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现形
“是。”于思碧点头,“我若处置了依师妹,还请师叔为我在师父面前说些好话,您知道他疼施依的原因。”
“那是他在外的私生女,施依又是个聪明的,自然宠到了天上去。不过,师门不重血亲重才能,你无需顾虑。师兄不容,我容你,你办完此事,今后就跟着我吧。成为婆媳之前,先当一阵母女,可好?”除了儿子之外,奇妃对于有用且有心的人一向在意。
于思碧是师门决定要配给六皇子的人选,未必一进门就得是皇后,但奇妃想大荣变成影师的天下,就要捧高于思碧。要说在宫中这些年她唯一感觉吃力的,便是因为儿子非嫡非长,以至于迟迟不能立他为太子,夜长梦多,错失了良机,让三皇子捡了现成便宜。如果思碧一开始就以皇后入主,再诞下麟儿,那个孩子就顺理成章成为太子,再不会遭到一**的反对,那么影师不必再躲藏,光明正大将能者灭绝,甚至远远超越道家,成为第一官宗。
不过,目前的情形也不算太差,虽然计划中的让位诏因皇帝病情恶化变成了遗诏,而且太子能买通为她效命的拟旨官也令她颇为恼怒,但她凡事从最坏处打算,事到如今就必须亲自出马。
皇帝的遗诏可不止传位一道,还有一道封她为皇太后,且由礼司行了典仪入了宗祠,即便太子如今成了皇帝,要改要废这样的旨意。也有得费劲。这段时间,足够她施展另一个计划,让太子变成短命皇帝。先太子妃的长子早夭,太子的两个儿子出身都很低,安纹佩才嫁进去几日,不可能马上生得出儿子来,所以年轻有为的,她的儿子,会是最合理最合适的下一任皇帝。
她说贤妃天真可不随意。在贤妃看来,皇后皇太后就能掌管后宫。却不知后宫是影师的势力范围。她作为影师门中师父最喜爱。也是将来影师的宗主,要谁死,谁死,与她是不是贵妃完全不关联。只不过为了将暗势力化明。同时减少他人疑心。需要有奇妃或皇太后这样便于发号施令的身份罢了。
于思碧笑容里有些娇羞。“多谢师叔看重,但思碧怕让师叔失望,有负师叔所托。”
“你娘与我情同姐妹。当年她为了你爹脱离师门,居然委屈自己当了正室夫人的一个婢女,令师父非常失望。他老人家本想让你娘继承影师宗主,就连师兄也服她,但她自小重情,对你爹可算得上奋不顾身,无人能劝她回头。只是命里注定不可多情,生下你不久,因得不到你爹一心一意,郁郁而终。连带着你也受了委屈,被大夫人随便配给一个无名小吏。你啊,倔起来跟你娘最像,这么大的事也不跟你师父求助,竟闭眼就嫁过去了。”
于思碧但道,“一直以为师父只是教我方术和武技的先生,不亲不近,我长大后他则是行踪神秘,难得才见上一面。而横竖在家里也是孤苦伶仃,不如找个老实人相伴,思碧真得没多想。要不是师叔您跟我说了我娘的事,我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影师的存在,更不知自己是其中一份子。”
“是师公不让你师父告诉你的。他心结难解,因你娘年纪轻轻就离世,总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怨念,故而狠心不让你师父告知你实情,只准他假扮了教书先生。你一向懂事,别因此怨老人。”
于思碧重回影门,是在她嫁人之后。影门宗主悔不当初,叹息这个徒孙早早当了寡妇。不过,也因此宗主份外疼她,不但将影门猎杀能者的密宝全部传授,也传她堪比任何江湖高手的武技,更是暗暗把她定为与泫氏联姻的唯一人选。
奇妃一方面因为师命,另一方面也因为姐妹情,但最终让她点头的,是于思碧聪慧懂事。思碧陪伴妹妹入都,一路上没有因自己特殊的身份和优势惹六儿厌烦,温和,柔顺,守着分寸,没有耍半点脾气。而且进了六皇子府之后,面对南月兰生那个厉害的儿媳妇,亦是耐着心,不动声色。巧得是,不知师公的意思,思碧却对六儿动了心。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奇妃就决定让思碧当六儿的皇后。
嫁没嫁过人,没什么要紧,好坏都是天子说了算。刚才不过稍稍试探了新帝,他听到宛婕妤三个字就色光乱放,估计等不过今晚。而且先帝后宫里有不少年轻的美人,三皇子从来也是色胚,怎舍得送她们进冷宫。只要男人喜欢的女人,姑娘也好,寡妇也好,有夫之妇也好,都不会成为阻碍。当然,男人要是不中意,就会有各种的借口来推托了。
于思碧走后没多久,寒索在外听宣。
奇妃见了他,目光寒冽,“那个拟旨的官好大胆子,竟敢偷龙转凤,你想办法给本宫处置了他。”
寒索点头应是。
“还有——”奇妃美眸一转,“本宫看燕公公年纪大了,办事不如从前利落,拟旨的固然可恶,他竟然把到手的皇位给本宫送了出去,一点不活络。本宫念在他忠心一片,放他出宫养老,你亲自送他一程。”
寒索再点头,然后请示,“新帝要将东宫卫全部带进左龙营,作为只有他能号令的内禁卫,娘娘可有对策?”他是右虎营的将军,也是奇妃手中一把铲除异己的利刃。
奇妃脸色好看了些,“随他吧。好歹屁股才沾上龙椅,就让他舒心享几日天子之福。倒是安相之子颇刺眼,年纪轻轻,手段不少。太子能走到这一步,此子功不可没,你要派人紧盯着。”
“末将反而觉得安相有异心。”寒索抬头,看了一眼奇妃,立刻又低了头,冷酷的脸和忠心的眼并不相衬,“安相将小女儿嫁给了太子,如今他女儿成为皇后,还会帮着娘娘扶六殿下当皇帝吗?”
“安丞相一直都是个滑头,不过他同本宫之间这些年也不算好,没有异不异心一说。能将女儿嫁给太子,无疑是为了他的仕途,实属人之常情。”奇妃的目光探似远,却仿佛遥想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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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近来小虫子比较多,每天上传后回看,才发现错,感谢亲们指正。
今天想早点睡,因为耳朵发炎的状况比较严重,心里不太安定,所以短章。
晚安。(未完待续。。)
第337章 毒种
“末将不担心别的,就怕瑶镇那位的事让安相拿去求——”荣。
“寒索,你记住,安相虽与本宫一向疏离,但他绝不会出卖本宫。本宫——”奇妃眸中刹那七彩绚烂,但又刹那湮灭成灰,“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及,包括他的家人,妻子和孩子。”
一位才子,一位佳人,同一屋檐,曾有过一段至纯的情。这段情,对有些人意味着天真年少,对有些人意味着无价珍宝,就算物是人非,早已不复当年,还能为之守住承诺。
奇妃能在后宫立于不败之地,其身后有多少只手帮着撑着,是难以计算的,但那些人之中有多少可以让她完全信任,屈指可数。安相当年与她说好各走各的路,因此她入宫的这些年特意不与他太靠近,可关键时刻,她想到的最可靠的人还是他。
而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不管是保护她隐藏双生子的秘密,还是将其中一个送到瑶镇王家看管,他都为她安排得妥妥当当。
至于安纹佩嫁给太子——他和她都清楚,不论两人平时如何刻意疏远,奇妃这个安氏外孙女从安府出嫁,安相就难以避免被人归为奇妃党或六皇子党。想要摆脱这种归类,安氏之女成为太子妃,终于给安相敲定了阵营。不但太子越发看重安相,和三子安鹄的关系也修好不少。一个女儿换一份信任,还是很值得的,尽管他知道她不会失败。她的儿子才是真命天子。不过,到那时候,就轮到她帮他了,他还有儿子,还有孙子,比一个女儿重要得多。
她和他,很像,非常像,才惺惺相惜,永远信任彼此。
寒索将头垂得再不能低。应是。
奇妃仿佛没注意他的一丝不甘。又道,“瑶镇听涛观一行,你确定没有活口了吧?”她知道枫儿迟早会对另一个下手,她装不知道。是因为师祖的预言——
双生子皆为光。分江山消影师。一半沉,一半灭;双生子互为光影,东星帝星如一星。
这是她出生时。师祖为她批得命。很多年后,等她被送进宫中成为奇妃,又有了身孕,她和师父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她会生双胞胎,如果两个儿子都光明正大出现人前,影门将消失,江山将分半,但如果藏起一个,另一个将来肯定能当皇帝。所以,六皇子只能有一个。
早在她藏住晚出生一刻钟的老二时,她已经觉悟,自己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换枫儿的时候,她对次子很好,因为心里亏欠,而且次子也特别依赖自己,十分讨她喜欢,曾令她后悔没有选次子为光。这种心理,导致她对聪明独立的长子越来越看不顺眼,甚至感觉到了威胁,一度想抛弃亲母的身份,将二子调换。
然而,长子从国师府养病回来就稳重多了,事事问她,小心翼翼,让她犹豫暂缓,只是对次子更好更宠,除了自由,什么都愿意给那孩子。但长子的天资太出众了,对她的服从皆假,背地势力渐渐庞大,十二岁不到就拥有一批死忠之士,以及连她都查不出来的财富。要不是景胖子起了贪心,被她收买,将一切老实供出,可能等他当了皇帝,她就只能当个没用的“祖宗”了,更别说实现师门大计。
她终于下了狠心,在长子次子十二岁生辰当日实行调换。那时的她,情感上已决心同长子彻底决裂,而且长子已知双生子的秘密,母子关系不可能修复,不可能用同样的宠爱消除芥蒂,是必须舍弃的一子。所以,明知次子虐待兄长,明知长子生不如死,她都没有出面。
直到师兄为次子占出一卦大凶,说他十八岁会遇水劫,她为免万一,才将长子送出宫,幽禁在瑶镇,以备不时之需。到了次子十八岁那年,游水抽筋得了风寒,但有惊无险,她觉得劫难已过,正好景胖子跟她报告六皇子已没有耐心等兄长毒亡,派他去灭口。她面上没说什么,暗地却派寒索跟去,怕景胖子办事不利落。
她太了解她的长子,那个聪明的孩子如果逃脱她和次子的掌控,她都没把握能对付得了他。五岁时就能让她害怕的孩子,经历这场蓄意的阴谋,经历母亲和弟弟的无情,仇恨刻骨,会带起一场怎样的复仇?午夜梦回,她会惊出一身冷汗。
但有舍才有得,一切命中注定,她不能为了一个儿子,输掉所有。
“娘娘放心,听涛观三十一人尽数葬身火场,末将亲自数过,一具不少。”寒索斩钉截铁。
是啊,双子毒是师父调配,她交给次子的。那毒挖骨食髓,一般人熬不到成年。听景胖子每年来报,确实病得不成人形,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这样的身体状况,一逃不过景胖子的毒药,二逃不过寒索的火杀,双层保障,应该必死无疑。
是她多虑了吗?枫儿摔了头苏醒后,似乎不像从前那么粘她了。他从前混天胡地,她难得应皇帝抱怨,说他两句,他才会跟她闹脾气。如今成了亲,似乎女色上收敛不少,尤其从北关回到六皇子府。据说珍园上锁,美人出不来,他也不去。每回来看她,嬉皮笑脸的,又总觉得跟过去不同。难道真是长大变懂事的缘故?或者是他那位皇子妃手段太高明,将丈夫教乖了?
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疑,却又抓不住实质的根据。而且,如果是那个孩子换回来的话,不可能到手的帝位都不要。但次子就有可能了,他做事一向任意妄为,其实内心怯弱,临场却步也不算太怪异。
无论如何,是她多想了。
寒索也走了,奇妃却没有睡意。趁天色不亮,她换上一身宫女的衣裙,悄然从窗里跃出,往皇宫的另一头去。皇帝驾崩,新帝很快就会正式登基,似乎所有的波澜都要平伏,然而真正的争夺才要开始。
泫氏先帝们怕能族力量太强,有一天会取泫氏代之,因此给予影门很大的权力,包括优先得到天赋出色的弟子。杀人可以不负责任。拥有不逊色侠宗剑宗的高手。但他们忘了,胃口是可以被喂大的,野心也一代代不同,风族从来不是威胁。但影门却已不想再甘当皇帝身后的幕帐。
他们认为自己比能者或帝族优越。既然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力。为何屈尊成为他人的过河卒。影门不信天能不信天龙,自开山祖师爷起,他们就是权谋者。各种能力才华服务于权谋。当施展权谋到极致,在奇妃这代弟子来看,就是时候化暗为明。这不是一人的私心,是数代的经营,该问鼎天下,影门应得的极权极贵。
奇妃不知道的是,她的敌人不仅有当今新帝,还有她自己的亲生儿——被她早就抛弃了的那一个。
“喂,人捉到了。”
传声筒里一声轻唤,泫瑾枫睁开了眼。他才睡足一个时辰,眼中份外清澄,就好像根本没有睡着一般。这个时候能睡成猪的,大概只有眼前的迷糊兰生了。父皇薨,太子登,有着今日没明日,她却轻易让他一句等着封王哄睡。他伸出手,想为她整理那些散乱的发丝,最终还是怕吵醒她,罢了。
起身披衣,上了空中花园,泫瑾枫一抬手,不忘封没传声筒,但见黑衣煞脸的堇年脚下踩着一团灰影。
灰影佝偻,正好面向他,一额头滴汗,好似强忍着哪里的疼痛,声音惊骇,“殿下是不是弄错了,怎么让人抓了老婆子?”
“这不是葛婆婆吗?”泫瑾枫看了看那边可以晃荡的藤篮,一直想坐坐看,却也一直没机会,不过坐那篮子审人好像很不严肃,只得再次放弃,走到扶栏那里,学兰生的样子,放下小桌,打开地炉,取了长明灯的火,烹茶。
堇年松开脚,坐到泫瑾枫对面,轻敲一只杯子,“这是我为你办得最后一件事,明日我会提亲。”
泫瑾枫盯了炉火一会儿,眸里却映着天边霞色,显得妖炫,“提吧。”他不会出尔反尔,不过这人也有点死脑筋,玉蕊小姨子的婚事姐夫怎能插上手?
葛婆子仍佝偻着,因为身上五花大绑,而且有人的拳头很重,差点打散了骨架,“殿下,婆子是出了门,却不为别的,只想给老爷夫人上香。昨日婆子同大小姐说过了,您不信可以问她。”
泫瑾枫不说话,似乎专注着茶壶上的气眼,俊美的玉面淡淡一丝笑,却因他的相貌太华丽,显得傲慢。
葛婆子咬了咬牙,紧抿着嘴,目光渐起阴狠,“你们若敢取我性命,有人会立刻怀疑六皇子府。只要锁定了地方,再大也有限度,很快,谁都别想藏住了她,她的小命休矣。”
“葛婆婆,你是有恃无恐啊。怎么,现在不用藏不用躲了?”泫瑾枫找人盯此婆子已久,“巧了,本殿下也正有此意,不打算再跟你们兜圈子。说吧,谁是你正主?”
东海巫族能让人混进去下毒,邬氏姐妹怀疑有内奸。东海有点能耐的人都死了,只剩姐妹俩,还有一个,能力一般,是前辈,却也是仆人,不起眼,灰色体,像尘埃一样的存在,而且大巫死后,跟着姐妹俩进了国师府,蛰伏多年,没有任何令人起疑的行为。还好邬蘅邬梅谨慎,为保护兰生,将所有的秘密深藏心底,连葛婆婆都没说。邬蘅过世后,邬梅回都,又将葛婆婆带在身边,似乎是亲信,其实仍谨慎。好比巫庙,女儿进出容易,葛婆子却是不能进的。
葛婆子没起疑,因为按照东海传统,巫庙只有大巫和她的女儿们才能进入。不过,她起疑也没用,巫庙本身没秘密,是邬梅的秘密而已。
葛婆子听泫瑾枫问谁是她主人,不禁狠笑,“我一人来一人去,谁能是我的主人?想给老婆子做主的,全都是死人了。”
“你说东海大巫,大国师夫人,还有我岳母吗?”泫瑾枫指着茶壶,又对堇年道,“帮我看着茶水。”
说罢,他跪坐起来,从身后的地板下居然拾起一张弓。要感谢他媳妇,聪明的储存空间,让他可以放各种好东西,还不会被媳妇发现。日出金边的清爽早晨,美若仙境的空中花园——
“忽然手痒想射箭,缺个射靶板,葛婆婆当本殿下的靶子吧。”箭上弦,指腹触轻羽的感觉,很好。
东风,顺。
葛婆子还没反应过来,那支箭就插在自己的手臂旁,钉住她的衣袖,吓得不由一哆嗦,正要开口喊。
“葛婆婆如果惊醒了本殿下爱妃,那么下一支箭就穿过你的脑袋了。说得真好听,一人来一人去,谁是你的主人。所以才当内奸和叛徒,卖主求你一人自在。”缓缓再取一箭,泫瑾枫懒散的动作半点不犀利,但箭尖闪冷锋,“说,你去宫门外与何人碰头?”
葛婆子怎么能说,死死瞪着泫瑾枫手中的箭,“殿下有本事就杀了我,老婆子活了大把岁数,也够了。”
“你这种叛徒——”手很快,箭很快,与他悠闲的神情截然相反,凌厉射出,“说得再好听,也是为了自己出卖他人,确实该死。”这回,箭擦过葛婆子的脸,立刻出现一道血痕。
葛婆子,景胖子,都是一类人,自私自利。他让景胖子背叛了,但他绝不会让兰生遭到葛婆子的背叛。为此,他不惜亲手染血。
葛婆子开始重重呼吸,嘴上说得好,那支擦过脸的箭却着实惊到了她,索性一箭穿头也就罢了。她眼珠子转来转去,突然求饶起来。
“殿下饶命,婆子愿说实话。婆子去宫门口是要和瑶璇姑娘碰面的。”
瑶璇就是小霸王王麟欺负的曾家姑娘,如今是五公主的心腹宫女。
葛婆子侧蜷着,为显卑微,不敢抬眼,因此看不到泫瑾枫骤寒的冷眸。
“你——”笑声,嗤笑声,可笑声,收敛,“是要跟五公主报告兰生手心起云下雨的消息?”
葛婆子抬头要说是,眼睛睁得老大,却陷入一片漆黑,身体瘫软不动了。
第三支,穿心箭。(未完待续。。)
第338章 初雪
冬。初雪。轻西风。
铜狮吐暖水,淡溢浅药香,波纹推开平静的池面,想要拥抱飘漫的初雪,却被冉冉上升的水雾抢了先,蒸融成雨点,淅沥无声。
忽然,从池中跃起一朵大水花,飞溅的水珠在火墙映照下璀璨生辉。从水花中现出,一位黑发湿卷双肩,披直在硕美胸膛的男子。荡漾的水面截至腰身,宽肩窄腰完美的比例,每一条肌线都无可挑剔。比起雕刻如艺术的身材,他的相貌同等出色。眸沉金,墨妖瞳,与高鼻梁配合,深邃显棱。莲色唇,不笑时带着玩世不恭的妖气,笑时散发动人魔魅,气魄天贵,如黑夜的月,孤高且傲。哪怕水将他裹出一层暖气,看上去却仍属寒性,身体不染热温半分。
他双手合面,抹去水,仰头望见自穹顶夜空飘落的初雪,终于明白他的妻为何要在屋顶开个大洞。微微烫红皮肤的水温,潮湿却有些冷,开着顶的室温,到这时候才调和适宜。全身悄烧,雪化成的雨点却似冰针,丝丝在皮肤上化开沁凉。几缕不时溜进来的风,增加凉意,却很快又让热水中和。
尔日庭虽然大多数造得敷衍,但他的寝屋和这个浴池却能看出造者的巧心思。再看造者自己的寝楼,他大概能推断出造者是个极重慵懒品质的人。懒,但对感官视觉绝不马虎,才能达到这种工造的境地。
起身,到另一个净池泡去药味。他抓起大棉巾擦干,披了敞袖敞襟的单袍,随意结上腰带,走出去。忠心耿耿的影子迎上,想给他披上白狐裘披风,他却挥手不要,大步穿过尔日庭内的天井花园,回不远处的寝屋。
“王爷被急召伴驾,想来这回朝中有大事。”影子叫小坡子,自认是离六皇子最近的人。没有之一。连六皇子妃也比不上。
啊,不能再称六皇子和六皇子妃了。太子登基后,也就是奇妃娘娘为皇太后的册封上让人大吃一惊,其他都是按部就班。封五皇子为铮安王。六皇子为瑾安王。九皇子年龄还小。暂不议。封皇太后为孝明太皇太后,贤妃为圣母大太妃,淑妃为淑德太妃。各自保留原本居殿,其余年过二十五的先帝嫔女搬入太妃园。提安鹄为左辅相,将他还是太子时的各位谋臣皆任命各部要职,半年后的今天转换为以安鹄为首的全新阁部,连小霸王王麟都当上了四品龙营尉将。黄阁老辞官退隐,安相自愿将职权大部分交给右辅相。
再说钦天监,如愿以偿,继明月殿和大国师的废除,无极宫两仪殿四象馆也改头换面,成为钦天监管辖下的官署部门,今后所有有关祭祀宗仪,祈福消灾,以及向皇帝直谏,都归了京朋和他所领的繁京弟子。繁京派打着易经的旗号,将其数理的意义迅速扩大。
如果说明月流所管辖的无极宫如同为皇室服务的神殿,对皇帝和朝廷具有直接的影响,因此被视为眼中钉,以玄清观为首的道家在这场新旧交替中几乎不受影响。尽管如方道长,频繁出入宫廷,为皇帝在内的贵族提供与无极宫类似的卜卦占吉,但他们以侍奉神明为首要,更独立于朝廷之外。
半年来,新帝新官新政,来不及更替,来不及变革,来不及整顿,新贵们如雨后春笋,老贵们照样盘根,换掉的是一批上不上下不下的中流,由新得势的一批中流代替。忙,但忙得还算稳,还算积极。台上的人声势热烈,令台下的人声音微弱,官场仍是那个官场,换得只是同道中人。
对泫瑾枫而言,瑾安王这个身份,不需要适应。和从前一样,位居一品王侯,没有实权,没有实职,皇帝不诏,不用上朝,只负责当好皇帝的弟弟,陪着他吃喝玩乐,凑兴子。如同前天昨天和今天,他和五哥奉旨陪皇帝冬猎,在行宫看了三日的歌舞,喝了三日的酒,骑了三日的马,专帮皇帝兄长赶猎物,包括各色美人。
说起美人,不得不说一说那个贞宛,照兰生的话,她也算是一传奇女子了。手段高明,不但哄得新帝心花怒放,还不顾他母妃的反对,将她送出宫外半年,再以全新的身份接回来,册封贞妃,比婀嫔高一位,比安皇后矮一位,比还是婕妤的南月萍高两级了。
“是有大事。”新帝新策,没有早朝,各种大事一边玩乐一边商讨,所以这个冬天大家不用天不亮就等宫门开,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倒是熬夜经常有,因为要陪着喝通宵酒。
小坡子这半年内最关心一件事,小心翼翼问,“跟王爷您,呃,咱们王府没关系吧?”
天井无风,雪若飞绒密细起来,但泫瑾枫不觉得冷,只是面相突然有些阴恻恻,“小坡子,你记得趁有空时收拾几大箱金银细软,万一哪天皇上要拿我这个弟弟开刀,你一定要护着王妃娘娘速撤。”
“欸?”小坡子头皮发麻,“皇上暗示什么了吗?”
泫瑾枫伸手弹小坡子脑门,“三十几岁的皇上要喊四十几岁的,不是他亲生母亲的人为母后,换作你,你会跟我兄弟友好吗?自然会想方设法刁难。托我母后的福,我这个堂堂的瑾安王差点就成给皇上牵马的马夫了。”
小坡子一惊,搓手,再搓手,好似自言自语,“那是得收拾行李了,奴才就去,马上去。”转身,将主子丢下,跑了。
泫瑾枫好笑,“这么小的胆子,能活到现在,是这小子的福运。”眼角瞥见一道黑影,冷望过去。
就在一根红柱下,于思碧俏生的倩影静美如画,远远与他对望,眼若泓波,粉颊染芙蓉,纤柔,怜弱,一腔深情。她不靠近,不走开,铁心要令自己的存在似影随行,等他习惯和某个时刻刹那的心动。她的认知中,男人都多情,尤其对漂亮温柔的女人。就算此时心硬,时日久了,总有机可趁。
她只穿一件染着墨梅的雪白袍,发上落了不少雪,似乎立了很久,那份忧郁和娟灵结合起来的气质,会令正常的男人们无法忽略。
不过,泫瑾枫还真不是“正常”的男人。他遭遇的坎坷非正常,他经历的感情非正常,他几乎耗尽了命,好不容易恢复妖气,大仇未报,怨恨未发,当然本能杜绝任何令自己松懈的不良嗜好,其中就包括女色。瞧瞧他的父皇,瞧瞧他的兄长,瞧瞧他的双胞兄弟,昏啊庸啊都是女色耽误。而且,于思碧还有一点让他彻底对其绝感,她的气质神韵,故意模仿奇妃还怎么,简直如出一辙。可他最痛恨的,就是他的母亲。怎么可能对一个像他母亲的女人动心?
不再多看一眼,他推门进屋,将那两道柔情的目光,无情得关在门外。
他怕逼急了奇妃,那位皇太后直接下懿旨,给于思碧定了名份再送进来,这样就把他家那位惹毛了。所以,他主动跟奇妃说,于思碧要嫁他也不是不行,但她是寡妇,他心里有障碍,难以一下子克服。所以,不能走正常的嫁娶之道,先住同一屋檐下试试。要是她有魅力,或者他喝多了犯浑,总之就住隔壁,“苟且率”高,一旦发生,义不容辞负起责任。
这话要是正常人说,别人就觉得很不对。但奇妃真同意了,因为她的“枫儿”就是这敢说敢恶的傲慢性子。她对于思碧挺有信心,认为“枫儿”肯定会吃到隔壁去的。早晚看到的美人,怎能不心痒?
奇妃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个儿子叫“荻儿”。他的洁癖比“枫儿”严重百倍,宁可剃头当和尚,也绝不会碰毒寡妇。他还计划,要于思碧在隔壁安安份份将寡妇当到底,立定一块贞节牌坊表彰她这一生守住“爱”。
关上一扇门,推开一扇门,再关,再推,如此反复,穿过一间间奢华的屋子,直到他可以彻底放下“泫瑾枫”,做回泫瑾荻,才到达真正的寝屋。
这里,是他的天地。
与半年前相比,此屋已经大变样,打通邻室造了书房,添了起居室,家具全换,新颖舒适,不再是单调的华木沉香。隔开起居室和卧室的一大面符帘,是两人大婚时的纪念,据有花说,有“唤醒”他的福力,他心知主仆俩胡说八道,却留下了。将来有一天,能成为他制妻的小把柄也说不定。
卧室不大,床很大。书房在卧室上方,只要转椅子,就能透过雕栏,看到那张床。想象一下,懂情趣的看官就知道,绝对视野极佳。
这屋子的设计改变了,很遗憾,不是为了讨好他,而是某人为了自己舒服才重新用心。尽管如此,他可没有半点怨言。美人入住,何乐不为?
这不,床上睡一人,乌发铺满洁白的软枕,一线丝带自雪肩落至手臂,雪面,雪颈,雪白的锁骨,一齐描美,勾住他的眼,瞬间炽烈。
褪棉袍,掀绒被,他滑近那片暖柔,将之抱入怀。
夫妻,已成夫妻,如今情正浓。(未完待续。。)
第339章 冰火
兰生忽感觉身体一冷,就好像刹那落进冰水。但她不惊,已熟悉那份冰意,睫毛微扇,确认是他,反而往他怀里缩去,重新闭眼,但皱眉。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从冰块里捞出来,而不是刚洗完热水澡。”抓住他悄然来解她衣的手,“既然几日没睡好,先补足了吧。睡觉。”她很困。
是得补足。
行宫美人各款,皇帝缺吃少喝,也不可能少了女人,而且对兄弟算得大方,五哥和他即便分不到最漂亮的,也肯定百里挑一。但,他挑嘴的毛病,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一个个婀娜多姿,却看不进眼。好在六皇子做事随心所欲是出了名的,变成瑾王爷仍如此,突然爱“拼酒”不爱“拼美”,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磕桌睡,一片漆黑,看不见美人。
由此,居然理解了泫赛。
至于新帝,倒也不以为意,已坐上龙椅穿上龙袍,天下在手,除却自己的母妃没能成为太后,目前算得上称心如意。不过,叫谁太后的这个困扰应该不会太久,安鹄会解决的。
泫瑾荻想到此,抛开,然后思忖该和媳妇聊着补呢,还是动着补。一时念起,同时念终,眼中粉雕玉琢的团儿,让他饿得眼发红。
双指夹起那根滑落的吊带,正触到她的肌肤,暖流迅速自指尖攻入,酥了他的节节指骨,仿佛一根火线烧上来,再分入百筋,将骨髓热沸腾了,身体到处雀跃,令他眯起眼。
一手去拂她的发丝,趁势包住半边粉扑扑的脸,又绕到脑后扣住,俯首贴入她的颈窝,吮香。他感觉她一瞬间的轻颤,因他过低的体温。但他不会停在这儿,沿着她柔美的颈线往上,亲吻她的面颊,咬含她饱满小巧的下唇。
她的凤眸虽闭,睫毛轻扑,细致的面容开始产生变化。
他爱看她这时的紧张,不是一方不怒自威的造主,不是一府说一不二的主母,只是一个喜欢着他的女人而已。因为心仪,所以对他的碰触总是在意的。
他沉笑,突然双手圈紧了她的柳腰,自己躺平,将她翻到自己身上,在她轻呼的刹那,再次攫住她的唇瓣,深情吻她。
明明她是热的,他是冷的,但他的冰唇似火种,落到她唇上的每一处,却仿佛烫了心。趴在他胸膛的手不自觉卷了十指,被他润泽的双唇开始回应,反吮他。
他享受她的片刻主导,悄然收回攻势,将她的丁香小舌诱引入口,配合她的挑逗,放任自己的欲-望在她的亲吻中无限膨胀,直到那美味的小舌已无法满足他,自己无可抑制的喘息急需出口,他的手才又放肆了起来。轻轻把她往上一托,在她的锁骨线越吮越深,听到她一声辗转闷哼,知道是抗议他的蛮夺,他仍不停。然后感觉她的身体在他身上悄弓了起来,她的头垂在他的耳侧,紊乱呼吸。
“疼。”她喊,或更似娇嗔。
他似乎听话放开,却又立刻往下落,如法炮制,在玉泽美好的肌肤上印朵朵心痕,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嗅着她垂下的发丝,眼底燃起了火。
用力一转身,他将她压在身下,眸色幽暗,大掌抚过她心口清晰的花案,低头咬她的肩,同时探手那件单薄轻滑的丝裙之下,把它撩至她的腰间。手心是她肌肤的触感,手背是丝绸的触感,如水如油,撩拨得他心烦意乱,身体想要脱缰出他的理智,放肆滑过她的小腹,比裙边上升得更快。
她不由深吸气,上身随身下那只大掌往他钢般的胸膛靠,一睁眼,就看裙花如浪,推过来遮住她的视线。才感觉自己好像一颗茧,便被他放肆敷上胸口的另一只手惊喘出声。
她的尾音让他吞没,他隔着裙片吻她的唇,高大的身躯压下,直到她绷紧的身体为他柔软放开,抵着他双肩的手变成了攀附。他在主导,但他也为她意乱情迷,扯去罩着眼的丝裙,她的长发在雪枕上泼墨,一双凤眸睁彩,细巧的脸盘晕了红。
映在他眼中的,还有傲人的凸线,水蛇的小腰,细腻到极致的玉肤。她原来无比明艳,不着寸缕的曼妙娇躯,一眼就能夺去心魄。
她已经完全醒了,却又完全迷了。他撑着双臂望她的片刻,她也直望着他。他的妖,他的野,他的狂,显扬于铜墙铁壁般的身架,那对沉金炽热的眼,高傲的面庞。但她让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指尖点住他的面棱,轻轻划下,勾住他脖子借力起身,咬他。
他起先轻笑,重新俯下身来,任她的牙在自己胸膛上啃啮,但随着她收牙伸舌改成了舔,身躯竟然发颤,心如野马奔腾。
嬉戏到此为止,他不想小打小闹了。
“兰生。”他沉声唤她。
“嗯?”她的凤眼从他的肩头升起,是一脸嬉戏的表情。
“认真点。”他轻掂她的下巴,语气宠溺。
“不要情趣那种?”她和他,成亲两年多才洞房,但那晚实在是灾难,很默契地,永远不会再提,也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两个都是聪明人。不懂没关系,学呗。找了最具盛名的某本房啥术,去弊取优,理论知识结合实践经验,渐渐风调雨顺,水乳交融,彼此欢愉。尤其某王爷这半年还有不少被迫“观摩”和“旁听”的机会,比起“纯良”的某王妃,可谓进步神速,日行千里。别处他从不要求男胜女,这事上从不让步,她“折磨”他,他就“折磨”得她更“惨”。
他不答,但若说到知情识趣,自觉已经做得很好。如果真要顺着他的迫切,她还能跟他撒娇调笑,早在身下呼呼求饶?双手扣住她的纤腰,上身的重量压住她,再不迟疑,要她。
她果然往后促吸,不自禁要喊出声的刹那,反手环住他的背,恶狠狠对准肩膀咬下去,惩罚他的不告而取,刻意忽略他一开始的“情趣”前奏。
可是那点疼,比起他对她的渴切来,根本无关痛痒。
橘灯暖色,一盏照住墙上双影。影线如波浪线,起初还分出两层来,上层肆前,下层推后,但很快就再也分不出那两道影子了,完全合成密不可分的一片。
不知从哪个窗缝里吹进的风,偶尔摇晃了灯火,连带着影子也在墙上游走,激浪汹涌。然后,灯竟然熄了,屋里漆黑。声音却取代画面,一种心跳的闷吟,一种妖兽的沉喘,似惊涛拍闹了海,似暴雨穿碎了云。感觉要静了,又起一番激烈。感觉要闹了,此呼吸彼呼吸全部紊乱,闷吟沉喘顷刻寂灭。
冰成了火,火成了水。
良久,窗开了半扇,雪飞进来,像萤火虫一般,点亮床前。两人尚未着衣,卷了一床厚厚的被子,紧紧相拥相靠,一起趴着窗台,看今冬的初雪。
一个想说皇帝和国事,一个想说于思碧和能族事,但觉破坏气氛,同时摒弃。
“你俩既然还不困,柳某有一事要说。”一道黑影落至窗前。
喝!吓死人!
“你从哪儿来?”脑袋瓜里乱转,庆幸自己不是那种呜哇乱叫的人,兰生还觉心虚,刚刚“运动”了一身汗,这一吓,哆嗦。
泫瑾荻抱兰生更紧,不在意被谁听去,却在意老婆的情绪,“柳夏兄弟,深更半夜别吓到我媳妇,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俩不是没睡吗?就一句话而已。”柳夏抱臂,将卷着一床被子的两人看得清楚,好整以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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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汤和肉之间纠结,结果就成了以上。哈哈!
第340章 妹夫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兰生没好气。这是二当家的报复吗?跟她一个类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我想娶媳妇了,麻烦两位保个媒。”仍无视兰生,柳夏说完一句话。
兰生欸了一声,立刻有兴趣,忘了这人蹲哪儿听啥。
泫瑾荻却很干脆,“不保。”
兰生奇道,“不保吗?”
“你道他为何要让我俩保媒?这柳少侠如今可不像从前那样,正气得理直不拐弯,也有半肚子坏水。先帝驾崩才半年,皇上虽不能不理国事,但免去宫廷一年庆典,连选妃都延至明年。朝中大臣无不跟从,家里原本有婚娶之事的,全部延了。”泫瑾荻看穿柳夏的意图。
“宫里还用举办庆典么?选妃这样的事就更可笑了。”柳夏因为留在瑾王府,也有一官半职在身,对朝廷的风向相当了解,“新皇帝天天似过节一般,美女如云围绕,名分之差而已。”
兰生也已了悟,头靠夫君的肩,似笑非笑,“话虽不错,但谁让他是皇帝,我们是臣子呢。柳夏,你想成亲也不是不行,别娶官家小姐和贵族千金,往马秀他家那边找。山高皇帝远,就管不着了。江湖儿女很不错,不在乎朝廷这些狗屁倒灶不成文的规矩。又不是自家父母过世,全天下难道一年不能有人成亲?”
“不错,你本是江湖少侠,可以不拘小节。但瞧瞧西平世子爷。老大不小了,好不容易要订亲,结果也只能等明年七月成亲。我俩要保媒的亲事,太惹人注目,你自己寻个媒婆,无声无息把人娶进门就行了。”泫瑾枫的名字换成了泫瑾荻,其“恶劣阴恻”的本质却照旧。
“真是夫唱妇随,默契到位。”突然又飘来一人,叫堇年的灰暗家伙,“只管自己双宿双栖。不管他人孤苦伶仃。”
“你又是从哪儿来的?”兰生愕然。
“有人说这屋顶风景好。”原话是:尔日主庭这片恢宏的屋顶。只要站对角度,就能看到对面心上的姑娘。堇年当然不信,不过偶尔上去看看有没有傻瓜上当而已,对自己语气中酸溜溜的意毫不察觉。
柳夏斜睨堇年一眼。敢情这家伙刚才在屋顶上孤魂野鬼一般晃荡。是看风景?他还以为找什么人呢。虽然心里大不以为然。不过他的性子也懒得说别人事。但面对自己的“难题”。
“无声无息也好,偷偷摸摸也好,我是无所谓。你俩点了头,我这就娶回去。”他是给两人面子罢了,“俗话说,长姐如母。南月家里的事如今不是兰生你在做主?”不喊皇子妃,不喊王妃,因他佩服她的时候,从她出嫁前开始。
“娘家有老夫人,我是出嫁了的女儿,怎能做主?再说,你娶妻与我娘家何干?”凤眸审视着柳夏,不是二当家,不是四季剑侠,而是作为妹夫的资格。是柳夏的性子,还是金薇的性子?两人在一起时,看不出**,连话都说得少。
柳夏一听,挑了眉,转身要走。
“站住。”某王爷开口,“你这什么脾气?想娶我妻妹,却是扭扭捏捏不说明白。如此不痛快,婚事肯定悬了。”
柳夏回身,“装撇清的不是你们么?”
“不是撇清,是看你诚心。”兰生不喜欢当月老牵线,更不敢负责别人的一辈子,但因父母皆不在的娘家人住在她这儿,才当了大姐家长,对妹妹的婚事不好草率,“柳夏,你想娶金薇,却连她的名字都不说么?”
柳夏郝然,“一清二楚的事何必点明?”
“你不点明,谁知道你会不会改主意求娶玉蕊。”兰生要笑不笑,目光滑过一旁的灰家伙,果然看他瞪眼,却对柳夏正色,“莫非因为我南月氏没落了,认为我妹妹高攀你,故而求娶随便?”
柳夏也睁起一双俊目,半晌后,抱拳作礼,“昆仑剑宗弟子柳夏,求娶南月氏金薇为妻,请瑾安王爷和兰王妃为在下保媒。若得金薇小姐点头下嫁,柳夏愿一生与她为伴,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信物呢?”不愧是侠义客,改得痛快,短短两句话显尽真情,所以兰生也不再刁难。
柳夏有些意外,“信物?”
“既然不找媒婆说亲下聘,那就简单了。我帮你转交约婚信物,若金薇收下,就可定日子成亲,若是不收,你就拿回去死了心。如果这亲结得了,你倒无需再为难聘礼,我们也不准备多少嫁妆,自家人摆桌酒庆贺便罢。”柳夏是穷侠,从四季剑到山贼匪类,就没富裕过,除却武将官服,没几件显贵的行头。
兰生想到这儿,有一“恶劣”主意,“没有信物也行,那就拿你自己当了信物,给我南月氏作上门女婿吧。”皮球还小,她又没机会招赘,金薇是嫡长女,招赘合乎常理。
“欸?”正犯愁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柳夏闻言愕然,“上门女婿?”
“是啊,你也不用改姓,不过将来金薇生下的孩子都姓南月就是了。柳夏,你无父母高堂,只有一个无血缘关系的义妹,应该无需继承柳氏香火,入赘无妨吧。”
六道视线集中落向她,兰生只搭理她夫君那两道,“我说得不对?”
“爱妃当然说得对。”横竖不是他入赘,泫瑾荻看看柳夏,心里为之哀悼,难得暗中“通敌”,“要是连一件像样的信物都拿不出来,怎能养得起妻儿?尤其我那位大姨子,以前给人占卦送言都是百金一收,所以兰生才不用给她准备嫁妆。柳兄,你可想清楚,有什么家底最好全报出来。”
他是孤儿,义父收养,很快又被师父带去了昆仑,学艺十年才下山,今朝有酒今朝醉,有点钱都花光了。等到了懂事的岁数,照顾义妹和擎天,要养一寨子的人,又不能让他们再打劫,为了到处筹钱生活,还把他师门的剑当掉。所有家当都在身上了,还哪来的家底可藏?
今晚上屋顶,与“尔日庭屋顶能看到对面的心上人”这种荒唐的说法一点没关系,只是尔日庭屋顶确实有点奇妙。群山峰顶,升落层叠,各处风景就会映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材质上,似琉璃,似铜镜,又不完全相同,东一片西一片,如同顽皮的孩子藏宝,要把每个角落都站过,而且不止站一刻两刻,才能发现的奥秘。
找到宝藏的第一人,是这个家的男主人,六皇子最新的爱好就是登顶偷看他媳妇。不过,这个爱好上不了台面,知道的都是身边人,包括准备梯子的小坡子,被邀请上去的西平世子,还有他这个负责尔日庭和士楼安全的武官,以及一向飞檐走壁出入的人们。这样的人,这对夫妇身边绝对不少。
但这会儿,懊悔自己太冲动。入冬的雪,沉夜的湖,湖畔点灯,即便隔了那么远,他也能看清的女子。望她良久,忽然想成家了。只是,说实在的,他凭什么娶她呢?她是天女,一言百金,无数人崇敬,即便没有大国师千金的名头,仍是高贵不敢令人直视。他呢,四季剑散了,擎天会没了,一事无成还是穷小子。
“入赘?真是敢说啊。”这个调子说话的,非堇年莫属。
“提醒我了,你好像也等着娶我的妹妹呢。要不这样,你俩比个武,谁输谁入赘。不肯入赘,就自动退出。赢的那个,我绝不干预,我家妹妹喜欢就好,没钱准备信物也没关系。”比起这个杀手,匪类可爱多了。
“这个主意不错啊。”但泫瑾荻打了个呵欠,很不雅观,很霸道,“今晚就算了,我累得眼花。高手过招,看客也得打起十二万精神才是。明日午时吧。”说完,不待柳夏和堇年反应,关了窗。
堇年冷寒了双眼,隔窗道,“泫瑾枫,你答应过的,帮你办完最后一件事就同意我娶玉蕊。如果不是因为老皇帝死了,何必要等上一年?我不会入赘,也不会跟这个昆仑石头脑袋比武,已经答应了的事,玉蕊就是我的人,谁还理你们?”
兰生的声音追来,和她夫君的霸道一模一样,“我妹妹的婚事,我相公答应有何用?玉蕊是不是你的人,等明天午时之后,你就知道了。”
堇年脚下差点打滑,回过头恶瞪那扇窗,但同时又感到被人凛视。他往旁边一看,对上柳夏正气浩然那双目,立刻眯起眼。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很讨厌道貌岸然的家伙。
“小子,我的琴可不是用来比输赢的。”是取命的。
柳夏一言不发,点足上瓦,既然没有拿得出手的求亲之物,如果一战能显诚意,那就比吧。
堇年抬起眼,对着柳夏的背影嗤笑。他说什么来着,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就会装,这小子平时看着一副名门正派的样子,居然为了女人跟他露狠色,分明就跟他同类。不过,这小子还是笨,不知道有一招叫生米煮成熟饭吗?
嗤笑过,堇年不往屋顶上窜,却往玉蕊的玻璃屋去了。(未完待续。。)
第341章 讹蛾
清晨,兰生走出了门。
入冬的第一场雪很大,庭园银妆素裹,映照出份外洁净明亮的空间,令原本用银子堆砌而成的园林一下子脱了俗丽,浮现出一些意境。
不过,这样的意境很快就被自以为不俗的俗人破坏殆尽。本该属于雪景中最出挑的云亭,偏落一隅的雪被铲落到亭下。台阶上的厚雪绒清理到两旁,掀翻了,露出脏兮兮黑乎乎的泥。花砖路也扫得干干净净,但雪和泥堆在草坪上。远景似叹为观止的仙境,近景却似喧嚣都市的马路。
于思碧显然是都市人,一点野趣都不懂享受,大早上指挥着奇太后调给她的宫女们,扫雪挑雪铲雪,忙得不亦乐乎。主要围绕着瑾王爷平时用早膳的云亭,连大木桌都擦得要反光,亭下烧起地暖,亭上蒸起香炉,居然还放了一架筝,要即兴表演才艺。
小坡子晚接男主子,早迎女主子,身为服务人员,绝对是勤奋有前途的典型,撇嘴道,“娘娘倒是管她一管。仗着太后娘娘送来的,又是唯一住在尔日庭的女子,以为自己是女主人一般,指手画脚,将这儿有条不紊的分工搅得一团糟,全然不把奴才放在眼里。”伺候过兰生的人,会越来越没有“奴仆”意识,被自我成就感取代。
“不是挺好的嘛。尔日庭阳气太盛,珍园的美人们本来可以中和的,谁想王爷不让她们随便出来,以至于尔日庭往士楼一路只见男子。跟道观差不多了。”兰生真心说,不过,还有一句,“就是她不太识货,你抽空教一教。她让宫女铲坏堆扁的草皮很贵,是关外进来的特别种类,密而油,耐寒,还特地找了护草匠,比花匠贵了好几倍的工钱。因为不是一般的杂草。市面上也买不到。如今弄成这样,就跟秃头似的,要等半年一年才能重植。王爷喜欢在尔日庭招待贵客,这下可不好给人看了。”
小坡子想笑。却发觉兰生神情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不禁怔了怔,“娘娘说真的啊?”
“废话。”兰生没好气,“我尔月庭派过来干活的匠人能是随随便便的么?”草匠的费用由她支出。因为和尔月庭的草坪面积一比,尔日庭不过镶了几条草皮边而已,所以草匠顺便过来管理一下。
小坡子乍舌,连忙高喊住手,让那些不识货的宫女们停。这个举动,也引得本来想装看不见兰生的于思碧过来行礼。
“思碧正为王爷和娘娘在亭中备桌用膳,娘娘可否稍待?”沉着,耐心,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挑不出错的仪态方雅。
“不用待了,大冷的天,本妃不喜欢在亭子里用膳,这就回尔月庭了。”兰生的回答就没那么多讲究,但看一眼小坡子。
小坡子机灵就道,“那片草皮十分贵重,经不得铲压,赶紧让人把雪块小心挪开,千万别破坏更甚。我都不知道等会儿怎么跟王爷说?园子秃得这么丑,还如何待客?于氏——”于思碧不是黄花闺女,是寡妇,但又不知她夫家姓氏,只能这么称呼,“王爷若问起,要请你担待了。”
于思碧一怔,心头不悦,自然以为小坡子受了某位娘娘的指使,才拿杂草刁难,面上却不露半分颜色,垂眸对这位娘娘道,“妾身不识贵重,娘娘见谅。不知王府因此要损失多少银两,妾身诚心赔偿。”众所周知,瑾王妃打理着工造行。做买卖的,定然贪图小利,有商人奸德。
“本来是不好意思让你赔的。”兰生却是个不介意他人目光的人,“不过这草确实珍罕,有钱也买不到,而且以免日后又有不识宝的人犯同样的错,只能借这回告诫全府。赔足显得王爷和我待客不周,你就意思意思,给王府立一条规矩,六千两行了。”
六千两!于思碧忘了合嘴,心里陡生几个形容词:小家子气!土匪强盗!贪财无品!
“妾身拿不出……”
“不必担心拿不出银子来,你是太后的贵客,总务司负责你在我们王府的一切开支,每月多发五百两银子到账。好在你吃住王府,用的人都是宫里的,没什么花销,本妃让账房连扣十二个月就能还上了。若是真需大笔银子急用,而你自带的银两又不够,只管跟本妃说,本妃借你。”小家子气怎么了?总比虚伪做人来得好。明明打着如意算盘想爬到她头上,她还等对方爬上去再拉下来么?直接踩在脚底下才是正道理。
“……是妾身的疏忽,别说一年,宫里给妾身的用度既然直接发给王府,那就是王府的银子,请娘娘随意支配。”于思碧借兰生的小家子气,来衬托自己的高大上,而且运用自如,没有一丝不痛快,大气相当。
被于思碧衬托“小”了的兰生却笑得不惭愧,可谓斤斤计较,“只怕待不满一年,不过你也不用着急,等走时再一笔还清欠银就是。”
于思碧笑了笑,福身道是,眼睛有意无意看着主庭大门口。如果这时他正好走出来,听到他这位王妃如此市井,该多好。
兰生却似全没在意,和小坡子继续往水廊走去,一边道,“要把草皮整个掀掉,而铺砖太乏味,冬天也种不了树和花,再加上王爷什么都要最好的龟毛个性,少说得向总务司报两万。你把缘由跟季公公说清楚,免得以为我们讹他。至于太后那儿,能瞒则瞒,于大小姐从武洲来,不识这种草珍贵也属常理,我已经意思意思收了她的银子,就别再让太后也过意不去了。”
这张嘴,刀子般利;这双眼,水晶般澈。
于思碧听得一清二楚,饶是心思深。见两人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抿唇咬牙。毕竟,她的大气是假,对方的小气反而率性自我,隐藏真正的大气,令她有点沉着不了。上一回她是陪同的身份,不能抬头说话;这一回她是贵客的身份,却还是不能抬头说话。住进瑾王府已有两个月,她连六皇子的袖子都碰不到,更别说进寝屋。却看着瑾王妃进进出出。晚上来,早上走,让她觉得尔日庭是瑾王妃后宫似的。这倒还无妨,就怕瑾王妃有身孕。将来以长子来争取皇后之位。她即便有师叔撑腰也会难办的。
“家里有个时不时阴恻恻的家伙还不够。又来一个周身卷阴风的。”兰生好笑道,“尔日庭这名字真是取对了。”中和。
“娘娘,不是奴才想得多。而是有句话叫近水楼台。那于氏和王爷朝夕相对,万一哪天趁王爷喝高了硬凑上去,那可如何是好?奴才认为,还是弄走得好。”小坡子一脸嫌弃,表示很烦某个寡妇,“咱们王爷又不是安国侯家的朵大公子,根本不好那一口。娘娘还记不记得,在玲珑水榭那会儿,王爷还是六殿下的时候,咬了您一口之后立刻向奴才拿帕子擦嘴呢。”
“小坡子,不该记的事不要记。”兰生选了荷叶桥,灵活跳到尔月庭地界。
小坡子怕失足落冰水,走过旁边的安全桥,快进主庭了还叨叨,“尽管王爷挑嘴,但人无完人,也有一时昏了头招架不住的可能……”
兰生看到花厅餐桌前的人,声音清脆,让他听到,“若是瑾王爷招架不住犯了糊涂,那就多一妻少一妻,今后可以随便开桃花,也不用担心谁来管,多美好。”
那人转头,正是于思碧以为还在睡的瑾王爷,望着兰生,笑得牙白,只当没听到她的话,横竖也不可能发生,“爱妃怎么才来?快来看采花贼。”
兰生加快脚步,大有兴趣,同时解释,“出来时遇到了于思碧,她正为你清扫路面,在亭里准备丰富的早餐,还打算抚琴奏乐伺候你高兴,却把你喜欢的草坪给铲秃了。我跟她说那草很贵,她答应赔六千两银子,所以等会儿回去你可别再拿这事来说她。得饶人处且饶人。”
有花噗嗤笑出声,“最不饶人的就是王妃娘娘了,什么草值六千两银子?”
“你在外面不要说认识我,来帝都这么些年,竟还带着土味道,和刚来的乡下妹子一样不识货。”对亲近的人,兰生刻薄得其实亲昵。
“于氏比你大一岁。”泫瑾荻往后园努努下巴,撑着脑袋,歪着吃粥,“说吧,怎么处置?”
“你母妃好像特别喜欢给你找姐姐当老婆。”兰生看向园子,不禁乐了。
园里有棵桃树,树上倒吊一个人,因为脸是倒着的,五官组合很怪,但灰不溜秋的一身衣裳却眼熟,是堇年不错。树下站着一个人,小个子,嘻哈哈,单手往外支着扫帚。
被小扫拦在三尺外的金薇,面泛怒意,声音也怒,“尤水,再给我打!”
尤水身法奇快,晃过不怎么认真保护犯人的小扫,噼哩啪啦给堇年几巴掌,然后飞起一脚踢得他打转。
一只漂亮的手摊在兰生眼前,“爱妃,你输了。”
兰生掏出一叠银票,数都不数,往泫瑾荻手里一拍,嗤道,“没出息的家伙,竟想先上车后补票!”
夫妻打赌,赌有人会否乖等拜堂成亲。
结果,兰生输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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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悉尼发生恐怖份子劫持人质事件,那间咖啡店就在我平时上下车的车站对面几十米远,9点45分事件发生,8点45分我才跑过去赶车,虽然从没进去过店里,感觉实在很近。
回家的时候,那片市中心都空了,人少车少,就好像假日一样。平安到家的我,再次感觉庆幸。
现在我要去睡觉了,但人质们还没被全部释放,对他们是不能入眠的夜。
这样的一天,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人一生平安。
亲们,平安是福。(未完待续。。)
第342章 嫁赘
有花目瞪口呆看着某王爷在那儿乐滋滋数“钞票”,脱口而出,“什么情况?”兰生调。
“王爷说那吊眼的家伙今晚按耐不住,会对玉蕊动歪念。我不信。就赌了一把。”兰生拿起一只小油饼,咬下去的样子就像咬谁的肉一样。
泫瑾荻挑了眉,妖瞳微闪星芒,笑得比饼还油,“爱妃吃饼的模样也能让本王心动哪。”
哈?兰生眉头一皱,不知觉牙齿松开油饼,改用优雅手掰,不让某人再有浮想连翩的机会。
有花却关心赌注,“你输了多少银子,怎么一大叠票子?”
别提了,拿景荻“临终”托付给自己的银票当赌注,一百万啊。所以人哪,不能贪小便宜,那里收了六千两,这里拿出百万两,完全就是一个大黑洞。
兰生磨着牙,在泫瑾荻要笑不笑的目光中,对有花说道,“没多少,都是小面额,王爷出门总不能揣着一斤几两的银子随身走吧。”
有花偏不信,掂着脚尖飞快瞥去银票一眼,顿时凸了眼珠子。就算字识得不多,但她管着府里大小事,也会记账,马上就看清了一张的面额。
“你有那么多银子,那会儿还让我跟夫人支银子?”十万的票兑!
“不是我的钱,物归原主罢了。”只是不十分甘愿。银子这东西,又没有记号,捂着捂着,感觉就成自己的了,拿出来也会肉痛。
有花半信半疑。但兰生已经往树下走去。雪,嘎吱嘎吱作响,说明她心情不太好。要不是长得天生坏小子面相的家伙没节操,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如今银子没了,不出气,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挽袖,大步,凤眼刁飞,捏出一根针来。
“姓堇的,别以为发音一样就能跟瑾王府攀亲戚。竟敢打我二妹的主意。我废了你这双贼眼算了。”
金薇虽然恼堇年行为不当,让尤水教训他,但想他皮糙肉厚,疼也有限。却听兰生说要废眼珠子。不禁伸手将她拉到一边说悄悄话。
“大姐。教训一下就好。不必动真格的。”
兰生不同意,“他对玉蕊有贼心贼胆,要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还会再动歪脑筋的。越想越觉得你说得不错,他不够资格当咱们妹夫,一副杀手无情的模样,脾气还特拽,实在配不上玉蕊。”
半年前堇年要求亲,反对最厉害的就是金薇,玉蕊还让她说哭了。一个认为堇年各方面都和妹妹不合适,一个认为自己当年许了诺,所以必须守信。亲姐妹之间头一回出现矛盾,有段时间互相避开对方。后来,还是泫瑾荻以先帝驾崩的理由延至今日。
金薇神情有些尴尬,“玉蕊说他答应她不再杀人,这些日子以来,他帮姐夫做事似乎也还规矩。至于昨晚,闯进玉蕊寝屋确实不对,不过小扫下手挺重,他没还手,甘愿受绑。”
“所以,你就心软了?”兰生握着针不放。
金薇面色为难,也是莫可奈何,“感情的事,旁人其实难插手,我一时气不过他损毁玉蕊的名节,大姐却要消消气。扎瞎眼睛怎么得了?”
兰生轻轻甩开金薇,低眼含笑眯堇年,“你这人真没出息,昨晚说好今日午时比武分胜负,赢的人婚事就自己作主。你既然怕不是名门正派的对手,就该早点说啊。”
堇年不给面子,倒吊着,撇嘴的样子够丑,“不用比武,我的婚事也是我自己作主,凭什么听你们的?”
“你换个姑娘求亲,就不用听我们的了。”所以她没办法喜欢他当自己妹夫,不会讨好大姨子的家伙。
堇年哼一声,“废话少说,有本事杀了我,不然我还会想方设法拐了你妹妹,让她成为我的人。”
兰生冷笑,“这么说,你是肯定不比武了?”
“本来就是你要羞辱我的借口,以为我像那个家伙好骗?”出身低微,秉性不良,还杀人如麻,洁雪般纯美的玉蕊是他的奢望,他自己再清楚不过。可他并不是好人,不会为人着想,只想她救赎了自己。
“说实话,你和玉蕊的性子南辕北辙,我对你是很不满意的。”要说她们姐妹才貌双全,为何吸引得都不是正常男子?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放弃还来得及。”缓缓举起手,扣一枚银针,对准了堇年的眼。
金薇咬了唇,双手握紧。
“你最好下手狠点儿,只要我还看得见听得见,走得了路,动得了手,我仍要定了玉蕊。”堇年让兰生废眼废耳废手脚的意思,不然不罢休。
“我说你怎么死脑筋?”泫瑾荻来凑兴,“比个武,赢了婚事随你心意,输了也就入个赘,至于要人废了你手脚耳目吗?”
“你潇洒,为何你不入赘?”堇年翻白眼,感觉最不好的是,自己像是猴子,一群人围着他看耍。
兰生的手举得有点酸,就往堇年眼珠子拍去。
“住手!”
“住手!”
一声来自玉蕊,一声来自柳夏。
玉蕊昨晚住在兰生的寝楼里。堇年虽然偷潜玻璃屋,还没看到玉蕊的人,就被小扫打出来了。并非打不过,但他没怎么还手,为自己一时冲动的想法有些懊恼了而已。
“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你们别再为难他。”在大爱和小爱之间,玉蕊第一次做出了明确的抉择。她冲过来,蹲身在堇年之前,大有挡千军万马的坚毅。
兰生和泫瑾荻对望一眼,就道,“就算他今后不让你给人看病,也不喜欢你到处行善,就想把你绑在身边陪他?”
堇年一怔,她为何知道自己的想法?
“……”玉蕊紧锁眉头,神情相当为难,半晌却用力点了点头,“夫唱妇随。”
堇年立刻开口,“我会让你做自己喜欢的事……”要命,他真不会说好听话,清咳嗓子,“……但你也……不能太少陪我,而且你若嫁我,我在你心里必须比任何人都重要。”
“得寸进——”兰生看玉蕊略想之后就用力点头,不禁没好气要说堇年,却让泫瑾荻打断。
“柳兄,你又为何喊住手?”
“他不肯比武就算了。”各人有各人的原则,不该强迫。
“那你就不能娶我家大妹了。”泫瑾荻这个姐夫亲切啊。
“谁说的?”把人逼急了,大侠变大虾,也能跳墙,“不就是入赘吗?我入!”
金薇傻呆着,脸突然通红。
兰生左手勾金薇,右手勾玉蕊,道一声,“妹妹们,恭喜。”
真正夫唱妇随的,是瑾王爷夫妇,联手一出戏,招了大妹婿,嫁了二妹妹,还逼着两对人真心全现。(未完待续。。)
第343章 求暖
金薇和玉蕊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没了国师府,没了明月流,老夫人就成了很普通的祖母。她本就认识柳夏,而且他肯入赘,让南月氏终于有个男性家长,万分满意。不过,那个冷脸白眼,对她摆着爱理不理狠脸色的堇年,她看完之后就很反对。但大孙女说,那张狠脸天生,人对玉蕊还是真心的。加上玉蕊说非他不嫁,她最终只好点了头。
但选吉日前,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泫瑾荻和兰生也得分别跟皇上和太后报备一声,毕竟先帝所封的天女圣女是神职女官。
正好,寒食节到,安皇后邀请帝都贵妇们去玄清观共赏云山雾雪,兰生当然收到了请帖。而皇帝在山麓行宫宴群臣权贵,下旨宣他两个弟弟一同赴宴。大荣皇帝皆穷奢极侈,帝都附近皇家行宫就有好几处,玄清观附近也有,但皇帝偏偏选了方向相反的山麓。众人心知,皇上只召宛贵妃伴驾,当然希望离那个凶巴巴的皇后越远越好。
安纹佩在选后时装得一时淑女,但她本性娇纵,一朝得志更不得了,很快暴露各种不足。背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搞得后宫鸡飞狗跳,尤其针对贞宛和婀姬。两人皆挨过她的巴掌,惹得新帝与她大闹一场。如今略收敛,但新帝对她难生怜爱,待之十分冷漠。
不过,安纹佩身为皇后,即便不得宠,仍是后宫明面上的主母,朝中各家女眷仍要给足面子。因此兰生到玄清观山门前时,看到前来赏雪的人相当不少。
她正要下车,腰间却被一股力拉后,不及呼声,一道高大的影压住她,广袖一抬,遮住两人的**,单手轻握她的下巴,低头索吻。
她积极回应他。男女平权的夫妻状态,彼此情浓的心理状态,她不会装羞,享受并喜欢他的亲吻。他的体温很难热起来,除非他产生了更深的渴望,所以感觉他的体温因她的“精湛技术”而升高,是她近来乐衷的挑战。
手从下巴移到颈子,两人之间的空隙完全不见,举袖的手臂垂下,绕到她腰间,呼吸难以自持,唇变温。泫瑾荻突然睁开双眸,里面魇暗深沉,正对她刁俏含笑的凤眸。
“本王魅力不足吗?爱妃竟还能睁着眼笑。”眯了眼,语气非常不爽。
“你自己先不专心,别赖我。抱着嬉戏的态度勾引,自然不给力。”她和他很清楚什么场合保持什么心态,车外那么多双好事的眼睛,全情投入是不可能的,只能放任一刹那的失魂。
泫瑾荻拉兰生起身,眸底重新落了窗外明光,有些陋习一时难改。长达六年的苟且偷生,即便与自己心爱的女子亲密接触,也做不到立刻情迷体热。他吻她,只想让自己的体温尽快适应那份触感,在这样的寒冬能温暖她,而不是靠她的热力染温自己。
妖月的冷相淡淡惜情,伸出手,拇指摩挲那娇艳,却被他的体温降冷的唇瓣,满心热切,却无言。
兰生双手捧住他的手,贴上自己温热的颊面,“我俩这样刚刚好,不然你暖我也暖,冬天熬得过,夏天可怎么办?热得起痱子吗?”
她懂他。指尖传来的温度,往心间吹进一阵暖风,他的体温虽冷,但眼中却炽热。
“一切小心,你可不是一个人了。”她的手放开他的刹那,他想握回去。
兰生弯身挑帘,闻言惊吓回头,“你这话太有歧义,好似我有了身子一样。”
泫瑾荻想笑不敢笑,“你有我就够了,我可不希望再来一个小东西抢你的心思。”他的体质变寒,大概不容易让她受孕,不过无妨,他对无后这样的事完全不在意。
突然想起自己还从没跟兰生说过这种可能性,他捡日不如撞日,但道,“兰生,我可能无法让你当娘亲,大夫说我的体质极寒。”
兰生望着泫瑾荻,发现他坐得笔直。紧张她的反应?
多半是那几年囚禁落下的寒体,她不由心酸,却为了不让他瞧出来,莞尔一笑,“那你我就只能相看百年,守到牙齿掉光的那天了。”再想,笑意更深,“这么一来倒也省心,不用担心某些居心叵测的女人借怀孕挤兑我,而且装怀孕的,给你戴绿帽的,无所遁形。”
她心疼他,但并不介意自身能否当娘。儿女与父母的缘份是天定的,强求不来。而等到老了,有儿没儿都差不多,只有老来伴最可靠。
“今晚家里见吧。”兰生挥挥袖,出了车。
泫瑾荻靠住车壁,有些释然。不管她真心的,还是安慰他,还好,她没有让他看到半点失望的表情。她是暖风,抓不住,但只要她愿意,暖风就能吹到他心里,即便她不在触手可及的范围。对他来说,这是身为风者的兰生,天最富有魅力之处。他抓不住她,但他不介意被她抓住,让她这风卷儿带着跑,日子过得真是舒心顺溜啊。
马车走了,人走了,心走不远,隔千山,一步也能跨到面前。
兰生在山门前望着马车驰离,这才回身往里走。她今日带了两人,不是无果小扫的金牌组合,而是很无语的废柴组合,看到就忍不住叹气的组合。
“叹什么叹,今天是大霉日,再叹下去,就会乌云盖顶,明年都没法翻身走运。”火童子霍晋属于组合的成员之一。
“什么时候你也会算命?”霍晋前些日子暂住玲珑水榭,今天一早回来就大摇大摆说她会倒霉,“大霉也好,发霉也好,你一把火不就能烧得一干二净?”
“别废话了。”北疆心术的后人柳今今穿着侍女行头,同霍晋一起到王府,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就要跟到底,“以为我们愿意管你的闲事不成?”
兰生虽然懒得搭理两人,内心却不那么抵触。显然,霍晋和柳今今是听了遥空的话才跟来的,为了保护她。遥空的预知力到底多强,她看不出来,但三年前他劝她不要进宫,结果她进宫见证了六皇子撞头,后来还成为六皇子的冲喜新娘。她要是听遥空的话不进宫,也许人生就是完全不同的一条路了。说不上凶兆吉兆,却是她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现在遥空送了这两人来,霉不霉还难说,却肯定意味着这日会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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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快年终了,工作非常忙碌,抱歉更新的字数不给力,而且前段时间11点必睡的习惯又被破坏了。
恶性循环太伤,耳朵发炎老不好,感冒又来袭,天天都在吃药,体质变弱。
在这里,跟亲们郑重请个假。1月0日要出发去台湾,将待到1月8日。并非纯粹旅行,需要照顾家人,走亲戚,还有要忙碌的琐事。人生地不熟,多数时间在路上,也许能三两天更上一章,但无法固定日更,无法保证品质。
希望能全心放在台湾的行程上,尽量养好身体,有空会码字,等回家恢复日更,并发放假期中的存稿,多些双更,弥补从前。
御宅已进入最后一卷,应该会在三月底完结。
感谢跟我到现在,一直支持我的亲们,第一次在文还没有结束的时候请长假,十分抱歉,也希望大家可以体谅。
014年更新至1月19日晚。015年1月9日起恢复日更。
第344章 三同
为了皇后娘娘举办的赏雪寒宴,玄清观的道士多数避出去了,只有方道士和七八个年纪尚小的弟子,令诺大的道观几乎变成了后宫,宫女太监们忙碌穿梭,领着这天下最贵的一群女子们走在其间。
玄清观坐落山腰,以宏伟的霞殿为圆心,东西和南北为十字轴,各建筑以此依据分布四区,正门一律朝向大殿开。它属于大荣最具代表性的宗教建筑,而且是皇家御用,连看似平整的白石地都奢侈,每块三尺乘三尺,象征九数,九九无穷,铺全了整片地。石地上雕栏楼砌玉桥,山泉涓涓流下石阶,进入浅渠,浇开了不远处的腊梅一树树,清香冷冽四溢。
廊回九转,霞殿后面是玄清观新盖的栖云阙,更上一层楼,山环抱,云栖息。十六角覆层宝塔莲花顶,琉璃金瓦亮如朝阳,三十二根红柱撑若天擎,无门无窗。随宽而坦的石阶往上,造起山廊,不用怕这般的雪日,步履可轻。
兰生拾步缓缓,左顾右盼之余,但见阙上人影绰约,但闻丝竹隐铮飘下,仿佛云中一座仙台广阁,可令凡人眼羡。她来得不晚,前后都有些贵主贵仆,但没人跟她打招呼,她也不去仔细看是否熟识,无果小扫都不在,更让她沉默。走走停停,点山看水,俯瞰玄清观,研究格局细部,兴致颇高。看向对面山腰的时候,花得时间稍久了一点,听到有人道声瑾安王妃。
她望过去。凤眸一弯,“瑶璇姑娘。”
“给兰王妃请安。”瑶璇,本姓曾,是五公主的贴身侍女,与兰生算得半个同乡。
“怎么不见公主姑姑?”一大群皇亲国戚中,兰生愿意攀交的人名只有几个,五公主排首位。
“公主身体微恙,遣婢子来跟皇后娘娘说一声。”瑶璇福身行礼,随兰生一起往上走。
“早知公主姑姑不来,我也不来了。她哪里不舒服?要紧么?”葛婆子临死前曾说她要向五公主报讯。但兰生和丈夫的想法一致。认为那是葛婆子意图投下毒种挑拨离间的诡计。
瑶璇笑了笑,端稳的秀丽面容居然显出一丝促狭,“昨晚小郡王夫妻吵架,闹得公主殿下没睡好。一早起来就头疼。公主殿下说。免得扫了大家的兴。不如在家教训儿子。”
“想当初还是我说小郡王成亲后就会安心留在帝都的,以至于他早婚了。如今看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应该像赛世子,无妻也省心。”所以说,任何关于婚姻的建议都不应该随便给,影响一生。
瑶璇道,“小郡王和郡王妃的感情还是挺好的,只不过最近关外敌势蠢蠢欲动,北关征召人才,所以小郡王要从军的念头又冒出来了。小郡王这些年为官出色,已能独挡一面,公主殿下也不好当他孩子一样来管,就示意郡王妃去劝,结果——”
明明就是文官的料,非要弃笔从戎,这个小郡王让她刮目相看啊。兰生想到这儿,当然不能说出心里话,“等北关形势转静,小郡王大概就不闹了。”
“希望如此。小郡王是独子,公主自然舍不得他去那么——”声音嘎然而止,一双美目冷冷望着兰生身后。
自上而下大步踏来,鞘金弯头黑靴,褐亮的武官袍,手放腰刀刀柄,却是一张细皮白肉的粉面,仿佛永远不可能正经的油嬉表情,在小地方称霸,在大地方混蛇,适应力惊人得强,小霸王王麟不知不觉竟就爬到高处来了。
“嘿——”调子起来,眼睛贼亮,居然还透着一种亲近,“末将给兰娘娘行礼,曾大姑娘也好啊。今天真是好日子,帝都里的同乡都齐了。”
瑶璇不吭声,抿直的唇线似咬紧了牙关。
兰生想不到三人还能这样狭路相逢,可见缘份这种奥妙的存在。当年横气的小霸王,被后妈欺负的曾姑娘,以及对老妈满心不忿的叛逆女,在一个平静的小镇有了交集,如今霸王变将军,民女变女官,自己变王妃,竟又同时身处于急流卷浪的名利场。虽然对不起瑶璇,但说句心里话,此时此刻真有点老乡见老乡,身不由己,为这场重逢感慨万千的怀念心情。
回忆不就是这样吗?像酒,埋久了,好坏都能有一种辣喉回味的劲道,再与原来的味道不同。
“曾大姑娘,咱俩也见过好几回了,怎么仍跟头一回似的,冲我干瞪着一对眼珠子呢?那么漂亮的眼睛,因为我变丑了,不值得。你眨眨眼,放松点儿,美人要比普通女子更爱惜自己。”小霸王偏心美女。
瑶璇却神色不改,犹记得前不久见到王麟的震惊,怎么也想不到,她和他还有再碰面的时候。
“知道你还记恨我,八百年前了,那会儿我不是不懂事嘛。”王麟之皮厚深具特色,笑面油得滑手,根本不在乎别人脸色,大男人撒娇别有风格,简直绝了。
兰生扑哧笑出声,当年她是打算教训霸王帮曾姑娘解难,现在有点摸不准,觉得好玩,所以谁也不帮,凭心说话,“你是王八吗?能活八百年?”
王麟嘿嘿一乐,“娘娘骂我,我不敢顶嘴。不过,曾大姑娘不待见我,我挺委屈。”
瑶璇终于忍不住了,“你还委屈?真是——”恶人先告状。
“怎么不委屈呢?”王麟不让瑶璇说完,“本来陈年旧事我也不想再提,更没想过还能跟曾姑娘再见面,可是缘分这种事就是老天爷定得……”
“说正题。”啰嗦的大有人在,兰生一向对此没耐心。
“娘娘,您想一想,如果不是我要抢曾姑娘,曾姑娘能看清她继母的真面目,因此得了善缘,找到五公主这样的好主子吗?而且也不是官仆女侍,是上了吏部名册,吃着皇粮的女官。若还在瑶镇,就算没我欺上门去,她那继母也会想办法卖了她榨银子,逃不脱青楼那种地方,要不就是送给老头子糟蹋。”别看他这样,对自己的女人可以很照看的。
“敢情曾大姑娘还得感谢你?”兰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口才不错。
“倒也不必,不用当我仇人就是了,当初我又没占到曾大姑娘一分便宜。咱们三个都是从瑶镇来的,全帝都找不出第四个了,内讧怎么行?娘娘也好,曾大姑娘也好,往后有事只管跟我说,能帮就一定帮。”这时从上面跑下一队宫卫来,王麟对两人眨眨眼,“奇太后不喜欢龙营的人守着,说会搅了兴致,可怜我们只能在山下啃石板了。”
他大声催宫卫们跑快点,自己却落到了最后一个,跑下两步又回头笑道,“娘娘身份高贵,但曾大姑娘,下回我请你吃饭,就当为从前的事赔不是,握手言和吧。”
瑶璇呼着火气,用力往上踩石阶,“谁会跟你吃饭!”
这回王麟没应,背对着两人挥下手,跑了。
兰生看看下去的那个,又看看上去的这个,也继续往上走,“瑶璇姑娘别放在心上,那小子就是嘴欠,有心也没胆,除非他不怕得罪五公主。不管怎么说,瑶璇姑娘已不是保护不了自己的曾姑娘。小霸王都懂事了,能成为公主的亲信,聪明如你,难道还输给他?”
瑶璇身形一顿,等兰生走到自己前面时,语气恢复如常,“兰王妃说得是,婢子想起从前的事,失态了。”
“当初小霸王抢你的时候,我就想帮你,但瑶璇姑娘手快,先签了卖身契。”那时的景胖子是泫瑾荻装扮的,难怪她对胖子没有恶感,“这次如果他还乱来,瑶璇姑娘一定要告诉我,作为同乡,我不会坐视不理。”
兰生再次凭直觉,觉得王麟要请瑶璇吃饭这话虽然听起来轻率,可似乎真含着十足的诚意。
瑶璇已经完全冷静,微微一笑,“多谢兰王妃,有您当靠山,婢子会好好吃那顿饭的,如果同乡真来请婢子的话。”
“看来是拿好主意了。”这话说完,上到栖云阙,好玩好笑的心情跌落,兰生的目光敛紧。
瑶璇心细如发,立刻注意到了,对兰生低语,“娘娘,瑶璇今日当一回您的女官,可好?虽然小霸王的话多数是浑说一气,但有一句不错,同乡之间能帮一定帮。”
这不是已经消减了三分恨吗?兰生没有回绝瑶璇的好意,“正好,我今日身边没个像样的帮手,就麻烦瑶璇姑娘了。”
火童子发出切声,而柳今今投来白眼。
跟她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兰生暗自摇头,吩咐两人,“你们在这儿等吧,不用跟紧我。”
火童子耸耸肩。他面上看来不情愿,但守护风者是他的使命,心里并不马虎,不但分寸不漏打量着四周,也认为自己勘察外围比较好。
柳今今却不听吩咐,照样随在兰生身旁,眼中锐光如箭,不动声色仔细扫着每个人。遥空大师前几日夜观星象,看出雪后风暴之兆,昨晚再开字卦,兰字当先,口字困,立刻就想到兰生了。
这时看来,只是一帮心思各异,自私自利的女人们吃矫情宴而已。(未完待续。。)
第345章 二乡
瑶璇听到有人叫她曾大姑娘,眼前白茫茫的雾迅速退去。帝都里知道她本姓的人不多,除了公主,就是兰王妃,还有那个讨厌的小霸王了。声音就是王麟的,她突然感觉自己在瑶镇,那些帝都的人和事不过是一场好梦罢了。
好梦?原来小霸王又说对了。她托他的福,才识清了继母的嘴脸,以及她好赌又没用的爹。虽说是被迫离家,却何尝不是她获得新生的机会,遇到五公主,一切从头。
“曾大姑娘?曾大姑娘?”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焦急,瑶璇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疑问,真是小霸王么?似乎和从前不一样,没有油调,也没有不讲理的胡横。速散的白雾中,那张白俊的公子哥面相清晰了起来,嘻嘻哈哈的笑眼不见了,双眉紧拢,表情凝重。
“回神了?”他眯了眯眼,目光也厉。
瑶璇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密林中,古树遮天蔽日,穿过树叶的日光仍强,但周围阴暗,偶尔几声鸟叫。而她居然躺平了,身旁密草如发,稍稍一动就全身疼痛。她一惊,用力抬头看自己,衣裙虽又脏又破,但还是出门时穿的那套,不禁松口气。
王麟好笑,“曾大姑娘怕被我怎么样吗?我就算有这心思,今天却是不可能了。”他原本蹲看她,现在站起来弯了腰,伸出一手,“你能站得起来么?我略看了一下,你运气不错。只是擦伤。”
瑶璇迟疑着握住他的手,站起来走了一步,左脚踝钻心疼,差点失去平衡。
王麟哎呀呀叫唤,连忙扶她坐下,蹲身帮她看伤,然后头也不抬,转身拿背对着,“好像扭到了,没办法。委屈小爷我背你。不过还好,断了骨头更麻烦。”
瑶璇死死盯着霸王背,没有动作,也不可能有动作。得先搞清楚怎么回事才行。“你又耍什么花样?”她差点就以为他真跟从前不一样了。
王麟却维持着要背她的姿势。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不容她多说,“先上来。边走边说!外面一群人都在找你们,我没时间陪你耗,免得他人对我生疑。”
不知怎么,瑶璇竟被他这时的霸道震住,不由自主攀上了他的背。
王麟背起她,驾轻就熟往密林的一头走去,同时问道,“你还记得摔下斜坡之前的事么?”
瑶璇一怔,“我是从斜坡摔下来的吗?”
随着重复这个问题,脑中开始有记忆涌入,她喃喃自语起来,“我随兰王妃去见了奇太后和安皇后,禀报公主不能出席的原因,然后兰王妃提到天女和圣女的婚事,安皇后想要刁难,但奇太后却说天女和圣女都已过了成婚的年龄,不应该再拖延,虽然各家都延迟了自家儿女的婚配,可国师府都没有了,南月氏自下一代开始和平民无异,再考虑大国师和两位东海夫人的功勋,确实不必守过一年,只要婚礼不往大里办,静静成亲的话。总之是准了。接下来就入了席,吃寒食看山雪,做些接诗尾的五字七字联,听听曲乐。雪天不能生火,虽然穿得多,也难抵山里寒意,只有酒是温的。隔夜里烧烫的炭封在炉里,也只能温酒而已,所以为了暖身,众女都喝了不少。后来安皇后说观里备了客房,让大家去午憩,我就和兰王妃——”话音一顿,记忆突然有些迟滞,有些错乱,画面变成了定格的片断,令她慢慢睁大眼睛,面色变得惨白。
王麟虽然看不到瑶璇的神情,但听她呼吸紊乱,原本服帖的轻巧身体猛地变沉,感觉她一下子坐直了,于是忙道,“曾大姑娘别乱动,我这对胳膊中看不中用,抡不住那么重。”
瑶璇却笑不出来,“给我们领路的,一开始是个小道士,后来却变成了年青道士。我要赶他走,但兰王妃……”语气不可置信,又充满苦涩意,“娘娘大概不胜酒力,也看不清那道士,竟让他扶进了客舍……”边说边问自己,是真的吗?
王麟很冷静,“娘娘喝醉了犯糊涂,你应该警醒些吧,难道眼睁睁就看着两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
瑶璇脑袋嗡嗡作响,仿佛白雾又涌上来,“不是独处,我也进了屋,等那个年青道士一松手,便打发他走了……”画面乱跳,她抓得很辛苦,“然后看娘娘睡着,我也犯了困,就在外屋桌上眯了会儿……”
“兰王妃不是还带了一个小厮和侍女?”王麟问。
“……两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瑶璇额头冒着冷汗,身体发抖,决定隐瞒她脑中的那些画面,誓死不言。
王麟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一般,“曾大姑娘,我说过我们是同乡,能帮一定帮。你是唯一的证人,若不告诉我实情而又被安皇后快一步,此事就害死兰王妃了。”
瑶璇立刻问道,“什么事?”
“兰王妃与道士偷情,且杀人灭口之事。”
王麟一语震骇了瑶璇,厉声道,“胡说八道!娘娘她……娘娘她……”
脑海里画面一张张翻着,她看到自己醒来,走进里屋,见兰王妃只穿着粉白绣莲的抹胸,手里握着一根滴血珠簪,身前赤身果体仰面躺着一个男人,心口一大片殷红,已经气绝身亡。兰王妃脸上身上溅到了很多血,神情狰狞,冷然说自己喝多了,犯下糊涂事,告诫她闭紧嘴巴,赶紧去找一起来的侍女小厮,让他们来处理尸身。她慌里慌张跑了出去,却不记得自己六神无主,竟还爬到半山腰——所以不小心滑下了山坡吗?
“曾姑娘!”王麟低叱,“别让自己骗了自己!”
瑶璇一颤,紧咬住唇,反复深呼吸,刻意忽略头疼,“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现在以为自己看清的真相,未必是真相的意思。”
王麟这话有点绕,但瑶璇仔细想过就能明白其中含义,“你是说,我看到的,不是真的,是陷阱。有人为了陷害兰王妃的陷阱。”说到这儿,她心中终于清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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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假前的工作交接,居然还多加班一小时,成了周五公司最后走的人,累死我了。
本来要给亲们三千字一章作为2014年的尾章,但现在睁不开眼了。
明天飞机,我要马不停蹄啦,亲们,我们1月29日见哈,会争取多存稿的,回来后给大家双更也多一点,最后一卷看起来也能爽脆。
祝大家圣诞快乐,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礼物多多,福气满满。
可能会更新微博消息,遇到好吃的,好玩的,跟大家分享。
聆子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346章 使徒
瑶璇虽然心里清醒了些,但无论她如何回想,都摆脱不了兰王妃身染鲜血的那一幕,以及那些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却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片段。她沉默地闭了闭眼睛,长吐一口气,“世上哪有不能相信自己记忆的事?到底什么阴谋,能做得如此可怕?”
“曾姑娘别忘了能者。”这群好似突然从世上消失的人族,具有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力量,但也正是普通人将他们逼入了绝境。
果然,瑶璇道,“大国师去世,明月流无存,现今大多数能者不过是骗术和传说。”
“正是这种骗术让你以为看到了不会糊涂的人糊涂,不会杀人的人杀人。当有人能利用你自己作为说服你自己的工具,你还以为是传说吗?”王麟不以为然,“最擅用能者的该是皇族,你深受五公主重用,居然和寻常老百姓一般认为,是公主为皇族异类呢,还是你太天真?”
瑶璇白了白脸,“听起来你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手法?瑶璇诚心请教。”
“嘿嘿,这个好猜不好说,而且要不是曾姑娘告诉我你的亲耳所闻亲眼所见,我也猜不着。我和曾姑娘一致之处在于,我也相信兰王妃不可能和道士偷情,更不可能不知道灭口对她不利。”王麟的笑声渗油抹滑。
这因此让瑶璇心里对此人的观感反反复复。她知道他是安氏的亲戚,也是新皇党。如果今日有人为兰王妃设局,必定就是皇后或贤太妃,他跟两边都扯得上关系,她是否不该告知他详情?当下不由懊恼。她真是昏了头,应该尽快回去向公主禀报。由公主出面,要比这个登徒子可靠得多。于是,她抿紧嘴,打定主意不说话了。
不料王麟也沉默片刻,再开口正中她的心事,“曾大姑娘。事到如今要是还想着同五公主报信。我劝你别费心了。”
瑶璇没法不惊,“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抢在别人前头找到你就为吩咐一件事,还是看在咱们同乡的面上......”
瑶璇不耐烦得打断他。“别扯远。”
王麟眯缝着眼。目中精光尽沉眼底。看向密林外缘,风里已有脚步踩起的土烟味,他不能久留。
他将她从背上放下。居高望她,神情莫测,“今日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你会跟着兰王妃。谁不知道兰王妃身边一般不带侍女,顶多就是一两个会武的护卫,保护再周全也进不了屋。谁知,多了个你。虽然弄晕你也并非什么难事,不过弄死你就有点麻烦了。五公主不可缺的当红女官,无缘无故不能随便处置。兰王妃的床上躺着一个没穿衣服死透了的道士,这情这景本不言而喻,就算兰王妃有一百张嘴,她也说不清,此罪已定,但--”语气一歇,再开腔就有些怜悯,“偏偏多个你。”
明明身边还落有明艳的日光束,瑶璇却因王麟的语气,禁不住打个寒颤。
“你既然杀不得,那就只有一个用处了,对设局的人而言。”王麟感觉到她的寒颤,单膝而跪,与她平视,似乎是想减轻她的惧意。
是的,她只有一个用处。活证!
王麟看出瑶璇眼中的通透,点了点头,“曾大姑娘是聪明人,明白就好。那些人将你变成了兰王妃通奸的铁证,但低估了你,也不知你同兰王妃的渊源。而你脑中的幻想已被你我合力击溃,即便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你也不会让那些人称心如意的了。”
“那是自然。”瑶璇想都不想,答道。
“所以你不会给那些人想要的证词?”
王麟语气带问,却并不让瑶璇感觉到他心中有问号。她冷冷一笑,因此不答。
“这就有麻烦了,你不给,他们却一定要你给,曾大姑娘该知道他们的手段,恐怕非一个像你这样的美人儿受得住的。”王麟的怜悯尽来自于此,但说出来之后,他的神情却分外清朗,“曾大姑娘,兰王妃过不过得了这关,全看你的嘴严不严,但你必定将经受百般折磨,作为唯一的人证,五公主也未必能救你与水火。等一会儿那些宫卫找到你之后,这青山绿水,原林午光就是你最后的明亮记忆,漫漫暗路,生死一线,你只有孤身作战,即使看得到死期,可能谁也插不了手,你懂吗?”
瑶璇又是一颤,面上却渐渐坚毅。她已经很明白王麟的意思,她将遭受酷刑,那些人位高权重,连五公主也管不到,一旦深陷牢狱,大概出不来了。
“你若自觉撑不过......‘王麟微顿,犹豫。
“就让你现在结果了我的性命。”瑶璇道。
“......”王麟轻叹,“为了稳妥起见,我应该这么做,不过,只要你应承绝不屈从了他们,我便信你。”
“你......”瑶璇也看到了密林那头的人影,却不甚在意,她接下来的命运已不在自己手中,“只要我有一口气,绝不让卑鄙小人称心如意,可也无需你手下留情。”
“你活着让他们绞尽脑汁,远比我此刻取你性命更有利于兰王妃。”王麟已能听到人声,身形稍稍侧过。
瑶璇咬了咬,想问他究竟是何身份,又为何帮兰王妃,但出口却令自己怔忡,“既然不杀我,那就赶紧滚!“
王麟笑得又油,“曾大姑娘担心我?你可要记得还欠我一顿饭,我等着同你叙叙同乡之情。”末了,眼底一抹痛惜,“还有,曾大姑娘若升了天成了仙女,但记得同乡不会让你白白受冤,那些折磨你的人,一个个都会下地狱去。”
这是要帮她报仇!瑶璇心中一热,却同时告诫自己别轻信了这个霸王。阂眼再不望他。她现在不需要令心柔软的情绪,而需要抽离自己的魂魄,对**的任何痛楚能做到无动于衷。
微风吹动发丝,她能感觉他走了,然后,比她想象中更久,才听到有人喊--找到了!
她含笑,眼慢睁,看到十几条黑影朝自己的方向窜来,恶势汹汹。再感觉自己被这股恶势蛮狠架了起来。
又有人喊。王都尉快来。
瑶璇看到王麟从树林那边大步穿出,以仿佛从未见过她的目光望她一眼,不正经道声美人可惜,随后吩咐众人带她走。
明光在手。入心。才对黑暗皆无所惧。无论是狼狈不堪的曾姑娘。还是意气风发的小霸王,都留在了瑶镇,出来闯世界的。是瑶璇,是王麟,再不同以往。
而就在瑶璇王麟离开密林的时候,这件突发大丑闻的主角于这片群山中的某处醒了过来。
南月兰生看清周围之后,一双凤眸陡睁。潮土的霉味,黏滑的岩石,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一个碗大的洞,让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身前不远的铁栅栏。
明明进了一间屋子午憩,怎么竟被关起来了?
原本坐靠着石壁的兰生猛地想撑站起来,不料左肩传来剧痛,手臂软绵绵使不上力。她咝咝倒抽口气,重新跌坐了下来,但一扶胳膊,不禁咬牙想骂人,居然脱臼!可不管如何回想,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低头端看自己,除了肩膀,还有脖子沉疼,身上仍是今早出门的装束,只不过裙上全是泥巴,皱了一片,破了一片,甚至脚上也只有一只鞋了,好像被人拖过泥泞地一路到得这儿。
她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不妙,却想到瑶璇,不禁轻喊一声,“瑶璇姑娘?”
“五公主的女官可不在这儿。你这人奇怪得很,不惦记同伴,却惦记拖累。”就在兰生对面还有一座铁牢,随着链条哗哗响,火童那张明显火大的脸出现,他不但手腕脚上都套着铁链,能打火的一双手上更套着铁囊,天能已无用武之地。
兰生嗤笑,“怎么看你才是拖累,而五公主的女官说不准能救我出去。”
“她自身难保,你就别指望她了。”柳今今的声音从兰生身后传来,她俩关在一处。
兰生就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今今坐在另一个角落,双眼让铁箍盖住,也被针对了天能,“不知道,但显然有人给你设局,我们一个都没跑掉,更何况那个侍女。”原来,她和火童子分守两处,却让人双双弄晕,醒来就在这个鬼地方了,并不清楚光身子死道士的事。
兰生沉默半晌,感觉这阴森森的气氛怎么都像绑架,再道,“你可会接骨?”
柳今今摇头,“不会。怎么?”
“我左臂好像脱臼了。”兰生单手抵墙站起来。
柳今今蹙眉,还不及说话,对面的火童子又恼又怒,一声吼。
“乌龟王八蛋,你个孙子,竟对女人下重手,没种!滚出来,有本事跟小爷打,小爷要折断你们全身的骨头!”虽说他口头对兰生没大没小,心里其实还是服气的,不然也不会在浴场里当着烧水童子不吭声,又听说她今日有凶兆,自告奋勇来守护。
谁知不但自己栽了,那位还受了伤,怎能不火大?
恼着自己,又怕什么似得,对兰生也发飙,“你石头疙瘩做的啊,脱臼了都不喊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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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子我回来了,感谢亲们耐心等候,虽说不是度假去的,停写的这段时间至少睡得很充分,嘿嘿。没能存稿,因为实在太忙了,忙着到处跑,但会根据码字速度加更的,一定提前通知。
恢复更新啦!
众么!祝大家2015年快乐得像迟到早起虫儿的小鸟一样!(未完待续。。)
第347章 恶门
因为火童子这一吼,即便身处生死难卜的恶境,兰生心头竟能放轻松了些。至少还有同伴吧,她想。
“喊疼就不疼了吗?”但她和那位同伴一样,嘴硬。
“喊疼的,有女人味。不喊疼的,有巾帼味。但男人多喜欢有女人味的,虽赞巾帼,却不爱巾帼。”柳今今大小姐女人味十足得解释。
“听到没?”火童子撇撇嘴,突然眼神一变,“有人来了。”他不能打火,但还有对火的,非同寻常的敏锐。
过了片刻,火光才到,兰生因此估计此处是山中一个深洞,又想玄清观四周都是山,这时还有阳光斜入,自己昏迷并不久,应该尚未远离道观。正盘算着逃生的机率,火光将举火把的人面照清晰,为首的居然是方道士。
她猛一惊,同时暗道不好,这人如此堂皇露出真面目,多半是不容活口了。
惊归惊,语气却装傻,大声道,“方道长,你也被他们捉了吗?”
方道士面色不变,眼神狠戾,“兰王妃一向聪慧,不必跟贫道装糊涂。你所料不错,贫道正是将你们三人关在这里的主谋,也不打算放你们生还,所以最好有觉悟,若乖乖听话,还能求个痛快死法。”
“放屁!谁要听你的话!”火童子的骂声才痛快。
兰生在铁栅栏后站得笔直,“方道长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年纪小。只知图一时嘴快,不知生命可贵。你有话只管说,我一定好好听着,但愿表现令你满意,还能为自己谋条生路。”
柳今今冷言冷语,“人家都豁出脸了,你还想着什么生路。”
“不是有你的心术?对我一施展,全都忘光光,实在不必取性命。修道之人,其实最忌害人。尤其是夺命这种。折寿损修行。”兰生胡言乱语还不算,“方道长上知天命,下知地祸人劫,已是半仙了。别为我们几个伤了仙格。”
方道士摸一把黑鬃胡。笑道。“兰王妃真是羞煞贫道了。贫道哪是半仙,连兰王妃的命格都没算准,这般富贵极致的命相竟让我算成早亡克母。惭愧。所幸还有得补救,活不过二十这话没能中,只差两三年,倒还可以同信徒们交待。”
火童子立刻补上嘲讽,“王妃娘娘白学小狗叫唤了。”
兰生不在意,仍对方道士说话,“既然必死无疑,还请道长让我当个明白鬼。”
“这是自然。”方道士侧身一让,同时吩咐身后的六道高大影子,“把人夹紧了,兰王妃出名的聪慧,要是让她从眼皮底下溜走,那就丢大了脸。”
影子们开锁,要上前抓人。
“方道长,我这左胳膊不太利索,能让我自己走么?”兰生眼睁睁看着两道影子一左一右近前,丝毫不畏,到了这一步,怕都是浪费感情。
方道士呵呵笑,有些阴森,“要说王妃娘娘这条胳膊,怨我。贫道小女让娘娘的人捉了,索性杀了也还罢,索性放了也感激,却偏偏教唆小女成了细作,导致她遭受重惩,现今不人不鬼的,贫道能不找娘娘报仇吗?”
兰生真迷糊,“咦,方小姐让我的人捉了?可我刚才还在席上看到她--”
“真想不到,玄清观观主是影门两大护法之一。”柳今今黛眉微竖,尚以为是内宫那些女人搞得鬼,想不到却是影门。这算好事还是坏事?他们苦苦找寻影门的实形,结果终于成功了,但也被抓进来了。
兰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迷迷糊糊,可还能跟得上,“方道长是那群屠能刽子手的大头?”
伊婷被桐真吾抓到帝陵,然后桐真吾师徒三人又被捕能三姐妹抓了,随后,她发现的那条密道直接连到这片山中,看到玄清观的飞檐时,心里就起过怀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玄清观虽属皇族朝廷的官地,确实也最适合作为屠能一族的大本营,后台强硬嘛。
方道士笑了,“屠能?兰王妃说得真吓人,我等不过奉先祖的遗训,为保护玄氏江山尽自己的本份罢了。只不过能者与平常百姓不一样,往往逞能不服管,害得我们下手重些而已。娘娘不必跟贫道装糊涂,我女儿的事,还要请您给个说法。”
“胳膊都不能动了,还要什么说法?我其实挺冤的,为不是自己的过错受罚,但我不喊冤,就是奇怪方道长为何抓了我来?能者和屠能者,哪边都不同我沾边。至于刚刚不小心听到您有私生女一事,我不会跟尊夫人说的,平时同哪家的女眷也不来往,道长可以信我。”兰生心里寻思着对方知道自己风能的可能性有多大。葛婆子在传出消息前就闭了眼,但难保之前透露出一丝半丝的风声,而且影门中有专门感应天能的捕手,自己动念就起风,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不过,在对方先开口前,她打算仍用老招--打死不认。
方道士笑得眼黑沉白,寒森森,“兰王妃不要谦虚,身为东海大巫的血亲,又有东海夫人那般厉害的娘亲,怪不得能者一个个都往你身边靠拢,怎么会不沾边呢?”
咦?只提到她的身世?兰生继续试探,“道长,身世和血脉都非我可以选择,更何况无能者出身在强能者的家里实在算不得幸运,不是他们向我靠拢,却是我避之唯恐不及。”
“兰王妃之能我等皆知,别的不说,如今在造行已是鼎鼎翘楚的行首,别人以为是你借了皇族的光,我等但知是娘娘那一手他人望尘莫及的工造真功。天能千万种,娘娘要不是传承了东海血脉,哪里能有这等本事呢?”
兰生有些好笑,“方道长,照你这么说,天下名匠都是能者了。”她一直以工造为自己的成就标签,同时向能者和无能者展示,想不到竟被他们归功于血脉传承。
“天下名匠未必都是能者,但能者中最出名的神工巧匠鲁班是工匠的鼻祖,再出一个娘娘也不奇怪。”方道士确之凿凿。
“这......”太厉害了,鲁班都成天能者了,兰生顿然无言,停顿片刻但换话题,“方道长还是直说吧,到底抓我所为何事?”
“兰王妃不妨自己问宗主。”方道士对影子们说声蒙眼,立刻转身往牢洞外走。
兰生被蒙住眼,感觉一条胳膊被用力夹住,走了一路跌跌撞撞,约摸有三刻钟,等蒙布落下,眼睛让瞬间的强光照得睁不开来,等适应了,才发觉那是落日的虹光。
云彩瑰丽,日浮红蒸,她正与一众山顶平视,俯瞰则墨深如潭,绵延无边的山林已入夜迹之中。因为站得高,才能看到绚烂的夕色,光似白昼,正是“脚踩夜手扶云光“的绝景。“
“兰王妃,影门这道景可还入得了你的眼?“一道细哑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兰生立刻回过身,不禁又是一愣。紧接着“一览众山小“的恢弘,入眼一座辉煌的殿宇。九柱盘金马登云霄,沉梁架石顶,铺金缀银落珍珠,凿壁镶铜窗格。殿宇的前半部以拱形石穹为主体,采用大量的浮雕和金银为装饰,凸显乍眼的宏伟,后半部却是竹料,用与岩石同色的漆料自然过渡,再入翠绿棕黄的色调就不显突兀。竹堂也能巍峨,细竹抱粗竹,瓷硬配竹脆,又多用古香珍罕的铜雕红木为桌椅各饰。风动听竹叶,建筑重也轻,装饰俗又脱俗。对于建筑的敏感已渗入她的肌肤血脉,总是最关注,最引得起兴趣。
她因此没有对高位上戴青铜鬼面的人感觉恐惧,由衷赞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曾以为大荣没有太多出色的建筑,如今看来是我眼界太窄了。敢问,这殿宇所用之翠竹可是特别类,否则如何保持日久常新。”
青铜鬼面张一大嘴,声音却细,笑语连连,“兰王妃真是喜欢工造,这时候还有心情探问,让我佩服啊。可是我对这些一窍不通,无法回答你的问题。”
兰生也不急着说话,但细细瞧过一巡,才道,“宗主忙着指挥杀人,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我这职业病一起,有点忘乎所以,难讨他人喜欢,抱歉。”
方道士瞪起眼,“叫你声娘娘,你还真当自己金贵,如今落在我们手里,最好低个头屈个尊,不然死得难看。”
“横竖都是死,不如让我抬着头搭个架子。”兰生一甩肩,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椅子铜制,冬日里冰凉,但传热也快,让她的体温烘暖了。
青铜鬼面人再笑,“久闻兰王妃各种不一般,今日亲见才明白。方起,你带人全都退下,我同兰王妃喝杯热茶。”
方道士一字不吭,躬身倒退而出。
殿堂中只留了影门宗主和兰生三人,不过兰生不会天真以为这样就能逃了。她一摸手边茶壶,热的,自倒一杯放到嘴边,不理会火童子的干咳声,捧杯慢品,道声暖。
青铜鬼面人未动,良久才道,“风者何在?”(未完待续。。)
第348章 请宅
一问风者何在,兰生就知道自己的天能还没有暴露,影门大概只能确定是在她附近。也许她娘对她的封能还有一些效力,也许她用的次数实在不多,再加上她是方道长亲自算过命的娃,无能的印象根深蒂固,才能掩藏这个秘密这么久。不过,她是该想想如果藏不住的对策了,毕竟已经逼到眼前,总不能为了保密而坐以待毙。
“宗主这问完全难倒我。风者到底是什么人?他在哪儿我怎么知道?”这时继续装不懂。
“我的失算,以为方起卸你一条胳膊就能让你明白些,结果你淡定自若,丝毫不显半分痛苦,还能同我斡旋,不由再让我佩服一回。”影门宗主面具不动,但闻笑声。
“我倒是想喊疼,不过喊了宗主也不会给我接上,干脆省点力。”这就是苦出身的好处了,想她自小到大都是摸爬滚打一路过来的。
影门宗主突然从主位上走下,背着手在兰生面前站了一会儿,有些出乎她意料,竟绕到她身后以双手环住她的脖子,声音近至耳侧,“这么看,兰王妃是我喜欢的那种女子呢。睨视天下,与男子并齐,无惧困境,无畏生死,自尊比命还重。”
兰生忍住颈后起鸡皮疙瘩的感觉,“一来,我没宗主说得那么好;二来,我喜欢年轻俊俏的美男子,只能让宗主的喜欢付之东流了。”靠,她宁可不讨男子青睐。也不要招惹到糟老头子,想到这儿,她就要站起来。
不料影门宗主环住她脖子的手突然改贴扣,越收越紧。
正当兰生以为自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听手臂咔一声,她痛呼半个音,却发现呼吸重新畅通,脱臼的胳膊也接上了。
影门宗主往后退开,鬼魅的面具下看不清他的半点神情,但身态潇洒自在得很。“谁说我不会给你接上?”如此行为。只为接骨。
兰生诧异万分,给一棍子又给糖?心里反而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兰王妃大概还不知道自己如今的处境。”影门宗主回到座位上,对手边的茶水碰都不碰。
兰生一边警惕,一边却有个好笑的念头。不知这位戴着面具要怎么喝茶。
“再过两个时辰。兰王妃与玄清观道士苟且。事后杀人灭口,败露之时仓促逃入山中甩跌悬崖,死状凄惨。面目全非,这些消息就会传进皇上耳朵里,还有你那位年轻俊俏的王爷夫君。宫里肯定会对外封锁这种消息,不过我可以肯定没什么用,很快兰王妃不守妇道之恶名就会传遍都城,甚至天下人皆知。而一个月后,本宗弟子于思碧会以瑾王爷侧妃的身份嫁进兰王妃所造的王府之中,坐享主母之位,等个一年半载就自然扶正了。”
兰生双目幽冷,“好毒计,怪不得方道长说我非死不可。你们找风者只是顺便,让我给于思碧让位才是正谋吧。”
“只能说,我们希望能一石二鸟,当然打下一只是一只。风者虽要找,也是因为他让影门那些不懂事的年轻弟子有些心摇,当宗主的当然要安定人心,但我自身可不怕什么风者。风族就算有后,我影门当初能灭其祖宗,现在也能灭其子孙。天能再神奇,一人之力难伸展,影门势力遮天蔽日,稍稍多用点力去捏死罢了。然而,大事却要紧。本来瑾王爷如果还像六皇子那会儿,见一个爱一个的,兰王妃也不用死得这么难看,但瑾王爷成亲后竟对女色收了心,让我们始料不及,就只能安排兰王妃腾出空位来。”
兰生不气反笑,“唉唉,若是为了这样的事,实在无须把我往死里整。我本就是冲喜的新娘子,与瑾王爷当得是和气夫妻,随时随地好抽身的。宗主信我,我回去就收拾行李,静静走人。”随着于思碧身份的确定,她那位婆婆的身份也几乎确定了吧。虽然早有怀疑,真确认了,心头还是唏嘘。影门是信仰,信仰大于亲情并不罕见,但亲身经历后仍感怀。
“咦,兰王妃这话同我影门的结论不一样啊。据我弟子回报,瑾王爷与兰王妃日久情深,默契十足,不能生离,只能死别。”鬼脸诡异,光影交替,分辨不出语气。
“王府里到处是太后娘娘的耳朵和眼睛,我以为太后等着抱孙,怕和王爷太冷淡引起她不满,故而与王爷说好扮和睦夫妻。宗主误会了。”影门今日动手铲除她,要让于思碧上位,那么不久之后就要铲除现在的皇帝了吧。
“这个--我虽想相信你,但射出去的箭收不回来了。”鬼面的阴谋者不被动摇,“不过,兰王妃的活路还是有一条的。”
“快说。”兰生似心情急躁。
“兰王妃虽是必死无疑,南月兰生可以改名换姓,作为另一个人活着。”
大时代大环境下,诈死很简单。
兰生并不欣喜,“就不知我要如何贡献,才能走得上这条活路?”
“简单,把风者交出来。如果你真不知,就把投靠你的所有能者交出来。”鬼面笃定,“如何?我待兰王妃可算怜惜?你身为无能者,背负能族的重担,应该很烦心,毕竟工造这一行才是你选择的正途。”
这人很厉害,看清她的心理,兰生沉眸,“宗主这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对能族事务毫不上心,却让我交出什么人来?”
“你府里的,行土者,行水者,行木者,行金者。行火者和心术最后的传人已在此,我不问你要。”
随影门宗主的点名,兰生愕然的神情没有掺进半点假,“照宗主的说法,五行的能者我府里都有?”
“风者一出,能者皆从。我三名弟子死在行土者手上的时候,那位会打火的小兄弟应该看得真切。他既然跟着你,你没道理不知道自己手下有强将。”
“我还真是一无所知。”那日在峡谷中帮她对付三姐妹的人确实在地下说话,也确实用土如刀,杀伤力极大,只不过这人就在她府里?
“兰王妃既然不知,就允我的人进府找一找吧。”影门宗主能进能退,到这时仍耐心十足与兰生交涉。
兰生越发好奇了,“这还需要我允许么?影门势力庞大,杀人如吃饭平常,出入皇宫都似自家山门,难道进不了瑾王府?”
鬼面明明不变,但跟着主人的语气就似乎活了起来,此刻一丝似笑非笑,“我替兰王妃可惜啊,坐拥一支神兵而不自知。若能及时运用其力,何至于让我们一击即中,还全无还手之力。我本也期待你来我往数回的较量,而不是这般无趣的胜利。”
“这个好办。”兰生见缝插针,“宗主若真心说这话,学曹操放关云长就是,让我回去好好备下回战。”
鬼面仰天哈哈大笑,半晌才道,“如果换了别人遭遇如此,多半已经吓得说不成整句,兰王妃却始终冷静,时刻不忘为自己争取生路。只是这局非我布置,我不能仗着宗主和师父的身份让徒弟白忙活。然,我也明确表示对你怜惜,可以用你那些能者换你一条命。”
“好啊,我允许你们进我府去。”兰生口头干脆。
影门宗主又笑,“要是这么简单的允许,我影门岂非太无能。兰王妃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肯定也不知道罩着瑾王府的遮日符阵。”
“什么阵?”兰生觉得天能的世界是异世,她无法理解,却因自己特殊的体质,只好随波逐流,临时抱佛脚地学习。
“遮日符阵。只要不出阵,即便就在我们眼前,也无法感知和辨别天能。如今,整个瑾王府就在这个符阵的保护之中。此符制作十分复杂,且需时时精养,同强能者的灵命相互依附,但必不可少的是风之心。也就是说,必须有风者才能施展的符阵。此阵当年随风族灭亡而无存,所幸我师祖留有手札,记述详尽,不然连我也发现不了。”
“所以宗主才确认风者在我府中。”兰生听得仔细,心思飞转,“听起来很厉害,解起来却不难,只需我允许。”
“解法是我师祖找出的,风族一向主张养心,因此符阵以宅主护家之心为阵基,宅主动摇,风眼再强也没了依靠。瑾王府不但是兰王妃所居,更是兰王妃所造,爱护之心坚如磐石,更令此阵难以撼动,不得到你的允许,我们动不了里面的能者分毫。”
数百年来,大荣的能族似旧纸一叠,轻戳就破,有难啃的骨头也不过是多咬两口的程度。能者,不是仙不是神,是人,没有了最强大的风族指引,有时脆弱得还不如普通人,所以之后,影门还未遇到过这样一种情形。这种,后方有烟,但看不到闻不到,只是心慌,感觉要起一场大火,拎着水却不知往哪儿灭的,彻底盲目了的,情形。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起火点,仍难以掌握其中的火力,不得不用下下策,直接对皇族动手。
但包括影门宗主在内,尚不知,这把火烧得正旺,一旦破阵,将再不能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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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太久没更新,亲们可能忘了前面的情节,不好意思,只好请大家有空再复习一下了。
嘿嘿。(未完待续。。)
第349章 日月
夜笙歌,轻舞水,笛声琴声各自主调,却又出奇得和谐,似日月同辉,非俗丽美人可比,连婀姬的舞姿都显得迟滞了。笛者,瑾王爷;琴者,冉世子。两人相貌之出色,一向比为日光月光,同时大有不能同一片天共存的意思。到了这日,日月齐台已是压尾的戏,今后再难逢。
登基半年的新皇帝一边大声叫好,一边点到泫冉,“冉弟,你也是,何必非要跟你爹回封地呢?难道是舍不得你的世子妃?女人生孩子天经地义,你一个大老爷们跟去也帮不上忙,不如晚个半载,回去正好抱儿,省心。“
泫冉笑得阳光,“谢皇上挽留,只是我爹年纪也大了,想我直接管了封地那块的事,孝礼大得压头,我不得不跟去。皇上真要想念我这个弟弟了,等一切安顿好,下旨召臣弟入都,臣弟立刻快马加鞭。“
“好!这可是你说的。“如大荣其他皇帝一样,泫澈盛表面上也是兄弟友爱的功夫到家,“六弟,你得当个旁证,朕可不想这琴笛合奏成为绝响。泫瑾荻将长笛递给身后的小公公,一笑炫彩,“何须臣弟旁证,皇上一句话,东平王叔都得留在都城辅佐朝政,更何况冉堂兄。不过,东平封地一向为大荣最兴盛的祖地之一,每年交税之重可比南方大州,往年都是王叔派最亲信之人打理,如今冉堂兄要接手,少不得要亲力亲为,让底下人心服才行。确实不能不走。皇上虽舍不得兄弟,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太皇太后还康健着,东平西平的直孙怎能不勤来,好歹要一年回来一两趟报个平安。”
新帝嗯嗯直道不错,还想再敬一轮酒,身旁的贞宛却倚来悄悄,半句不言,只是歪了一面桃花粉颊,醉意醺然的娇柔困倦,立刻惹他宠念满满。说声众臣可歇。明日再接着赏雪,就扶着美人入行宫深殿去了。
泫瑾荻等到最后才退,为了隐藏他自己,和新帝这批新臣没怎么套近乎。当然。这么做的另一个好处是可以让皇兄认为自己无野心。不搞结党营私这类事。众所周知,他瑾王府的谋士和武士是专门负责开发吃喝玩乐新花样的,这个月在嬉斗馆就有一场规模较大的竞技。以各大名门贵族为队,团队总分为评优基础,皇帝亲自参与评分,胜者代表的名门会获得丰厚奖赏,甚至还赏土地和子弟们官位。皇帝如今嫌嬉斗馆太小,让工造司构想大型竞技场的可能,打算将此发扬光大。
他个人以为,这种构想要完美实现,非他的爱妃不可,工造司那班人是弄不出名堂的。争资源争名位的家伙们,很难在技艺上有令人耳目一新的造就,但反观兰生,专心致志,一心一意,才让建筑本身释放光彩。
“瑾王爷。”
以为可以清静,不料有人候着,泫瑾荻一看,“安少相居然有闲留到最后?”朝中已有个安相,其子再任,人称安少相,真是父子得意的两代人。
“专等王爷出来,有一事禀。”安鹄低眉的模样不显得志的张狂,毕竟能坐到这个位置,好坏且不论,绝非俗物。
“哦?本王乃是不管事的王爷,安相不会不知道。”迄今和安鹄没有明面上的冲突,但泫瑾荻清楚知道自己不喜欢这个人,这个对自己的妻一直存有心思的男人。
“下官当然知道,只不过有一样事王爷是不会不管的,虽然有人还真不想让王爷管。”安鹄对兰生的打算是,要当笑到最后的那一个,目前还没到那个阶段,“兰王妃的事。”
泫瑾荻抬眉,却不急于问。
安鹄依据泫瑾荻的神情,自觉往下说,“下官刚得到急讯,兰王妃......”有些难以启齿的铁青面色,“......兰王妃与玄清观道士发生苟......”
‘安少相。‘泫瑾荻却冷然打断了安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兰生是极具魅力的女子,倾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数,本王清楚,但好在那些多是君子,慕之有礼,想近却疏。本王以为安相也是君子之一。”
安鹄让泫瑾荻暗责了,不由冷脸,“下官与兰王妃相识于王爷之前,如同亲兄妹,只有真心关切,并无半分亵渎,但消息来自皇后身边,只怕此刻兰王妃深陷冤屈,有口难诉,要仰赖王爷信任了。下官只负责说事。今日午后,众女眷小憩,兰王妃休息的那一间屋子发生命案,一个没穿衣服的年轻道士死在她床上,而王妃和当时服侍她的女官,也是五公主府里的,叫瑶璇的女子,两人都不知所踪。皇太后大怒,命人搜山,但至天黑,只找到了女官,仍不见兰王妃的踪影。这件事目前秘而不宣,但想来一定会报于皇上。下官先告知王爷,只因不忍看儿时的妹妹遭人陷害,又被王爷误会罢了。”
安鹄说完,等了半晌却没听到对方的声音,微微抬头看去,但觉那张华丽的面容阴晴难捉,“瑾王爷......”他的话没机会说全,因为瑾王爷高大的影子已从他身侧卷了过去,挟带一股子寒风,眼前只剩殿内空荡荡的金碧辉煌。
他的神情沉静了很久,直到有人喊少相,微躬的身子才直起,目光漆冷,比夜更深,甩袖踏步而去。他的笼子已经做好,但无需他亲自动手去捉那只美丽的雀,终有一日 ,它会自己飞进去,成为他的宠物。其实,要感谢她嫁的是这位主,注定她的命运坎坷,婚姻不幸。
泫瑾荻下了台阶,见到柱子旁倚立的人,阴晴难捉的面容却露出玩味,“我如今知道了,当王爷要比当皇帝受人喜爱,个个凑上来。”
泫冉挑眉,与越来越妖的月颜堂弟相比,他阳光的俊反而渐渐在失色,“先碰上谁了?”
“安鹄。”泫瑾荻这时有些叹真,“兰生遇到了麻烦,他来报信。”
泫冉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忧,不及掩盖,“什么麻烦?”
“让人设了一局桃花。她一向不会讨好后宫里那些女人,这局虽老套,多半不会有人愿意出面帮她说话。说起来,今日你娘和你妻去赴宴了没?”泫瑾荻自小父母双全,又身为皇子天骄,却因宫斗朝争反而早熟,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是千捶百炼,完全没有安鹄以为的疑妻重重,立刻着手寻找破局的证人。
泫冉闻言皱眉,“岂有此理,谁那么大胆子敢陷害她?我娘今日没去,到西平王府吃道别酒,不过云华郡主去了,我马上派人问她。”
“都快是你孩子的娘了,你还称她郡主?而且她对兰生的事本存芥蒂,你着急上火找她,她就算知道些什么,恐怕也不肯说了。不用急,让我出面吧,只是要耽搁你们夫妻的行程几日。”
云华郡主就是伯嫚,泫冉的世子妃,如今有孕在身,可是夫妻关系仍不属如胶似漆。
泫冉笑中微酸,“她若对兰生还存芥蒂,那我可就太失望了。人之情,自难控,强求不得。当初我喜欢兰生时并未遮掩,兄弟之间谁不知道,但兰生从未许过芳心,所以你我坦荡不伤和气。云华郡主才嫁我那会儿却没少寻气,故而我不爱理她。忽而有一日她与我说对不住,并道今后再不拿此说事,似真想明白了,我这才敬她惜她。她如今有了身子,性子更慈,你放心交给我去问。”
泫冉说罢,召了个近卫耳语几句。
泫瑾荻望着那近卫的身影匆匆,调转目光,“你等我又是何事?”
“谢你费心,我知皇上本意要留我夫妻,实为人质,就防我爹有野心。如果不是你一直为我们说话......”这个新帝基本不管别的事,最关心他屁股下那张龙椅,特别疑神疑鬼。
“我不过实话实说,况且盯着我就该耗他全部力气,若他还能分心他人,岂不是我没本事?”泫瑾荻一笑妖华。
泫冉当然听得出其中的意味,“六弟,你......”想当皇帝吗?
“我会让三哥很忙的,忙到没时间惦记你们。两位王叔从来忠君,留在帝都,我也头疼,这里顺便跟冉哥说一声,将来在封地听到我的坏话,可千万别当真,把城门关好,等风平浪静就是。”泫瑾荻不干对自己没好处的事,该走的走,该留的留,有利于他才行。
泫冉不知自己竟能笑出来,“你小子到底还是要兴风作浪的,只是你要是倒霉了也罢,别连累了她跟你一起倒霉。不如这样,真有那么一日,当哥哥的帮你照看了?那位安少相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你甘心她落在他手里?”
“她当然值得最好,不过我之后,却不会是你。”泫瑾荻忽然靠近,在泫冉耳边说了两个字,才走开了,脚步晃晃悠悠得,闲哉。
泫冉动容变色,呢喃,“他怎会也……”(未完待续。。)
第350章 云华
伯嫚在房里写信,才写完,听到自己的陪嫁大丫头报说世子爷派人来了,连忙召进。
近卫道,“世子爷让小的问娘娘安,若有不适,是否要跟皇太后和皇后娘娘们告个先退。”
伯嫚怀孕不久,还看不出肚子,但面光较从前柔婉得多,心平气和之感,“挺好的。”目光不由看一眼窗外,只见雪色苍白,看不见人影,她却不敢有半点疏怠,借抬手喝茶的动作将信扔到近卫脚边,神情不动看他拿妥了,“娘娘们十分照顾我,屋子也安排了朝南向阳的,布置舒适,我贪看雪景,还不想回府。你转告世子,请他放心,我自己会照顾自己。”
近卫来得快去得也快。
伯嫚正有些出神,她那大丫头就道,“郡主也太大方了,虽说世子爷如今对您挺上心的,但这会儿急冲冲派人来问,显然还是为了那位兰王妃。婢子认为郡主不该过于心软,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防着些,远着些。”
“将来?”伯嫚微微一笑,“你的意思是将来她有可能还跟了世子爷,我最好从此刻起端着正妃的架子,别让她看扁了我?”
大丫头点点头,“皆知皇上和瑾王爷是表面兄弟,总有闹翻的时候。一旦瑾王爷没了,他府中上下就是罪人的家眷,即便是王妃也难逃厄运,到时任人宰割,世子爷的心也会活络。”
伯嫚双手叠放在小腹上,“但若不是她点醒我。我恐怕连一日的盼头也无。要论起来,甚至我这个正妃的位子本也是她的。而且,就算真有那一刻到来,南月兰生绝不会任人宰割,她和我们不同,靠她自己就能挣出一片天。我帮她,一来是还她的人情,二来也是......”钦佩她,不忍看她被阴险小人这般谋算了去。
丫头帮伯嫚重整装束,两人便往皇后休憩的园子走去。伯嫚与安纹佩虽说交情不深。但平时也没什么冲突。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而安纹佩的刁蛮性子很难交真心朋友,当了皇后之后。除了一群畏惧她地位身份的奴仆。更没一起说话的人了。因此。安纹佩见到伯嫚来,没有意外,反而有些喜欢。让人又是张罗茶水点心,又铺了软卧坐垫,嘘寒问暖。
伯嫚有点受宠若惊,但听安纹佩说了一会儿话,就明白这位皇后是真过得不如意。新帝不但偏宠贞宛和婀姬,又爱各色美人,根本没有子嗣嫡出和尊重正室的观念,十分荒唐不经。安纹佩即便有父兄坐镇朝堂,却没有得到助力,加上后宫的人最会看眼色,见此情形就心知肚明得很,不至于多过份,可奉承拍马也懒,比起贞宛那里的人来人往,皇后的宫殿如同冷宫。
“皇后娘娘要多忍耐,皇上刚登基,一切还在学,日后自然明白嫡出的意义......‘伯嫚安慰几句后,瞅准时机才问起兰生的事,“今日午后我听着外面着实闹了好一阵,让丫头去问怎么回事,不料竟被拦回来了,还受了不小惊吓,似乎龙营的内卫们给她看了脸色。本来我也不在意,明后日就要离都的人,不过我那丫头偶然听到了兰王妃三个字,我就好奇得不得了。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我家世子爷同那位的事--”
安纹佩拉着伯嫚的手,“喜欢南月兰生的事是世子爷自己说开的,大概以为能嫁定了他,闹得人尽皆知,委屈了郡主姐姐。不过,姐姐如今放一百个心,那只狐狸精是逃不脱死罪了。她同年轻道士偷欢,还恼羞成怒杀了人灭了证,事后躲进了山里。龙营的人满山搜,已经找到当时在外屋守着的五公主女官,只要等女官的证词,她就死定了。”
伯嫚心惊,“传闻兰王妃那么聪慧,怎会做出如此傻事?”
安纹佩不以为然,“多半是丈夫那里受冷遇,耐不住寂寞,又不知羞耻呗。瑾王爷还是六皇子时,风流之名可比皇上还盛,如今表面似乎收敛不少,但狗改不了吃--”她陡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随便,捂嘴笑了两声,“瑾王府的珍园里全是绝色美人,兰王妃那讨人厌的性子,自然比不得那些娇滴滴惹人怜的。”一下子有些同病相怜感,居然叹了一声。
伯嫚暗地观察安纹佩的表情,觉得她不像主谋,小心再试探,“或者有人陷害?”
安纹佩神色一怔,“不会吧,她就算不讨人喜欢,也没有多大的能耐,除了经营那个让人贻笑大方的工造行,并不经常同各家女眷应酬。本宫算得瞧她不顺眼了,可要这么对付她,根本也没必要。我们今日这些人里,还有谁跟她有深仇大恨,要把她往死里整?”
安纹佩之刁蛮,就是闹腾,没有实质杀伤力,且头脑想得也简单。
伯嫚由此确定皇后与此事无关,“皇后娘娘度量大,但也有人小鸡肚肠,为一点小事记恨了。再者,南月兰生毕竟是瑾王正妃,整她的人也许不单要害她。”
安纹佩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是皇上......”再度捂嘴,干笑。
“皇上对兄弟最好,不会的。”伯嫚坚定道,再转了语气,“听说是皇后娘娘派人去请兰王妃,你的人听到屋里传来惨呼,立刻找了内卫砸门进去,这才知道的?”
安纹佩点了点头,“是啊,大太妃今日兴致好,终于允了本宫修缮寝殿,本宫想着不管怎样,兰王妃的工造行名气大,就宣她来问一问。”
伯嫚心里想,这就是南月兰生的本事了,连看她不顺眼的皇后都自觉问她工造上的事。不过,大太妃吗?
贤妃一直对奇妃奉先帝遗旨成为皇太后而耿耿于怀,虽有当着皇帝的儿子撑腰,在后宫与奇妃平起平坐,但始终称谓上稍逊一筹。更何况,她原想看奇妃母子倒霉的模样,如今皇帝换了人,可两人仍地位显赫,怎能不咬牙?只是,贤妃会如此沉不住气?她的儿子既然是皇上了,皇太后之位也好,奇妃母子也好,升升落落不过是时日之别,以这种家丑陷害兰王妃,伤不到那对母子分毫,换个瑾王妃而已。
换个瑾王妃?伯嫚突感一寒,“宫中各殿修缮是大太妃娘娘决定么?”
“不是,是总务司的事,但那个大公公三番两次搪塞本宫,本宫只能跟大太妃说了。大太妃一开始也为难,说她不好干预总务司的事,谁知今天突然说总务司那边答应了。毕竟,大太妃是皇上母妃,谁敢说不呢?”安纹佩这么以为。
“那个五公主的女官看到兰王妃跟人......呃......那个了吗?”伯嫚再从别处入手。
“本宫不清楚。龙营捉的人直接送到皇太后和大太妃那儿去了,我这个皇后有名无实,身为六宫之首,上面却有两位厉害的婆婆,哪里轮得到本宫管事。”安纹佩苦笑。
“媳妇总有熬成婆的时候,皇后娘娘如今不必多想,早些诞下子嗣才是首要大事。”伯嫚随口一劝,再说了一会儿无关紧要的闲话,告辞出来。
伯嫚越想越难判断,虽觉得贤妃的可能性更大,但又隐隐感觉不是。总务司的总管大人季公公是服侍两代帝皇的老人了,对后宫的争斗似乎不偏不倚,但很难说是公正。说实在的,要想在后宫里幸存,还能幸存这么久,没有靠山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么季公公的靠山是谁呢?
想到这儿,她停下脚步往皇太后和大太妃休息的居院看去,那里明灯摇曳人影叠叠,暴风正在酝酿席卷。那两位宫斗的佼佼者,恐怕自己绝非对手,她该让自己被卷进去吗?铤而走险,为了自己深爱男子所爱的女子,傻了吧?
她咬了咬唇,不,不,并非为了南月兰生,而是为了泫冉。泫冉待自己虽改变了态度,却始终难以靠近的距离感,她要获得他全然的信任,就要先付出自己的真心,让他明白她不是虚伪。她不为别人,只为他,被说成自私也无妨。
眼底渐沉,她往暴风中心走去,走走停停,边走边看,直到两个内卫挡拦在前,还正好引来了经过的,皇太后身边的黎公公。
“哟,世子妃娘娘,这么晚了,还没歇息啊。”又是一枚老人精。
伯嫚居于东平王府内宅,却并非真不懂朝中的人事。新帝登基,当然捧上了一批他的人马,不过更多的人事是维持不动的。就说后宫这些掌权的大公公,脸还熟,换了天子,不换臣子,顽固盘据着。
“我白日里睡多了,到夜里反而难以入眠,这才出来透个风,看看能不能找回一些乏意来。”伯嫚冷冷地说,“黎公公怎么也没安歇,难道太后娘娘还没睡下么?”
“没呢。”兰王妃的事目前控制在龙营和太后太妃皇后周围的人中,不过这些贵妇中不乏耳目聪敏的,听到了风声也在黎公公的料想之内,随时准备打哈哈,“太后娘娘许久未出宫,今日特别开怀,这会儿还拉着大太妃赏夜梅呢。”
伯嫚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要走,却忽然弯腰捧腹呼声疼。
黎公公吓一跳,当然已知这位世子妃有孕在身,怎能不紧张,一边让人传御医,一边扶人往里带。恁是他老道,也没想到正中伯嫚的下怀,让她轻松混进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