值了,何必要她的命?”

    “别小看你的敌人。”泫瑾荻却主意不改。

    “对付一帮饭桶,让这个傻愣大侠一人去行了。”皇宫里那些侍卫只有些蛮力,靠人数造势,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堇年是另一种不乐意,觉得掉价。

    “寒索,原名苏河。”

    泫瑾荻才说罢,柳夏和堇年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二十多年前,有一对号称寒河二魔的兄弟,两条勾魂索煞遍江湖,轻而易举杀了百名名门弟子,还诛杀了十位排名靠前的高手。然而,待等各派反应过来要合力围剿时,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他们突然出现时一般莫名。这寒河二魔,大哥叫胡寒,弟弟叫苏河,相差十岁,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两人出手没有活口,竟无人知道他们的功夫到底出自哪门哪派,该如何拆招,只能从尸体上的伤痕来判断他们用得是铁索一类的武器,再从震碎的内脏器官上推敲他们的内家可怕深厚。

    寒河二魔杀人,不分正邪,故而正邪两道都流传着他们的事迹,柳夏和堇年自然如雷贯耳。

    昆仑远离江湖是非,但柳夏曾在江湖上意气风发,也曾有过与二魔较量一下的,当下就问泫瑾荻,“你怎么知道寒索就是苏河?”

    “因为我说的。”一声苍劲,从门外跨进一位中年人,身穿大管事的长衫,撩白了袖边,双手托茶盘,笑起的皱纹慈祥。

    来的是熟面孔,堇年撇了撇嘴,“宁大管事又非江湖中人,别告诉我,你是寒河二魔勾魂锁下的活口。”

    这位中年人,正是邬梅最信任的左右手,看着兰生长大的好伯伯,宁久。

    “宁久这个名字是夫人取的,我本名胡寒。”

    柳夏和堇年同时张口结舌,完全想象不出这位慈眉善目,伯伯级的人物,居然是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杀魔之一。

    “兰王妃也知道您的身份?”柳夏半晌后才问。

    “大小姐不知我那点儿破事,而且过去那么久了,也没必要多说什么。”宁大管事放落茶盘,老眼中笑意盈盈,哪里有半点“魔影”,“要不是那位寒将军前些日子来府里见姑爷,我还不知鼎鼎大名的右虎营首将竟是昔日手足。”(未完待续。。)

第353章 放猴

    堇年诧异之后却心中生疑,“你二人既然是手足,你为何点破他身份?寒河二魔当年若非退得及时,恐怕早已没命了,得罪全江湖。”

    “我与苏河师出一人,我们师父与江湖无关,只是一个奇才,生平爱好武学,年纪大了之后,挑了我俩作为传人,将一身本事倾囊相授。我二人没学过正邪善恶,奉师父遗命挑战江湖。初生牛犊不怕虎,经不得三言两语挑衅,看不得自鸣得意嘲讽,走到哪儿打到哪儿。师训:要么不与他人比武,要比就得有输命的觉悟。因此,我们比武,必立下生死状,全力相拼,岂料都是些信口雌黄说大话的家伙,没几招就挂了。后来学乖了,专找高手较量,却难逢实力相当的对手。那段时日,我未察觉苏河的变化。他比我小得多,武功却与我相当。寒河二魔的名声雀起后,虽正邪不分,但还是有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投靠而来,我不愿搭理,但苏河没有推却,渐渐喜欢被他们奉承拍马,还生出了野心。他想爬得更高,借一身武艺获得财富和地位,可我对江湖并无留恋,也感觉到正邪人士对我们的敌意,一门心思只想回去。结果,打败第十名高手没多久,苏河就向我下了战书。我们的师父虽是同一个,但师父从来都自创武功路数,教我们也因此不是一样的套路。我们功力相当,武技却不知谁高谁低。无论如何,我也是气盛。没多考虑就答应了。不料,比武前他那群狐朋狗友下毒害我,想让我死在他手上。然而我虽气血受滞,仍重伤了苏河,直至胜负最后关头,那群人再度忍不住,趁苏河昏迷之际,派人将我打下山崖。醒来后,就在夫人的船上了。她救了我的命,而我又心灰意冷。干脆隐姓埋名。留在她身边报恩。我曾悄悄打探过苏河的消息,以为他会如愿称霸江湖,谁知传言都是寒河二魔一同消失。如今岁数大了,想想当年的自己大概仗着师兄的身份对苏河不近人情。伤了他的自尊。反将他推上了歪路。”宁大管事平静说完。不叹不怅,岁月淘滤了沙砾,沉下可贵的人生智慧。

    柳夏也曾热心青年一名。颇有感触,点头道,“原来如此。只不过苏河怎么变成了寒索,还当上了武将?”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寒索是皇太后的人。她将他安插在六皇子身边,一方面盯着自己儿子的日常起居,另一方面让寒索自然而然提拔上去。所以,依我看,宁伯当年可能真伤得苏河不轻,还有那些小人,难保其中没有落井下石之辈,说不准把昏迷不醒的苏河扔下了崖。邬氏姐妹同皇太后先后入都,时间上有对起的可能。”泫瑾荻的猜想。

    堇年不以为然,“照你这么说,两条船,一条载着玉蕊的姨母,一条载着你娘,前后离得不远,正好经过同一处,一个救一个。可我觉得,那么近的距离,至少你娘是能看到玉蕊姨母救人的,事后跟寒索一说,寒索肯定就能得知他师兄的下落。‘

    “水流不同,就算同时落水的两个人都未必能在同一处上岸,更何况究竟当时是何情形,发生了什么,我们根本无从而知。不过,寒索让皇太后救了的可能性极大,否则以他的本事,何必屈居宫卫之职。‘柳夏却买泫瑾荻的账。

    “且苏河改名寒索,其中的敌意不浅。‘泫瑾荻不止有猜想,还有推理。

    “时过境迁,我已非当年胡寒,虽有遗憾,寒索也好,苏河也好,我并无想遇故人的半点意思,只是将他身份告诉你们,以免你们轻敌罢了。‘宁久,宁心久安之意,恩人所赐,他不止感激,还要将这份心意落实己身。苏河是胡寒的兄弟,但寒索和宁久是不相干的人。

    “知道了吧?若是当年的苏河,你二人联手都未必有用。‘泫瑾荻才让两人共担。

    “我让无果跟你们一起去。‘宁大管事是撂手不管了,但他可以找帮手。

    “不必了,正所谓后浪推前浪,二十年前的风云人物,未必二十年后还能掀起风云。‘柳夏对自己的功夫是相当有信心的。

    “姓柳的,难得你说句我爱听的话。“论起功夫,堇年也从不服输,“那张苦脸的小子剑术是不错,但剑宗出来的都太中规中矩。“

    “谁说无果的剑术学自剑宗?“宁大管事表情慈祥,“两位以为我在邬夫人身边真当个管事的老伯么?“

    宁久,收了几个徒弟,只不过他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的长相。无果以为他是剑宗无名高手,小扫以为他是缥缈无踪的土地爷,有霞跟他学轻功,尤水跟他学飘拳,有花跟他学扎投针。

    宁大管事又道,“无果若出自剑宗,柳少侠你上回同他比武就不会输了。“柳夏将无果打吐血那回,赢的人却非柳夏。

    堇年一听,嘿,还有这么好的事?这位名门子弟居然输给籍籍无名的少年郎?

    柳夏神情郝然,“原来是前辈高徒,怪不得无果的剑招见所未见。至于小扫,他的功夫更在无果之上了吧?“

    宁大管事点头,“的确,小扫的天分甚至高过我,常让我想起我师父来,也已经没什么可教他的了。夫人本意想让小扫成为大小姐身前最坚固的护盾,怪我,没教会这小子听话,老是我行我素。现在大小姐失踪了,可我却找不到他人,臊得我老脸也没了。“

    “不必自责,对方不是武功高就能对付的人,就算无果和小扫跟去,结果不会不同。“泫瑾荻随即对柳夏和堇年道,“你俩到底去不去?‘

    知道寒索的真正底子,柳夏和堇年即便自傲,也不会再轻敌,到外面与无果会合后,直奔于思碧藏身的宅子。

    宁大管事静静看了泫瑾荻一会儿,“姑爷心中若没底,老仆不介意重开杀戒。‘ 和过去划清了界限,但不介意和现在战斗,为了他珍惜的人。

    “家里事多,有花她们估计要急成无头苍蝇,还得宁伯多费心。您清楚,这个家是兰生最重视的地方,弄乱了,怕她回来会凶我。您实在要是有空闲,就把拿扫帚那小子找出来,让我派个用场。“意思是,他搞得定,实在想出力,派个小兵过来就好。

    宁大管事垂目,嘴角勾起,走了。

    惜园仍宁,仿佛不知女主人遭劫,安然拥抱着日光,又同时容纳着积雪。蔬菜大棚里空无一人,鲜绿四溢,花彩盎然,井然有序的竹筒架子正滴水浇灌,植物在温暖的环境里愉快生长,即便让人忽略也不要紧。

    虽然无人,却并非没有活物。郁郁葱葱的丝瓜架下有个秋千窝,里面蜷着一只黑面小猴,抱着一只特大的老丝瓜呼呼大睡。感觉悄风,小黑也懒得睁眼,翻翻眼皮,给对方看一丝白眼线,却对伸到鼻子前的扫帚毫不在意,又抱着丝瓜翻过身,接着睡。

    “别装了,那是丝瓜,又不是香蕉,一看就知道是你临时抓来充数的。”一声冷笑,扫帚尖的枝茬扫扫猴子的后脑勺,“给我坐起来,我有活要你干。”

    小黑的脑袋瓜一动不动,只是身子蜷得更紧。

    “俗话说,什么人养什么宠物,这只显然跟主人学了不少,装傻一点不含糊。”泫瑾荻的声音加入。

    “我看是你们两个傻了,跟一只猴子说什么话?”一只纤纤玉手突然勾成爪,毫不含糊拎起猴子的后脖根,俏丽的脸蛋跟眨圆眼的猴子对视,有花将一件衣服往它鼻子下一凑,然后又道,“去找人!”

    小黑腾空,丝瓜在抱,居然一脸无辜。

    小扫冷言冷语,但不容错辨的嘲讽,“它又不是狗。”

    有花没好气,“我当然知道它不是狗,但知道它肯定比一百条狗都聪明,要不然干嘛好吃好喝供着它?”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泫瑾荻一人来的,遇到这两位,完全是巧合。

    “没错,不能白吃了那么多香蕉。”有花说到这儿,突然瞪着小扫,“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躲哪儿偷懒去了?”

    “切,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小姐一向爱往外跑,这回也是个教训,外面坏人太多。”宁大管事找不到的人,其实一直在找猴子。

    泫瑾荻发现没他插嘴的余地,故而笑观。

    “都传成这般要命的丑事了,还没什么大不了?”有花天生的急性子,后天养成的沉稳遇到这种事就破功了。

    小扫撇歪嘴,“名声算个屁,她既然不在乎,你瞎操什么心,倒是要防杀人灭口。”接着向另一边歪嘴,对着猴子,“别装死了,跟我找人去,能算个将功补过,不用绝食来表自责。”

    有花听不懂,“你小子说什么呢?”

    “他在说,他应该跟那位一起去,如今出了事,虽然心里自责,但于事无补,不如赶紧救人。”泫瑾荻淡笑,心想兰生可知她左膀右臂力量无穷?(未完待续。。)

第354章 陷?落?

    小扫终于瞄了泫瑾荻一眼,“要不是你,也遇不到这么多烦人的事。说吧,要我带什么话给她?”

    有花再哼,“说得好像你一定找得到她......”这小子干嘛拿吃人的目光盯她?

    “如果找不回活人,我也不会回来了。这只猴子是她喜欢的宠物,我带它一起走。”他活着,就是个扫地的,负责扫清所有威胁到南月兰生性命的危险。南月兰生如果死了,他也得跟下黄泉地狱接着为她扫前方的路。邬梅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委托的事他不会马虎,但认南月兰生为主,是他自己的选择。

    “......你自己溜也就罢了,还要带猴子一道......”有花仍不得要领。

    “你见到她之后,告诉她,记得她已经嫁人了,有夫君能给她撑腰,所以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趁着能撒娇的,如花似玉的好年月,能靠着就赶紧靠着。她闹得再大,我这里也会接着她,但要是她不出个声,我就不知往何处使力了......”

    “你的话太长了,短点吧,我这人没记性。‘小扫不耐打断。

    “让她大声喊夫君救命。”这些有个性的家伙,是她气量宽宏才容得下,而他,爱屋及乌。

    “好,我会告诉她,你一把鼻涕一把泪,说没她不能活。‘领会,一扫帚挥过有花的手,将小黑扫到他的肩头,正要纵去。

    “没她倒不是不能活。就是睡不着觉了,而且还犯心疼病,活比死还要受罪”泫瑾荻不接受有人简单解析他的情感。

    扫帚一抖,小黑差点从肩上颤落,小扫回头给泫瑾荻一记够了的眼神,三纵两纵,不见。

    有花听不出两人的文字游戏,十分担心一件事,“难道只能靠一只猴子了么?‘忽然双手叉腰,有点母夜叉的面相。“你倒是会派人做事。自己也动一动,行不行?‘

    “遵命。‘泫瑾荻竟对有花作揖,“这就动了。‘

    有花呆愣看着他抖袖而去,不知他是玩笑。还是认真的。

    囚洞中。顶上小孔射下的阳光东起了。一日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坐立不安的火童子终于看到那道似乎没心事的影子直起,见兰生重新走到铁栅栏前。

    他控制自己的烦躁。因知他越焦她越凉,“我想通了,他们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保住命要紧。‘

    “哦,怎么办,我改主意了。‘然而,兰生开口就让人大吃一惊。

    “欸?‘火童子真要抓狂,“为什么?‘

    “做得好,是要有些骨气,大家都是信你才来投靠,不管是否是你请来的,应该保护他们。‘柳今今支持。

    兰生回头看了柳今今片刻,语气中充满好笑,“柳大小姐,敢情不是你自己牺牲,说大义真容易。只是要让你失望了,我改主意并非为了保护别人,只不过发现自己差点上了对方的当,及时纠正而已。‘

    说完,她向洞门外高喊,“我要见你们宗主,快快通报。‘

    柳今今急道,“你就算改了主意,可以慢慢拖延,为遥空大师他们争取时间。万一和影门那些人谈崩了,小命可能立刻不保,你不是挺聪明的吗?‘

    “抱歉,我似乎过于自信了,其实无论我怎么做......‘兰生沉吟稍息,“他们都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与其死得白傻,不如拆穿这点伎俩,至少保得住尊严。‘她看到方道士出现的刹那,对方不会留活口的感觉就是正确的,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才是真正拖延的战术。

    “吵死人了!‘洞门前来了两个身材纤巧的女子,其中一个左脸贴白布的,正是虐打小黑,被兰生的风能制住,后来让遥空他们带走,以心术控制了心神,再放回去离间影门,叫施依的女子。只不过,她还是方道士的私生女,这层身份如今才得知。

    另一女子面戴红纱,看不清容颜。

    施依的面貌原本姣好,这时遮了半张面孔的神情却显得十分狰狞,一边朝兰生的铁牢走,一边抬手,竟狠狠抽来一条长鞭,“死女人,我被你害惨了! ‘

    兰生想闪,但察觉那条鞭子不是向她而来,却对准的是柳今今。

    施依是见过她用风能的,可影门宗主还问她要风者,再看施依对柳今今咬牙切齿的模样,令兰生皱起眉,不知这其中的缘由。

    “是你心志不坚,轻易被心术迷惑,而且,说实话,你很讨厌自己是私生女吧?虽然你爹对你十分宠爱,却不能光明正大承认你这个女儿,只得以师徒相称……”

    “住嘴!你个臭女人!”鞭子落空,施依脸上的白布也颤落一角,半张面容赫然布满青纹,如蛛网一般张得丑陋可怕。

    方道士昨日一见兰生就指控,说女儿不人不鬼,真是一点不夸大。

    “要不是你搞鬼,害我以为跟你们是一伙的,给你们当细作,何至于受门规严惩?如今不但面容遭毁,而且记忆真假难辨,混淆残缺,竟不知你们究竟如何虏得我,又如何放得我。”施依第二鞭再挥,直接打在了铁杆上,又令她破口大骂,“你们这些短命鬼,害我的一身本事都忘了,我要把你们千刀万剐。”

    兰生心头一定,原来是忘了,那就好。

    “忘了好,重新做人,从头开始,干脆当了孤儿,不用被亲爹利用,当杀人工具。”柳今今也挺会劝人“向善”。

    “依师姐,算了,何必同快要见阎王的家伙们计较?”施依旁边的红纱蒙面女开口凶煞,“刚才谁喊要见宗主?”

    这声音?耳熟!兰生一怔,多看对方两眼,但那面纱从头遮下,瞧不出半点端倪。

    “是我。”看不出看得出,兰生的计划都不会变。

    施依发出一声笑,或许是面目狰狞的关系,笑声有些怪桀,“宗主是你想见就能见得么?给我安静点,不然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死后当个哑巴鬼。”

    “你们不传话也无妨。”兰生抛出一个纸团,“这是你们宗主让我盖血印签大名的请宅书,说好今日午时前交出,现在就拿去吧。”

    蒙面女弯腰拾了,打开一看,上面既没有血,也没有签名,“你什么都没做,这是要我们拿你同伴开刀的意思么?”

    “所以我才要见你们宗主啊,本来昨晚上吃得不错,心情也不错,已经决定要努力配合他了,但刚才我又把这份请宅书读了一遍,忽然有个疑问需要他解惑。”兰生的声音那么冷静,只有自己知道,手心冒着汗。

    她虽然嘴巴上老是对能者此类不亲不善,可影门如果真要在火童或柳今今脖子上架刀,多半没办法看他们死。

    “哪来那么多废话!”施依抚着半边脸,仍皎好的另外半边面孔却也似恶鬼,“宗主有令,你不听话,就先杀一个。”

    “你确定不先回报你们宗主?说不定他愿意帮我解答疑问呢?我又不是不合作。”兰生此时的估计是,自己在影门老窝,不好随便弄阵风来,“先说好,你杀一个,我心情至少要坏三五日。”

    “管你!”施依对兰生她们恨之入骨。

    “依师姐,此事责任重大,我们最好还是先上报,免得再有人针对你。”一句话,似无意,道出影门内部也有矛盾。

    施依果然沉了脸,“思碧那个小贱人,表面拜我爹为师,不但投靠师叔,还恩将仇报暗害我,要不是我爹,我已经没命。”

    于思碧也是影门弟子?兰生暗惊,同时想到自己的婆婆。不出意料,奇妃身后有大势力;又出意料,那股势力难道会是影门?

    “所以我才说咱们要谨慎行事,别再给她可捉的把柄。师姐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将来必定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影门护法之一,甚至当上宗主也不无可能。于思碧自知在你之下无望,这才投靠了师叔。不过,师叔虽捧她当瑾王妃,自始自终会压着她,不像影门里那般自在。”蒙面女这是明言影门的冲突了。

    兰生越听越明。

    施依却是蒙在鼓里的糊涂蛋,还道说得对,撂句老实点的狠话,拉着蒙面女走出了囚洞。

    确定人走远之后,兰生才问柳今今,“你师妹……有消息吗?”

    柳今今那双清冷的秋水眸子盯看进兰生的眼,“没有,她自小任性惯了,从不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性子偏颇极端,嗜财如命,说不准入了歧途从了歪道。”

    不告诉她?罢了,兰生没再问,等施依她们回来。她以为会很快,谁知这一等,竟过了大半日都再没人来。

    “说不定遥空大师找上门,正大打出手,很快咱们就得救了。”火童子乐观。

    “有这种可能。”柳今今终于面露些微笑容。

    “天玄道是修真派,又不是武宗,遥空大师父也好,车非微小师父也好,根本不是打架的料,你们可是够天真的。”兰生也笑,但心里并没有真正觉得好笑。

    现在,只要提到车非微,就会想起对有花命运的那句预言,她自己大大咧咧,但不知怎么,心里十分介意。(未完待续。。)

第355章 帝祠

    “大师一算就能知道我们在哪儿,找能打架的人来就行了。”火童子看不出兰生的心事,但“垂死挣扎”。

    “他没能算出我昨日什么劫,又怎么算得出今日我们被关在何处?”算卦这东西,虚无缥缈,还不如天能可靠,兰生语气一顿,“猜得那么玄妙,不如往实际用脑,有可能是那位宗主离得远,消息不能立刻传到。”

    “昨日从这里走到正殿也不过片刻功夫,我瞧这地方没多大。”柳今今不认为有这种可能性,“而且你根本不了解天玄道是个怎样的宗派,不能断言他们武技不行。”

    “看来柳大小姐很了解。”兰生反唇相讥,“本以为能喝到你的喜酒,不过他前些日子跟我讨有花,要带她回天玄道去,虽未说到别的,不过男子要女子同他走,总是有点那个意思的。”

    柳今今神情一愣,语气顿然不好,“车非微要带有花回天玄道?他亲口那么对你说的?”

    “我何必说谎?”只不过,省略有花跟着她会有大难的那一段条件说明。

    “不是对你的丫头有意思,而是你丫头短命吧。”但柳今今并没有显出一点吃醋嫉妒。

    轮到兰生一愣,沉面看着柳今今。

    “你不用这么看我,凡俗入天玄如登天,你丫头天能通感都普通,车非微愿意带她,全然冲得是你的面子,能否长寿就看她的造化。无论如何,你是……”

    柳今今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就在旁边的兰生也没听清她说什么,却无意追问。她不是全知,这时空更有块神秘的领域可以颠覆她所有的认知,可她不想去打听,只想过好眼前的日子。

    “抱歉,不该拿你的感情来嘲笑你。”和柳今今太习惯斗嘴了,有时就变成人身攻击,并不磊落。

    柳今今有点诧异兰生的坦诚,自己就做不到放下架子,仍是撇了撇嘴。“我不在乎。我喜欢车非微。不关别人的事,更不会被你影响。”这么些能者投奔她,看来也不是没道理。

    “那就好。”至少柳今今恋爱的三观还是很正的,兰生颇赞。

    “你俩唠完了没?有那点工夫。不如想想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逃。”火童子却开始受兰生影响。觉得确实不应傻等别人来救。

    “你的手怕烫么?”兰生似乎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当然不怕。”火童子拿眼白她。表示她问了废话。

    “那你还在等什么?直接烧你的铁手套不就好了。火球的威力能把墙炸出一个坑,而前阵子一直用你烧洗澡水,有些大材小用。趁这回我好好观察一下,看你能否担当大任……”烧玻璃。

    “这是铁,不是木头。”怎么说得那么容易?

    “铁怎么了?遇火不也得镕?看恒心而已,更何况只是烧软就好。”兰生凤眼眯笑。

    “你说的,我可不用烧洗澡水了。”火童子说完,双膝盘坐,腕子翻上,眼睛盯着戴铁套的手,渐渐歪了嘴,面部出现一种做鬼脸的好笑表情。

    兰生嘴角往下抿弯,暗想终于能让这小子安静上一会儿了,不过,他还真是好骗到可爱啊。

    “我能做什么?”柳今今向兰生讨活干也算破天荒。

    “想办法提高你看家本事的杀伤距离,让她们开锁。”柳今今不会也信她胡说八道?至于心术这种能力,离得近才有可能成功。

    “我有一种药粉,可惜没有风,否则是能让对方乖乖听话的。这个洞干燥闷气,顶上那么小的透气眼根本不进风。”要不是昨日那个影门宗主让兰生交风者,她会以为是防兰生的。

    “这个嘛,要紧关头会有的,也不能为了藏而死啊。”人死了,本事大过天也没用,兰生有觉悟。但在这要紧关头来临之前,她得先看看,估量估量。

    柳今今懂兰生的意思,心里也赞同。兰生是风者的秘密一旦暴露,比起福来,更大的是祸,而且绝无转圜余地的杀身之祸。藏着,趁其不备,或能争取一线生机。

    “而且,这地方可能不是山洞。”这两人烦躁不安睡不着的时候,她养精蓄锐;而他们终于捱不过疲累,睡死的时候,她东摸摸西摸摸,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风如果进不来,以那几个洞眼的形状来看,至少该有风声,但她听不见。气流波动那么小,但有自然光线透入,说明上方有挡风的阻物。昨日往上走到那座山殿,按照脚程来估算,也并没有爬多高。

    她本来想,对方将她们三人绑架,肯定要避人耳目,所以可能还在玄清观范围之内。然而玄清观坐落高势,周围的山头也高耸入云,风呼不止,又让她怀疑自己的猜测有误。

    从她专业的角度来看,洞中不入暖光却地面干燥,石壁的手感不够自然,洞顶凹凸纹似有人刻意安排布置,杂乱之中读得出重复的节奏。再说这铁牢,明明将铁杆两头直接打入石头中比较省工省力,却造得像鸟笼一样方正,铁栅顶几乎与洞顶齐高,四面不碰石壁。这样的细节,逃不过她的眼睛。建筑显匠心,哪怕是小小一角屋檐下用哪种雕纹,都自有某些用意。铁牢的安装,如此化简为繁,目的只有一个,避免破坏这个假山洞。

    “是啊,不是山洞,是岩洞嘛。兰大造主以为这是工地,能发挥你最擅长?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你那么辛苦累不累?明明不用赚那种出力出汗的银子,却非要自讨苦吃。”柳今今语带讥笑。

    兰生不认为自己需要跟她解释,也毫不在意她的语气,端看透气孔的高度,突然问柳今今,“你会爬竹竿么?”

    “……呃?”柳今今一时转不过弯,“不会。干嘛?”

    “那就现学吧,柳大小姐那么聪明,肯定一学就会。”要不是胳膊脱臼,一时使不上力气,她也不想麻烦这位。

    柳今今正想问为什么,却见兰生将云髻上那两根固发的青纹管簪拔出,两尾一拧,接成了一根,又把簪头斜展的绢花花瓣剥了,只留下两颗蕊心。那蕊心平滑光亮,能清晰映出人影,有点像宝石面,又有点像铜镜面。

    兰生转着花枝,将两蕊面调成斜对,交给柳今今,“你能爬多高就多高,一定要将这头伸出去,从另一头的蕊面看外面是什么地方。要是看不清,就这般转动,直至你看见东西为止。”镜面折射原理。

    原本是居安造玻璃的失败品,她看着挺漂亮,突发奇想设计这款花簪,倒没想到真有能当潜望镜用的一天。

    柳今今当然不明白,但在兰生身上,稀奇古怪的事物多了,于是咬住长管,双手捉铁栏往顶上攀去。

    “不是会爬吗?”兰生挑眉,同时单手帮托她。

    柳今今在上方呜哩呜哩,发现自己口齿不清之后,转而冷哼了两声。虽然态度不好,做事还挺认真,照兰生的嘱咐,伸长了手,反反复复调节,竟没抱怨一个字。潜意识里,她觉得对方虽让自己看不顺眼,但很知轻重,不至于是随口说来戏弄。

    尽管如此,当柳今今看到蕊面出现的影像时,仍感到了新奇,“有一长排的屋子,而且地上铺着砖,很整洁很平坦。”

    “是玄清观吗?”兰生比较关心这件事。

    “……不记得看到过,但也难说……”柳今今的声音有些迟疑。她昨日是头一回进玄清观,为了保护兰生,并没有机会到处看,后来没跟上兰生,却是因为被人撂晕了。

    “道观的建筑和寻常建筑的风格完全不同,你仔细看。”兰生耐心地说。

    “不就是房子吗?到处都差不多,有屋顶有门窗有台阶有石碑……而且这东西也没照得那么清楚,又让草挡了……”柳今今嘴里不以为然,手里却重新转了起来,“只看得到两面有房子,另一边好像是门廊,墙檐……呃……伏着龙?”

    她说到这儿,自觉笑了,“难道咱们在皇宫不成?”

    兰生可笑不出来,“你说看到石碑?几块?上面有字无字?”

    柳今今再看了看,“石阶旁两块,很高,跟柱子差不多,有字,看不起太清。”

    “那不是石碑,是蟠龙冲天的图腾柱,泫氏族徽。图腾柱一共九根,其中七根立在大荣边界,围着它们建立了香火鼎盛的大观,还有两根镇在帝都……。”兰生作为皇媳,在外面立过几回了,故而熟悉,“ 柳大小姐,你可知你福气了,这地方泫氏直系的男子,譬如皇帝太子皇子王爷方能进入,若身为女子,即便贵为皇后皇太后,也只能恭立在门外边。”

    柳今今惊讶,“难道是——”

    “内城,九龙山,帝族宗祠。”

    从城外到了城内,不仅如此,还在帝都最神圣最崇高的圣殿下面,兰生感到本就模糊不清的逃跑路线刹那漆黑无光了。同时,她内心也更明白她老爹为何让人撵下台。

    大国师本是掌管所有祭祀之典仪的人,以无极宫为中心,包括宗祠和礼司这些,全都在他的手中。表面看来是钦天监的权力之争,其实是影师要从地下转地上,必须挪开他罢了。

    只不过,京氏的角色到底有多重呢?(未完待续。。)

第356章 遗书

    帝族宗祠?!柳今今尚震惊,忽闻兰生说一句——

    “这群人做事一个调调,都喜欢在人来人往的地方造密室锁活人,心里十分变态。”她同时还在想一个问题,昨日那座恢宏的殿宇却是哪里?皇宫出于安全问题,不可能傍山而建,内城也无高山,九龙山叫做山,实则一个丘坡而已。

    虽然心中奇怪,兰生却没纠结太久,因为她从桐真吾师徒那里看到过,一种能产生幻像迷蒙双眼的东西。

    “现在怎么办?”柳今今将兰生的话当做纯粹抱怨,“帝族宗祠有人看守么?我刚才一个人影也没瞧见。”

    “我不太清楚。”兰生这会儿后悔没跟老爹套些消息,却也迟了,好在她脑袋很会转,“不过,九龙山平时不能随意进入,对方既然把我们关在这里,应该相当有把握,多半到处都放了暗桩,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即便这里没人看守,出宗祠后,路只有一条,要么去皇宫,要么去无极宫,要么夹在宫墙和内城墙之间,无法隐蔽,当然就会被人发现。”

    “这么严密的地方,影门如何把我们运进来?”柳今今不信。

    “因为宫墙到内城墙,皇宫到无极宫,宗祠外到宗祠里,他们都搞定了。”所以,她婆婆不怕新帝,笃定自己坐定了皇太后的位子,还有闲心盘算她儿媳妇该谁来当。

    “我们……逃不出去了吧?”柳今今放弃也快,“指望别人来救也是不可能。毕竟谁想得到我们被关在这里,一定以为还在玄清观那片大山里。”

    “不知道会怎么处置你和火童,但把我灭口之后,会将我的尸体扔回那里,然后让人以为我畏罪自尽,这场阴谋就圆满了。”半天都没等到那位宗主,兰生干脆先说了。

    柳今今以为兰生说笑,“你别忘了,自己跟人都已谈妥,只要乖乖配合就能保住小命。”

    “那是昨日旧闻。”兰生摇头。表示对方思维不够敏捷。“经过一夜,我已知对方耍什么花样。”

    “哦?我们耍什么花样?”

    毫无预警,三人踏了进来。除了施依和蒙面女子,另一个却不是影门宗主。而是方道士。

    “我要见你们宗主——莫非这眨眼工夫由方道长接任了?何时?可喜可贺。”兰生适当得嘴贫一下。

    施依柳眉倒竖。大步就往关着兰生的铁笼来。手到腰后,抽出半尺长鞭,“要你假惺惺!”

    “依儿。改改你骄纵的脾气,为师护得了你一回,护不了你第二回。”虽为父女,不能父女相称。

    施依顿时怏怏然,撇嘴对兰生和柳今今低哼,“再让我听见一句讥嘲,我才不管准不准,一定剥了你们的脸皮。”自己毁了容,所以见不得别人好看。

    施依的狠是纸老虎,全然仗着有个厉害的爹,固然有些小聪明,却也可惜没用对地方。兰生因此懒得计较,“方道长,我以为兹事体大,是你们宗主亲自过问的事。”

    方道士神情沉冷,“宗主繁忙,已经交待我处理兰王妃的事。王妃娘娘有话,跟我说也一样,如果我拿不定主意,再跟宗主报上。不知娘娘为何不好好签了这份宅书?宗主说,已与你达成共识。”

    “我这人没有急智,昨日同宗主说得仓促,回来再细想,就有点品出味道来了。既然有了疑问,叫我如何签得下去呢?”**oss不来,小boss也行。

    方道士要笑不笑,“王妃娘娘别想太多,况且就算有疑问,觉得自己要吃亏,也好歹考虑一下现时的处境。难道我们是请娘娘来当贵客的?”提醒对方,阶下囚要自觉,趁着好言好语,差不多就得了。

    兰生也要笑不笑,“方道长的话虽然有道理,只不过我发现了这么大一漏洞,怎能签得下字放得出血?我不是贵客,可我也不是傻客。”

    方道士很不耐烦,“什么漏洞?”

    兰生很耐烦,“贵宗宗主本答应我,只要我配合,放血,签书,交齐一应私人物件,他就放我们三人生路。但我怎么看那份请宅书就怎么别扭,最后竟觉得像足了遗书。我若画押签字,血洒诀别,整个畏罪自尽,有如何谈得上生路呢?”

    方道士眯细了双目,藏起其中冷狠意,“贫道不知娘娘为何如此想。这就是一份将王府宅邸与玄清观共有的请让文,既不对外公布,而且娘娘也能继续安心住着。充其量,加了玄清观为宅主。宗主不过想以此获得名正言顺,完全只为破阵,找出藏匿娘娘府中的能者。只要娘娘配合,确实性命无忧。我来时,宗主还吩咐了,若瑾王府干净了,这份文书可以作废,娘娘仍是独主。说到底,瑾王府毕竟是皇家地。”

    “方道长变脸够快,昨日还是一副我必死无疑的冷面孔,今日大事化小,好似我真来做客的。”兰生的微笑突然变成冷笑,“我的字写得再难看,却又不是不识字。贵宗主在字里行间绕了多少弯,挑了多少看似含糊,实则坚决的字眼,我就不一一道来了。总之,我一旦签了,就是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你转告你们宗主,他真是够费心,说什么能者符阵,想出那些玄乎奥妙的东西,让我头晕眼花,差点信以为真。你说瑾王府是皇家地,但若我记性不错,当年嫁进宫,内务司为我备了一大份嫁妆,其中就包括帝都一块上好的地皮。这块地皮没有特指哪儿,但我想,如今应该就是王府这块了。你们处心积虑,面面俱到,做事不会留下破绽。”

    方道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因为都让兰生说对了。

    “影门杀能者,并非想一家独大,而是鄙视这群与寻常人不同的人。从摧垮风族的鼻祖开始,根本不屑天能,更信自身的权策谋略。换句话说,你们是谋者,信奉谋略。既然如此,怎会用能术破阵来达到目的呢?这岂不是与你们的信仰相背离?”这是兰生第一次直面影门,但她和泫瑾荻不止一次讨论这股强大的势力,通过寻读大量的传说和史料,已猜度出影门大致的行事做派。

    影门前锋线经典的三人组中,除了捕手可能有通感天能,另两名只不过天资聪颖,依靠特制的药物和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技能遏制能者。说白了,也就是普通人。其实,从他们诛杀能者的冷血无情来看,影门这个组织中若有太多能者,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因此,要她的血,她的字,还有什么心甘情愿,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影门宗主对风者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比起已经没有威胁力的能族,他现在想要的是支配天下的力量。他需要一个傀儡皇帝,还需要帮皇帝找一个唯命是从的皇后,蓄谋已久,迫在眉睫,到了必须铲除她的时候。他们不屑天能,但尊崇谋略,故而将最直接最简单的目的模糊掉,打着屠能的招牌,要骗她一纸心甘情愿的遗书。

    影门宗主是完美主义者,弃易择难,是要将兰王妃自尽的结局布置到天衣无缝。遗书,充当着最重要的角色,必须无懈可击。

    兰生若一昧自信,那份有着悔不当初的吐血和痛心疾首转宅施道的文书,附上对方所要求的那些贴身物就成为她畏罪自绝的铁证如山。

    “如此看来,还是方道长你坦诚些,至少一开始就没给我希望。”这场阴谋,为她安排的,是必死局。

    既然这样,她也不用保留了。

    方道长脸色阴霾,一边暗恼这话传到宗主耳里又是自己的疏忽,一边还想补救,“兰王妃多虑了,你贵为皇亲,我们怎能轻忽你的性命?只要你听从宗主安排,不过换个身份重新开始罢了。宗主说,王妃本非小家子气的女子,堪当大任,不在皇家反而施展得开。别的不说,宗主看人从来很准。”

    “是啊,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宗主虽有惺惺相惜之意,却也是心狠手辣之人。方道长,不是我瞧轻了你,只觉得你真做不了主,烦你传话,这份遗书我是绝对不会写的,死都不会。你们的选择只剩一种,就是直接杀了我,弃与山野便罢。固然多数人会人云亦云,说我有辱名节,当成南月家的丑闻来笑,亦有明智聪目之人心中存疑,待有朝一日,说不定还清白于我,破坏宗主自信满满的谋算了。”兰生谈笑风生。

    “横竖都是死,何不死得舒服点呢?”方道士奇怪。

    “错,错,错。”兰生纠正,“横竖都是死,为何让你们那么容易呢?”

    “师父,不用再跟她多费唇舌,杀了她就是。”施依是被宠坏的孩子。

    方道士没好气瞪女儿一眼,“平时挺聪明的脑袋,一骄傲起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她的命是你说了算得吗?你自己是不是不想活了?罚得太轻还怎么?”

    施依嘟起嘴,“师父胆子也太小,对宗主唯唯诺诺也就罢了,连对师叔都低头哈腰,早知如此,我何必认了你这个爹,应该学于思碧,讨好师叔就够了。”说罢,头也不回跑了出去。

    方道士扔下一句会禀报宗主,追女儿去了。

    只留那红纱蒙面的女子,与兰生静默相看。(未完待续。。)

第357章 浅影

    “看什么?”柳今今却呵斥,“我们就算死,也不会是白死,你们别想称心如意。快滚!”

    蒙面女子仿佛突然清醒,一字不吭就要走。

    “没必要。”兰生道。

    女子慢慢转回身。

    柳今今气急,“什么没必要?”

    “没必要在自己不喜欢的地方待着,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尤其是这个地方,这个很快就会见光的地方。”兰生已知她是谁。

    女子走到洞口,似乎探了探,又再度回转了身,面纱一掀,露出一张烂红脸。

    兰生吃惊问道,“柳浅浅,你的脸真毁假毁?”

    “你倒是想我真毁,但让你失望,这是药物所致。”柳浅浅惯常不客气的语气,和柳今今一个样。

    兰生耸耸肩。

    柳今今蹙眉,不赞同师妹的鲁莽举止,“你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

    柳浅浅是办事去了,办卧底的事。她和柳今今到处骗钱,干得都是偷鸡摸狗的小贼小盗,却又不是柳今今那种令人印象深刻的大美人,故而面生,能顺利混迹于影门。恰恰方道士手下死了三个得力徒弟,再加上施依受挫,让她一路升上来了。

    “无妨,宗主将你们交给方道士安排看守,方道士因女儿的事变得十分小心,这下面就只放了施依和我两人,但长话短说吧。”柳浅浅傲慢的态度虽然依旧,但比起从前。行事上有不少长进。

    “这是帝族宗祠?”早知有卧底,何必猜猜猜?兰生暗地稍有埋怨。

    “不知道,就像我事先也完全不知他们设了这么一个计来陷害你。影门弟子,除非是宗主亲选才能执行最机密的任务,其他人只不过听令直属上司。我资历短,虽然运气不错能当了施依的师妹,但方道士仍很谨慎。我昨日服下迷药,醒来就已经在这里,以前不曾来过。这洞外是地道,走到尽头就有其他人把守。即便是施依。也不能自由出入。要由他们通报上去。”混进来容易,混自由难。

    “那你也不知玄清观发生的事了?”柳今今禁不住问。

    “我奉命为一个女官催迷心智,让她混淆记忆时,施依告诉我该放怎样的一个故事。我才知发生了什么。南月兰生。你也够倒霉的。竟然被人污蔑偷情杀人,就算不死,这王妃还怎么当得稳呢?”柳浅浅并非幸灾乐祸。有些唏嘘的意思。

    兰生目前除了保命,其他一概不多想,“你可有办法传出消息去?”

    柳浅浅小眼神鄙夷,“没听懂我刚才的话么?我若能传消息出去,何至于看你们死?”

    “谁会死?”没有兰生唱反调,师姐妹就已不对盘,“我瞧你这细作确实不用继续,一点派不上用场,连我们被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柳浅浅冒火了,“我派不上用场,现在施依会信赖我?我派不上用场,就你那点心术,施依的记忆会一直不恢复?我派不上用场,那个女官会死咬着兰王妃无辜不松口?你说得那么轻松,有本事你来混。”

    “姐妹俩相依为命,不要为了我这个外人伤和气嘛。”兰生此时有良心。

    “谁跟她相依为命啊!”柳浅浅的气生得大,“这么些年了,若非她是师父仅剩的血脉,我才懒得跟她呢。自以为还是大小姐,摆着个臭架子,穷得要讨饭了,就知道装气质。没有我在一旁帮衬,哪里骗得到一两银子?她倒好,当成是自己的功劳,颐指气使的。”

    尽管对方语气恶劣,柳今今却听出其中的保护心,微怔。她从来没想到,柳浅浅会是在保护自己。

    “真是让人羡慕的姐妹情。”兰生一笑,却无意接下去当和事老,“既然传不出消息,那就只能等死了不成?”

    “不至于到那份上,事到如今,即便身份暴露,也要拼杀出去。可你刚才说,这地方很快要见光?”柳浅浅也聪明。

    “......不如这样,你从施依那里下手,劝她离开。看守的事吃力不讨好,容易被那位师叔找茬,不如明哲保身。然后,你就顺着一起出去,再找机会给遥空报信。对了,你可知影门大本营在何处?”

    “每次都是蒙眼进出,住在很大的山洞中,像迷宫一样,只有宗主的亲随才带地图。而且我听说,那些错综复杂的路还会变,这次走通的路,下回就不一定走得通了,故而普通弟子不敢乱走,有事都等上方来找。不过,似乎洞里好像也没我们以为的那么多人。”柳浅浅说道。

    兰生沉吟,看来对方组织严密,防范厉害。

    “我得走了,你们安心等着吧,实在不行就死在一块儿呗。”柳浅浅走了。

    “霉话。”长久闭目“耍酷”的火童睁开双目,捉上铁栅栏的双手已无拳套。

    别说方道士没察觉,连本来没当真的兰生都大吃了一惊,想不到他那点小火温居然能将铁给炖软了,同时心头升起极大的希望,只要出得了铁牢,就能出得了地下。

    “继续。”她催促。

    火童的脸从栅栏间浮凸,竟面色苍白,“你说得容易,敢情耗命的不是你。”

    这让兰生陡然想到,大多数能者是用命力催生能力,十分耗本伤身。当下有点后悔,道声歇吧。虽无奈,却也真心。她不能太自私,明明自己有天能不用,反催他人施展。

    柳今今这时说了句实在话,“的确不用再多此一举。你识破了对方真正的打算,也算是撕破脸了,他们不会跟我们耗下去,而我们也就死路一条。等着吧,很快迎来牛头马面。”

    兰生想说她并非是撕破脸的打算,而是拖延时间,跟对方慢慢周旋。只是这话她没说出口,而到这日半夜,事情发展全然出乎了她的意料,令她恨不得破口大骂。

    睁开眼的时候,花了不少力气,暗惊自己怎会睡得如此沉,兰生目瞪口呆瞪着天上明月。寒风呼呼吹过脸庞,阴郁的树林似藏满了鬼魅暗影,身上刺骨的冷很快让她意识到周遭的环境。

    竟然从铁牢里出来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兰生遍体生寒的同时,背上发凉汗,随即转看四周,果然见到影门宗主那张恐怖可怕的鬼面。

    “你终要杀我了?‘兰生不认为有第二种可能。

    但影门宗主笑声不断,“兰王妃恁地没自信。你让我徒儿传话,难道不是要和我重谈条件?‘

    “不是,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兰生干脆得可以,“我当然想活命,只是宗主打定主意要我死,我不觉得自己有本事让你改变主意。‘

    “太有自知之明,其实是懦弱啊。‘影门宗主的声音能显出变幻莫测的心情,“但兰王妃真是没让我失望,不过一晚上就明白了我全盘之计,让我无论如何要见你一面。‘

    “在我死之前么?‘风之于她,从来不冷不阴不寒不杀,有时候,她会生出一种自己就是风的感觉,仿佛灵魂都能脱壳而出。因此,尽管冬风频啸,她如鱼得水一般。“只是要辜负宗主一片热情,我死前就想看到一个人而已。‘

    “我猜猜?‘鬼面好整以暇,“莫非是你家那位王爷?‘

    兰生挑眉,“到底是谁误传,将我和瑾王爷说得比翼双飞一般?”就算死到临头,她也不能跟敌人说真心话,“我想见皇太后,问问她老人家,想换儿媳妇罢了,何必这么狠。”

    影门宗主呵然而笑,“也是看得起兰王妃的意思。若换成寻常女子,实在不必如此煞费苦心。不过,兰王妃暂放宽心,这个心愿还是可以实现的。”

    兰生懒费心思再猜,“宗主不妨开门见山。”

    “我放你走。”开门见山了。

    兰生的神情不喜反沉,“这么逗人玩有意思么?”

    影门宗主笑声不断,“兰王妃真是,这么冷静,让我觉得没意思。好吧,不跟聪明人兜圈子了,我同你赌一局吧。我这人一向欣赏好的对手,更何况还是女子,更是罕见。这么结果你,太显得我小气,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延你三日命。”

    兰生望着这张可恶的假面,心想,她要是用风杀他,胜算有多大?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百分百;如果是此人,绝不能莽撞。而且这回事发突然,若就此死了,难以瞑目。三日虽细如稻草,至少还能把该见的人见了,该说的话说了。

    “有这么好的事?”倒是不好相信眼前人。

    “兰王妃该知,有时候死要比活简单得多。我虽放你,同时你在玄清观偷欢之事将会传遍帝都,当然信你的自然不会动摇,但天下充满愚民,而非智者,那些多管闲事的口枪舌箭够你受得了。就算你寸步不离大门,却也没那么幸运。偷情虽是家丑,杀人却为刑案,朝廷一定要调查真相不是?少不得要请杀人嫌疑犯去刑司坐堂。”他让她看穿一局,所以造遗书毁她已无成就感,他但叹,很是惋惜的语气,“其实照我之前的安排死,是很干脆利落的,兰王妃实在不该说穿。”

    兰生凤眼眯笑,“我让宗主心情变差,宗主这才要耍狠毒,不但让我背负千万人的骂,还让我背负杀人的罪,死前受尽痛苦,死后不得全尸。”

    “我会让马车多绕几圈,再施行车裂的。兰王妃这般坚韧的脾气,想来也不在乎。”是,让她比原计划死得痛苦千倍,带到下辈子去,再不敢自作聪明。(未完待续。。)

第358章 换命

    车裂?这是又安排好了她的死法?

    兰生嘴角翘俏,眼中不藏讥俏,“宗主费心了,并不在乎全尸分尸,横竖死了就是死了。至于多绕几圈,只要宗主心里痛快,就当我感谢你延了三日的命,应该的。但我有一处疑问,宗主笃定三日后我会乖乖受死么?三日哪,我要逃了,你上哪里找我去呢?”

    影门宗主哼声骤冷,“兰王妃别小看了我,我既然能给你三日,自然有把握你逃不了。兰王妃不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吗?”

    火童子和柳今今!

    兰生早已察觉,“想不到宗主这么高看我,以为我是能为他人牺牲自己的人。”

    “不是吗?”冷声中微嘲,“兰王妃确实看似冷性子,听说以前还很任性。不过比起谣传来,我更信自己所见。兰王妃要是够狠毒,怎会白养了一群穷鬼,还任家里拖累而甘之如饴?有些人天生嘴硬心软,兰王妃和他们是同类,这会儿来装无情,对我没用。你那两个跟班还关在原处,三日内你若找到他们,你死,他们能活。若你找不到,你死,他们陪葬。还有,你若逃,只要踏出任何一道城门半寸,我就血洗居安造,所有匠工和他们的家人一个活口不留。还有,为了让兰王妃更好得配合这场赌局,我给自己加了一份筹码。”拍掌。

    不远处的树上突然吊下一人。女子。双目紧闭。似失去意识。

    有花!

    兰生双目顿寒,“宗主。你已有我的两个人在手,这么做也太怯懦了些。”

    “哦,这是兰王妃的怒气么?与兰王妃对奕两日,此时我方才觉得自己走了精彩的一步棋。听说这丫头相当不把你这个大小姐放在眼里,虽说从小侍奉你,脾气却比你还大。可我看来,反而是互相信任的表现,否则早不留在身边了。兰王妃,我说得可对?”鬼面狞狠,獠牙似真。要吃人。

    “......”兰生无法评价。因为再次想到车非微的话,心惊肉跳。会是这个劫么?有花为她而死?

    面具后的一双眼,将兰生的神情尽收,嘴角上扬。却一句话也不说了。那种戳中痛处的模样。还需要他说什么呢?人都有弱点。兰王妃的傲慢外壳其实很容易敲开。说到底,只要是好人,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如果是他。毫不犹豫会逃离,管谁会死,自己不死就行了。

    “兰王妃可以走了。沿着这条山路下去就是官道,运气好,可以找车搭一程,运气不好,走一个多时辰也进城了。三日后的子夜,不管你救不救得出人,你要跟刑司投案,承认确实偷奸杀人。你听话,我也会保证,不会再有一条无辜性命为你陪葬。而三日内,你能做的,就是将三条,不对,是四条性命赌赢过去。‘同时,他也盼望她能给他上演一出惊喜。如何垂死挣扎,他最爱看了。

    “四条命?‘兰生敏感挑字眼。

    “兰王妃可别忘了可怜的瑶璇女官。她如今因为你,身陷刑司大牢,饱受刑苦,不死也会脱层皮了。‘影门宗主转过身,往密林深处走去,“兰王妃,我期待再度与你在帝都会面,看你飒爽英姿。不过,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三日最好躲在家里别出门,将后事办办妥当,才是正理。无论如何,别让我太过失望,真老实等死,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神经病!兰生一边暗骂,一边去看吊有花的那棵树。

    那里已经无人,也证明她没有动手是正确的决定,这座林子远比看上去要危险得多。于是吐口气,一手撑起身,沿小路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儿,看到了宽阔的官道,但她也不着急离开,而是打量附近。当看到对面耸立在半山中的玄清观,不由愕然自己还在它的范围之内。

    出事的地点在玄清观,囚禁的地点在帝族宗祠,放人的地点在玄清观对面,似乎混淆之极。然而,再想到影门宗主并不知她知帝族宗祠的事,以她应该的以为,所以刻意如此安排,就合情合理了。这样的话,救有花她们轻而易举,她还有充足的时间想想自己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反扳影门。事到如今,不是影门完蛋就是她完蛋,拼到死也要拉人一起死。

    兰生走得不快,关了两日,好似两年,重见天日也不能松口气,脚下重若千斤。风虽不冷,但毕竟是冬天,她一身衣裙华丽却不厚暖,连件外袍都没有,寒气逼人。更何况,身上还有伤。

    “骗死人不偿命。‘约摸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兰生低咒,“哪里是给我三天,分明想马上冻死我了。‘

    这么自言自语的当儿,远远的,就有一个火点从旁边山林里纵到大路上。天太黑,兰生眯着眼也看不清,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心里就有些叫苦,别是碰到了撞倒霉的小贼。这几天累积起来的心情可是糟糕透顶,心风正旺,却也不好随便对影门那些人吹,这时就算像小霸王王麟那样挑些弱小来欺凌,她大概也能做到很无耻。

    心中祈祷那点火头往反方向消失,谁知却是朝她奔来,而且还呼啦啦特别快,风迅速带来烟味。夜沉得死寂,兰生听到自己心跳加快,渐渐冷凝双眼,手掌摊开,任一团风卷上手臂,无声变得锋利。但让她大吃一惊的是,火还未到面前,一样球状的怪东西却扑了过来。

    她不再迟疑,举手高扬,就要朝那怪东西劈下。

    “吱吱!‘

    这声熟悉的叫,令兰生的心肝颤了颤,猛然倒退好几步,咬牙将劈下的风刀掰转了方向。看似简单的动作,竟逼得她一身冷汗,这就是平时不做功课,临阵磨枪,能力处于不稳定的状态,时强时弱不说,而且难以控制,尤其心念极强时,根本只有破坏力。

    杀风过去,黑影溜溜滚落进她的双手,但油腻的手感却令她皱眉,一把拎起小东西的脖后根,刻意忽略它身侧短平半个厘米的一块皮毛。

    “你几天没洗澡了?”

    宠物的干净程度代表主人的关心程度和生活状态,而小黑的状态时好时坏,就显得她的状态也是时好时坏,在此时,更让她感觉懊恼。大小姐时,没有应有的待遇,撒娇都不能;皇子妃时,人人等看她成寡妇;王爷妻时,又嫌她碍事,像垃圾一样要处理掉她。她一直抱着努力就能收获的乐观心态,看来,被别人当成傻瓜了。

    这想法一起,兰生冷眯了眼。

    尽管主人周身散发森寒冷意,小猴子却高兴得很,从她手中窜到她肩头,猴爪轻轻握了她一束头发,乖乖玩耍。这是它的忠诚,将命运交在主人手中,再也不去担心自己。

    “你还活着啊。”而小扫的忠诚就很不直率了,自打看清是兰生之后,脚下就慢悠悠成了散步,仿佛对她一身脏兮兮的装束全然没上心,“我跟无果说不会有事,他就是不信,哭丧着脸,好像你已经死了的苦相,也不想想你的本事,真要上了火,掀顶翻瓦,电闪雷劈,一定闹出天大的动静来。”

    “谢谢你对我那么有信心。”兰生要笑不笑,看到这死小子,心情好了很多,“不过,深更半夜的,与其带小黑散步,不如给他洗个澡。我只要想到这猴子身上可能长了跳虱,就觉得浑身发痒。”

    小扫睨她一眼,搔搔头,“它爬我脑袋上大半天,要是长了跳虱,我就拍死它。”

    “拍死虱子还是猴子?”看到自己人,就算斗嘴,也是真心舒服,她笑逐颜开,“要是猴子,我先拍死了你吧。”

    小扫却脱了身上的棉袍扔过去,“想拍死我,先捂暖你的脸色,青白的像个女鬼。”

    兰生大咧咧穿上双袖,“以为你一直没长个儿,而无果跟竹子似得猛窜高,如今这么一看,你还是在发育哪。”

    小扫对发育这词没新鲜,横竖这位大小姐吐出几个稀奇古怪的字属于常态,“长成傻大个儿有什么好的,像我这样正好,脑袋还聪明,配得巧媳妇。像无果,只能找竹竿女来配,可姑娘家一高就没温柔模样了,直筒筒站一起,没意思。”

    即便原本是落汤鸡的郁闷心情,让小扫这么一说,兰生忍俊不止,扑哧笑道,“我真是失职,不仅耽误了有花无果,连你都到娶媳妇的年龄了,竟还一个个存在家里没人要。我反省了,等这事过去,就把你们的终身大事办一办,该嫁的嫁,该娶的娶。”

    平淡无奇的脸上,乌黑漆抹的眼睛认真望,“话既然说到这里,我就跟你提一提,家里那颗蹦豆子挺好玩的,我也不定性,同我正合适。”

    豌豆?兰生口是心非,“哎呀呀,我还想把香儿说给你呢,你性子随意,她却是个定性的,互补才好。”

    扛着扫帚牛气冲天的,这下终于有求于她,哈!(未完待续。。)

第359章 等门

    小扫眼白翻起,“那个书呆子,我跟她一年到头都说不上几句话,要闷死我还怎么?”

    兰生抿唇憋笑,“香儿跟我时间久,我还是先问问她的意思,要是她不要你,我再跟豌豆说。不过,即便豌豆肯下嫁,你顶上还有姐姐哥哥,得等他俩先成亲。”

    小扫脸皮一抽,看穿兰生的戏弄,“屁话,无果和有花算我哪门子哥姐,谁的功夫好,谁当大。我是两人的师兄,我如果不成亲,他俩就别想了。你平常迷迷糊糊的,我也懒得说,这事上要是弄不清楚,把顺序搞错的话,我可要大闹洞房的。”

    兰生哈哈笑。

    月黑风高夜,却开始飘下星雪,突然十分适合这场出其不意的谈心了。

    但小扫并非婆妈之人,再开口已无关他自己,“你夫君让我带话来着。”

    “什么话?”兰生竖起耳。

    “我又不是小坡子,别的本事没有,就会鹦鹉学舌。”不记得了,但意思意思交下差,“大概就是想你跟他睡觉……”

    兰生一巴掌拍过去,小扫轻功卓绝,自认闪得非常快,但后背狠狠疼一记,呛得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喂,喂,你在外面不该随便用阴招。”娘的,想不到她用风。

    “臭小子欠扁。”兰生见好就收,没好气道,“有你这么带话的吗?我教你,不记得就干脆闭嘴,免得再挨揍。我看你不但没记性。还没知识,让香儿嫁给你当老婆正好,你好好读点书。”

    挨了教训,小扫摸摸鼻子自认倒霉,可不敢真惹毛了兰生,“文绉绉说得不也是一个意思么?你们女人就爱听好话,不明是非。”

    “觉悟了就好,你要是还有机会娶老婆,今后多说些好听的,包你日子过得称心如意。”兰生哼了哼。心中却好笑。

    小扫想兰生帮他牵红线。装也得装听话到底,鼓着腮帮子把憋屈吞下肚,“就跑出来你一个?生火的和转眼珠子的两人呢?不会见势不妙丢下你跑了吧?”

    柳今今最得意的心术就是以眼惑心,小扫说成转眼珠子。其实挺形象。

    兰生有点笑不出来。“我不是跑出来的。而是让对方放出来的,他俩还关着,等我去救。”

    小扫满腹疑问。才张嘴,却听兰生道声回城再说,就说了一句,“先回府也好,省得有花到处抓人寻晦气,无果也跟恶鬼似的,要大开杀戒的模样。”

    “我不能回府。”兰生另有主张,“回府要么出不了门,要么进刑司大牢。”而她需要三日的绝对自由,来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对付敌人。

    小扫关键时候不掉链子,扫帚扛肩,又将小黑拎过去,似跟猴子说话,“笨猴子蠢猴子,一点眼风都没有,连主子受伤也看不出来,只知徒自己舒服。”

    小黑冲兰生吱吱叫两声,圆眼睛澄褐澄褐的,好像问兰生疼不疼。

    兰生嘴角稍弯,这两只的出现,要让她安心得多。到这时候,也实在不必硬撑,她焦心焦虑,稍想自己的处境就能冒出冷汗。刚才一个人走着夜路,竟感觉不到半点出了虎洞的庆幸,要是她从前的孑然一身,这样的机会无疑就是生机,没人需要她牵挂,没人等待她回去,她自己逃了就好。

    “对方虽放我出来三日,但他们抓有花替了我。我们府里若不是防卫不严,大概就有内奸。”影门宗主放她时说得那些形式都建立在她回府的基础上,大概料不到她不回府,“你去告知王爷,暂时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这会儿城门已经关了。”小扫不动,看不出对有花被抓的讶异或担心,“三日后,他们打算如何?”

    “他们认为,最好的情形是只有我一个死,最坏的情形是血染王府和居安,惩罚我只顾自己跑路,不好不坏的话,有花,柳今今和火童子陪我见阎罗小鬼。”这时分秒必争,她可不能在城外耗着,“你让瑾王爷想办法开城门,我今夜一定要进城,很多后事交待。”

    小扫一听,忽然露出乐了的表情,“不急,以免有人后悔放你,我们先离开这片山,到城门那儿再想办法。”

    兰生觉得他的笑古怪,不禁问道,“你干嘛那么高兴?”

    小扫耸耸肩,“什么眼神,高兴和苦笑都分不清。”抓兰生的家伙们也挺天真的,居然放她出来。要知道,真到生死关头,她的意愿根本不重要。哪怕血染成河,哪怕用己命换她命,为了保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人说多不多,说少却实在也不少。

    苦笑?那么不屑一顾?兰生也懒得拆穿他,用完好的那只胳膊将小黑捞过来,往前走去。

    小扫撇撇嘴,“臭猴子就是被你宠坏的,光吃饭不干活,带我在那座道观里窜来窜去,又跑了好几个山头,竟还回城溜达了一圈,不知道是找果子还是找你。”

    “小黑又不是狗,谁带它出来的,谁犯傻。”之前她也想让小黑紧迫盯人,可惜猴子到底只是猴子,反让施依抓了,受了一番罪。

    “它有灵性。”据说。

    灵性之类的,最虚无缥缈,信则有,不信则无,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也难以用行为来解释。综上所述,绝对不能当真。

    两人一前一后,看似慢,实则快,没过多久,东城门的轮廓就从幽夜中浮出,城墙上的火把照出一条华丽的金边,如星晨一线日辉。当年初来乍到的那面金耀仍令她记得奢美,此时再看,有些沉暮了。

    “站住!”

    官道有别亭,亭后一片浅林,落在黑暗中显得深冷,因此这声沉喝让人一惊。同时,数道人影分别从亭子两边跃出,瞬间将兰生和小扫包围,更是脚步频压,要逼他们进林子的用意。

    小扫最不怕打架,一手搭扫把,一眼斜睨,冷笑道,“最好把林子里的帮手都给叫出来,就你们这几只不够我塞牙缝的。”

    这么近的距离,兰生看清他们皆穿清一色统服,是王公贵族卫士的打扮,因此跨到小扫身前,让他慢动手,“你们是哪个府上的,连瑾王府的兰王妃都敢劫?”

    “是我。”这回的声音是泫赛。影子们分开,他大步流星,夜色都裹不住那份强大的气魄。

    “你……”兰生诧异,转念一想,“……不是早该出发回封地了么?”

    “是出发了,我收个尾。阿胜夫妻俩丢三落四,才走了大半日,急报倒送来三四封,要我捎物。”泫赛一双鹰目似不动声色,却将兰生上下都打量了一遍,确定无大碍才落定在她脸上,石头脸无情,话并不无情。

    兰生好笑,“泫胜和朵蜜这对就是俗称的天造地设,两人自顾甜蜜,你这个老大要多费心……欸……你要进城取东西吗?正好,捎我一段路。”

    小扫看不过去她的迷糊劲,直截了当点破,“西平世子爷又不是小厮管事,怎会为了兄弟几件行李亲自等在这儿?兰王妃的事满朝皆知,等看究竟才是真。”

    兰生恍然大悟,泫赛不放心她哪,立刻感动,“原来也不是所有人等看着我的笑话,不枉我待赛世子大哥一般好,付出终有回报。”

    泫赛浓眉但挑,“你待我如兄长?为何我觉得你是趁高兴看心情,利用起来可从没手软过?”

    兰生理直气壮,“要不是将赛哥当自己人,我哪来的胆子利用。”称呼都变了,“赛哥若是关心我的安危,现在就能放心。我无事,全部都是误会,回去说清楚就行了。本来计划今日给你送行,正懊恼错过,这下好,仍赶得上。”

    “……走吧。”完全没有拆穿她的打算,泫赛一招手,西平王府的卫士们从林中牵出马来。

    兰生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不是要回城?送你。”泫赛看看小扫,后者对他摊开手表无奈,暗示这位大小姐有时出奇显呆。

    “不用。”兰生却不是呆,而是和泫瑾荻一样的想法,“赛哥既然出了帝都,就别再回去了,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东平西平两大家子的离开,表面看起来是他们自发请辞,实质却是新帝拔除钉子。泫赛若突然回都,很可能引发恶果,令新帝起杀人之心。

    “你的担心我心领,不过我当了这些年的都将,送你回城这点小事还不至于惊动有些人。”泫赛同时吩咐近卫,让他去通知南城门东平世子兰王妃暂安了。

    “冉世子也没走?”兰生蹙眉。

    “他红颜知己多,排队在南城长亭等着饯别。”泫赛亲自帮兰生牵住缰绳,示意她上马。

    兰生后知后觉,忘了左臂有伤,捉缰绳一用力,疼过才悟出来,“赛哥这是说笑?”

    “是说笑。”难道还当真?感觉她左边脱力,单手托住她纤细的柳腰,送她安全上了马背,听她说谢,神情似不为所动,但面部轮廓早没那么冷硬。

    兰生叹口气,“你那位堂兄弟的情,我是没法领了。”

    “他还不至于那般小气,从没帮上忙,怎好意思要你领情还情。”轻喝一声,泫赛策马驰行,“到瑾王府还有好一段路——”

    “我不回瑾王府……”兰生打断,“回去就是真找死了。”

    一张大网,张在瑾王府之上,等着她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360章 早安

    早安客栈是新开的一家店,而且就开在原万和楼的那块地上。

    京秋的万和楼重建又坍塌,由此将她以劣充好,以假乱真,等等的无良经商手段揭露出来,一夜之间名声尽毁。她原本打算等风头过去再改头换面经营,谁知万和楼之丑闻远比她想象的招人厌恶,只要她一找工造商量,消息就会泄传,引起各方声讨。加之要面子的婆家对她趁机管束,到最后,连她娘都劝她放弃这块地,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卖地皮。

    当然,受万和楼臭名所累,卖不出地段一流的好价钱,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乏人问津,好不容易有个外地土商托掮客在都城置地,虽低于她预期的价格五成,总算卖掉了。

    说来也奇,好似全城都盯着她似的,早安客栈开建的时候就再无人说三道四,万和楼的阴影随之一扫而空,一开张就因菜色新价钱平而生意火红。

    这栋高达五层的圆楼客栈拥有最好视野的客房,每一间都有广窗和阔台,楼下也不是普通的大堂,邀请大荣出名的四家饭馆进驻开了分店,而顶楼还有花园,蜂橘屋和醉仙楼合作租下,经营优雅。大冷天的生意都没淡,有地暖,吊热和壁炉等等的设计,从一楼到五楼的价格分化,以及地下造有停车层,入口独立隐秘,同时吸引了平民和富人。它的经营也有很多花样。抽奖能让平时根本住不起的人免费入住享受热水澡一晚;办婚宴提供唱礼和官方文书,一套包底。价格实惠;定期开诗社办画展品新菜,发布新奇商品,令人雀跃。

    京秋看得眼红,气得火冒,在家里甩杯子摔碗,却也莫可奈何。不知那个土财主从哪里听说,用居安造建得这早安客栈,从外观到内里,无一不出挑,让它一炮走红。赚大了钱。最可气的是。到了这份上,她的夫君还惹她嫌,居然说她没有眼光,当初要是让居安造领了重造的工程。现在赚大钱的就是她了。还说她心眼太小。不是作营生的料。在家教好女儿就算不错了。

    京秋因此被“禁”在侯府动弹不得,哪怕她听到兰王妃倒霉而心情大好,之于她。也只能在后宅一方井底自己乐呵了。不过既然提到万和楼,就顺带一提,小小八卦一下兰生的周边,更何况,咱们这位兰王妃此时就在早安客栈里。

    夜半入住睡得香,凌晨早起抿药茶,兰生闲坐天台,看浅池里正盛放水仙,寒梅点点小雪衬。肤若芙蓉粉,颜比桃花俏,凤眼眯懒,谁能看出她过去两日里受了罪,自鬼门关进出一回,又有谁看出她只有三日的命,逃不得救不得。

    “娘娘手臂感觉可好些?”煎药的是小大夫三宝,冯娘子的儿子。早安客栈的大堂除了饭馆,还有一家生药铺,他在里面学医,平时就住二楼宿舍。

    “绑成这样还能有什么感觉?”兰生想抬胳膊。

    “不要动!”三宝大叫,“给娘娘接骨的家伙没安好心,就算是脱臼,也需要尽快包扎固定,否则留下不良后症就惨了,比如惯性脱臼,阴天下雨犯酸疼,上了年纪不能使力,更严重…...”

    “所幸你治得好。”兰生打断三宝的负能量。

    “那是当然!师父说我治跌打骨折学得最快,只要娘娘遵医嘱,保证痊愈。”搁在现代,三宝就是骨科医生,年纪那么小,大概能冠以少年天才的称号。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一旦找准方向,就能发挥最好。

    “你说什么,我听什么。”兰生表示自己一定合作。

    脚步蹬蹬响,小扫跨上来,“昨晚不让我报信,今早我一定要去了,无果化成恶鬼就一定要见血才回得了魂,至少跟他报个平安。”

    “用不着你。”兰生瞥一眼有点心虚的三宝,“有人比你嘴快,王府应该早得了消息。”

    小扫没错过兰生的眼神,也瞧三宝,哼了哼,“小子挺胆大,要不要教训?”

    三宝往后跳开几步,“我觉得瞒谁也不能瞒王爷,娘娘安危最重要,出了这么大的事,怎能独自待在府外?万一那些陷害娘娘的人知道了,再来为难又该怎么办?”早安客栈的消息流通快,而且又有人恶意散播,昨日已听说玄清观里发生的“丑闻”,他自然不信,但也知唇枪舌剑的厉害,尽管兰生让他保密,还是偷偷去了趟王府,“一路上我十分小心,肯定没有落入他人眼。”

    三宝但想,虽自作主张,自己还是很机灵的。

    兰生却笑,“传消息的不止你一个,西平世子爷也不是乖乖听我话的人,让他走,难道他就走了不成——”突然间胸口发闷,泛起恶心感,捂嘴一呕——

    然后,她惊到!

    小扫完全没概念,“那个影门宗主是不是给你下了毒?”

    正往楼梯口悄挪的三宝举手,“没有,我师父把过脉,平稳脉象。”

    “……”兰生沉吟后问道,“脉象平稳就是一切正常吧?”

    “对的……当然……正常……就是呃……”三宝有点支吾。

    小扫都听不下去,“撒谎头一条:别结巴。”

    “三宝。”硕长的身材着宝蓝长袍,黑锦腰带上镶一块白玉,分明挺素的衣饰,配上那张明月灿星的高傲五官,就张显了华丽。

    三宝嘿应一声王爷。

    “王妃娘娘既然喝完了药,赶紧撒药渣子去,别让人久等。记得我吩咐你的,动静要大,也要自然,不要像你撒谎似的,一下子就被看穿。”王爷说。

    三宝如蒙大赦,撒丫子跑下楼去了。

    小扫瞧着某王妃和某王爷隔了一整座花园,两日之内天翻地覆。表情却没啥起伏,一个悠哉哉,一个闲哉哉,出奇得清静。没什么好看了,他想到这儿,也下了楼。

    “你让三宝给我喝了什么?”虽然刚才出现的症状“吓人”,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兰生稍微算一下就知不是那回事。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泫瑾荻看似轻松迈开的步子,离兰生越近的时候。却是越快。“本王让小扫带了那番深情语,爱妃好歹也要这般哄哄本王,才公允。”

    兰生凤眼含笑,“今后还是让小坡子传话得好。小扫词不达意。将你的深情变得恶俗。叫我拿什么话哄你?”好了,他来了,不用装女强人了。“况且我还怨你。”

    在她面前立定,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天边的云霞,目光却已为她伏低,“怨我?”

    “早知我进城,却到现在才来,想来深情浅了,激情冷了,居然还说起公允来了。”虽知自己情归何处,嘴上很难屈服,天生性格如此。

    “你等我了么?”他心情因此大好。

    她和他之间,总感觉是他占了先成亲的便宜,他对她的情如火炽时,因夫妻即成的关系,她容他肆意索取,但对她的心,他难以把握。甚至时常他觉得,如果不是她对景荻心存好感,以六皇子的身份,他根本得不到她的半点善意。

    景荻就是他,但景荻看到的那一面兰生,和他看到的一面不同。那一面的兰生依赖景荻,有脾气,会耍小性子,跌跌撞撞做事,疼会喊,气会发,无条件信任。然而,他的兰王妃是一家主母,双肩扛天,双脚扎根,与他并肩,他一半,她就一半,亲兄弟明算账的合伙人姿态。

    兰生看着泫瑾荻的神情,悄抬眉,于是老实道,“等了一会儿,累得不行才睡……”

    “昨夜唱得那首歌调子挺怪的,倒是不知道你还会编曲。”他蹲下身,单膝跪地,伸手抚过她鬓边碎发,冰凉指腹沿着细腻的面颊往下,在她巧尖的下巴摩挲,眯狭了他的双眼,弯起抿薄的嘴角,“兰生,你要是哪天到我怀里来哭,我这辈子就别无所求了。”

    兰生一眼不眨,直直盯着他,嘴巴又刻薄起来,不自觉地,“你真够出息的。”

    “被自己的妻当成小孩子,可不是太愉快的体验,尤其你认为我比你小,更瞧扁了我呢。”泫瑾荻洁亮的傲面上神色了然,“我是锦绣山庄景少东的时候,你对我可是信赖有加,难道不是因为我看着老相,沧桑负重,一副比你聪明的模样?”

    兰生哑然半晌,随后呐呐道,“怎么会……”

    “不然却是为何?被人幽禁两日,好不容易出来,竟不让人通知我,而当年白羊祭遇难处,你却很快主动找我帮忙,毫不犹豫。同样都是我,为何差别这么大?我想来想去,除了我的相貌改变,再无不同。所以,你以貌取人。”而自己刁难的坏性子还是一模一样的。

    被指控为以貌取人,兰生觉得搞笑,可最终笑不出来。没准他说得对,景荻皮皱佝背,垂垂将死的沧桑,轻易让她觉得智慧无穷,要巴着大腿。反观泫瑾荻,那张骄傲华丽脸庞散发着嫩肉味道,看到他就想起他小两岁的事实,还有童年一起玩的萌娃样,难以依赖他啊。

    “为夫太俊美了,以至于你忽略了其它。”泫瑾荻靠近兰生,“我守了你一夜的门,你看着我的脸却只给真够出息的评价?情深,对笨人才用说。”

    叹——吻——

    日出了,光线一跃,却在唇齿之间燃烧炽烈,他与她深情纠缠,直到最后那口咬破嘴角的力道,才流露出累积他心中的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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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放假一个多月,工作积得很多,我最近没去评论区,今天发现不少亲的打赏,感动!

    谢谢亲们的持续支持。(未完待续。。)

第361章 运筹

    “禀太后 ,兰王妃昨夜没有回府,住进了新开的客栈。”一名右虎营副将跪报。

    经过奇妃这些年的经营,右虎营其实已成为她私用的刀,不动声色建立后宫强权,进而掌握了整个宫廷。至于原本直属皇帝的左龙营,看似性质不变,但奇妃能容新帝换掉一干主将,当然有她的笃定。

    “昨夜就住得客栈,为何今早才来报?”从奇妃变成奇太后,可不是下属说什么就知道点头的主。

    副将不敢抬头,声音有些胆怯,“末将派人守着瑾王府,以为她一定会回府的,不料她竟投宿了客栈。末将失察,请太后娘娘恕罪。”

    “没用的东西,空长脑袋白吃皇粮,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哀家还能指望你们什么!”奇太后很不高兴,“兰王妃不会无端住客栈,你给我好好打听清楚。”

    副将将脑袋压得更低,“这个……末将正要向太后禀报,兰王妃……她……她……”

    奇太后不耐烦,“吞吞吐吐,一听就不是好事,还不快说!”

    “兰王妃好像怀孕了。”副将说完之后,暗中吐口气,感觉这个消息不会让上方坐着的主子太高兴,尽管要是搁在常理,能抱孙是大喜事。

    “什么?!”

    奇太后的反应果然如他想得一样盛怒,他的头已经磕地,“为兰王妃煎药的孩子倒出药渣来,末将手下不敢怠慢。悄取了一部分问大夫,是安胎药。”

    他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偷偷抬眼一看,但见奇太后神情大变,保养如少妇的平整面皮因怒瞪皱眉而出现了掩藏妥善的皱纹,泄了上年纪的真底。

    副将想着补上之前的失误,自作聪明道,“太后息怒,兰王妃在玄清观闹出这等丑事,肚里的孩子十之**不是瑾王爷的。实不必担心她母凭子贵。”他只是棋盘上的卒子。根本不知全局,因此还以为兰王妃真偷人养汉。

    奇太后没有息怒,反而更怒,狠狠朝副将身上扔去一只瓷杯。“蠢才不说话。没人当你哑。立刻将药渣送到御医局再验,若回报再有延误,仔细你的脑袋。”

    副将应着。连滚带爬出去了。

    黎公公就在外面伺候,听得十分真切,等副将退下才入内劝,“太后保重,气急伤身哪。”

    奇太后愤恨,“就想趁她没怀上之前换掉,少惹人非议,不料她的命还真不错。早知如此,就不该任宗主放人。南月兰生虽在哀家面前从不造次,但她阳奉阴违的本事大得很,嫁给我儿这些年,进宫次数屈指可数,而哀家这个婆婆让她别做的事,她更是做得风生水起。宗主失策,实在是放虎归山,若马上要了她的命,管她肚里有没有,世人存疑也不过眨眼云烟。”

    “太后,奴才觉得兰王妃怀孕也未必落得了好,正如刚才副将说的,出了玄清观的事,谁都会怀疑她肚子里不是王爷的孩子。咱们若能安排得妥当,那就是借风起势,于小姐嫁给王爷当正妃完全顺理成章,连侧妃这步妥协都省了。”

    同样的意思,但奇娘娘听来,黎公公说得就不蠢了,但叹,“哀家难道想不到么?只是不知怎么感觉心浮气躁。她若是偷人后自裁,横竖死了不能为自己说话,全由我们颠倒黑白,但她不但没死,还有了身子。别人会如何认为却是别人的事,哀家清楚这当然是枫儿的孩子。哀家走到今日多不容易,连一个亲生儿都放弃了,可也并非铁石心肠。枫儿风流成性,所宠女子竟无一人怀孕,而思碧样样都好,哀家就担心她也生不出子嗣。南月兰生嫁了枫儿这几年,肚子一直没消息,哀家还想可能是她逃过了死劫,落下了病根。唉——哀家就怕她腹中的儿万一是枫儿唯一的血脉,怎生是好呢?”

    奇太后还是奇妃的时候,可没少想办法再生,毕竟双生子虽不祥,儿子还是越多越有利的,然而不曾再怀过。不是有了没保住,而是完全没动静。再看师兄和宗主,血脉亦单薄。这好像是影门所受的诅咒,代替灭了风族的师祖,牺牲子孙的福气。

    所以,奇太后担心,她要是不顾孙子杀了儿媳,会不会直接导致儿子绝后。

    “太后暂放下心,恐怕这会儿瑾王爷已得知了兰王妃的音讯,且看看他的态度再作判断?”要是从前,六皇子对母妃的话言听计从,现在就有点难说,都说夫妻当久了就越来越像,成了瑾王爷的六殿下和他那位兰王妃一样,对嫡亲的母后阳奉阴违,再不是撒娇耍赖只要荒唐了。

    “也罢,这么大的事,枫儿很快就会来求哀家出主意。”奇太后渐渐心平,“大不了留着南月兰生的一条命,等孩子生下再处置她,毕竟她只要敢动帝祠的脑筋,那就再无退路。”

    后来,奇太后倒是把儿子盼来了,只不过,不是很快而已,因为儿子很忙,要先去“投诚”。

    皇宫一隅,原来六皇子的月华宫,后来的东宫,现在被新帝改成了沁心园,和嬉斗馆的功能全然相似,是进行角斗竞技的玩乐场所。新帝还创意多多,设刀山火海斩七关等刺激的障碍赛,胜者加官进爵。比赛不友善,可见血夺命,狠者奸者光明正大,只需成为佼佼,新帝一律纳入他的侍卫营。

    外界正沸沸扬扬传着兰王妃的新闻,对新帝已是旧闻,看到自己的六弟竟一点不知他为何来,兴致大好拉他看一场群斗。斗场中都是囚犯,不新鲜,互相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个可以获得皇帝的特赦。

    新帝一边兴奋喊着杀呀,一边道,“老六来得正好,安爱卿说不能老是拉着臣下玩乐,免得以为朕不务正业,朕只好自己玩,但实在少了热闹劲。”

    早朝都废掉的皇帝已经戴着不务正业的帽子了,泫瑾荻看向杀戮场,语气轻飘不羁,“臣弟就不明白了,安少相何以如此说。皇兄乃天下之君,往少的说,整个朝廷那么多文武官从皇兄的国库里支俸禄拿米粮,如果事事都要皇兄操心,养他们作甚?”

    新帝听得心中舒畅,“六弟说得太对了,朕为天下之君,天下人都是朕养着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需看他人眼色?朕的这位丞相忠心不二,只是读书太多也未必好,做起事来一板一眼。”

    泫瑾荻可不随着新帝贬低安鹄,反过来夸,“聪明好得,忠心难得,安少相年轻有为,替皇上分忧不少。”一字不提安鹄大肆收受贿赂的事实。

    “哈哈,倒也是。”新帝还真是试探兄弟,看他会否趁机对安鹄落井下石,由此断他有没有野心,“但要论起找乐子,谁也比不上自家兄弟在一块儿痛快。”

    “蒙皇兄抬爱,从今鞍前马后,随叫随到。”泫瑾荻觉得应酬差不多了,“臣弟进宫见驾,却有一事相求。”

    场中杀得眼红,新帝看得乐呵,一旦确认不是野心就不动脑子,问道,“你我之间何必用到一个求字?有事尽管说。”

    “是臣弟王妃在玄清观发生之事。”

    新帝突然舍血腥,撇嘴歪笑,“六弟不提此事,朕还差点忘了。小安子跟朕报时,朕委实吃了一惊,兰王妃可是朕难得欣赏的女子。瑾王府的嬉斗馆朕恨不得搬到宫里,让工造司仿建,却是规规矩矩得很,坐在这里完全不能与嬉斗馆相提并论。兰王妃的居安造实在是大荣最出色的造行,朕还有重担要它挑起来,怎么也想不通兰王妃会如此不成体统。”

    “臣弟亦不信。”忽略新帝以为掩盖无瑕的嘲弄目光,泫瑾荻“把玩”这位幼稚的情绪,“堂堂瑾王爷的正妃,即便要红杏出墙,也该挑个像样的。臣弟对女子的吸引力,比不上皇兄,总比得上道士吧。死者虽年轻,既非壮力,又非斯文,相貌平常。”

    “哦?六弟见过那个死道士了?”新帝小胡子两翘,“夫妻情深?”

    “皇上明鉴,无论是谁害我妻,若陷害成了,何止是臣弟的颜面全无,也是皇族的颜面。王妃出轨,就是选妃不慎。选妃不慎,就是觉察无能。皇族若连一个王妃都挑不准,让百姓还如何相信他们能统治好一个王国?”

    新帝立刻落入泫瑾荻的“掌中”,“朕没想到这件事竟是挑衅泫氏皇权!不知六弟是否有害弟媳之人的线索?朕立刻下旨缉拿。”

    泫瑾荻笑了笑,不被察觉地,“臣弟虽坚信我妻清白,但哪里有查案的本事?至于死者的样貌,不过照搬验尸官的话罢了。臣弟请皇兄下旨立三司在帝祠会审,而非交给刑司。”

    “三司联审,比刑司单审要严厉得多,六弟确定?”新帝惊讶,不问失踪的兰王妃哪里找,也不问为何要在帝祠会审,根本没头脑。

    “若皇兄能答应,臣弟也愿助皇兄一臂之力。”泫瑾荻不说确定,而出利诱。

    新帝果然被吊起胃口,“不知六弟能如何帮朕?”

    “将太后之位还与贤妃娘娘。”泫瑾荻备了一份“大礼”。(未完待续。。)

第362章 帷幄

    兰生抚着发汗的额角,今早开始的头晕恶心有增无减,要不是生理期刚过没几天,她自己都会怀疑是不是真有了。不过,让她发汗的,不是身体原因,而是面前一双双盯着她的眼,感觉压力无形。

    “我几日没来,难道居安就垮了,所以大家这么悠闲。”这个时节应该算得上淡季,人人准备过年,造里的工人匠人申假回家探亲也不在少数,但居安生意兴旺,还接了官造的承包活,繁忙的工期排到明年年底。

    “这是说笑的时候吗?”铁哥皱紧眉头,“如今城里谣言四起,全都是不利于兰大姑娘的话,得赶紧想想办法制止这些毁谤,否则就如滚雪球,难以清白了。”问都不问一句,全然信任兰生。

    “要我说,清者自清。”木林时不时会透出几分出身名门的傲气,但他从不说,而且谁也不问他,居安造让人舒服之处就在于凭本事说话,不管从前过往,“兰大姑娘何等身份,又是什么为人,但凡知道她的,谁会相信市井流言蜚语。”

    “居安造做得多风风火火,外面人却以为她只是经营有方,流言蜚语可恶得就是无知占了多数,偏偏无知以为有知,突然挂正义上身装眼睛雪亮,其实毫无责任感,信口开河。清者自清是绝对不行的,闷声不言会让小人得逞,显得我们怕了,更加嚣张。”管宏同铁哥一边。

    平旺本在休假中,听到传闻急忙赶来。对待客人那么圆滑,这时却气愤无比,“朝廷宫廷黑不见底,动辄牵连无辜,我原来的少东家也是被宫里人事牵连,死得无枉。只是想不到兰大姑娘贵为瑾王爷正妃,还有人敢如此加害。平旺这回力挺兰大姑娘到底,死也不会先退。”

    褐老三收敛这几年的匪气全部冒出,“不用澄清,也不用清者自清。老皇帝不怎么样。新皇帝更不怎么样,这年头就没有好人的活路,干脆揭竿而起。兰大姑娘一句话,我们这百号兄弟为你冲锋陷阵。杀开一条血路。盖个新国。跟鸟皇帝抢百姓,看谁养那群光吃不拉的贪无厌。”

    泊老二赞成,“狗日朝廷干不出人的事。北边饿死了多少人,税还往上拉,交不出税就收田收屋,抢壮丁抢女人贩卖,当官的穷凶极恶,当兵的如匪如贼,听说惨不忍睹。连王老爷这样的巨商都叹气,说出如今的税策是要逼民造反的话。”

    “反正,见识不妙就赶紧跑,不必跟他们讲公正评道理。因为压根没公正没道理,钱多的人拿金砸,权大的人拿势压,他们想要你死就死,不容你想。“擎天寨死难兄弟们的大仇未报,尽管二当家说他会看着办,但褐老三对皇帝和他的朝廷恨之入骨。

    兰生内心竟十分赞同两个匪兄匪弟,只是自己做不到那么潇洒,造反更超出她的智力,“就是因为王妃的身份,我只有据理力争走官场。“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需再隐瞒影门的存在,她将自己这两日的遭遇如实说出,看这群“左膀右臂“各种愕然震惊,才继续道,“我想要抽身已是不可能,要破对方必杀我的这局陷害,我思一夜只得一法。“

    六人齐刷刷再盯兰生,等她说出法子。

    “破影门杀宗主换皇太后。“你死,我活。

    “我本来想将居安遣散,保众人各家的性命,但影门宗主放话要杀尽我周围所有人,恐怕是来不及让你们置身事外了。抱歉。“她兴许自我,却也尊重他人生命。

    “就算你让我们走,我们也不会走。“

    “居安不是养家糊口的工场,是我们的安身立命。“

    “居安在一日,我们就守一日。“

    一声声我们,令兰生眼眶发热,与他们感同身受。从白羊祭开始,已将自己所有全部押上,没打算走回头路。居安,安居,他们造得不是一片土地,不是一群建筑,而是信仰,对家的信仰。

    “话虽如此,我们不能代表居安造所有人。这么吧,千万不要透露影门之事,但趁着年节快到了,先让与我们有合同的工匠分批放假,同时暗示他们回来前先打听清楚,不要莽撞。横竖满大街都是谣言,他们心里也明白。至于咱们自己的百来人--“兰生抿抿唇,“各家的孩子老人先送走,如果没地方去的,我让人安排。你们这些最得力的,跟我风里来雨里去几回了,这回是生死劫,对方却熟知你们,大概逃是逃不开的,不如抱成团,死一块儿,活一块儿。“

    六人同时点点头,然后分工,平旺和泊二列名单去,褐老三负责召开全职工会议,安排老少,而铁大,管宏和木林被兰生留下。

    兰生拿出一块丝片,摊在桌上。

    铁哥凝目而视,见丝片虽方,但边上脱线,显然是被剪下的衣片,而且沾着红褐色的厚泥,“这是--“

    “我从囚禁处挖的。“怕影门搜身,用三菜一汤里的汤水浸湿裙子,黏泥染脏,“本以为没命带出来,但不做点什么又很不甘心,想不到可能派得上用场。“

    管宏问,“你不是说囚禁你们的地方是在帝族宗祠下面?“

    “但很古怪啊。“木林神情思深,“好像太轻易得知之感。我若是造囚室的人,就算开透气孔,也肯定开在你们碰不到的地方。“

    “不错。“跟同行说话就是不累,兰生一笑,“虽然对方未必知道潜望镜,但他建造的是秘密囚室,这种气孔的放设法不合常态,看不到也可能听得到。帝族宗祠每日有人清扫点香,言谈中难免提到地点。类似的放设我见过一回,是刻意让人看到或听到外面的。“

    “刻意的话,要么让你烦躁,要么让你混淆。“木林一拍桌。

    “泫氏建国时请天降幅,求到一条严厉警示,花动仙祠蟠龙倒,国破家亡待日明。经过当时无极宫认定,花为女子,因此帝族宗祠定下严令,女子即便贵为国母,都不能踏入宗祠半步,否则就是死罪。“这条警示是泫瑾荻告诉兰生的,让她想了良久。

    “若是如此严令,那就不是混淆你了。要你去不能去的地方救人,而且还是必死无疑,可能囚室真在帝祠。”管宏道。

    木林被搞混了,囔囔道,“娘的,要杀要剐何不痛快点,非耍得人团团转。”

    “所以才要你们帮忙。”兰生点点裙片上的土色,“我们居安的工造遍布帝都,可不动声色查出这是出自哪里的土。”

    木林自告奋勇,“这事交给我。”

    兰生道好,又对铁哥道,“我要去见见帝都的供材商,造里就麻烦铁哥了。”

    “为何要见他们?”铁哥关心。

    “影门宗主见我的那座空中山殿,有些地方耿耿于怀,有要确认的地方,故而找他们问一问。”她没有别样本事,一双眼看建筑如同透视,不落细节,“山殿尤新,材质为翠竹,却无翠竹香,而且整个殿挂金吊铜,装饰重而喧哗,以竹架的支撑力远不足够。我设想,可能是竹包铁,竹包石。”

    三人均是工造上出色好手,一听就通。

    管宏就道,“竹是皮,衾子是抗重的材质,那就必须加工。兰大姑娘,帝都材商我很熟,我陪你一道去。”

    “山殿也要有人造,哪怕再隐秘,总有风声,我会从匠工中打听,看看有没有人接过山里活。”铁哥提出有力的调查方向。

    “好得很,只要我们在期限内查出人到底在哪儿,就一定能把人救出来。”手中有兵,干活轻松。

    “人救出来后,兰王妃自己又有何打算呢?”一声嘶哑沙沙,发自--地下。

    兰生示意铁哥他们别惊,安坐着回答,“比起我的打算来,阁下显然是想贡献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多费唇舌。对阁下的声音早已久仰,到如今我因你们受死亡要挟,好歹都该露个真面目,让我知道为谁牺牲。”

    地下的人不再说话,正当兰生以为他又溜了的时候,就见她办公的桌案脚下那块毯子隆起,接着掀起一整块砖板,从下面钻上一个人来。

    兰生张嘴结舌,不禁自嘲,“看来我们居安造要丢人,最擅长挖地开砖的一群人,自家竟进了地老鼠,还毫无所觉。铁哥,管头,木林,你们三个赶紧出去四处铲一铲,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地门,免得再丢人现眼,洗澡都让人瞧个精光 。”

    铁哥知道兰生是要单独跟对方说话,大手一招,将管宏和木林带出门去。

    被说成是地老鼠的人,不慌不忙,一双豆眼精光窜,山羊胡一把撸,灰黑的头发从蒙鼻子的包帽里蓬出来,将手里一根船桨样的黝黑铁杆往咯吱窝里一垫,双手作个滑稽揖。

    “给娘娘道安。”

    兰生撇笑,“阁下真是深藏不露,我虽然每日见你,却从不曾有过半点怀疑。”(未完待续。。)

第363章 土行

    这短小精悍的中年汉子,是瑾王府中负责运水车的仆从,每日清晨都要经过尔月主庭,时常同兰生道早。兰生搬进王府几年,他就住了几年,眼皮子底下,看似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人。

    “兰王妃不用自己的本事,自然难看出我的本事。小的没名字,知道我的,叫声鼠八,不属东西北和明月流任何能族,祖上出过一个混血能者,我是第二个,不会别的, 就会打洞。”鼠八拨拨胡子,淅淅沥沥掉土沙。

    “土行者。”对方既然提到她的天能,她就稍用了一下,紫风触他就变土色,但柔和。

    “不敢当,打洞耗子一只。”笑得谦逊,仿佛从未用他的土刀杀过人。

    兰生一时沉默,不擅长同不熟的人打交道,虽然鼠八是她府里人,但这些年除了说早,对他一无所知。

    “兰王妃可否回答小的问题?人救出来之后,你又如何打算?自救?他救?还是甘心受死?”鼠八的笑有点像老鼠吃东西的样子,缩噘着嘴。

    有问有答比较适合兰生,这才有话可说,“我不是回答了吗?问你有何打算。”

    “风者是绝不能死的。”他的打算不复杂,“所有障碍必须清除。”

    兰生从他不复杂的打算里听出了复杂,笑摇着头,“是人,总要死的。你说的所有障碍,包括我身边人的话,那你也准备好被清除。”

    “风者让我死,死也荣耀。”能者的世界。兰王妃不碰触,所以不知道风者再现的意义。传说中,只有风族的传承续接得上,这个世道才能恢复正常的秩序。她不信没关系,他们把她守护好就行了,而且再没有比为她尽命更体面的死法。

    “能者一见风者如见王,这种感觉起初还令我有些飘飘然,如今更看得现实些。与其说是保护我,不如说是保护你们自己。大树底下好乘凉,好比你大材小用当个运水的仆从。却是借我挡风避雨。”兰生的热心肠只给共患难长相处的身边人。并非傻乎乎对谁都好。事实上,相当多的时候,她不轻易展现的口才很刻薄。

    鼠八却不以为意,坦荡承认。“的确。与风者为我等所造的避难所相比。我等为风者所做的微不足道。”

    对方这么大方承认,兰生反而不好嘲讽了,更何况她其实没有为能者有过半点设想。但她好奇一事,“王府确有符阵隐藏能者灵力么?”

    鼠八点头,“东海夫人在你造府时埋下九九八十一道强大灵符,本是保护你之用,但正因有你为宅主,围绕着王府的风流转不息,掩阵变成护阵,令影门那些捕手无法感知里面的任何天能灵气,如同在他们眼皮子里的一个小囊肿,眨着有点难受,但又引不起重视。”

    “为何只要我同意,符阵就没用了?”差点成为遗书的请宅骗局,好在她突然眼亮。

    “兰王妃传承的风能,并非普通风族人人有的,而独属风族之王。您可还记得风水诀?”鼠八穷毕生精力寻根究底。

    兰生对这个出乎意料记得牢,诵道,“走马观花,就道万物吉凶,易经皆屁,不如双眼识乾坤,运风用水,天能之最者,方使风水诀。”

    “诀书自我祖上流传,东海夫人生你之日,诀书竟然黑字变金字,然而却得知你是无能的普通人。我虽然失望,还是决定将此诀送你。兰王妃大概不记得了,那年你七岁,偷出府买捏面人,摊子就是我摆的。”鼠八与兰生的缘分结得很早。

    兰生想了想,摇头表示没印象。

    鼠八又道,“此诀并非教你如何施展,而是告知风者可强到何种境地。走马观花,说吉就吉,说凶就凶,眼到心到,心到念起,风已运,水已用。你虽不觉自己用能,但只要你的心想要家安宅宁,风来水来,王府坚不可摧。同样,你心甘情愿弃宅,风也随主,再无护力了。东海虽以巫灵为强,但全族中了无名毒,即便是你母亲,九九八十一道符的力量也是有时限的,而这两日你不在府中,我们已明显感觉风动水摇。”

    原来如此。

    兰生问,“府里到底有多少能者?”

    鼠八笑得鬼头鬼脑,“这个我可不好说,我虽不怕在您面前露脸,但其他人就有顾忌了,怕被您赶出家门,再无安身之处。”

    “你不怕被赶?”兰生挑眉。

    “兰王妃虽不是容易讨好的性子,但不至于对有恩于自己的人冷漠。小的不敢邀功,却算得上有用,王妃娘娘亲眼见过的。”鼠八胆子也大包天。

    “这倒是,且看在你这几年勤恳运水的份上,我也不好意思赶你。还有,别人能不能,我不好说,和你一道运水的车夫多半也是和你一样的吧。”回想起来,这两人几乎每日在她面前请安,态度恭敬到不一般。

    鼠八嘿嘿两声,“兰王妃明白人,那老小子是水蛇,但凡有水的地方,就有他伸展的地方,汲水不用桶不用挑。不然王府那么多水箱要灌,两个人如何做得完呢?”

    五行之中已占俩,看来影门宗主说了不少实话,兰生有个想法,心里盘过就说出来,“烦请你回府跟其他人带个话,这回的变数颇大,我恐怕自己十之**回不去王府,他们若想安身,最好来我这儿报个姓名认个脸熟,只要别将振兴能族的大任放到我身上,顺着我的心思过日子,我将来定好了去处,可以带着他们。”

    鼠八把话咀嚼了好几遍,“能者为世人所惧,是因为大势所趋。风族虽隐遁于世,却与世俗牵扯太多,才导致能族兴盛,繁长了野心,最终灭在自己子孙的手里。就好像水和油,油融不了水,水也融不了油,放在一起炒菜可以,想要分功劳就得拼个死活了。在娘娘身上,我们学到了能者要想生存,就得跟娘娘似的,将天能变技能,将通感变伶俐,如普通人一般不张扬,又能利用自己与众不同,比普通人过得好。所以,我们在王府各司其职,安分守己,又贡献自己一份力,这几年真过得安心。今后,风者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说振兴的,都是看不明白的,过去几百年的世道早已变调,不吸取教训还要走老路,岂非可笑。”

    终于碰到志同道合了!兰生两眼放光,“不愧是老前辈,不像某些热血青年一股脑儿自傲,以为跟普通人不一样就得标榜出与众不同。殊不知,如此做只会变成众矢之的,让人嫉妒让人恨。老前辈说得太好了,将天能变技能,将通感变伶俐,比普通人过得好。这正是我的想法!”

    鼠八老脸挂臊,“我也是跟兰王妃学的。”

    兰生一笑,但沉目肃颜,“然而,每个人的想法不同,能者未必都愿像你我一样混迹于这个世界。我虽不能如他们所愿,担负起振兴的责任,但也希望能想出折衷的办法,令他们过上想要的生活。”

    鼠八暗暗欣慰。只有在南月兰生身边生活,才会看懂她。她独立自强,似乎自我又任性,但心地善良为人大气,具有领袖的魄力而不自知,不说虚伪话,却做义气事。

    自风者出现的传言悄悄在能者中散播,遭到纷纷的质疑,不屑和嘲笑,他却信,风者就是她,她就是将能者从灭绝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的希望之星,至少自己参与着她的生活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太平。他因天能前半生坎坷,少时不可一世,成年后张扬狂放,以能杀人窃富,最终导致仇家上门,妻死子亡,如浮华一场噩梦,醒来孑然一身,不知往何处去。于是,走上老祖宗的路,千山万水寻古迹和族人历史,想知道自己的归处。

    传说风王本来是仙族,修万世劫满,应飞升而去,却因爱恋了凡俗女子而放弃成仙,带领他的一干族人留下来看守天门云阶。随后风族人开枝散叶,常来往俗世。与他们的王一样,他们感情充沛,与平凡女子一旦相恋,就义无反顾,不愿意再回风族,这就是混血能族的起源。

    “兰王妃不必为那些顽固的家伙操心,帮得他们一次,却帮不了两次,最终还要他们自己想通。而您说回不去王府,显然不是要送死的意思,可否告知一二,免得我胡思乱想,怕您有意外。”鼠八嗅到大事将要发生。

    兰生眯住狡猾的目光,不告知,但转移对方视线,“我当然不至于送死,但意外也无法排除,要看天意。鼠前辈还是先帮我去转告其他人,王府若不再安全,影门一定趁虚而入,不过三日,收拾行李都够紧张。”

    鼠八不好忤逆风者交托的事,重新跳回桌下,钻土报信了。

    无果紧跟着推门进来,苦瓜脸却无表情。

    兰生早看到他故意映上窗纸的影子,语气轻快,“无果弟弟,让你担心了,不过这可不是光担心不干活的时候,陪我走一趟吧。”

    锦绣庄被朝廷关闭后,冒出二十来家建材商瓜分市场,不知三日能否问遍。(未完待续。。)

第364章 水行

    “景秀庄?”兰生瞪着门上金字牌匾。

    “别看名字像,比锦绣庄的规模差远了,连堆放造材的场地都没有,客人看样板下单,送货上门。不过到目前为止,咱们这行中口碑不错,价格也可以谈,尤其质量保证。我没见过东家,但掌事十分懂行,还是手艺人,想订做,跟他一讲就明白。景秀庄的本钱不大,因此接不了大单,多接别的材商嫌麻烦的精加工单。”管宏确实熟悉。

    “别的好说,就是这名字,让人心里不舒服,大有混淆视听的不良动机。”

    听到这话,兰生回头一看,凤眼立生俏意,“这是赶巧呢,还是特地来找?”

    面颜清辉,双眸炫彩,雪地麾袍衬高大,一抹笑生魔魅,手伸来,为兰生温柔披上一件银红风袍,十指优雅打结,泫瑾荻道,“我哪有闲功夫乱逛,自然是算好了来的。”眼角见铺里来人,仍百无禁忌说话,“都说头胎不易,怕爱妃粗心大意不会照顾自己身子,果然不出我所料,大冷的天穿这么单薄。”

    管宏眼若铜铃,随即大喜,“恭喜兰大姑娘!”

    兰生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泫瑾荻脸上白过去,转看管宏时就笑盈盈,却是一字不多说。再拐到门前有人影,见一杏眼瓜仁脸的姑娘俏生而立。

    姑娘瞧见众人来看自己,就露出嫣然笑容,回头往里喊,“爹。管叔叔来了。”

    管宏为兰生介绍,“这铺子就父女两人,掌事姓康,女儿璃娘,都是勤快人。”

    璃娘喊罢,走下台阶来迎,“管叔叔今日带了朋友,正巧有客人送来谢礼,是蜂橘屋的点心,还热着呢。我不怎么爱甜食。若不嫌弃。能帮我吃完就最好了。”

    管宏大咧咧笑道,“这是我们有口福,怎叫嫌弃?先谢过了。”

    这时门前又站了一人,四十出头。瘦得脸都凹下去的中年汉。但对管宏拱拳的手特别大。十指粗长有力,“管大工头快请进。”

    管宏拱手回礼,“康掌。这是我东家兰大姑娘……和她夫婿。”

    康掌事忙不迭跑下台阶,拉着女儿就跪,“不知贵客大驾,草民失迎。”

    谁不知居安造兰大姑娘是王妃,又有谁不知兰大姑娘的夫婿是先帝最宠的六皇子。

    跑了一整日,对这样的“礼遇”已习惯,兰生道,“二位请起,我并非以王妃身份来此,不过是光顾你们的客人罢了,不妨随意些。”

    康掌事虽然起了身,哪里随意得了,吩咐女儿准备最好的茶点招待,自己则躬背垂头,小心翼翼陪走一旁,不敢先说话。

    泫瑾荻一言不发,进铺子就坐定了吃点心,但眼睛可没闲着,茶盖抿水的动作间,不动声色打量小小的铺面。他未必是观材看造的行家,却是经商的高手,对方以锦绣之名走捷径,显然东家很精明,这样的东家会用老实巴交的一对父女经营么?未必。

    兰生趁空瞧一眼泫瑾荻,自昨晚他说她以貌取人,让她决定要好好看他的“内在”。此时看他稳坐,那副非贵却富的商家子模样,确实和景少东如出一辙,斯文中的精明气。

    “不知兰大姑娘想买什么造材?铺面不大,而且我们家一般先听单子再进样货,所以这里材样种类不多。”康掌事神情有点紧张,搓着手显局促。

    管宏是常客,见状笑他,“康掌不必紧张,今日我只是带东家来认个脸,往后也好继续合作。对了,前一阵我们居安订得一万颗铁钉,应该能准时交吧?”

    康掌事似乎松口气,“能,当然能,这钉的样子虽不曾见,好在有图有模,但我就想不通那平头怎能钻进木头里去呢?”

    管宏哈哈一笑,“这个么,要不康掌也到我们居安造来干活,那就明白平头钉的用处了。要我说,手艺人拨什么算盘珠子,将自己的绝活精益求精多好。”

    康掌事道,“居安能匠强工太多,我那点手艺根本拿不出来,承蒙我东家照顾,给我父女一口饭吃。做人,老实本份总不会有错的。”

    两人在那儿说话,兰生自顾自看材料。如康掌事所说,造材的种类不多,以木板和石片为主,少数名贵岗岩的样料,还有屋瓦门窗等加工半成品,涂墙抹砖的各种辅料漆料。感觉堆放得有点无序,比起其他商铺的面积小,但似乎不关心空间利用,明明排列整齐可以放更多样料,居然还有一个角落闲置,只零星放了些木板和木条。

    一眼看着似乎没有感兴趣的东西,但她仍然走了过去。

    “我爹要在这里钉个架子,专门放用我们造材建成的屋型模子,不过客人们一般不肯给成模,而且最近生意忙,就暂时空着了。”璃娘突然在兰生身后开口。

    兰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模子比较珍贵,不是造匠自己收集,就是屋主买去,很难送给别人。不如放草图小画,就算拿不到原图,请人仿下应该不难。”

    这是个非常好的主意,但璃娘兴趣缺缺的表情,哦了一声,与请人吃点心的热情劲差十万八千里。

    兰生想了想,问道,“你们可卖竹料?”

    璃娘往她爹那边看了一眼,语速有些慢,“竹料不坚固,会用竹子造房子的人也没钱请造行施工,我们家本钱少,竹子虽廉价,但运费和木料差不多,客人买得量却不大,故而不做。”

    兰生笑笑,神情似乎完全没介意,“你们住铺子后面?”

    璃娘答是。

    “听管宏说,你爹自己就能帮人加工,那肯定是在后面干工活了。”不再问,好像闲聊。

    这回,璃娘答是的速度慢了两秒。

    兰生走回泫瑾荻身旁,坐下喝茶吃点心,慢条斯理等管宏和康掌事说完话。

    璃娘暗暗打量,刚才还觉得夫妻俩感情很好,现在却又没有这种感觉了,各吃各的茶点,两人都不说话,静冷的氛围。

    没一会儿,管宏走过来问,“兰大姑娘看完了?”

    兰生点头,对康掌事道,“刚和璃娘说起你的工坊,我越发好奇了,能带我到后面瞧一眼么?不知康掌事擅长哪方面的技艺,居安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才,若真是巧匠工,我愿意高薪聘你,银子不会比你东家给的少,还省了打理铺子这类的琐事。”

    康掌事凹脸因笑而鼓起两块,看着勉强,“这……哪里担得上工坊二字,我只帮忙做些门窗的木匠活儿而已。巴掌大的地方也不曾整理,乱哄哄怕兰大姑娘扎了脚受了伤,草民无论如何都担待不起啊。”

    泫瑾荻终于说话,“兰生,今时不同以往,你别只顾好奇,不顾腹中胎儿。”

    康掌事一听,整个人有点哆嗦,“娘娘实在要瞧,草民去搬来?”

    兰生抿嘴不露齿,干笑之后起身要走,“我若坚持,好似就是不讲道理的刁妇,罢了。”

    但兰生还没走到门口,忽闻璃娘一声惊呼,回身见她提着裙子,脚下一片水漫漫,而且水流迅速往铺子里推,从后面涌入。

    康掌事诧异得要命,跺脚喊声怎么回事,就往铺子后面跑,璃娘也慌忙跟去。父女俩谁都顾不上送客,就给了客人留下的理由。

    兰生毫不犹豫转动脚尖三百六十度,“咱们瞧瞧去,万一需要帮忙呢。”

    管宏也很好奇,“水能淹到铺子里,后面大概是全淹了,难道院子里有池塘不成?”

    泫瑾荻将大步踩水的女子抓进怀里,毫不介意管宏一旁当灯泡,亲密贴她耳畔,音色磁沉不满,“爱妃往哪里冲锋,又当为夫死人?”

    “没那么严重,只不过完全没看见你而已。”心咚咚跳,怀抱冷的,气息热的,她咬唇含笑,“但王爷这么积极复活,我就装一回闲妻吧。王爷,您先请,小心别湿了鞋。”

    泫瑾荻好笑,“贤惠的妻,还是闲哉的妻?”

    知己,但她不说那样的话。他说过,情深,不用说。所以,她反捉了他的手臂,挂上半个身子的重量,“用力”依赖他。

    看她像个顽皮的女娃娃,他忽然心头一动,随即将她背了起来,感觉她刹那惊挣,又刹那安然。很快,传来她的温度,令他身上的凉冷转成了热。有她,才能觉得自己活着。

    管宏年纪大把,对这两人无声胜有声的情感却瞧得老脸发红,因此一进后院就赶紧转移自己视线焦点,同时喊道,“妈呀,这么大的雨哪儿来的?”

    别说管宏,泫瑾荻和兰生都十分诧异得看着眼前的景象。院中当然没有池塘,但有一口水井,从井口喷出老高的水柱,再从天空洒开,落如倾盆大雨。院子铺着石板地,积满了数寸的水洼,这才流进了铺子。

    兰生才看到一根根分成两半的竹管,泫瑾荻的眼却更尖。他发现康氏父女不在院中,而一扇门晃动不止,便立刻趟水进去。

    外头看起来是间小屋子,里面却向下挖深挖拓了,一间很大的地室。地室中间放着一个大炉子,炉底虽然也浸了水,却滋滋冒烟,而炉中金红的液体滚开翻泡。炉子旁的墙角,竖放着比竹管稍细的铁柱。

    “自己送上门来找死,休怪我们无情。”

    一条烧得赤红的铁棍,笔直朝泫瑾荻和兰生打来。(未完待续。。)

第365章 金木(上)

    兰生从泫瑾荻背上滑下,他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长笛,不跟烧红的棍子硬碰硬,而是顺着它往对面速滑,目标是对方的手。

    拿棍的人正是康掌事,削瘦的脸凶煞似鬼,目含杀机,以为一击能中,想不到传闻中没用的六皇子居然身手相当敏捷,反倒是自己的手缩慢了些,让笛子削到一下,虎口发麻,疼得差点松了他的铁棍。

    管宏虽然懵了,却不过刹那,意识到这对父女并非他所以为的寻常人,恼火自己眼瞎,“熊奶奶的,闯荡半辈子,以为都看得明白,居然阴沟里翻船!”

    他才骂完,但见两条汉子从地室窜上,抡起大刀就砍过来。

    管宏不含糊,三步上栏跳到底,捡了一根短铁柱当武器,与随后跳下来的两汉子斗在一处。别看他只是工头,会些拳脚功夫,而且力大无穷。

    兰生正为此松口气,眼前多了一条纤丽身影。

    “有空担心别人,不如担心自己。”璃娘手持长剑,面泛冷笑,“你们运气虽不错,能一下子找对地方,可惜短命。宗主有命,此处若暴露,知情者杀无赦。你就算贵为王妃,也要死在这儿了。啧啧,可怜你肚中孩儿。”

    兰生目光凛然,慢慢摩擦掌心,“大荣造材商可合法买卖金属,这是你们装成造材商的原因之一。金属的数量以客人的数量评估合法性,所以取名景秀。投机取巧吸引原锦绣庄的客人,还能光明正大招收工匠,干你们见不得人的工造。至于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方便获取居安情报,盯着我们了吧。”

    璃娘哼了哼,“全猜对了也难逃——”点点银芒冷煞扑面,她大吃一惊,向后压腰又侧翻滚地,险险避过,起身又诧又狠。“都说不能小看兰王妃。真不可轻敌。”

    “好说。”兰生手里多一根尺长短杖,雪白银亮,向下一甩,短杖从一尺变三尺。节节长。杖尖那节最奇异。仿佛数不清的软刃卷身,刃片如刺毛,一抖便映道道寒光。“总不能一直挨打不还手,是不是?”

    她这人就是倔,当初无果说她年纪大不适合练武,她偏不信邪,就练身体素质和硬打硬,几年下来可不是跑得快而已了,连兵器都配套,不至于手无寸铁等人打死。

    璃娘嘴上说不可轻敌,打从心底却不认为这位娇滴滴的王妃能有多厉害,剑花缭乱数朵,抱着一招取命的自信。

    兰生突然旋身,手杖在半空劈出一道圆弧。

    璃娘感到一面强风阻慢了手中剑,正奇怪,但见那些看似刺毛的软刃居然全部离开杖身,如一群白蛇吐信般寒气森森,卷住了自己的剑。她大骇,想抽回来,却扛不住一股古怪的吸力,眼睁睁望着剑飞脱了手,被卷到兰生的手杖前,颓然落地。

    一招,璃娘已失去夺命的武器。

    “你!”惊骇,不知对方手里是什么古怪东西。

    兰生抖抖手杖,软刃乖巧裹回去,又成了无害的毛刷,“我没你那么坏心眼,你若告诉我这些竹铁运到哪里去,我就饶你了。”兵器不错,只是她左臂不能动,减少了威力,不然将那柄剑绞成一段段,岂非更唬得住?

    璃娘银牙一咬,“做梦!”

    她武技不高,但想对付兰王妃应该戳戳有余,如今打不过,当然喊救兵,一声尖哨,从地室下跑上来七八人,个个魁梧粗壮,身着劲装,眼神凶恶。

    兰生嘲笑,“我们女人打架,找男人出面多丢脸,尤其你们影门女子不是特别强吗?不过对了一招就哆嗦成这样,跟你们自信的宗主相比,差别太大了。”

    “谁赢就谁强。”璃娘还是承继影门传统的,“丢脸算什么东西?”

    兰生的手杖没有动,却飞来一把银刀伞,把某个没长眼急性子的家伙手指切下来几根,吓得本要围攻的汉子顿时扩大了包围圈。一道影子矫捷如豹,立在兰生身前,顺势将银刀伞收回,竟成了一支短笛。

    妖颜霜冷,寒星落眼,笑得不羁,却不让人觉得可以跟着笑,“谁敢碰本王爱妃一根手指头,本王就让他手秃。”

    手搁上宽阔的肩,兰生想,原来,有人能依赖是一件苦尽甘来的事,被说成性格坚强,其实都有些无奈的。生活境遇若好,为何非要自己一个人死扛呢?

    泫瑾荻感到那只手的重量,虽不能回头,但将自己的手盖上,稍稍用力一按。

    他在让她放心。兰生轻笑,“我发现自己还是不擅长打架,交给你了。”

    “等你差遣可真不容易,头发都要急白。”泫瑾荻是真心焦。他在那边一对一打,稍不留心,发现她这边怎么突然变成了围攻,却没听她求救,令他感觉挫败。好在她哄他及时,比自己还是景荻时,她更多一份娇宠气,他那点不满立刻没出息蒸发干了。

    “夫君好好表现,胎教会影响娃娃的一生。”兰生趴过泫瑾荻的肩头看那些打手,“奇怪,无果哪里混去了,这么大动静都不见他。”

    泫瑾荻笑着按下兰生好奇的脑袋,“别小看了这块巴掌地,非法炼铁是要掉脑袋的,防守不知几层。要不是爆水井让他们慌了手脚,我们也进不来虎穴。无果他们应该被挡在外围,大概要慢上一会儿,我们只需撑到他们杀入。”

    康掌事挥棒跳来,与女儿并肩站,听泫瑾荻说完不禁哼笑,“怕只怕他们杀不入,你们也撑不到了。”拍掌两下,地室的两座楼梯站满了彪形大汉,人手一支短弩,黑冷的箭头齐指。

    管宏被逼退到泫瑾荻和兰生一块儿,三人背墙角面杀阵,似临绝境。外面踏水和铿锵,低叱与气喝,隐隐传入室内,听得出激战。

    璃娘笑得高兴,“你们可有遗言?”

    泫瑾荻笑答,“你们先说。”

    兰生真不知他哪来的自信,就她看,成为刺猬将会是目前唯一的结果。

    璃娘挑眉,对康掌事道,“爹啊,我挺喜欢瑾王爷,能不能留他一命,给我当夫郎。”影门女子很放得开,嫁过人的于思碧仍是香饽饽,看上谁家男子就荡漾春心,而且夫郎明显可以不止一个。

    这倒是提醒了兰生,“你们杀我不要紧,但能杀了瑾王爷么?他是于思碧未来夫君,也是影门选定的皇帝。他死了,于思碧又当一次寡妇不要紧,谁能让你们名正言顺成为大荣第一宗?”

    康掌事在影门地位似乎颇高,知道高层决策,“能代替于思碧的女子多得是,况且我也没说要杀王爷,只不过我不出这么多人,你们怎么会乖乖听话?”眼中阴狠闪烁,“瑾王爷,我让你选,你将兰王妃交给我,我保你平安走出去。”

    “你们宗主有话在先,给我爱妃三日。你们这会儿却又要抓她。”泫瑾荻身形不动,“影门到底有没有说话算话的人?从上到下乱无章,各当各的诸葛亮。”

    “宗主放人时没料到你们能找到这儿来,形势变化,对策当然也要变化。比起宗主临时兴起的赌约,守护影门所在要重要得多。”康掌事原来能言善道。

    泫瑾荻还点头,“有道理,果然活捉了你们,就能找到影门,我这趟看来不会白跑。你们这么会谋略,有没有想过本王为何来此?”

    “有什么为何?六皇子出了名得喜好女色,目前宠兰王妃,巴上来送暖衣的呗。”璃娘嗤之以鼻,心里有点含酸妒醋。

    “本王终于知道影门为什么至今见不得光了。”泫瑾荻语气轻蔑,华丽的面容渗进大片阴恻恻,“矫情的女弟子收太多,见到好男人就脑袋空空,光想夫郎,怎有前途?”

    兰生笑出声,拍拍老公,“夫君口下留德,而且有重男轻女之嫌,让脑袋不空的为妻颇觉得不满,凡事不要以偏概全。”

    “我指影门收徒有弊陋,希望他们能够明白到底为何会灭门。”阴恻恻,说笑话,笑话肯定冷。

    康掌事果然恼怒,“还请王爷说说看,你为何来此?”

    “因为我知道景秀庄在干什么勾当,因为我知道你们可能的身份,因为我知道今日一定会活捉了你们!”泫瑾荻话音刚落,三人头上的屋顶突然掉下一大片瓦。

    泫瑾荻撩袍罩了兰生,缩进墙角。

    兰生只听到康掌事气急败坏着大叫射箭,又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近到身前,再听此起彼伏的惨呼嚎叫。她眼前漆黑,看不到听得慌,怕有人甘当盾牌,想挣又不敢挣,只好靠抱紧死贴,去感觉对方的胸膛起伏,患得患失中获取一丝心安。她从不曾有过失去某个人的惧怕,更不曾有过和谁同生共死的无畏,所以她已无可救药,深深爱上这个男人。

    如此嘈杂了好一会儿,乱哄哄的声音才分出强弱来。有人呻吟,有人哭,有人尖嗓子咒骂。然而,抱着她的臂膀仍有力,站立的姿势如山稳,心跳击出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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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会很晚,不要等。

    大年夜,好年夜,大家吃好玩好哈。明天给你们拜年!(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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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