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御宅TXT下载御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御宅全文阅读

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6章 旗开

    白衣一号紧紧闭住眼,柳眉蹙钩,耸起肩膀,捏了双拳,往兰生的方向微倾。

    她是天线雷达?兰生不想“被扫描”,对沉浸于失而复得喜悦中的火童道,“师弟欸,此时不拿出你的看家本事,更待何时?”

    霍晋乍然醒悟,二话不说,聚起两团火球打向白衣仙女们。小子打得好算盘,一球打一号,一球打三号,要毁了缚能的刑具。

    兰生没有煽风点火,其实想来着,就是没起动静。她的风虽然关键时候还没有掉过链子,不过像这种可有可无,心态不认真时,反而叛逆给她看。而她心情越压抑,只要念头一生,风就会比她想得更犀利,甚至会吓到她自己。好比刚才那道疾劲的,把老虎都弹开的风墙,并非她构思出来的。

    三女慌忙躲开。

    “二师妹,她的天能属什么?”白衣二号高喊。不怕火上身,但怕无影无形的力量。

    “我不知道!”小皮鞭没了,裙边着了火,天线触雷,白衣一号直冒烟,“都是这小子捣蛋!师姐,管她什么能,别再浪费力气,你快干掉他们,否则来不及了。”

    那个师姐果然是最终执行死刑的杀刀,兰生一边全神贯注盯着防着,不知她除了驯虎,还有什么厉害的杀人本事,一边问旁边火童,“天能还有属相?你的属龙?”

    “不是属相,能族分为能力和灵力两种,能力如我和师兄这种。再分风水土火四大属性,我的当然属火,大师兄的属土,你……”火童看兰生很白痴的表情,本想说她到底是不是能者,及时记起她瞎编的话,“师姐笨蛋。”

    “我要是笨蛋,你的小命早没了。”兰生哼了哼,让无果把那名小/三拿下。叫什么杀魄的东西,她听久了都不舒服。是眼下最忌讳的。

    白衣师姐看三师妹狼狈不敌。丢了杀魄,不禁咬牙。她心想,不用脑子的二师妹难得有理,对方比她们多了人。且能力与风沾边。要是动手太迟疑。恐怕此次任务要栽。于是,将手伸进身前囊袋,五指夹出四只乌丸。用力抛向兰生几人。

    兰生和火童往后退了两步,尚未产生多少警觉意,桐真吾却扑上来拼命将两人拉后,急道数声闭气。

    乌丸落地开花,腾起几股灰白色的粉尘,因为无风,又渐渐沉下,铺地沾花。白衣二号却没有停止,乌丸纷纷出手,分别打东南西北,如包围圈一般炸出十几公分高的尘烟,却又转眼沉为花泥。除了她和二师妹,其他人都在圈中,包括吹杀魄的小三师妹。

    “完了?”火童遵师父教诲,袖子掩口鼻,低问。

    二师妹叉腰骂街的姿势,神情得意,“你们是要完了,此乃我师门秘宝,最对付风属天能。你们的师妹不是会用邪术刮风吗?再刮啊!会让你们经脉爆裂,死得很难看的。别怪我没提醒,走路要小心,千万别跑快,沾上了身可就惨了。”

    “刚才大风跟我无关。”兰生撇清,“而且,小——三师妹还在我们手上,你们不顾她的性命么?”

    “落在敌人手里自然要有赴死的觉悟。还有,让我好心告诉你们,就算待着不动也没用。”白衣非仙,含笑的美目闪烁残忍。

    只见那神仙师姐双手作哨状,手指似翅振,却无声。

    “蝙蝠!”别人看不出听不出,霍国也是同领域的佼佼者。

    月白夜将尽,不一会儿,自峡谷暗影中飞出一片乌云,又从高处俯下,几乎贴着花地低行。带爪的翅翼,似兽似鸟,如一架架小战斗机的蝙蝠,扇起了花的风。

    “是吸血蝙蝠!”桐真吾不会驯兽,但见闻广博,“阿国,想想办法。”

    霍国双手卷成喇叭,张大嘴,头颈向外伸。喊话的动作,无声的对抗,看得人提心吊胆,可蝙蝠们竟然又飞高了,在他们上方盘旋。

    桐真吾趁这息空档,二女又无心关注他们这边,对兰生低语,“吸血蝙蝠好对付,但若被抓伤破皮,那些粉尘混入血中,对灵能脉源产生剧毒,只要施能,能者数日内就会丧命。”

    兰生叹,“不愧是专杀能者的家伙,随便出手两样就让你们九死一生了。”

    “你们?”火童相当不满,“你……”

    兰生截断火童的话,“桐师父可有对策?你们个个受伤不轻,对方又似乎与你大徒弟实力相当,恐怕他坚持不了多久。”

    “那就全看风了。”桐真吾意味深长看着兰生。

    “桐师父,您看这风要怎么吹?”对谁都不能承认,然而看霍国满头大汗快到极限的模样,为了大家可以活命,她确实需要能师指点。

    “卷着吹,密不透隙,粉不沾身。”完全的顽石璞玉,天生强能却性子散漫,又灵慧之极。报仇虽然未得,想不到竟有这么大的收获,这让桐真吾在性命攸关时还能一笑。

    兰生领悟,看一眼旁边的火童。

    火童很快感觉奇妙,只见衣片卷去卷回,鬓边头发根根骚痒脸,又朝四面发散,以自己双脚为轴心,三尺外的花草倒成一个圆,明明师父在说话,他却听不见,就听见哗啦哗啦啪啦啪啦。他正想上前去,但看师父拼命挥赶,唇语吐走字。

    忽然明白,围住自己的是风,他望向兰生。她既没有捻诀,也没有摆姿势,背着双手,笑盈盈看着他而已,令他觉得这女子跟这些忽直忽卷的风毫无关系。无论如何,他没有再犹豫,飞快跑起来。

    火童往白衣二师妹跑去。

    她已经吓傻了眼,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就在卷风消失的刹那,火童的手往她肩上一放,她就着了火,发出惊声惨叫——

    “师姐!火!救我!快救我!”

    白衣师姐分心转过头来,看到她师妹拿衣袖扑火,结果衣袖也着了,又烧到腰裙上,半身都窜出火苗。若不救,恐怕师妹会被活活烧死;若救,蝙蝠就会被对方反控制。回望,赫然见桐真吾等人走来。除了黑衣人无伤,其他四人身上都见血,如此过师门秘宝,竟能安然无恙?

    银牙一咬,平生第一回,她转身,逃!

    ----------------------

    遵医嘱,11点必须睡觉。

    大家晚安,明天给你们大章。(未完待续。。)

第277章 摇旌

    夜天褪黑,白衣三女中的最强者突然逃跑的身影,清晰映入每个人的眼帘。着火的二师妹凄喊一声师姐,想要去追她,却一下子全身都燃起来,扑倒再滚也无用,很快不动了。那位一直没出过声的小三师妹惊骇瞪着,腿软坐地,抱着双臂直哆嗦。

    火童跳过来问兰生,“你煽风了?”

    兰生根本没想过杀人,眼睁睁看雷达天线烧成焦炭,惊讶不下于他人,“说了我跟这谷里的风无关……”

    众人同时感觉脚下地面隆动,又听一声惨叫,连忙循声望去,见逃跑的那位让一根突出的尖土桩刺穿了,整个被钉在桩上,当即毙命。

    这下,不仅火童,连桐真吾和霍国都看兰生了。

    兰生苦笑,“真不是我。”她的风下只死过一人,那个杀了很多可怜女子的变态凶手常沫,而且并非直接取命,推他一把而已,所以,可以说是他自己摔死的。

    小扫和红影跑出来,本来两人是暗伏,不过既然出现三死二的情形,实在也不用伏了。

    火童见状但道,“早知你还有帮手,不如活捉更好。到底是谁要杀能者灭能族,是小门派还是大组织,实力到底有多强,藏身何处等等,若能问出来,我们就不会被动挨刀子了。”

    “你小子听不懂人话啊?我家大小姐不是说跟她没关系了吗?”小扫破天荒帮兰生的腔。

    “小扫弟弟……”兰生挺激动。

    小扫白她一眼,“谁是你弟弟?我没你幼稚。”然后朝吓瘫的小三师妹努努下巴。“还剩下一个,怎么办?”

    “既然有人要活的,留给他们就是。”兰生不以为自己需要知道更多,“我们走。”

    “问不出来的。”一个闷闷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中,又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人,“桐真吾,你应该知道,守护风族之后高于一切,必须灭口。”

    桐真吾的眼睛立刻往地上扫,“你是谁?”

    “我是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面前的人。风者再现。能者皆从,舍命不离。你老祖宗遗训是不是有这么一句?就你婆婆妈妈的性子,难怪杀不成太子,还伤了风者。简直够笨的。现在让你将功赎罪。赶紧动手。否则我灭了你们师徒仨,当叛徒处置。”

    兰生也发现声音来自地下,立刻跺脚。

    “风者高抬贵脚。别让我吃泥。”咂巴嘴的声音,竟知是兰生。

    众人不及好笑,桐真吾道,“自己藏头露尾不敢展示真面目,却说别人叛徒,凭什么我要相信你,还照你的话做?”私心里,他认为徒弟的话不错,该留活口,“谁承认了自己是风者,又是帮谁杀人灭口?不如出来面对面说清楚。”

    那声音怪笑一声,“你个不长进的东西,大把年纪白活了,跟老子嘴皮子上练功夫,放你的狗臭屁!就那点花花肠子,当老子不知道。老子告诉你,你从那丫头嘴里套不出话来,你不信拉倒,老子管你去死。”

    但对兰生说话时语气好不恭敬,“管着那三个丫头的家伙已在来路上,因为感应到风动正气急败坏。此地不可久留,请您尽快原路返回,别封墓室的密道,其余事我等自会打理,绝不让对方知道您的身份。”

    兰生本就想走,桐真吾师徒将她藏起,她将桐真吾师徒救出,已经两清,于是转身抬步。

    “等等——”桐真吾满腹疑问。

    “等你个头!”地又震了,声音火气旺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难道你还要将我们能者最后一脉纯血送到敌人面前去吗?”

    “无果小兄弟,闪开!”地下人说时迟,那时快,在面若死灰的最后一个白衣女子眼前隆起一块巨石,轰然往她身上倒去,把人压死了。

    无果足尖数点,回到兰生身旁。

    兰生看无果一身轻飘而来,知他不想白衣女子活命,她亦没有心软劝阻的意思。毕竟,对方使出杀招时不曾有过半点手下留情,她当然不能因为同为女子这样浅薄的理由说服自己喊停。

    往回走的时候,只有兰生,无果,小扫和红影。桐真吾师徒仨没跟上来,但四人皆无所谓。下山洞,过密道,再次进入陵墓中,她一边听簿马说迷路的事,一边看红影清理她来过的痕迹,倚着墙居然就没了意识。

    青亮的天空,飘来仍带最后一丝夜灰的云,忽然爬上东出的金边,映入峡谷光明。地面平复,花地随风,青坡上的长草如发丝垂亮,露珠倒影着万象,却被两双鞘金靴吸入了暗黑的鞋面。

    “怎样?”一人声音颇老沉,是男子。

    “奇怪,刚才感觉几股能波就在附近,这时却什么都感应不到了。”一人的声音略年轻,活泼的女子,撒着娇,“师父,您就告诉我感应得对不对嘛,不然我会对自己没信心的。”

    “你芬师姐最喜欢峡谷,多半是这儿。”男子戴着斗笠,身穿灰格道袍,只露一把黑髯。

    “那么,人呢?”女子蹦蹦跳跳,“芬师姐真会挑地方,杀起那些没用的能者来也能保持好心情。等美师姐哪天任务失败,师父一定让我当芬师姐那组的捕手吧。”

    “你不怕死么?”男子走上花地。他比徒儿感应更强,刚才几股能波之中有一种他从未感觉过的可怕强能。这片山地已经找遍,唯有此处最合芬儿办任务的喜好,也是最后的可能,但看不出一点受扰的痕迹。以他的经历,能者在生死关头从不坐以待毙,如果芬儿真在这里处决对方,花地不会保存得如此完好。

    “嘻嘻,师父故意吓唬我。您不是说我是您教过的最聪明的弟子吗?如此说来。我就算会死,也是最后一个,不怕不怕。我就等着最弱的美师姐没命,好早点出师,把那些胆小鬼都找出来干掉。”能者是异类,能者是危险,能族如果强大了,就会控制普通百姓,把他们当奴隶使唤。所以,就需要有人匡扶正义。将这群不该存世的人统统杀掉。从小。这个女子就是被这么教育长大的。

    男子立住,正是之前白衣师姐受死之处。不过,此时除了平坦的地摇摆的花,什么尖桩什么血迹都无。他淡淡拢起眉头。弯身捏了一小撮土。放在鼻尖上嗅。

    “师父。怎么了?”女子学他,也捏了泥土来闻,不由一怔。“新泥。”

    “没错。”男子直起身,不再往里面走,而是朝谷口出去。

    “既有可疑,师父不多看看么?”女子大为不解,却紧紧跟着他。

    “不用看了,既然如此仔细清理过了,你芬师姐带的队大概已遭不测。”虽是弟子,男子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愤怒或伤心,好似意料之中。

    女子也不难受,仍跳着走路,轻快地说,“师父,那我可以出师了吧?”

    “不,对方能杀芬儿美儿禾儿三人,必定不同一般,作为第一个任务太难了。不过,你感应力非凡,为师允你在都城到处走,一旦查出符师,火能和驯者的踪迹,立刻报我知道。记住,别打草惊蛇,为师恐怕他们其中有深藏不露之人,才能无惧杀魄和墨荼,反而夺你师姐们的性命。”男子道。

    女子不以为然,“师父不会让师叔说得话影响了吧?说风族可能还有后人,会来向我们寻仇。我真不懂,风族当初就是咱们祖师爷灭的,怕什么后人呢?”

    “为师并非信你师叔的话,但能者之中也有强手,不可掉以轻心。而风族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过了几百年,谁能说得清?毕竟,祖师爷是联合了三大能族共同打败风族的,如今三大能族已名存实亡,要真有风族后人出现,单凭我们一支,难怪宗主和你师叔都担心。”说话沉里慢气,感觉不出恶,倒好像风族才恶,他们替天行道。

    “担心什么?有帝族帮着咱们,一个后人难道还能和大荣军队对抗?”女子年纪虽小,因为天资聪颖,最受长辈喜爱,知道的事情不少。

    “你还小,不懂其中利害,为师只能说,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已不知我们的存在……”

    两人一走远,山崖边的树冠上跳出一只小猴,大眼机灵,再窜进草丛跑了。

    此时,北城最热闹的坊市正鸡飞狗跳。各条大街小巷都有军官兵士拍门吆喝声,大喊奉令搜凶,扰得百姓不能安睡。有人稍微抱怨两句,立刻招来一顿揍,惨呼连连,吓坏了小孩,哭一个就哭一片。客栈,酒楼,青楼,各种玩乐的园子,甚至晚上早歇了买卖的商家铺子,都得全部点亮灯火,打开大门接受盘查。

    小霸王王麟身为都尉,呵欠一个接一个,被吵得耳朵疼,但不敢偷懒跑回家去。太子身边的红人安鹄就在前面不远,亲带东宫卫参与这回的行动,都护军的尉官们个个打脸充精神,想争取表现。

    来了个安鹄,已经很意外,不料,不久前还来了六皇子和右虎营大将军寒索,不似鼓舞士气,倒似大难临头了一般,让大家气都不能多喘一口。

    为什么?

    因为不能随便拍马屁了呗。讨好了安鹄这个太子——党,就是得罪了六皇子;讨好了六皇子,就成了反——太子党。照理,太子之位稳固,只管靠上去就是,但不知怎么,意气风发的六皇子一出现,就让人打心里犹豫了。

    至于王麟,他是纨绔子弟,还是个挺有脑子的纨绔子弟,虽然与安鹄是表兄弟,却不急于投入忠心,尚在观察。六皇子一来,立刻发布了太子苏醒的好消息,还让都护军的人大街小巷各坊之间传喊。他观察到安鹄十分不悦,凑到六皇子跟前低语了几句。他猜大概是不赞同六皇子这么快将消息放出去,怕施邪术的人知道没成功,会销毁证据跑路。不过他也明白六皇子此举之意,正是为了让对方跑路,才能投到都护军东宫卫,加上右虎营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来。毕竟挨家挨户搜,要搜到什么时候去?

    王麟心底更同意六皇子。一方面是因为他很困,想早点回去睡觉。另一方面,安鹄带来的那个老道看起来太像骗子,拂尘挥不死一只饿蚊子,嘴上说东北东北,一手摇起金铃就不分东南西北了,主意特别大,弄得人人跟无头苍蝇似的。还有,浑身抖啊抖,跟抽筋别腰一样。

    王麟滑头,就想到一个谁也不得罪的主意,找他上级出面,将他调守东北街口。这既符合老道的说法,又离开六皇子和安鹄所在的高压区,照样还能及时听到风声,还能自由地打他的呵欠,迷瞪会儿眼。

    “都尉大人!”手下十来人,他就像养家里那群打手,银子花得如流水,所以个个成了死心塌地,通风报信也很快。

    王麟打着大大的呵欠,揉眼擦雾,到点不能睡觉的心情难免不耐烦,“干什么啊?”

    “有辆马车,拦不拦?”手下陪着笑脸。

    线报和搜查的全部地点就定在这片城区,王麟已守在最边缘,马车虽然只隔开一条街,却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要是往常,他少管一点是一点,但今天不行。

    “万一马车里是害太子的歹徒,从我们眼皮底下跑了,要挨一百军棍。怎能不拦?当然要……”等他看清喝驾的车夫,顿时哑然。一天内见两回,自然不会忘,那小子不是六皇子妃的车夫吗?

    他心里马上转了念,想放过去算了,可手下兵士不知他改主意,听一声反问怎能不拦,哗啦排成一排,锵锵拔刀,挡住了马车的去路。他暗咒,这群家伙平时那么懒散,今天动作这么利索,真是想功劳想疯了。然而,更糟糕的是,动静搞得那么大,惊动了安鹄。

    眼看那位大人抖缰绳驱马要过来,王麟硬着头皮上前,凑近无果,低声道,“我说小子,全城戒严,知不知道?”

    无果苦瓜脸无动于衷,“让开,六皇子妃要回府。”

    唉——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六皇子妃!

    王麟头炸。

    ------------------------

    现在一上传就马上睡觉。

    亲们,周末愉快,保持好心情!(未完待续。。)

第278章 调虎

    隐约听到人声,又觉得光有些晃,兰生睁开了眼,但见半张玉莹面,星夜眸,高鼻梁,瑰红色泽填出润亮的唇片,五官在棱角分明的男子脸庞上,分布堪称黄金比例,无比顺眼。她呆望着,神志还不清楚,脑袋一片空白,想这人真好看啊。

    看她醒了,男子微微侧过脸来。无皮新肉渗血的半张魔面,吓得她急往后蹬,一下子撞到了车板,发出很大一声咚响,疼出眼泪汪汪,连忙揉头。

    “你……”才说一个字,却见霍国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也完全清醒了。

    “车里什么声音?”车外有人问。

    兰生听出是王麟,心想怎么又遇到这个霸王,揉着头瞪霍国一眼,悄然坐起,从帘缝中往外看。天已经快亮,然而街巷中到处晃着火光,昨夜的戒严搜捕显然还在持续。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霍国为何与她同车,而红影小扫又上哪儿去了,感觉自己睡着的时候好像发生了不少事。

    霍国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兰生低头,看到中剑的肩伤处趴着一只通体黑,像耗子一样,拳头大小的动物,差点惊得大叫,却赶紧自己捂自己的嘴,调整呼吸之后,才捏起小东西,扔回霍国手里。

    “我最讨厌老鼠。”尤其是黑老鼠灰老鼠,能立即联想到阴沟洞和下水道。

    霍国冷冷看她一眼,举起小东西,凑到她面前。好像是为了让她看清楚那不是老鼠一样

    望着小东西可爱的圆眼圆鼻头,胖鼓鼓又黑亮柔软的肚皮,兰生却不眨眼,“不是老鼠又如何?”伤口热乎乎的,给她疗伤?“也不想想是谁伤了我。”

    霍国将小东西抱回去,掏出一粒果子喂它,却不再搭理兰生。那一剑注有符力和木刺毒,对于一般能者算是小伤,可以自愈,她却昏迷发烧。师父说她耗能过多。若不及时治疗。今后恐怕会留下后遗症。小貂鼠的灵力温暖,中和符冷,也能舔出木刺来,作为主人。他只好跟来。而非想与她同车。

    兰生更不在意。将精力放在外面。

    “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无果声音无波。

    王麟没好气,暗骂一句睁眼说瞎话,“无论如何。我奉命阁部和太子之命搜查过往车辆,就算子妃娘娘在车里,也得公事公办,你帮我请娘娘吧。”

    无果的语气仍板板,“是你要让娘娘下车,自己说。”

    王麟快被这个苦瓜脸的家伙给噎死了。

    “王都尉,不过拦车搜查,怎么动作如此慢?”安鹄一上来就针对表弟,不但不亲近,还很严厉,“分明已告知百姓今夜城中禁严,却还有马车走动,未免可疑。若正好藏凶,却因你们渎职疏忽放了过去,将来论责,王都尉担得起么?”

    王麟真想翻白眼,虽然安家如今捧着安鹄,他却并没有什么求着安鹄的地方,语气不阿谀,“安大人稍安勿躁,我没说不查,只不过也不能冒犯了娘娘,正请着呢。”

    “娘娘?”安鹄一怔,这才看清无果的脸,“兰……子妃娘娘在车里?”

    无果道是,“昨夜娘娘歇在国师府,破晓时吩咐回六皇子府。”

    兰生昏迷之后,大家方知她的伤并不似表面看上去那么轻,陵墓和峡谷中发生的事又不能对任何人提,他们一致能想到,帝都最安全的地方,这时竟只有六皇子府。于是分兵几路,通知六皇子,通知夫人,通知赛世子,而无果和霍国则回六皇子府,让兰生能得到及时治疗。

    “是么?”安鹄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车门绸帘。

    王麟心想没自己的事了,但冷眼旁观,暗道安鹄的眼神什么意思啊,要吃了谁似的。

    “下官安鹄,给子妃娘娘请安。”身行长揖,安鹄接着道,“向娘娘报好消息,太子殿下已苏醒,但殿下同时下令,一定要捉拿凶徒。下官不敢违命,也并非怀疑娘娘,只是不得已照规矩例行办差,请容下官看一看车内。”

    车里却无半点回应。

    安鹄就对王麟道,“王都尉,娘娘不应声,便是默许了,你上车看看就是。”

    王麟立时盯住安鹄看,“安大人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楚。”默许个鸟!默许了,他自己为什么不上车搜?!不能怪看这家伙不顺眼,当初在瑶镇就是疙瘩块,不干不脆,觉得晦气的面相。

    安鹄知王麟听清了,只是不肯听话,不由沉了神色,“王都尉虽为我表弟,不过此刻你我都当值,我更不好徇私。娘娘尊贵,一般兵士怎能冒犯,我又是文官,不懂搜查的门道,王都尉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吵死了。”车中传出女声,“一夜没睡好,想早点回家补眠都不行。安大人也好,王大人也好,麻烦二位赶紧看清楚,可别说本妃不配合你们办差。”

    音色微沙,听得出刚睡醒的慵懒磁美,令安鹄心跳从速,忽然想自己挑了车帘。可本来不甘愿的王麟却快他一步,就此跳上车,抬手张出手掌宽的门缝,伸脑袋往车里瞧。通过那条门缝,他见兰生侧卧高高的锦被,身上盖孔雀宝石绿风袍,乌发披垂肩前,雪肤凝脂,凤目闭着还能飞挑妩媚,睫毛如蝶翅颤振,真是半睡半醒的天真娇态,美不可方物。

    但那么撩人心弦的景,眨眼就没了。

    王麟道声得罪,已经跳下车来,看安鹄目眩神迷的模样,神情不禁有些倨傲,“我看车中并无异样,要不安大人再上去瞧多一眼?”

    安鹄听得出王麟暗讽,立刻回神,想想那车里确实无他人,但对车中人道,“娘娘恕罪,我等也是无奈,可以走了。”

    兰生却再没出声,由无果催马,车轮转得飞快,拐出街道。

    安鹄望着车影消失,却再度愣起神来。哪里不对呢?据他所知,兰生不时回娘家探望,尤其大国师病后,一住数日也是常有的事。当然,出嫁的女子频繁往来娘家,并不很妥当,不过六皇子在北关,奇妃随皇帝南巡,太后心肠软,导致六皇子妃与众不同。只是,昨夜今早,感觉太巧了些。兰生的娘亲,也是他的师母,东海夫人,对于筮术之精道是闻名遐迩。正逢六皇子回都,太子因病正好一睡不起,怎么看都可疑。

    “王都尉,你确定看仔细了吗?”门帘一开一合眨眼间,他现在想想,自己并没有看得那么仔细。

    王麟哈笑,霸王脾气来了,“安鹄,你小子别以为官阶比我高,就真能窜我头上来。我怕你个鸟!大不了辞官回家,好吃好喝好日子过过。”什么玩意儿!“我没看仔细,你难道看得很仔细?不知道自己两只眼珠子都快瞪掉了,恨不得一口……”

    安鹄策马追去。

    王麟顿然张口结舌,半晌后就骂,“有毛病!我就算喜欢美人,得先顾着自己的小命。”

    “大人,咱跟不跟?”手下问。

    王麟低咒熊奶奶,“怎么不跟?跟啊!救六皇子妃免遭狼咬,比抓没影的凶徒强得多。兄弟们,跟着我升官发财啊。”说完,动作很利落上了马。

    出了不过两条街,王麟追上了安鹄,安鹄追上了兰生,马车再次停下。但这回,六皇子妃的声音已不是慵懒悦耳,而有着火气。

    “安大人忘了看车底,还是车顶?”有完没完?

    王麟噗地一声笑,这六皇子妃要不是六皇子妃,那就太对他胃口了,又辣又脆。

    安鹄的脸上可没有笑容,“刚才有一处看漏,请子妃娘娘移步车下,如此也好查个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子殿下,想来娘娘也愿意帮我们找到凶徒。”

    笑声清铃一般传出,“安大人说好话都不会,你两番要搜本妃的车,不是要本妃帮你找什么凶徒,分明是怀疑本妃车上藏了凶徒,或者怀疑本妃就是凶徒。”

    安鹄神情阴沉不动,“下官绝无恶意,若真从娘娘的车驾中找出可疑,娘娘也必定是情势所迫,逼不得已。”

    “安大人,拜托你说慢点,别咬了舌头。除了你说得两种,本妃这时也有可能让人拿刀顶着背,还有可能让人栽赃陷害,总之各种可能。不过,安大人相信本妃,却非人人相信,看来本妃要证实自己清白,只有下车了。”车帘掀上,白皙到透明的美丽容颜,那双璨媚的凤目流转,宝石绿的长袍,孔雀羽的裙曳,比阳光更早,成为灰淡清晨中的第一道光。

    兰生下得车来,虽然面带微笑,却令人觉得清远,“安大人这回还是亲自上车看吧,不然又不放心。再拦本妃第三回,就算本妃脾气好,也定要跟大人计较计较,哪怕到太子那儿去说理。”

    安鹄一言不发,上车去了。

    王麟发觉兰生不时抹额,不禁奇怪,日头还没出来,她就有那么热吗?他自然不知,她经历一场战斗,不但筋疲力尽,还导致小伤变棘手,能撑到现在看似如常,多亏霍国和他的貂鼠。

    至于安鹄,离明白还远着呢。(未完待续。。)

第279章 雨过

    搜一辆马车并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尤其国师府的马车不大,所以安鹄很快跳了下来,两手空空,但仍摆着一张公事公办的脸。

    兰生语气柔和,其实是没力气的缘故,“安大人怎么空手下来了?”遂对王麟说,“王都尉,你再上去搜一次。”

    王麟看安鹄吃鳖,心中暗爽得很,“安大人,你说呢?”

    安鹄没好气斜睨王麟一眼,向兰生躬身回禀,“娘娘车上并无异样,但下官也只是小心行事,娘娘莫怪罪。”

    兰生心思百转,目光十分疏离,声音却软,“安大人不必告罪,要怪就怪六殿下从前太受人们关注,连带本妃也好像成了居心叵测的人。但我夫妇二人身正不怕影斜,你怀疑本妃,只管搜只管查,本妃一定配合到底。不过,劝安大人一句,太子殿下重兄弟之情,你既是他的爱将,也该向太子看齐。老对自己人疑神疑鬼,真凶岂非轻易逍遥法外?”

    安鹄无言,但咬牙心忿。他要掰倒的,是六皇子的尊贵;要击溃的,是兰生的骄傲。然而,几番交手,都觉得自己被羞辱更深。

    兰生看安鹄一直低着头,抱拳死紧又颤,就知这人多半又假想他自己成了受害者。

    一队东宫卫飞骑而来,最前面是个模样可笑的老道,大喊安大人。

    安鹄趁机撇头,没让兰生看到他恨深的表情,高声问,“何事?”

    老道有点语无伦次。“贫道一直说东北方向东北方向,就差一条街啊!大人怎么跑这儿来了。白白让别人捡了便宜!可惜!可惜!”

    安鹄看卫队长,“你说。”

    卫队长道。“安大人刚才离开后,寒大将军等得不耐烦,便继续带队到隔壁街搜查,见一座院落门户大开,就派人进去看,结果发现写有太子生辰八字的布偶,香案和符纸,还有死者三人,疑是凶徒内讧。杀人逃命。六殿下和赛殿下让我来找大人,要等您共同勘察现场。”

    “赛殿下也在?”安鹄没料到。

    “是,都护府将领有换值的时辰,这时已由赛殿下接管。”卫队长回答。

    安鹄回头,却发现兰生已经进车内。他若没有怀疑她,找到凶徒并向太子邀功的,就该是他自己。真让兰生说个**不离十,因为对她疑神疑鬼,反而错过真凶。他恼极。但除了自己,也无人可怨,连告退的礼数都不做,上马就催走了。

    王麟却还停在车外。油腔滑调说话,“子妃娘娘,卑职送您回府如何?”

    “都尉大人不去抓歹人么?”兰生声音细轻。

    “安大人都抢不到的功。卑职跟去又有何用。再者,说凶徒中有人逃了。万一惊扰到娘娘的马车。守着娘娘,没准有出乎意料之功。而且六殿下比安大人大方多了。”王麟笑嘻嘻。

    “本妃虽想接受王都尉的好意,但你毕竟有任务在身,如果安大人心情不好,问你一个渎职疏忽,本妃就对不住你这个同乡了。天色这么亮,路上很快就会有行人,而我的兄弟又会拳脚功夫,王都尉不用担心,回吧。”兰生一说完,无果同时驱马,车轮重新滚动起来,但走得不急不缓。

    王麟一想有理,率众赶回之前驻守的街口。

    坐靠窗口的兰生闭着眼,感觉出了一身虚汗,再听无果说人已走远,才道一声行了。

    高叠在车的一角,整齐方正的锦被忽然变成长条形,霍国就此现形。原来从第一次搜查起,他就躲在了被子后面,用符制造出他人的视觉幻象,以为角落里只有被子。

    天能并非万能,要付出代价之外,亦有局限。视觉不能取代触觉,如果安鹄对假被子踢一脚或突发奇想翻一下,就会知道不对。且幻符与能者资质相关,资质越好,维持的幻象就越久。而当兰生说行了,霍国出现,幻符上的符文已经全部不见。安鹄只要耐心多纠缠一会儿,就可能让六皇子陷入万劫不复。然而,这便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兰生吃力脱开风袍肩袖,见白衣上已成一大片鲜红,就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她不知幻阵的威力,就想当时伤口不深,后来分明也止了血,为何现在才血流不停。

    恼火之际,听霍国发出声音,自然也不是人声,但那只貂鼠从车窗跳进来,扑到她肩上。看着那么大那么胖一只“耗子”,她觉得自己还是昏过去好些。这么想着,真又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兰生又一次先听见人说话,眼皮子却似压着千斤,只能转眼珠,不能睁眼瞧。好在,那几个声音是她熟悉的,属于她娘,她妹妹们,还有泫瑾枫。

    不知何时起,这人的存在居然是可以让她心安的,不禁微诧。

    “太子召你去,可是对你有了怀疑?”邬梅问。

    “娘也太小看我了。”泫瑾枫道,“我那位三哥虽然疑心很重,但没有把握的事是不会做的,何况还有自古传下的帝言,不到万不得已,不跟兄弟撕破脸。找我去是为了赏我谢我,如此而已。毕竟,有我和五哥在,才镇退了邪门歪道,才让歹徒内讧,自相残杀,太子才能转危为安。因此不但召了五哥和我,还有右虎大将军寒索和西平世子爷,赏了不少银子,着实让我松了口气。”

    “为什么松口气呢?”玉蕊好奇。

    “听小坡子说,因内务司一向拨银不足,多数日常开支都是从尔月庭出的。所以怕你大姐要说我没用,我正愁哪里赚钱去,这回赏下的几千两银子可以补一时缺。”泫瑾枫笑音动趣。

    兰生想,本来就没用,嫁六皇子时正是失势。从药费到六皇子府的开销,没少跟内务司打交道。但他要么昏迷,要么远行。内务司那些人阳奉阴违,她后来也懒得烦了,干脆自己赚自己花,心安理得。大概奇妃也有数,对她打理居安造的事也不怎么说了,只让她平时少张扬。

    有人噗嗤笑出,是有花。

    邬梅也觉好笑,“殿下既然回来了,内务司今后断不会再克扣。我儿应该不会跟殿下斤斤计较。”停顿一下,又道回正经,“虽然找了三个替死鬼,就怕有人认出她们。”

    “有人想揭穿这场骗局,就必定要出来指证。娘以为,藏了数百年仍当缩头乌龟的那些人,会因为小鬼而暴露自己的身份?那可好,我正找不到头绪,他们自动送上门。”邬氏姐妹和东海的仇。已由泫瑾枫接手。

    邬梅恍然大悟,“原以为你多此一举,却是想引蛇出洞。”

    “虽有这样的打算,恐怕对方不会上当。不过。无论他们出不出来,与我们只有好处。”出来,则能顺藤摸瓜;不出来。也能让太子暂时罢休。红影告诉他一切时,他就想出了嫁祸死人的主意。让寒索打前阵,把五皇子和西平世子拉成和他并肩。再加上他聪明的爱妃急中生智促成调虎离山,令安鹄分心,搜查突缓,让此计出乎意料地进行顺利。

    “太子现在认定那三人自相残杀,案子就到此为止了。”泫瑾枫用三具尸身换所有涉案人的太平,太子不会再深究下去,又暗中下了一个圈套。后者虽然有点守株待兔之感,但谁知道呢?

    “那就最好了。”邬梅的声音有些飘远,好像要走。

    “不等兰生醒了再走?”女婿留丈母娘,感情不错。

    “她只是累了,又止了血,躺几日就好。”已经习惯了得母女相处模式,改不掉。

    “白岭师徒三人,娘觉得当如何处置?”泫瑾枫最后问道。

    邬梅对这些却十分漠然,“我已经都交给你了,能者能族再与我无关。”她无能报仇,无力纠结,交给新一代去想,去做,去决定。她来,只因为关心她的女儿和女婿。

    “梅姨。”金薇不知道邬梅的托付,仍尊重她的意见,“姐夫并非能者,他们绑人,也是想您出面。”能者之间的冲突,当由能者解决。

    “那就由你去和他们打交道吧,娘还要照顾爹,精力有限。”听得够多了,兰生睁开眼,发现躺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百叶窗合严了,看不到外面白天黑夜,但木屏翻开着,透见楼下天光明亮。

    门前楼梯口坐了一人,闻声而起,走上来,倚着门,似在望她。

    “殿下怕传染还怎么?离那么远。”她侧头回望,看他那样就嘲。

    蹬蹬楼梯响,有花和玉蕊冲上来, 一个扶一个看,终于放心了的模样。随后邬梅和金薇也进了房间,两人没有围过来,还是酷酷的妈,还是冷清的妹妹。

    “我不行。”除了自家人,金薇从没见过其他能者。

    “你是明月流和东海的后人,也有天能,为何不行?”金薇当明月殿大司女的时候,皇太后就大赞她才德双全,具有主领者的明瑞才智。如今只当个挂名的天女,闲职的教书女先生,全职的“家里蹲”大小姐,未免大材小用。

    泫瑾枫语气沉冷,插言道,“如果是我,不知道会不会失手弄出人命。只要一想起来他们让你大姐受了伤,就有点忍不下这口气。”

    金薇立刻答应,“好,我去跟他们谈。”

    “谈什么,骂醒了,再赶走就是。”兰生亦不是良善脾气,“让他们今后别没头没脑做事,能者如今是弱势团体,先保自己长命,再多生多育,数百年后也许就能不怕强权者的迫害了。”

    邬梅无奈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自古能者就是少数。”

    “对了,既然是少数,未必一定要服从多数,但不要以为与众不同就得意忘形。越比他人优越,越要不显优越。越显优越,越遭嫉恨,越是孤独。而且,连普通人的平均寿命都达不到,也就是无法保证基本的生存,凭什么得意?可怜才对。”

    兰生从确定自己有天能起,就尽量去忽略。不是随大流没出息,而是适者生存。优越感也非自信心,是自信心过于膨胀,起到的作用往往负面消极,失去合群的能力。人不能独自生存,合群力是最重要的生存力,能者将自己孤立出去,最后只有被多数人抛弃。

    邬梅哑然。能者优越天生,往往将自己放在凌驾于所有无能者之上,同时又嫉恨比混血能者优越的母族,结果反而让人利用了。兰生明明早知自己有天能,不优越不骄傲,一直和平常人一样踏实生活,心情总处于惬意舒适中,连她这个当娘的,都羡慕。葛婆婆摸兰生的骨时,曾说兰生会以不变应万变,或者不是敷衍?她的女儿,或者真能成为可达所说的,能族希望。

    “大姐......”玉蕊呐呐,原来自己一直觉得孤独,是因为优越感。她以为自己悲天悯人,以为自己总想着众生,却发现从没将自己当成众生的一员。爹病倒后,金薇姐姐也曾感慨过,说如果有一天自己所有的天能通感消失了,就不知道自己还会什么,要靠什么生活。而她,现在才惊觉!

    “大姐我累了。”兰生赶人。

    她是病人,当然她最大,谁也没嫌弃她态度骄横,走得还很自觉得快,转眼之间,就剩了倚门的那个男人。

    “包括你。”兰生挑眉。

    但那个男人不是她差使得了的,一向作自己的主,往她床前走来。

    “泫瑾枫,你想干吗?”她躺着,但全身开始长刺。

    “我也累了。”他边走边脱去外袍。

    不像她穿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此男很奔放,外袍里衣统一件,脱了就露硕美的上身肌理。他腹部的伤口愈合良好,绑着一层薄棉纱,一点不影响矫健的身形。如出猎的豹,优雅,冷静,感性,危险。

    她立刻撑起身,却没他的动作快。他大手按在她的伤肩,不必用力,稍加一点刺痛感,就让她躺下了。

    “疼。”但她故意夸大。

    “啊,是这边的肩么?我以为是另一边。为夫不好。”他道歉无诚意,笑得无比恶劣,“快让我瞧瞧,别裂了伤口。”

    修长的手指灵巧捉了她的衣襟,要探。

    -------------------------

    今天四千字大章。

    这个月每天11点以前,写多少传多少,希望能多些4000字的大章,还**月的欠债。11点必须睡觉。

    亲们向聆子学习哈。(未完待续。。)

第280章 双枕

    舒适的空间,因设计巧妙,让明与暗交错穿插,形成美丽的光影。格窗的直条纹,木屏的雕花纹,错落在光影中,安然又动情。

    兰生虽然不是室内设计师,但她懂得优秀室内设计的一条恒则,就是空间和光的合理运用。她的住楼层络变化分明,功能设置明确,但细部协调性和整体统一性又不会让眼睛繁复疲劳,是大气的简约,又是简约的雅韵,不会枯燥乏味。随着主人的入住,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还会展现出不同的魅力,经得起岁月。

    这不,主人多了一个,房间的个性也大不同,本该温馨温暖,突然就邪坏起来。不过,邪坏对天真也许是稳赢的,邪坏对邪坏就要看看了。

    兰生能感觉到泫瑾枫指尖的温度,还有指腹轻触皮肤带起的酥麻,光和影在她左右眼中汹涌如潮,逐渐形成深邃的金火。

    泫瑾枫将她的迷离深邃收入眼底,嘴角勾笑,慢慢俯身而下,几乎贴到她的唇,“兰生,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若违此誓,罚我永世孤苦,不得善终。”

    她一怔,身上的刺也好,酥麻也好,起火也好,霎那平息,目光清澈望他。

    他也凝望她良久,叹息缩手,改为侧卧,距离虽然亲密无间,挑逗之势已收干净,“故意用这般纯净的一双眼看我,想偷香也罪恶。”闻她轻笑,他也笑,“说实话。罪恶无,怕我自己伤口再裂。”

    “怕得好。”她往床里挪了挪,但再远也是同一张床,“你确定想通了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若生二心,也不能再娶如花美人,只能带到棺材里去。”

    “你救了人,捉了人,太子也醒了。”当初他答应了,而且。也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他本对世间情爱无贪无念。走到今天,皆因再遇到她。贞宛和婀姬,纵然绝色天香,妖娆娇媚。也不能撩他情动心切。唯有南月兰生。见她喜。他则喜,见她痛,他则痛。她的嬉笑怒骂。他无一不挂念。她对他尚冷淡,他却甘之如饴,他因此就想知道,若帮她打破六皇子花心恶名的坚固碍垒,她能以看男人的目光来看他时,他又会如何?

    兰生想起那个约定来,“若是不情不愿,倒也无需强迫自己。”真没想到他会答应。

    “对我没什么不同。”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有娶妻的一天,更不用说妻妾成群了,“就是应付长辈麻烦些。我要是孤儿,连考虑都不必。”

    兰生道,“也是,你母妃越看我越不满意,就等你回来娶贤良。”

    “她自己先贤良了再说。”泫瑾枫似说笑。

    兰生脱口也说笑,“每回说起你母妃,你都颇不以为然,与她面前又如孝子,莫非你不是她亲生?”皇帝一夜风流落下龙种,因生母地位卑微,孩子交给地位高的妃子们养。有人尽皆知的,如九皇子。也有死都不松口的,难道如——

    “恐怕让你失望,奇妃娘娘是我亲娘,也是你的正经婆婆。”虽然她仍警惕他的亲近,如此躺着平和说话,对他已是十分新鲜的体验,非常舒服。

    “太子这么快就有力气封赏?”兰生侧身枕手,细密睫毛缓扇。他既已许诺,她就要好好看这个人。

    “你以为你睡了多久?”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脸,但他只是和她对望,“三日了。”

    “平白少了三天的寿命。”她喃喃自语,也早发现用能之后特别嗜睡,而这回大概会刷新自己的纪录,因为她还很困,“要不是借霍国干扰了安鹄的注意力,能让你和泫赛有时间布置出假现场,我一定会找那师徒三人的麻烦。”

    泫瑾枫笑,“别嘴硬了,你要那么狠,何必过密道去找他们。”

    “……好奇而已……”兰生的眼皮越扇越慢,视线有些迷惘,抬手横在那张俊美的面容之前。

    自己送上门来的手,他没有不握住的道理,但问,“做什么?”

    “想你要是瘦成皮包骨,该是什么模样。”她闭起了眼,“你不知道,小坡子对你有多维护,说六殿下最在意自己的样貌,你醒前的两个月,为了不让人看到你皮包骨的模样,四面支幔,避免传出恶意中伤六皇子的流言。”

    泫瑾枫哦了一声,稍停,才笑道,“我便是皮包骨,也是俊的。小坡子对主子没信心,要罚。”

    兰生想睁眼,却突然觉得黑了。

    泫瑾枫给她戴了眼罩,“要睡就赶紧睡,想那么多,自然累。别怕我趁你睡觉时怎么样。之前难说,如今我和你却有一生一世,我定心得很,慢慢跟你磨就是。”

    他的音色一如既往沉磁,麻酥麻酥振颤她的心,令她禁不住微笑,放松了自己,接着睡去。

    兰生睡熟后,泫瑾枫就起了身,下楼进书房,见三道影,一红一黑一灰,已在等。书房虽是兰生的,但他完全没有客人的自觉,熟捻得从书架中挑出一幅羊皮地图,在大书桌上铺开。

    灰影是马秀,混在于丹的护送队中,这些日子住士楼里,“我看太子快缓过劲来了,事不宜迟,到底何时走人?”

    “明晚,全城庆贺太子纳良娣之喜,守卫容易松懈。”泫瑾枫以红笔画路线,看似一气呵成,却经反复思量,“水路最快,马秀你带队。”

    马秀有点傻眼,“水路是我提议的,当初你和柳夏没采纳,这会儿怎么变回来了?变就变吧,但我晕船,怎么带队?”看过他吐,谁还能服他?

    “除了你,没别人。柳夏和我留下了,队长露过脸,只能原路返回。”各种考虑之后,马秀就是唯一人选,“你要实在没把握,我让宇老给你当军师,送你回北关。”

    马秀撇撇嘴,“我又不是小孩,还要你找人把屎把尿。”宇老是暗中辅佐泫瑾枫的重要谋臣之一,他怎好带走?其实,他自己都想留下,但他为军饷而来,当然要带军饷回去,北关大营的兄弟们等着这笔银子过冬呢。

    -------------------------

    到点睡觉了,明天给大章,因为这月工作压力比较大,又要调养身体,所以没法熬夜。

    亲们,不好意思。(未完待续。。)

第281章 逐客

    “要不要我给你把屎把尿?”黑影是柳夏,对马秀有习惯性冷嘲。

    “滚。”当兵之后的马秀,一点江南才子的风范不见,是斯文的架子油坯子的骨,“又不真心跟我走,就别假惺惺的。有人黏媳妇,你黏什么?”

    “他得先讨媳妇。”泫瑾枫笑完,面色一正,“明晚趁全城放烟火之际,我会安排人在城楼那边闹事,你抓紧搬。”

    “我尽量,只希望不要晕得不省人事。”马秀虽这么说,但他若不够强韧,也不会成为军中佼佼者。

    “红影,你明晚跟马秀一起行动,船过张桥再回来。”泫瑾枫吩咐。

    马秀松口气,“你也早点说。”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事关重大。

    “红影只是辅助你行事,发号施令的只你一人,你要晕也得等搬走黄金再晕。”他藏那么大一笔黄金容易吗?他那位三哥不聪明,但养得那些人不见得个个饭桶,能怀疑到渣玉山已算了不起。

    “知道。”马秀挥挥手,“晕也得抱着黄金当枕头,行了吧。”

    四人又商讨了些细节,马秀和红影便出城去作最后的准备,而泫瑾枫叫上柳夏,往惜园走去。

    珍园是六皇子的储备后宫,堆珍砌贵,以女子们邀宠的心思出发,供给她们雅致精巧却毫不实用的奢华园子。惜园却大不一样,与设计者的回家感契合,种了各种果树。果树围起的是菜园和规模可观的暖房。因为暖房一年四季温暖如春的构造,主管冯娘已经掌握不少反季蔬菜的培育法,有信心只要再一年,蔬菜就能达到尔月庭的自我供给,冬日也吃得到西瓜那样美好的未来。因为比起稀罕的花,这家的女主人更喜欢可吃的植物。

    既然有菜园子,就有存放工具和作物的仓库,不过惜园的地势不平整,照理只能建小屋子,但兰生又有想法了。因为园中靠水廊有一处小丘。旧王府造了间亭子在上面。她嫌风煞,又不合农景,拆后安装了一个十分别致的大风车,而又把丘挖得半空。造出丘包的水屋。连接风车的转轴传送上下水。下水管直通田地,上水管直通暖房,方便浇灌。有风靠风。无风靠踩,一个力气不大的丫头就能解决满园的供水。

    水屋很大,分作值夜宿舍,工具库,作物库。因为让丘面挡住,从珍园的各个角度都看不到这间屋子。山丘的两旁又种了果树,如天然的屏障,进出不怕落对面人的眼。兰生造时并没考虑那么多,想一个菜园不至于引人垂涎,但阴差阳错,让泫瑾枫用来关人了。

    而打算明天好好谈一番就放人的金薇压根不知道,白岭师徒仨此时可不住某个无良姐夫说的士楼豪华大套间。兰生昏迷的这几日,三人一直待在工具库里。

    午后,惜园无人,偶尔数声牛哞鸡啼从另一边的牛棚鸡舍传出,泫瑾枫乍见时好笑,如今觉得也大有意思。要是哪天太子殿下罚他禁闭在府中,又小气得克扣吃食,估计他还能大鱼大肉。前提是,要把媳妇哄住了。当然,兰生最大的本事就在于,把这个农庄造得一点不像农庄,所有建筑都从人们视野中藏起。就算身处惜园,也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品味出田园气息。从表面看,惜园只是一个林子多些,没怎么打理的野地。

    柳夏打开锁,泫瑾枫走了进去,并不怕这三人的能术。丈母娘的灵力所剩无几,但她早期制作的符仍具威力,借一张来镇屋,就让本来受杀魄伤重的三人与寻常无异。

    “你们想怎么样?”火童哇哇冲过来,却让柳夏一手隔空挥断他的几丝头发吓住,往回咽一口唾沫,顿住不动。

    霍国魔面骇人,跟着那个可能会风的女子而来,想不到被囚禁在此。

    “阿晋,稍安勿躁,关了我们几日不曾动手,汤药茶饭一顿不少,想来未必有杀人之心,且听听这二位如何说。”桐真吾老练得多。

    泫瑾枫拉了张板凳坐下,妖仁妖面,“只因为明天打算给你们换个地方作客,另有人与你们说话,我先来嘱咐几句而已。”兰生让金薇管了这事,他就不好再插手。

    桐真吾抬眉,“尊驾不如先自报家门,我们也好决定到底听不听你的嘱咐。”要不是冲着那位女子,他和徒弟们不会心甘被拘。六皇子妃。真是绝对想不到的身份!

    “我是南月大小姐的夫君。”能者一向骄傲,不将无能者放在眼里,他还是借媳妇的名气好了。

    “六皇子?!”桐真吾诧异,虽久居山野,对南月大小姐嫁六皇子冲喜的事早有耳闻。

    “桐师父为何惊讶?”泫瑾枫问着,眼里却没有不解,“莫非以为我妻遇到的这些事,本殿下不会过问?”

    桐真吾确实这么以为,尤其听说夫妻二人感情生疏,不但因为冲喜之故,也因为聚少离多。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泫瑾枫一笑,语气但转,“桐师父,不管明日那人跟你说什么,本殿下只有一个要求,别想着留在这儿,明日之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桐真吾目光一敛,居然让他看出来了。

    火童不知师父打算,脾气火爆,“我管你皇子不皇子,金山银山我们都不稀罕,绝不可能给泫氏卖命,谁会要留下来?你现在放人!我们现在就走!不用等明天!”

    “这可不行,总要让人见到你们活生生的样子,不然会怀疑本殿下做坏事的。”泫瑾枫认为,从那股强大杀力中保护兰生的最好方法,就是兰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永远都别跟其他能者沾边。

    活生生?火童瞪眼。“怎么,你想等我们出去后,再干掉我们?”

    “那就要看你们听不听话了。”泫瑾枫不理小只,就等说话算话的人,“你虽然答应得爽快,但你师父还没吭声。”

    火童撇撇嘴,“我师父比我还不愿意呢。”扭头就问,“师父,是不是?”

    桐真吾不答。如果南月兰生真是风族之后,他们还不能就这么走了。这些年来。关于风族有后的说法越传越真。他本一笑了之,不料数日前亲眼所见风能,虽然本人再三否认。风者一出,能者从之。这是祖师爷说的。但同时他也认为。这位风族唯一的后人将会是他们生存下来的最后一线希望了。如果离开——

    桐真吾看看自己的两个爱徒。他的妻儿已死,不能再失去亲人,自己被那些人追杀也无所谓。但至少要帮两个年轻人争取生机。他心头思绪万千,想着如何才能回答得圆融,目光和泫瑾枫的眼神对上,却发现其中凛冽寒意。

    “桐师父为何不似你的徒弟,答得干脆点?”他回来,不是为了保住什么能族,也不是为了得到大荣这个烂摊子。他回来,与其说是复仇,不如说是想和兰生同行一路,看看曾经让他走到尽头的风景,这一回会不会不同。

    “如果让本殿下说中了,正打着找我妻挡麻烦的好算盘,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泫瑾枫将桐真吾沉思的神情解析清楚,“能族衰落已是大势,你们隐居或混迹都无妨,但不想着以往兴盛,还能保得住这细微一脉。”

    桐真吾苦笑,“殿下欺我等无知么?”用这种骗小孩的把戏。

    泫瑾枫笑薄了唇,无情无心,“怎么会?本殿下不过放你们一条生路罢了。你们为能者,本殿下为泫氏,早已不是欢天喜地共存的关系。就最近的一层来说,你们是害太子的真凶,本殿下也怕哪天让你们施邪能妖法给弄得一睡不起。”

    “呸,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小人,要不是我们……”火童正要开始老生常谈。

    泫瑾枫自然不会听完,“帮我老祖宗的,是你们老祖宗,那时大家各得其所。至于我们和你们,就没什么恩义关系了。桐师父是聪明人,本殿下为了要长命百岁,可是很诚心在同你商量。明日之后客套全免,之前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本殿下也不帮太子计较,你们安静离开,该修行就修行,该遭劫就遭劫。”

    “我们若不走——”桐真吾不死心。

    “那你们就永远别想离开帝都了。”这么喜欢,就把命留下。

    桐真吾长长一叹,“好,明日我们就离开。”

    泫瑾枫那双眼月华流璨,“若有人挽留?”

    桐真吾咬牙,“自然婉拒。”

    “自然婉拒不太好,让人以为你们只是客气。”泫瑾枫不太满意这样的回答。

    “那以死相逼?”桐真吾也冒火了,只希望南月兰生与风族全无关联,不然风族后人嫁了泫氏后人,岂非与仇人共枕眠?而且,无论如何作想,那股暗杀能者的势力必定和泫氏勾结一起。

    “大好。”泫瑾枫拍手表示满足,起身往外走,“明日一早,本殿下派人来接你们,三位养足精神,明日腿脚跑快些,免得出不了城门。”

    柳夏锁门跟上,“她也是怕麻烦之人,就算他们肯留,她未必肯收。”她,当然指兰生。

    泫瑾枫脚下一转,妖颜侧,蓝玉冽光,墨眼淡瞳微眯,“柳夏,许你叫我媳妇弟妹。”她什么她?

    柳夏酷酷傲骄一张帅脸,冷笑不已,“我与兰生认识在先,与你又非兄弟,称什么弟妹?”不说她,那就直接说“闺名”了。

    “我终于明白马秀为何老说我俩伤他心了,被兄弟说不是兄弟,感觉实在不怎么样。过去两年你我同吃同睡,同进同出,我媳妇都没你跟我亲近,以认识先后来论交情,兄弟你太不够意思。”泫瑾枫打出人情牌,阴咝咝。

    两年未看清本性的人,柳夏至少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干脆不理,一会儿也就消停了。

    对南月兰生,柳夏的心情曾经很复杂。江湖上最意气风发之时,他犹记得,和剑友们醉酒当歌,大言不惭说娶妻要娶天之女。那话说了没多久,养父病危,他赶回去帮义妹重整山寨,每每义妹用崇拜的语气说起圣女,他也会想起自己当年的醉话来,一笑之余仍欣赏天女的清濯孤傲。

    然后,一切因他入帝都劫圣女彻底给搅混了。想都没想到会落在不会武功的兰生手里,更没想到她能在他肩上刺金薇之名,让他以为她就是天女。如同一朵清莲变成了扎手的荆棘花,刚开始无法适应,但不久后就特别上了心,觉得她颦笑嬉骂都真,感慨这样的天女也不错。

    但突然有一天发现,他以为的天女竟不是天女,真正的天女还是他早前认知中的清莲,可他的气愤懊恼远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强烈,流光赖在国师府治病,他还暗暗欣喜。不过,他尚未理清那种心情之前,她就许给了六皇子,不抗不争,连丫头们都替她伤心着急,她安然待嫁。

    柳夏是侠,行为再不拘小节,也有坚守的原则。她的选择,他不会干涉。虽然他觉得她不该嫁,甚至就等她给一个眼神,他就立刻带她远走高飞。但她从没开过这样的口,也从没有过这样的眼神。她看他,一如既往,淡淡地,无别样情怀,也淡淡凉了他的意,再不曾踏近她一步。

    如今他对她的想法很简单,一个值得钦佩的女子。若有需要,尽心帮忙,他自己也可托付与信任。仅此而已。那阵朦胧过的心情早放开了,只不过,弟妹?有人三句话不离媳妇的,搅了他两年清静,难得也让他糟糟那家伙的得意。果然,嫉妒得恻恻吹阴冷啊。

    所以,情绪相当不错的柳夏,没理泫瑾枫,却忍不出笑了一声。

    泫瑾枫见状,微怔,忽而笑得明朗,“想不到柳兄弟大大长进,还会逗趣,看来是时候恭喜你。”

    柳夏就问,“恭喜什么?”

    “恭喜你娶媳妇的时候就快到了,从前气太正,不懂情趣,难讨姑娘喜欢。”泫瑾枫针针见血。

    “像你,真是太讨你媳妇喜欢,所以天天撵你过小河滚到对面分居。”谁不会扎针?不屑一顾罢了。

    情义无价,就是这样产生的。(未完待续。。)

第282章 丧辱

    小手小心,捧过来药碗,面容仍带孩子气的玉蕊坐到桌前,拿起汤匙道声啊。

    兰生好笑,伸手挪碗,一口气喝干了,“当我是小孩子么,还啊呢。你昨日回家住了?赶得面红见汗。”

    “嗯,萍妹今日要入东宫,我本想回去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玉蕊不但是好妹妹,还是好姐姐。

    “她真要嫁太子了么?”兰生睡足三日,这天早上刚刚醒,摆早饭的只有香儿,自然还没来得及八卦,所以她不知南月萍要嫁的事。

    “除了太子,她还能嫁谁?”金薇步入。

    能在兰生这边蹭吃蹭住,再烦乱的心情都会变好,因为这位姐姐是很强大的依靠,诸事不宜遇到她,就变成一帆风顺了。不是她有一手遮天的力量,而是一种特别沉着的心态,不觉就让焦躁的人反省是否小题大做。

    兰生果然神情轻松,“我看,嫁给谁都比太子强,萍妹将来会后悔。”还有李氏。

    比较之下,有邬梅那样的娘亲,她太幸福。要是落在李氏手里,不知引发怎样的战争。

    “萍妹其实怪可怜的,全让雎姨撺掇了。”玉蕊善良,不说人坏话,但不代表不明是非。

    “不过我还以为,李氏至少要给女儿争取到侧妃位才肯送她进东宫,给个孺子就点头了么?”南月氏与皇族结得这门亲,意味着从高贵阀门跌下,从今与普通官宦人家一样。处于真正的权力中心之外了。

    金薇垂眼吹粥,“祖母和爹进宫求了太后。太后仁慈,想许侧妃位,太子却闹将着不肯,最后折衷定了良娣上册,且行婚嫁之礼,今后若生子嗣,再封侧妃。如此,李氏才勉强消停。不过——”

    “还有何条件?”良娣仅次于正侧妃,将来太子登基。封妃的可能也大。实在比末妾孺子强得多。李氏心机那么重,多半也有徐徐图之的打算。

    “太子要求爹自呈辞表,放弃大国师之位,阁部会降他为四品官衔。并归还国师府。另外则合宜官邸居住。”金薇短短几句述出南月家遭遇的重大变故。

    兰生正喝着果汁。听闻后将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怒了,“让太子去死!”简直是丧尊辱家的不平等条约!她并不在乎她爹的官位品阶。只是欺人太甚。

    玉蕊惊望兰生,“大姐,这话说不得。”

    “有何说不得?不止爹,还有你们娘,我娘,你们,为泫氏天下做了多少事。现在没能力帮他们了,就这么随便一脚踢开?实在恶心无耻!”太子那货,她本来就没指望他干什么好事,但他玩弄了南月家一个女儿,还把自己当受害者,反过来要求赔偿?如果这事成真,南月氏今后一个个别做人了,谁都能欺凌她们!

    “爹同意了。”金薇道。

    兰生气得心口堵闷,“太后怎么说?”不是心慈的老人家吗?这么明显得侮辱,若这位老人家默许,那她对皇宫里的那些泫氏彻底失望。

    “太子怎会当太后的面说。私下跟爹这么说的,正好梅姨听到。梅姨告诉我,让我帮着劝爹三思。爹却也倔脾气上来了,但道已让太子轻慢至此,再留着就是自取其辱,不若辞官归隐,再不管天家人天家事。”金薇看兰生这么气闷,清傲的面容带了笑,“大姐,难得看你着急。”

    兰生伸手掐那张水嫩脸蛋,“看我着急,比看我们家着急更要紧,是不?”

    金薇挑起杏眸,柳眉勾起俏皮一角,再无半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傲气质,美丽,生动,可人,“只要爹心里舒服,能不能保住国师之位,一品还是四品,住大宅子还是小院子,又有何干系?”

    “爹能康复就好。”玉蕊也无所谓,“我今天来之前,祖母也知道了太子逼迫爹的事,本以为她会受不了,谁知不过叹句伴君如伴虎,这么辞官归隐总好过不得善终,没什么比一家平安更重要。”

    “你俩待自闺中尚不担心,似乎更轮不到我这个别家妇气愤。”兰生看着无比沉静的两个妹子,笑摇了头。

    家里这种情形,算不算患难见真情?因南月涯的失势,这时的南月府已基本上剔除了小人,奸人和讨厌的人,只要再将李氏母女送走,大概真能合力抱紧一团,共同进退了。只是妹妹们的淡然虽稍能平息她心中愤怒,但她本性刁钻,看娘家让太子欺到这地步,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

    “若是冲着国师之女或南月女儿来提亲,那样的男子也非我们的良人。”比兰生小一岁的金薇,快被叫老姑娘了,虽然她自己不急,但竟无半个媒人上门,也不知怎么回事。

    “姐姐说得对。”玉蕊点头。

    “贪图权位的男子固然不能嫁,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也是绝对不能嫁的。”兰生指琴师堇年,那个利用玉蕊年纪小不懂事,骗了私定终身的家伙,“玉蕊,我平时不端大姐的架子吧?”

    玉蕊不明所以,乖应一声是。

    “所以我以大姐的身份告诉你,叫那人死了心。他不听你的话,你就让他来找我。”至黑至白,至恶至善,兰生无法想象这样的夫妻组合如何生活一辈子,玉蕊会受苦。

    金薇还没听玉蕊说起这事,让兰生几句道得心慌,忙问,“谁要嫁魔头?又让谁死心?你俩说什么呢?”

    兰生诧异,“你竟不知?”

    玉蕊咬唇,支支吾吾道,“没……没什么……”又噘了嘴哀怨看兰生,“大姐别吓坏人,那人……他不是魔头,只是……只是……”

    “只是把杀人当成家常便饭的家伙。”兰生哼了哼,将某人以杀无辜要挟玉蕊嫁他的事告诉金薇,“若那家伙不回来,玉蕊嫁了别人,就可以当成戏言。不过他现在来了,我估摸还会打玉蕊的主意,就怕玉蕊心软。还好现在也不晚,咱们盯紧她,别让她为了救众生牺牲自己一辈子。”

    金薇的神情立刻冷冽,“玉蕊,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还从小瞒到大?”没见过那人,但她百分百相信兰生的看法,而且能对玉蕊说什么不嫁就要杀很多人的话,一听就会产生恶感。品行好的男子怎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两位姐姐一齐施压,玉蕊却没有以往乖巧,还小声维护,“杀人本非堇年自愿,他身世其实很可怜,遇到很多坏人,逼不得已才那样的。可是,这几年他当了护师,杀得都是坏人。”

    金薇越听越蹙眉,“玉蕊……”

    “你喜欢他?”兰生插手这件事,是因为之前玉蕊的态度一直表现得好似“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光辉圣洁,她无法支持这种无谓的牺牲。但如果,玉蕊对堇年产生大爱之外的感情,那就不好多管了。

    玉蕊揪着自己的袖子,“……没,你们别问了,他也没再提嫁娶之事。”说完,端起药碗,低头快步跑了出去,慌里慌张差点撞到走进门的泫瑾枫。

    泫瑾枫问怎么了。

    兰生则道没怎么,而金薇拿桐真吾师徒为借口,离开也匆匆。

    泫瑾枫听到桐真吾时目光微沉,笑容略凉,但转瞬即过,“好在我自觉当得一个不错的姐夫,不然会以为她们烦我出现。”

    兰生一早起来没看到他,就道,“还以为你搬尔日庭住了,正想终于清静。”

    泫瑾枫却走上卧室的楼梯,没有被逐客暗示影响他的心绪,“我受伤时得你照顾,如今你受了伤,我当然也要照顾到你痊愈为止。”

    “等我伤好,你就会搬?”兰生听出其中的意思,真有点没想到,原以为他会死赖着不走。

    “自然。”泫瑾枫回过头来,脸上一抹兴味,“你舍不得?”

    兰生切笑,“想得美。”

    “想都不能往美处想,为夫也太可怜。”泫瑾枫笑出一口白亮的牙,“不过,你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我搬过去,一来不想迫你太紧,二来你特意给我造的地方,不住上一住,未免有负你的心意。”

    凤眼明灿,兰生知他提醒自己什么。她说过,他若放弃一夫多妻的想法,她愿意扩展两人的可能性。只是感情的事,即便少了那样的一层顾虑,还要随缘随心。然而,她看他的目光大方了很多,心态上几乎是轻松的,不再严防谨守。

    “你家萍妹今日嫁太子。”泫瑾枫见兰生收敛了原本轻松的神色,“既然知道,你我去给太子贺喜吧。”

    兰生语气不良,“只怕有人以为我搅局去的。”爹放弃他的官位换来南月萍的晋级,她为何觉得是天大的讽刺?因为南月萍还有李氏,肯定不会领情,仍当全家仇人。

    “怎么会呢?”泫瑾枫自有打算,“你是六皇子妃,也是南月大小姐,而太子是我兄长。两兄弟娶了两姐妹,佳话美谈,不去反而惹闲话。且只需露个面就好,晚上我带你去看烟火,叫上你家三个妹妹,有花香儿,大家都去。”

    “这个好。”兰生其实清楚,太子纳良娣既然办席,她是必须去的。(未完待续。。)

第283章 合璧

    到了原明月殿外,这儿如今都是东宫范围,再往里要步行或转坐宫车宫轿,于是兰生下车走,一路但见各处张灯结彩,红绸喜字点缀恰好。虽然太子纳得不情不愿,可南月涯一日未呈辞表,吏司一日未下官文,南月萍就有光鲜的双层身份。一层大国师之女,一层灵目仙女,不知情的人看了,多半还会觉得她嫁亏。

    太后虽是给了南月氏恩典,将此礼办大,发动全城百姓为这桩联姻庆贺,然而良娣终归不过是妾位,既没有皇子大婚那些繁文缛节,甚至都无需拜堂唱礼,不管小轿大轿金轿银轿,穿喜服还是常服也没人看得到,横竖是直接抬进东宫某个居处,从此就是太子的女人。

    进入宴客的正殿,客人比兰生预料要多得多,却见太子果然没穿新郎袍,而是一身淡金云龙吐珠的常服,从头到脚一点喜红色都不佩戴。她就想,太子八成将今天当成平常的娱乐。搁到现代,他就是典型一“派对”二世祖,登天的野心也不过为了保证能将吃喝玩乐进行到底。

    “六弟。六弟妹。”

    作为社交行家,太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下子就看到了最新来客,立刻热情高声,引得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六皇子夫妇身上。目光中,有幸灾乐祸的,有轻蔑不屑的,有居心叵测的,漠不关心已算很善良。

    然而,不说六皇子的狂肆放妄。一旦带上六皇子妃的名衔,就出名厉害傲慢的兰生,对四面八方的各种不单纯关注全然无视。两人并未说好,却有志一同笑得没心事,反让那些人情绪不佳。

    “贺喜太子,恭喜太子。”正式场合,泫瑾枫没喊三哥,“南月女儿珍贵不与凡同,父皇当年还曾与我岳丈说笑,不能让国师之女流出我泫氏。如今戏言倒成真了一半。看来是天佑大荣,祖宗庇护。”

    这话说得太子心里一动,想到自己逼南月涯递辞表是不是过于急躁,一边哈哈干笑。“六弟说得不错。如今我们兄弟娶了姐妹花。福气双满。本宫仍记得六弟妹所赠六字,不但让本宫险避劫难,更是从此否极泰来。”

    兰生浅浅作礼。“是太子殿下厚福,不敢居功。萍妹能得殿下青睐,是天赐缘份,也是南月氏的福气。但萍妹自小家中受宠,难免有些小女儿心性,若有不周全不周到的,请殿下莫惯着,当教则教,当训则训。”

    太子特别听得进这话,自以为幽默道,“萍良娣要是连夫家不同娘家的想法都没有,本宫就送她回国师府,请东海夫人教好了再接回来。”

    “太子殿下说笑,只怕到时已经搬了家,我娘有心教也帮不上忙,还是等殿下大婚之后,有劳殿下和太子妃费心。”一点不好笑,兰生却能以调侃的语气回应。

    太子心里又是一动,虽不惊讶兰生会知晓自己迫南月涯这件事,但她的表现太平淡了些。原本想着这家子会很折腾一番,毕竟南月氏两代国师为父皇和先帝忠心效力,搭了一条命,眼看又要搭一条,而要不是他想争取钦天监繁京派的支持,未必会这么急迫南月涯滚蛋。

    泫瑾枫似初次听闻,神情要笑不笑,“国师府可不是那么好搬的。”

    太子抢先问,“为何不好搬?”

    “这我也不清楚,得问父皇,似乎和元帝定都镇邪有关,需要明月流的能力。这几年帝都再不安定也都化险为夷,而我两回在国师府养病,两回皆痊愈,都有讲究的。”泫瑾枫说得十分真。

    太子吓一跳,“我怎半点不曾听说?”

    泫瑾枫耸耸肩,以懒得说的放肆调子道,“这种事若是人人知道还得了?只要弄走大国师,我们泫氏帝族之位就动摇的话,谋权篡位的心思岂非此起彼伏?”陡然凑近太子耳旁,压低了声,“三哥是未来明君,身边聚有忠心之臣,也有小人结党,却定能分辨仔细。再跟南月氏联姻,明月流又对帝族死心塌地,对三哥实在大有帮助,可喜可贺。”

    太子对这个弟弟的看法,经过这回邪符事件,不说大有改观,至少因为他明显讨好的行事而略安了心。想想也并不难理解,老六一直贪图美色,享乐安逸,本事没有,又不得人心,与其说仗着自己最可能当太子,不如说仗着父皇的偏心宠爱,从未显露什么野心。如今他已被立为储君,不出大错,父皇不能随意废他,既然大势既定,老六为了继续过为所欲为的好日子,亲近讨好是聪明之举。

    太子不可能信任泫瑾枫十分,却如泫瑾枫所指,他们是泫氏,他们是兄弟,总比外姓人要可靠一些。而泫瑾枫提到国师府的那些事,也是可以求证的,说不了谎。所以,太子惊觉自己可能被钦天监那个老家伙利用了,明明是党争排异,却说南月涯无用,借他的手铲除政敌。

    六皇子夫妇你一言我一语,竟让太子懊恼逼得南月涯太紧,继而又担心大国师不会回心转意,国师府再也镇不住帝都的邪气,影响到自己日后继位的运势。

    忽而,想起那位他准备要冷落的良娣来,生出一念。刚才六皇子妃不是说南月萍在家受宠么?只要哄好了南月萍,让她去劝她爹就是。想到这儿,太子就宣布稍晚开席,待他去看了萍良娣再来。

    太子走得快,留人们面面相觑。那夜发生在嬉斗馆的事未必有多少人清楚,但太子不想给南月萍侧妃的名份,为此还与太后气了一回,加上太子嘴上不牢,消息传得挺快,皇族贵族和朝廷重臣那些家里几乎没有不知的。京氏声势如日中天,而南月氏离没落不过一线,此时看南月涯笑话的人更多。谁知太子竟急忙看南月萍去了,明显风向改变,令见风使舵的人顿时有点晕。

    五皇子就来问刚和太子说过话的泫瑾枫,“六弟,三哥怎么无端端看南月萍去了?”他已让太子骂了一顿,白装一年的不和。但别看他胖,他也会动脑子的。连老六都讨太子的好,他再装下去,太子身边就没自己的位置了,因此骂就骂了,打定主意要和老六一样,哥仨好。

    泫瑾枫笑得露骨放浪,“五哥,新郎官急着要看新娘子,怎会无端端?有端有由,理所当然。等三哥解了相思苦,自然就会回来喝酒了。走,咱哥俩先代三哥向各位大人敬一轮酒去。”拉着五皇子就座,高呼公公们上酒传冷盘,压根不管兰生该去哪儿。

    兰生神情自若,大致也看得出太子的表情。太子多半对泫瑾枫所说之事深信不疑,从而后悔待丈人太恶劣。偏南月涯不结党又不营私,不受利益引诱,加上倔冷脾气,既对太子失望之极,哪会轻易受劝改了离心,所以太子才急着去哄南月萍。

    虽然兰生没想过要帮南月萍,但实在不愿看到她爹被太子用如此卑劣手段羞辱。她认为,要走可以,得是她们甩天家。如果她爹保得住国师头衔,南月萍的待遇当然水涨船高,算是无法避免的副作用了吧。

    而另一方面,泫瑾枫正话反话将太子绕晕,实则却帮了南月氏,她心里透亮,有些感激。只是如同他不在这种场合对她和气,她也不好说谢,目送他重新拾起那顶“寻欢作乐”的皇子金冠,默然转身。

    向小公公打听,兰生知道了女眷席摆在牡丹园中的青琅宇,也不用人领,下了正殿踱进园子里。可是,等确定两边的人都瞧不见她时,她就停坐一道花廊棂栏边。

    晚去一会儿是一会儿,应付各家贵夫人和千金女并非她的长项,听不上几句就会顶嘴,说不上几句就会冒火。再者,摆在东宫的宴,难保还有贤妃淑妃等人来凑兴,那自己就得憋着气陪着笑,跟伺候婆婆差不多,何必送上门去自讨苦吃。

    牡丹园中姹紫嫣红,满目皆是花王斗美。兰生却看没几眼,就打量起园林的布置。学习建筑后养成的习惯,每到一处先看坐落方位,搞清东南西北,因此很快便发现,这里原来是镜月三景所在的假山花园。虽然格局几乎已没有从前的残留,水潭填了土,山瀑铲了平,舟亭漂移到花海中,花廊是石子路的扩展加盖,但她身后造着一间小而漂亮的厢屋,让她感觉十分突兀。

    无论是园林设计,还是建筑设计,各种构思都应该有出处,都应该有目的,然而这座厢屋的存在,却像园艺师的妥协,建筑师的败笔,不伦不类。可一旦考虑到它的位置,就耐人寻味了。厢屋建在原本的假山处,假山下有一个秘密囚室,据说是六皇子用来拷打小太监的地方,还死过人。那间密室也是皇帝对六子的宠爱再不似以往的主因之一,令皇帝最终改为立长为储。

    兰生记得清清楚楚,她守在假山口好奇里面的情形,却眼睁睁看着景荻摔入潭中,那时尚不知,会就此决绝。

    现在,那座厢屋的门,如那座假山的口,幽幽冷冷,向她发出第二次邀请。

    进?不进?(未完待续。。)

第284章 玉笛

    和风悠悠转着兰生的裙边,悄然往厢屋的方向吹。对于这类“诡秘”的事件,她一向凭“风”决定,于是站了起来,走过去看看。

    门前不见落锁,手一推就开了。屋子真小,一眼看尽。一张床榻一张桌,一面置物架两只红木箱,桌上有只小香炉,架上摆几本书和一些装点的小饰品,门边放着挑灯,窗台积着蜡烛和灯盏,乍望之下,感觉好像值园人住的地方,基本生活配备齐整。

    但兰生对建筑的观察力几乎变成一种本能,进屋绕一圈,就眼尖发觉这间屋子并没有任何人住过的痕迹。桌子等家具虽干净无灰,但表面如新,没有明显刮痕。东宫比六皇子府建成的早,一年多下来,如果有人住,不可能一点人为磨损都不见。如果是杂物房,乱七八糟堆放,缺人打理,反而好理解,可这屋子明明做成起居间,保持得这么整洁,却不曾当起居间来用,有古怪。

    回忆那时假山通道的朝向,她边走边跺脚,直至来到榻旁。榻上放着一床薄被,过早铺了篾席,她的目光慢慢打量床里的每一处,然后定在顶架垂下的一根金黄流苏绳结上,抬手一拉。咔声不吵,榻面轻轻弹起一边,她不必费力就将它掀高了,下面一道土阶,通向黑暗。

    镜月殿的假山暗室已非秘密,所以掩护也好,机关也好,都做得相当惰懒,无需寻找的人花太多心思。兰生只有一个疑问。将镜月三景完全填移,想要消除此地旧主印记的太子,为何独独保留了这里?想到这儿,越发好奇,她点了灯,挑光下去。

    土阶不高不陡,几步就踩到了平地。通道不长,微斜,也只用几步就进入暗室。迎面一股霉味,灯光所照。抹泥简陋的四壁。潮湿阴冷的地面,令兰生皱眉。

    外间只有一张像桌子一样的石台,石台后的泥壁中嵌凿出一个书架,还放着笔筒。砚台。和已经发黄的纸卷。石台对面陈列的东西却很阴森。铁十字架。生锈的链铐,烧黑了的炭盆,墙上挂着的形形色色小器械。包括锤子榔头夹钳钉串,甚至不少她都说不出名字来,只觉身上发寒。

    而更令她产生厌恶的是,这些刑具很袖珍,适合拷问和禁锢体型个头较小的人。她几乎不愿去想宫里流传的说法,那些人会是一些孩子和少年。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无可抑制产生悲悯。她并非爱心泛滥的性子,但痛恨伤害孩子的罪恶。那是不敢与同等力量对抗,知道自己对小孩子才有绝对欺凌的优势,以此来发泄的懦夫行为。

    镜月殿龙袍案和囚室案,发生得快,结束得也快,背后操纵的太子固然没被抓出来,首当其冲的六皇子也没遭太大的罪,全让底下人分领了厄运,但谜底并未揭晓,谜中似乎还有谜。兰生忽然想起,自己当时的注意力其实都集中在景荻身上,也没有看过这间阴森的囚室,所以并未受到这时的冲击。如果当时她就看到了如此污秽险恶,根本不会对泫瑾枫产生多余的感情。她对丈夫的婚前风流史并无兴趣深挖,婚后风流,只要不来惹她,也能和平共处。但一个虐杀少年的人,且听说他当时也不过十来岁,那就不仅仅是花心了,还是残酷卑劣,无可救药。无论重新做人多少回,都是无法摘除的劣根性,总有一天还要复发。

    兰生见到的六皇子,一直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单单花心这点,那些所谓被他玩弄的女子,她看过了贞宛和婀姬,其实她们更不是省油的灯。自始自终,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他的真恶劣真残酷,每遇他一回,莫名心疼的感觉就越深,不知从何而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此时此刻,她站在这里,一边是难以想象痛楚的刑囚,一边是不见天日的牢笼,因为突如其来似要看清泫瑾枫真面目,意识到自己可能太天真,顿时手脚冰凉。长久以来,凭着直觉对待,相信并不大恶的这个人,会是她太主观导致完全做错了吗?

    为了能呼吸顺畅些,她转眼不去看刑具,走进隔壁的牢室。牢室装着铁栅栏,每根铁杆间隔约她的拳头大小,婴儿都钻不出来。铁门半掩,她举灯踏入,发现角落里有些破木烂布,却怎么也看不出名堂来。而后,灯里的烛光忽弱,头上竟有风来。她抬眼一看,抹泥的牢顶有七八个手指粗细的小孔,正想着做什么用,耳中传来断断续续的人声——

    ……别慢……快走……主子……急……挨板……

    虽听起来遥远也不真切,却明明白白是有人从地面路过。兰生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多狠,不让人见到光,受炼狱之苦,举头三尺没有神明,但能听出镜月殿中那位主子的美好生活。如此天地之别,再捱那些酷刑,残忍加倍,死也是解脱了,就怕求死最难。她心头压抑得恨不能大喊,自己连片刻都待不下去,那么曾经死在这儿的少年们呢?

    兰生呼吸再次急促起来,好似贫血,眼前犯晕,不由往墙上一歪,又赶紧用手撑住。谁知,居然让她撑凹进去了一块。还以为是泥墙年代久远之故,提灯随意照了一眼,就要直起身。

    正是那一眼,瞥见凹洞底部似乎有东西。兰生刚开始当成老鼠,吓得往后跳开,等了半晌不见动静,便小心翼翼照着亮,看清凹洞其实很浅,里面的东西用灰布条裹着。她取出一方帕子,隔着它将东西拿出来,又解开布条,目光由清亮转成错愕。

    布条卷裹着的,是一根短笛。笛身剔透碧玉制,扣竹叶金雕环,似乎名贵,却断成了两段。而让兰生错愕的,不是断笛,而是碧玉管上刻着的两个字——兰生。

    她的脑海中有这样的记忆片段:南月兰生是笛子的旧主,没有天份,将它转赠与人。那人叫泫瑾枫。笛子跟五岁的他一起离开国师府,入了皇宫。

    可是,笛子怎么断的?又为何藏在铁笼墙内?如果笼里真关了小太监,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其中有人偷了笛子,恨六皇子虐待而敲断了藏起来。不过,这种可能性让兰生觉得对不上。弄断还包起来?怎么看都象珍藏。

    她这边心神不定,对另一种假设不敢贸然揣测,尚不知两年前匆忙定论的案子,神秘的囚室之谜,因一时心血来潮发现的新线索,自己离真相又悄然接近了一步。

    收好笛子,尽量让裂墙看起来是自然老损,兰生才按原路返回。

    出来时园中无人,待到青琅宇时,众女正在湖上画舫之中看春景听好曲,她坐了好一会儿,她们才上岸重坐席位。所以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没能看出,六皇子妃从正殿走到这里,两点之间走得不是直线。

    如兰生所料,女子们多的地方各种复杂。以安纹佩的白眼开场,京秋冷相望,云华郡主伯嫚漠视之。有淡和温吞的,如东平西平两位王妃的微笑颔首,朵蜜悠然两位郡主的浅礼福膝。还有不冷不热,平时没往来,远远见面不招呼的一些贵妇千金。

    至于贤妃,还真来喝儿子的喜酒,可嘴上不说一字喜,只道难得热闹一番。同时,热情得招兰生坐身边,其实指着她端菜又倒酒,当宫女使唤。

    不过兰生心中有事,就不那么拘小节了,反正贤妃说一,她就做一,乖巧到别人挑不出错。

    如此一来,多数女人对兰生放松了关注力度。她们的夫君都是达官贵人,知圣意明朝政。六皇子最近讨好太子之意明显,看来是有所觉悟。既然他自己都甘于兄长之下,而皇上并无废太子的半点心思,也算兄弟和谐,实在无需她们多在意。而最热的话题,莫过于太子妃的人选。

    京秋之母白氏的目光掠过垂眼若思的兰生,但对贤妃道,“贤妃娘娘,太子妃大选的日子可定了么?”

    “皇上南巡之前就将此事交给太后老人家了,本宫不敢催。”贤妃笑若灿花,自从儿子成为太子,虽有些小风波,却都是有惊无险,心中觉得自己将来皇太后的位置也妥妥的,所以心情份外明朗。

    “不待皇上回来亲自为太子把关?”女眷的地位就看夫君的地位,白氏是女中钦天监,仅次各位娘娘。

    “皇上回朝要六月了,但太极殿出卦占吉,太子在五月订婚为上佳,本宫只愿皇上能赶得及大婚日就好。”想到奇妃,还有那个贞婕妤,贤妃心中冷笑。她倒要瞧瞧,讨好老的有多大用场?

    安夫人笑道,“那是一定的。对了,臣妇听说太后娘娘从武州请了娇客来,是不是就定下那位了?”其实希望自己女儿能被选上。

    贤妃摆手,“本宫也以为是,问了太后。太后却道不是,说太子妃还是要从在座的各家中选,等过了四月头里,再和我商量。”

    安夫人的笑这才真。

    -----------------------------

    明天要做义工去,很开心。

    祝大家也周末愉快充实,么!(未完待续。。)

第285章 黑马

    “不如就这会儿商量吧。”

    太后走了上来,在她身后,宫女们簇拥着的,还有武洲第一美人于丹。后宫美人何其多,春花秋月,夏艳冬香,而于丹在这些美人中仍显出了自己特有的纯美灵秀,是不染深宫后宅的烂漫,一下子吸引了她们的目光。

    东平王妃与太后一向亲厚,同众人行完礼后,立刻拉住于丹的手,跟太后笑道,“这真是于广原的千金?看于广原的大胡子骇人,怎么也想不到他女儿如此灵娟可人。都说女儿像爹,我瞧着八成是像了母亲。”

    太后作势劈东平王妃的手,“去,去,你儿子已娶了最灵娟可人的媳妇,你这个当婆婆的,还拉着人家未出嫁的女儿作甚?像爹像娘都无妨,最重要是让你们能喜欢得不放手。”又笑着对众妇喊话,“家里还有儿子没娶正经夫人的,可来我这儿排队。横竖东平世子爷是不行的,就算丹儿肯,哀家也绝不肯,非正室不许。”

    西平王妃就笑着上来,拉住于丹另一手,“我的儿,快快跟我坐去,我就将西平世子爷送你。”

    东平王妃却不放了于丹,“我的儿,可别信了西平王妃,她家大儿的主,她作不了,不然怎么至今还没将儿子送出去?”

    太后啧啧,“活到这个岁数还能开眼,还好是我们妇人家闲聊,要是让你们夫君听去,可得气急跳脚,明明要给儿子娶媳妇。怎么给送出去了?尤其还是西平王的嫡长子,把他送人,将来西平王位传给谁。”

    西平王妃直笑,“传给胜儿,他比哥哥乖,特别听我的话,不能怪我偏心。”

    三人说得热闹,大家也听得热闹,但兰生留意到,一向对泫胜关切的朵蜜。今天没有追击。置若罔闻,和泫悠然这个好姐妹自得其乐的。朵蜜也十六了,在她看来还小,在大荣却是可以谈婚论嫁的黄金年龄。而泫胜的婚事。说是被迟迟未定世子妃的泫赛耽搁。不如说他自己乐得晚点被套牢。他原本对玉蕊相当有意思。大概知道不可能,很快就放弃了。

    难道朵蜜也放弃了泫胜?若真如此,是泫胜的损失。朵蜜是帝都娇小姐中难得保持着真性情。而且挺聪明的一个,适合泫胜这不爱动脑转弯的大高个。

    贤妃来扶太后上座,同时凑兴,“朵姐姐,你就罢了,不如我代你跟西平王府一争,我儿也没娶正经媳妇呢。”

    太子纳良娣的喜宴,贤妃这么说这么做,完全没把南月氏放在眼里。虽然国师府作为娘家,没人来出席亲家的宴席,但六皇子妃是南月大小姐,因此不少人想看兰生的反应。却见她一旁安静,毫无神情波动。

    兰生当然听得出贤妃对她家的傲慢无礼,不过贤妃这么说话,自己绝不是最不高兴的人。她看那些已将自己女儿的名字放上太子妃竞选名册的夫人们,个个脸色不好,尤其是安夫人。钦天监和大国师的不和是易经派系的不和,但京朋这两年在朝政上的干预已威胁到了安相,随着京氏和朵氏的联姻,安氏也急需利用女儿找到盟友。还有什么盟友比皇族更好?安纹佩在连失了六皇子妃,东平世子妃,西平世子妃之后,太子妃就是她为自己为家族争取尊贵的最后机会。

    兰生可以感受到她们的迫切,却也实在大不以为然,这大概因为她不靠父母的财富和地位获取自己生活的资本,所以即便保不住六皇子妃的头衔,都不算糟糕的情况。

    兰生很怀疑,安纹佩那么积极争取表现,却是否知道太子是个怎样的人,成为她的丈夫后,她所得到的富贵又是否真能令她满足。不过,自己是管不着了。

    贤妃说笑要同西平王妃争于丹,太后却心中有数,对安静的兰生道,“兰生啊,丹儿本就住你府上,干脆你俩坐一席,免得让这些婆婆级的长辈吓坏,一天都留不住,明日就跟哀家吵着要回家去。”不但解了于丹的围,还解了兰生的围,放她回自己席位上,不必再给贤妃当小媳妇。

    兰生便领着于丹过去。

    西平王妃颇认真看着于丹的背影,心里确实很满意,但她没再多说什么,就好像刚才只是玩笑,坐下时已经完全不见半点对于丹的兴趣了。珍贵之物,越在乎,越不得。她视线掠过贤妃,暗暗希望太子妃大选早些出结果。她与东平王妃私下交情很好,两人交换一眼,东平王妃就领会了。

    “太后娘娘刚才说要商量太子妃之事?”东平王妃开这个口,就不会引起贤妃疑心。

    太后点头,“趁着各家夫人都在,省得哀家再请一次客,就想将太子妃的最后三位人选公布出来。不过,要是大家觉得不好意思,可以等正式旨意下达。”

    众妇一听,纷道无妨,请太后先告知。

    贤妃也道,“您老人家不说定下还罢了,要说不说,挠得人心痒,哪里等得及颁旨?快让我听听是哪三位千金,万一都是我中意的,可又如何是好?”

    “都中意也不能让太子都娶了。”太后幽了一默,贤妃和众人捧场笑,但眼中热切不减。

    于是,太后说出三人,分别为大学士阁张华之嫡长女张茗芳,安丞相之小女儿安纹佩,和京朋之二女儿京玫。前面两位没有意外,但京朋二女儿京玫的出现令大家感到诧异万分。京朋和正妻白氏只有一女,就是京秋,谁也不知他还有一个女儿。

    安相夫人听到女儿的名字先安定,再听到京玫的名字,心中却是一惊,就道出大家的疑问,“京大人还有一个女儿?”

    白氏神情平静,“京玫与京秋同父异母,她在京氏本家族地出生,由祖父母带大,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过年后我让人接到帝都来。她性子偏静,一直居府不出,所以见过她的人实在不多。”

    贤妃嘴上说是太后选的,但她怎么可能不过目,一句话就透露出来她看过那位京玫,“性子静才好,别看男子们在外撑天立地的,在家总有些孩子心性,需要静性稳重的贤内助。而且太子要年长不少,像京玫那般,比同龄的姑娘们要成熟懂事,夫妻也容易培养感情。”

    安夫人一听,什么意思,这是内定了京玫?当下面色不悦。

    太后就道,“哀家和贤妃觉得三位姑娘各有各得好,但毕竟是太子正妃,还要由太子亲自过目挑选。没准太子喜欢活泼好动的性子,或者知书达理的才情,全看本人的意愿。大选定于十五日后,姑娘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内务司会发公文告知,哀家也会派宫人传授她们大殿正仪。到时,除了哀家和贤妃之外,淑妃也会帮我们过眼。太子是储君,太子妃之位多重,想来你们都十分清楚,所以我们也会不偏不倚,选出最适合当太子妃的那位。”

    安夫人并不因此释怀,“太后娘娘,别的臣妇可以不说,但京大人家选送的是庶出女儿,比起我们各家送选的嫡姑娘,是否不太妥当?”

    太后道,“这回选送,哀家并未说必须是嫡女啊。”

    白氏开口,“安夫人不知,京玫也不算是庶出。我家大人少时在本家娶过一妻,后来离开家里入仕,娶我为平妻。我那位姐姐极孝,多次婉拒入都,留在本家照顾老人们,大人和我亦十分敬重她感激她,所以她的独生女也是我京氏嫡二小姐。”

    无人知道京大人娶了两房正妻,且这种事也不可能由白氏信口开河,安夫人就不好再挑刺。她们多心知肚明,钦天监曾有发妻,再娶白氏为平妻,此事之后大有抛却糟糠之妻的苦涩真相,而京玫比京秋年纪小,显然年少的纯情难忘,恐怕就不是京大人那几房妾室给白氏心里添堵那么简单的。

    不过,在兰生看来,是白氏棋高一着,豁得出去。她因此冷冷一笑,笑某些人为了抓紧权力,连自己的伤口都能拿来换富贵荣华。无论如何,太子妃将在张,安,京三姓中产生,也可能是未来的后族,从此攀登上极贵极富。只是,登顶之后,总要下山吧。

    用过午膳后,太后要去小歇,贤妃也不想将宴席办到晚间成为正式的婚酒席面,因此暗示大家都可以散了。

    兰生巴不得赶紧走,但太后让她和于丹一起出宫,走出没多久,又让东平和西平两位王妃喊住,西平王妃同于丹一旁说话,而东平王妃和她闲话家常。

    她本来也不那么在意,可看东平王妃让身旁的伯嫚先走,伯嫚淡然真走了,就觉得怪怪的。她一向往外跑,和各家夫人小姐不怎么往来,加上泫瑾枫不在家,宫里也很少走动,伯嫚却是主内的人,所以圈子不一样,见面极少,沟通为零,只记得这两位的婆媳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你这丫头眼尖,瞧出我俩不痛快了吧。”东平王妃的眼更尖。

    ---------------------------

    今天第一更,第二更会比较晚。

    感谢亲们支持!(未完待续。。)

第286章 夹心

    兰生微微睁目,“没啊,没看出来。东平婶婶和郡主嫂嫂怎么了?”

    东平王妃朵氏是个面上很平易近人,内里很懂得宅斗宫斗规则,薛宝钗型的女子。不能说她坏,不能说她善,无关紧要的话题可以跟她随便说说,掏心挖肺就免了,她不会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建议。

    兰生虽不常和朵氏她们打交道,但她经营着居安造,与人做买卖也要圆滑,故而会装一装来应酬。即便心知不能深交,对东平王妃并不讨厌。理念不同,却无直面冲突,她更不是卫道士。

    “没什么大事,那孩子容易钻牛角尖,有你一半爽朗就好了。”兰生差点成为她的儿媳妇,东平王妃这会儿才开始遗憾当初没早点答应了儿子的请求。

    冉儿与伯嫚是客气夫妻,但相敬如宾不能让她抱孙。东平王妃虽不至于像娘家嫂子那样,因为儿媳妇只生了女儿,就给儿子张罗纳妾,但还是不自觉给伯嫚施加了压力。

    “我不要求头胎一定得是男孩,两年多了,总得有点动静不是?”东平王妃到底还是说了出来,生儿育女是女人天经地义的责任,也不算说坏话。

    “婶婶这是连我一起说了。”兰生笑。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就好像没资格当妻子和儿媳,能生又是过鬼门关,说不准生完就成死人了。女人虽苦,生在豪门里的女人更苦,自古从今逃不脱母凭子贵四个字。

    东平王妃这才想到兰生也没喜信。却失笑,“那怎么能一样?枫儿一走两年,才回来呢。”

    “您就当冉世子也去了北关。儿孙是福气,但福气不能强求。婶婶宽心,郡主也宽心,福气就都来了。”兰生和伯嫚自然成不了朋友,却也不用挖她墙角,“而且我看婶婶是好福气的人,生了一对孝顺的好儿女,至于隔了代的。您与其操心。不如顺心。”

    东平王妃虽知兰生是安慰自己,但觉也对,就道,“听说你的赠言奇准。我听你的。暂不过问那对孩子的事了。”

    “也不是完全不问。多催催冉世子,生孩子虽然是我们女子的事,不过......”兰生语气一顿。笑得有些刁俏,“娘娘,不用我说白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东平王妃当然听得懂,好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也为人妻了。”

    西平王妃终于和于丹说完了话,看两人表情都促狭,就问她们说什么。

    东平王妃可不会说,反问道,“你才是,和云英未嫁的于小姐说那么久的悄悄话,怕人不知你家有两个没娶媳妇的儿子?”

    西平王妃大方承认,“没错啊,我家儿子要娶媳妇,他们不着急,只能我这个当娘的着急。你福气好,娶了儿媳,又要嫁女儿了,却不知帮侄子们着急着急。”

    泫悠然的亲事已定,却不是嫁给帝都子弟,而是离帝都三百里外的长洲,书香名门的老族,且要继承族长之位的长子。那位青年亲自来求亲,带着家族至宝为聘礼,而且还请动西平王爷和皇上的老师为他保媒,因此东平王虽然十分意外,仍被他诚意打动,定下婚约,八月迎娶。

    东平王妃连道是,对兰生说,“娇客住在你府上,你可别管太严,要是西平王府的世子来找她说话,不但得放行,你还得想法撮合撮合。谁叫西平世子爷看不上帝都的千金,好不容易外来一个天仙般的人儿,要是错过,岂不是打一辈子光棍。”

    西平王妃笑说着胡言乱语,又对于丹说过两日去王府作客,才拉东平王妃走了。于丹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连忙叫上远处等着的丫头们,向兰生告了声先走,也匆匆而去。

    兰生一人立在原地,发觉自己是夹心饼中那层没人要吃的甜糖,一个个把她当过渡。才这么想着,转过廊,谁知,看见伯嫚倚墙而靠,不知听了多久的壁角。

    “我不用你可怜。”端庄的容貌,端庄的气质,与兰生的刁坏刻薄相似的是,伯嫚也不是立刻能讨人亲近的个性,甚至比兰生可能更糟,不讨男子亲近。

    兰生挑眉,“云华郡主居然偷听?”随即看到她手中一件风袍,再看凉风卷了乌云来,“你来为王妃娘娘送衣?”

    好儿媳妇却不居功,一字不多言。

    兰生接着道,“我没可怜你,不过就事论事。”大概照奇妃的想法,她也是不能生养的,所以就感同身受,代表“广大受压迫的儿媳妇”,啰嗦了两句,并非帮伯嫚一人。

    伯嫚冷眼看兰生要从自己身边走过,再度开口,“我知是他对你有情,与你无尤。”

    “你知道,可你还是讨厌我。”兰生停步,望着园门口出现的三道身影,“你讨厌我,我无所谓,不过拿这种怨妇的情绪对着丈夫,只会让他对你敬而远之。有些事,还是装糊涂的好,既然你也不打算离开他。冉世子是君子,君子怜香惜玉,你越柔越弱,他越心疼你,就算不能马上爱你爱到死去活来,要个孩子并非难事。”

    “我不稀罕他怜惜。”她要他看自己,就像看南月兰生那样。

    “那你惨了,很快就会等到别的女人为他怀孕生子的消息,因为别的女人比你聪明,知道什么是日久生情,细水长流,并且愿意不吝给予冉世子拥抱和温柔。”兰生轻笑,“云华郡主,我竟不知你是一个固执到可爱的女子呢。”可惜,这辈子当不成朋友。

    男人啊,就是女人友情最大的绊脚石。不是女人不够义气,而是女人对于爱情的重视,高过了一切。但等女人成了母亲,对孩子的爱,就会高过爱情。这正是女人们无价的,感性的,魅力十足的特质。

    伯嫚怔住,看兰生向对面来的那个男子走去,慢慢退开。

    她到现在究竟做了些什么?一方面希望泫冉能收心,另一方面却冰冷以对,导致两人关系不断出现裂隙。她将南月兰生当成生平大敌,但这个敌人根本不曾涉足过她真实的生活,有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专注,以她羡慕的独立姿态自在过日子,根本不把她当成敌人。她岂非可笑之极?

    若像兰生所说,她能耐心些,多付出些,为他生儿育女,静静待他好,也许老来相濡以沫,只有彼此。她就要到他的一辈子,可以满足。

    “你何时和云华郡主成闺蜜了?”来者之一,泫瑾枫。

    兰生回头望,已不见伯嫚的身影,“碰到面说两句而已。”凤眼眯笑,对泫瑾枫旁边一人点名,“赛殿下,明日来我们府里吃酒?”

    泫赛的雕塑脸只拢起了刀眉,太了解兰生不给白吃的饭。

    另一边他的憨弟弟不明白,嚷嚷道,“请我哥,为何不请我?嫂子偏心。”

    “你来啊。”本就是听长辈们的话当月老牵红线,兰生眼中闪烁坏心,“蜜儿郡主也来,你不怕见她,就只管来。”

    大个子竟然面现一抹不好意思,却嘴硬道,“你还别激我,我才不怕那个小丫头片子,说好了,你多放一副碗筷,下刀子我也准时到。”

    “小丫头片子如今是大姑娘了,大个子反而成了大叔,不是你嫌人家,而是人家嫌你老。今日席上说到你的时候,我就瞧朵蜜神情不动,也不满口说嫁你。”兰生语气同情。

    泫胜直脾气,转身就跑,“我问她去,不纠缠就说清楚,我总算好松口气。”

    泫瑾枫斜睨泫赛,“赛哥,你赶紧娶一个,自己耽误成大叔无所谓,好歹顾全一下你老弟,快娶不上好姑娘了。”

    泫赛不理他的调侃,盯着兰生问,“为何请客?”

    “你娘想要撮合你和武洲太守之女于……”话未说完,兰生好笑看泫赛也大步而去,对上泫瑾枫看自己的目光,连忙撇清,“绝对不是我的意思,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但我的意思是,你也回答得太老实了点,这么说了,明天他能来吗?”泫瑾枫对兰生当月老并无评价。

    “来不来随便他。”西平王妃是她的长辈,西平世子是她的好友,她当然向着西平世子,所以刻意告诉了他实情,“太子那边酒席也散了?”

    “自然没有,今晚不醉不归,正好西平王妃找儿子,我跟太子请命,暂代两位堂兄弟巡城。”太子如今很怕意外,对巡城十分重视,而他并没有兵权,只需及时禀报异常,所以很痛快就准了。

    兰生点了点头,“公务要紧,我送你去。”

    泫瑾枫妖华的面容出现兴味笑意,“兰生,你这是向我示好?”太愉悦。

    “虽然你原本说带我们看烟花,但男人有事做比在家吃软饭好得多,我当然要无条件支持你。”兰生走前面,一手碰到腰间的玉笛,脚步不由加快。

    泫瑾枫全然不知,愉快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上车,在听到兰生提问的刹那,凝固。

    “泫瑾枫,我小时候被你抢去的玉笛,还在么?”她需要他的真诚,哪怕只是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

    今天第二更。(未完待续。。)

第287章 烂账

    泫瑾枫说起青梅一向**,但他其实对孩提的事从不细说,一开始就以两清为起点,也可能是年岁还小,记得的事有限。

    兰生就更少提了。她重生的,虽然遇到泫瑾枫之后,七岁的记忆如同刷新了一回,时不时冒出熟悉片断和怀旧心情,对这位声名狼藉的六皇子始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守,却以为那是本尊的残留,不断抗拒,想以自己客观的判断来认识这个人。

    总之,两人虽以年少的情谊开端,之后的发展却完全不在两人的预料之内,是重逢后翻开的崭新篇章。

    然而,如果七岁的南月兰生离开帝都使得人们忘却前尘,是她顺利转变成另一个兰生的最佳借口,那么,五岁的泫瑾枫跳到十八岁的六皇子,童年记忆和传闻之间,传闻和重逢后的亲身经历之间,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黑洞。

    这令她心情大起大落,每每要陷落,每每又清醒,彷徨找不到出口,总在接受和抗拒两端徘徊。尤其今日,那座可怕的刑囚暗室才让她不寒而栗,怀疑泫瑾枫的极端人格,铁笼里藏妥的断笛又叫她困惑不已,竟能感受到锥心痛楚。

    她觉得再这么下去,还没了解泫瑾枫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就先分裂了。所以,不想再一个人伤脑筋,如果他要她当伙伴,那他就应该告诉她一些事。一些真正的,他的事。

    泫瑾枫看向断笛的那瞬间,眼神中的恐惧。恨绝,悲哀,希冀和怀念交替闪烁,让兰生不动生色收入了眼底。他身上有一种深沉的痛苦和绝望,而她并不陌生。

    他兀自沉浸于那些情绪,但她不让他一人独自承受,声音轻快,“哼,果然弄丢了。”

    泫瑾枫抬头,看到那张刁俏的容颜坏坏的凤眼。暖流回潮。妖仁恢复明彩,“怎么会呢?你的宝物我都收得那么好,我自己的宝物当然更上心。只是你刚才问法不对。我没抢你的玉笛,是你笨得学不会。浪费名师制作的好笛。我让你送给我的。本殿下要什么没有。还需用抢得吗?”

    兰生呵笑,“你要说那本走马观花就道万物吉凶易经皆屁不如双眼识乾坤运风用水天能之最者方使风水诀是我的宝物,我也得纠正你一回。绝对是年少不懂事。让江湖骗子耍了,就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事到如今,还是糊涂些好。”

    “你爹的车夫送你的,没花银子。你脑子笨得记不住,我是不想记也不能忘,不过这样的事实是不是让你感觉好受点?好歹白捡的。”泫瑾枫的记忆很强大。

    那个侏儒般的老头?兰生却立刻将好奇压下,“六殿下别扯开话题,既然上心,笛子在哪儿?可别说花王会那时你吹得是那根笛子。”

    泫瑾枫望着自己的手,好似那里有一管玉笛,神情若有所思,“本来收在镜月殿里,可你我成亲后,我就搬出来了,如今镜花水月不复在,只怕埋在了哪处地下。”

    “那么上心,小坡子说不准帮你收着了?”兰生看不出他说得是真是假。

    “因为太珍贵,藏处只有我一人知。”泫瑾枫勾了勾嘴角,却并非是笑。

    倒是兰生好笑,“藏哪儿了,说出来听听,没准太子殿下手下留情,还留玉笛一个全尸,咱再努力一把,仍能找回来。”

    很俏皮的说法,但泫瑾枫妖视力妖嗅觉,很快捕捉到其中另有意味,“兰生,有话不妨直说,你问我就答。我性子养得阴险,若是对别人,说谎不用眨眼,但若是对你,阴险对折去半吧。”

    “什么叫阴险对折去半?”这人挺有自知之明,还承认自己阴险。

    “我说了。”泫瑾枫褐眸沉琥珀金,“你问,我就答。你问不到,我也不主动说。毕竟是过去了的事,更不是什么听了会心情好的事,若你不介意,我便不一页页翻那笔烂账了。”

    “你岂止阴险哪,还很狡猾。自己不想翻得烂账,我要是翻了,就成小肚鸡肠的吝啬鬼,不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兰生忽然发现,原来他显露真心的时候,自己是看得出来的,“不过,事关我做人的底线,好歹配合一下。我挑准了页码,争取精确到位,让你的心情尽快恢复到好。”

    泫瑾枫笑得眉眼飞起,忍不住伸手来抚兰生的面颊,最终在她眯警惕的目光中转为捉发,“爱妃这么体贴,为夫若不配合,于心不忍,请问——”

    话音未落,他愕然看到兰生的裙上多了一支玉笛,鎏金绕剔透,竹叶渗春新,虽然已断成两截,玉色仍滴翠,润莹起泽。

    尘封的宝物,他早有机会让它重见天日,但月华宫处处眼线,一不谨慎就会引起怀疑,故迟迟未能动手,也觉得那里反而更安全。不料,一切随着那日雪天而改变,待他再想去取,已然来不及,尤其他那位兄长迫不及待将月华宫据为己有,开始重建之前就以主人自居,之后更是抹去了前一位主人曾经生活于此的所有痕迹。

    “你从哪里得来?”拾笛而起,泫瑾枫纤长的手指轻轻摸过按孔,等指腹的清凉渐渐染上温意,感觉就重温了一遍,那长夜尽头,黎明的微亮。

    “应该我来问才对。你将它藏到哪里去了?”兰生的反问才厉害。

    泫瑾枫忽然明白一点,兰生这么问,一定不是随处找到了玉笛,而是在他当初藏了的地方。否则,她何必问那么好奇,非要追问他收在那里?

    兰生看泫瑾枫沉默,又道,“我问你就答,六殿下说一套做一套,看来夫妻也难……”当!

    “原本藏在假山暗室里。”泫瑾枫可不想让兰生当成出尔反尔,立刻打断她的话,老实说。他以为太子已将园子全部重建,难道不是吗?

    “虽然含糊了一点,不算撒谎,放过你吧。”兰生朝他摊掌,“拿来。”

    泫瑾枫却将断笛收进袍中,“送出去的东西怎能要回?你说我答得含糊,不如你来答得清楚些,究竟它在暗室的何处?”

    “铁牢的抹泥之下,用布条裹了一层又一层。”兰生自觉爽快,只是稍不留神来嘲讽,“太子殿下与你手足情深,不止这两段笛子还在,而且保留了整个假山暗室,外面特意造一间值夜的屋子作掩饰,就不知何时会邀你故地重游。”

    泫瑾枫呵一声冷笑,“哪里是手足情深?怕别人忘记六皇子有多恶,才原封不动,也好时不时提个醒,如此他的太子之位才坐得稳固。只不过我还真不觊觎,三哥或五哥,即便是小九当去。”

    “只要皇上宠你母妃一日,而太子一日不登大宝,就不会信你不眼红。”更何况六皇子曾红极一时,翻身仗的赢面大,“就如同我此时,亲眼看过那些刑具,很难相信虐杀小太监小宫女的凶手会真心改过,重新做人。”

    泫瑾枫收起冷然的笑脸,莲唇薄抿,以极其认真的目光望着兰生,半晌吐字,“我亦不信。”

    “不是你?”这才是兰生真正想问的。

    泫瑾枫再度看她良久,最后闭目长吁,似乎刚才那四个字耗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压抑,“你说呢,兰生?”

    兰生很想说不知道,再看他气急,最后却道,“即便天下人不信你,我也会信你——这样的客气话说来不费力,却打不开我的心结。你明明说,我问你就答,实际却又跟我绕弯,烦不烦人?你可能有自己的苦衷,或者同我娘似得,出于保护我一类的理由,可我既然不会领情,你就最好别扭扭捏捏。”

    来了,这位的厉俏刁性。泫瑾枫睁眼含光,温和不炫。

    “玉笛在铁牢之内,你一直坚持说是自己藏了,又没对我撒谎,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兰生说出心中想半天的答案,“你不是施刑者,而是受刑者。”

    “那几个失踪的小太监小宫女却怎么说?”泫瑾枫半点不惊。

    “多半是照顾你的人,因此封口而已。”兰生没漏过这一处。

    泫瑾枫却道,“兰生,我既然不是那个虐杀无辜的凶手,今日那本烂账翻到这里为止,可好?”他请求她,“人们总想探知真相,但真相存于过去,揭开也未必有助于将来,不如不知。”

    兰生沉吟片刻,“你想我装不知?”

    “不,不用装,也不要强求,此处心结解开了,就等下一个心结出现时再问。我若立刻都告诉你,那多无趣。”一番言语说得很无可奈何,最后一句现妖性,非智力相当的人不能与共。

    兰生撇撇嘴,正想着能虐待小六的人不出三个,忽然马车大大震了一下,随即又听马声嘶鸣。

    “我们到了哪里?”泫瑾枫问外面驾车的无果。

    无果一边稳住马匹,一边回道,“刚到东旭门,城楼上的兵士正往北跑,十分慌张。”

    泫瑾枫跳下车去,又掀了帘子对兰生笑道,“大概是东城的烟花过密,炸震了地,要不要下来瞧热闹?”(未完待续。。)

第288章 要好

    东城北角,烟花乱飞,爆竹乱响,孩子们的笑声一**,热闹得好似过年。

    这里没什么名景,也没有名店名楼,与内城的繁华无法比拟,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设立的一个夜市,摆得街边摊,挂得担货架,吃喝玩乐各种,且价廉物美,符合大众的消费水平。所以,反而吸引了各个平民坊的人们,成为一家老少都适宜的消遣。

    兰生在一家茶亭里喝着大碗茶,“无果,那位茶博士像不像瑶镇的老人家?”

    无果转头看看烧茶的老头,道声像,又往城墙上看去。

    城将得太子急令,知道六皇子代赛世子巡城,忙不迭来迎。同时,报说有几个爆竹跳上北角城墙,引起炸响惊动了四围,他已派人去查看。泫瑾枫头回代班,还挺积极,说要亲自上城墙看一看,防止有人趁今晚的热闹蓄意挑起事端。

    他办公,非要她等他,兰生这才找了地方消磨时间。

    “瞧见什么了?”街里确实热闹,但她不爱逛街,一向是缺什么才买什么。

    “好像在找爆竹从何处投上。能扔那么高,普通人做不到。”无果觉得可疑。

    兰生神态悠哉,“普通人虽然做不到,但扔爆竹是能炸塌了城墙还怎么?要是纯粹恶作剧,那可有够无聊的。”忽然想起渣玉山就属东城,“不过,也可能是以此示威。”

    “这不是兰造主吗?”茶亭外停一辆马车,窗后露一颗匹诺曹的木偶脑袋。“巧极,巧极。”

    兰生更诧异,“京大少?”暄都说小不小,庆云坊在内城南,两人却在外城东遇上,真是很巧。

    京暮跳下车来,吩咐车夫将车赶远,走进茶亭,冲兰生拱手,“咱们可有些日子没见了。兰造主宁可在茶亭喝茶。也不上京某那儿去坐,唉——”

    京暮时刻为神仙楼拉生意的本事,兰生望尘莫及,但扯开话题。“京大少来这儿做什么?”

    “淘宝。”京暮圆眼闪亮。“别看这里都是些小摊小贩。若是仔细淘,也能找到不少别致的东西。”

    原来淘宝一词古代就有了?兰生笑点着头,“京大少的眼光向来独到。祝你今日大有斩获。”

    “已经大获意外。”京暮咧嘴,十分开心的表情,“兰造主不是入宫赴宴了吗?”

    亭外行人熙攘嘈杂,亭内客人谈笑风生,一桌说话,传不到另一桌,因此兰生放心答话,“女眷的席宴散得早,京大少耳目向来灵,连我进宫都知道。还有,上回安鹄的事,多谢大少告知。”

    京暮歪歪圆脑耸耸肩,“那算得什么事。兰造主是京某仰慕之人,能帮到你的忙是京某的荣光。”

    欸?仰慕是崇拜她的意思吗?兰生完全没想到京暮这么看重自己,回应就慢了半拍。

    “……多谢京大少抬爱……”是该这么说吧?不需要往歪里想吧?

    “兰造主大概也听说了,京某的二妹京玫成了太子妃的人选之一。”京暮没在意兰生的慢半拍,神情自若说起了别的事。

    “恭喜。”兰生但想,都说这位大少爷与家里闹得很僵,这么看来又是谣传,“京大少恕我直言,我其实觉得也没什么好贺喜的。”

    京暮哈哈笑道,“这是把京某当了真朋友,才跟京某说真心话。不错,我也不觉得有何可高兴的,所以想请兰造主帮个忙。”

    兰生眉心微蹙。

    京暮接着说道,“京某的二妹与大妹的性子南辕北辙。我那位大妹曾是兰造主儿时好友,如今却似陌路,想来你将她看清了。我离家那年,她还是挺纯真的孩子,待我回来,却发现她让爹娘教坏了,凡事爱算计,什么人面前都要装着端着,不由让人心累。劝她改,偏她觉得世上只有爹娘好,我这个长兄是吊儿郎当的家伙,反认为我要拖累她。秋妹我是无力劝好了,但玫妹刚从本家出来,祖父母虽然贵养了她,却本性纯良喜静,一点都不势利。”

    话音一顿,他趁换气时观察兰生神情,只见她微笑不语,便暗叹果然是聪明人,不抢问,不动声色。所以,他一人继续陈述。

    “玫妹入都只为看望父亲而已,原本打算住三两月就走了,压根没想到是父亲的安排,要拿她换取京氏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权力。如今名字报上,三女选一女,玫妹尚被瞒在鼓里。她不爱出门,家里那些人不可能跟她说实情,我最近又跟父亲赌气,不想回家去,只好发帖子请她。大概是被人事先灌了坏话,她竟拒绝见我。”再歇一口气。

    这回兰生给面子,“要是我,会好奇自家兄长如此郑重其事,到底为什么。”

    “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妹妹,那肯定不离家出走了。”京暮眼中又闪星,再道,“还好,玫妹虽然对我这个兄长完全不好奇,却对天女圣女很好奇。兰造主是那二位的大姐姐,请她们邀玫妹一见,她必不会拒绝。到时,我再跟她说明。”

    “京大少诓我。先不说帮不帮,兄妹说话还要通过他人,实在有些荒谬。你能打听到家里送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难道就不能传消息给你二妹知道?”兰生无法理解。

    京暮摸摸鼻子,表情无奈,“兰造主不知京府之中的情形,我两位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说一不二,从玫妹的居所到她身边的服侍人,能做到滴水不漏。二妹选太子妃的消息,我也不是从那里打听到的。往往外面人都知道的事,身居府里却耳目闭塞,这便是京府。兄妹说个知心话,还得请人帮忙制造机会,别说你觉得荒谬,我也觉得荒谬,可是事实如此。”

    炮竹声突然又密集了起来,响得轰烈,炸得惊耳。灯火照映着的夜空,似下了粉雪红雨,其实全是纸碎随风。好半晌,大家都捂着耳朵,没法说话。

    等那片爆竹放完,兰生对京暮道,“你家人若执意瞒到底,恐怕天女圣女也请不出她来。再者,你见到你妹妹,告诉她可能会被选上太子妃,你妹妹又能如何?”

    “庆幸祖父母尚安康,我父亲算孝顺,只要玫妹坚定心意不嫁,老人家们会为她出面的。”京氏本家离帝都不算远,快马加鞭可十日内往返,所以,“请兰造主尽早送帖。”

    兰生没再多想,应了声好,毕竟只是举手之劳。

    京暮连忙拱手道谢。

    这时,泫瑾枫进了茶亭,看清与兰生共桌的男子,目光淡敛,神情颇耐人寻味,随即坐在兰生左手边,和京暮彼此冷眼望着。

    但兰生还以为他不曾见过京暮,大方介绍,“这位是钦天监京大人的长子京暮,也是会仙缘的东家。”

    泫瑾枫弯起的嘴角带着冷诮,“青管一纸书,写得天下文。京大少才华盖世,我怎会不识?”

    京暮的笑亦有深意,语气不遑多让,“过奖,不敢当,比不得尊驾当年风采。这会儿亭中拥挤,尊驾又穿常服,肯定是为了不扰百姓,在下就不行大礼了。”

    兰生这才感觉两人争锋相对,左看右看,起一调皮的念头,“你俩小时候要好?”

    泫瑾枫喝着茶,更像咬杯子,冷笑延伸至眼角,“还是让京大少来说。”

    京暮哼出一声,似切气,“兰造主太看得起我了,你夫君何许人,我高攀不起。哪怕只是远远看到他贵重的身影,也会立即诚惶诚恐。”

    “放屁。”茶,咕噜,冒泡。

    兰生眼珠子惊瞪,六皇子还会骂脏话!

    “尊驾先放屁,在下才放得屁。”京暮骂回去,“兰造主问我俩要不要好,你直说就是,推给我却有什么意思。”

    泫瑾枫被骂之后半点不恼,只是脸上挂着讥诮,“若是我说出来,你肯定反对,所以才让你说。你个榆木脑袋瓜,白读那么多书,尽写无用傻子文。”

    “屁!有种你说!”火气炖了七八年,准备老死不相往来,因为兰生,京暮倒已有觉悟,迟早和泫瑾枫再对面。

    泫瑾枫咬杯挤字,墨线绘细了眼,“兰生,此人跟我小时候确实要好。”

    “放屁。”京暮脱口而出,然后一怔,以为这人不会承认。

    “瞧。”泫瑾枫耸肩,放下杯子,对兰生道,“京大少是我儿时伴读,年少无知的天真时候,我对他比三哥五哥都好,就当了亲兄弟一般,结果——”

    “结果,尊卑有别,任我读书再比你好,先生也不敢夸出来。这还罢了,拿了我的文充作你的,为你博满堂彩,我却挨我爹一顿棍子,训我调皮没出息。亲兄弟?尊驾可别折我的寿,实不敢当。”京暮因此离开帝都,离开家里,到外地求学,就算回来了,也避开所有某人露面的场合。

    “我根本不知先生拿你的文充作我写的,如果我早知道,绝不会同意。只是京大少脾气真大,我泫瑾枫何曾求过人,但那时我向你求救,你头也不回。”若京暮回头,他的命运是否会改写?

    京暮哈笑,“分明想骗我回头,哪里却是求我?”懒得再说,起身就向兰生告辞了。

    一桌三人变成了两人,兰生仍发呆。(未完待续。。)

第289章 夫随

    爆竹时不时惊炸成片,但几番下来,大家都习惯了,不再四处张望寻找出处,但护城军显然加强了北角城墙上的守卫,以及集市附近的频繁巡逻。

    茶博士来添热水,附赠一碟香喷喷的甜米糕,兰生才发现茶亭角落还有蒸糕的笼屉。虽然小本经营,服务却一点不马虎,要多给些辛苦钱了。她刚想到这儿,就听砰一声,爆竹又开始闹腾,吵了好一会儿。爆竹停,烟花又咻咻擦擦的。没有烟花,还有集市上人声鼎沸。总之,一刻宁静都不可能。

    “想不到你和京大少还有这样的渊源。”太吵的地方,出神发呆也短,兰生瞪着泫瑾枫夹到眼前的米糕,一时不察,让他喂了。不过味道真不错,算了。

    “算不上渊源,那么大一颗脑袋,心眼那么小,不分青红皂白。你别听那些传言,你的神仙楼最后喊价那么高,他不靠他娘贴补,能竞得过柏老板?死小子插葱装象,混什么两袖清风文人堆,明明一身铜臭。”泫瑾枫也夹一块米糕,吃到眯眼。

    兰生凝看着他,在他抬眼时却调开视线,“那位死小子和你有些像,都早早开买卖赚银子,铜臭味皆浓。”

    泫瑾枫不假思索,“我的买卖充公了,帮我赚钱的人也不在了,别说铜臭,身上连铜板都没有一枚。对了,京大少同你说什么,还从内城追出来?”

    “呃?”兰生微怔,让他转移了心思。“不是巧遇么?”

    泫瑾枫邪气聚眸,“哪有那么多巧遇?京大少在神仙楼中题诗三首,首首颂兰,他那些狐朋狗友皆知他钦慕某位女子,只是身份悬殊,女子又已为人妇。不过京大少放言,可为此女肝脑涂地,但凭女子一句话,甚至能入仕为她鞍前马后。”

    兰生默然片刻,叹道。“京大人岂非要气死?他让儿子当官。儿子跟他闹翻,一个女子却能让他儿子甘为走卒。”

    泫瑾枫邪气顿散,不太确定地问道,“你这是装糊还是真糊?”她一向将事情分轻重大小来迷糊。听不出来也正常。

    兰生没答。但把京暮相托之事告诉泫瑾枫。

    原来她是装糊涂。泫瑾枫更不大肆作文章,略思之后说出自己的看法,“榆木脑袋就出不了好主意。金薇玉蕊与京玫素不相识,无缘无故邀她见面,定然让京朋夫妻怀疑。不若请五公主出面。五公主向来交游广阔,动辄就办手帕交起诗社,每隔一阵便组织园游和湖会,帝都千金多受过她的邀约。京玫凭一副画像入选太子妃,五公主今天没来成,却肯定能听到消息,好奇想见也无可厚非。至于京朋和他那位精明的夫人白氏,巴不得有这种机会,让二女儿博得公主的欢心,选中的把握又多一分。”

    “他们不怕京玫知道送选的事么?”兰生却觉得京玫现在的状态应该相当于禁锢。

    “所以我才说京暮榆木脑袋。送选之前,京玫要是知情且反对,还有可能向祖父母求助。如今画像进了宫,待到明日接了旨,再想反悔就是异想天开,除非……”泫瑾枫知道了,京暮八成还有落选的招数,“你马上就要忙了,那小子的事由我来办吧。”

    兰生笑得促狭,“你可别拿他妹妹的幸福报复他,讨厌他那颗圆脑袋,直接敲扁才是大丈夫所为。再说,我一直很忙,什么叫马上要忙?”

    “不想给渣玉山那些人造药浴场?”身处闹街,同桌而坐,泫瑾枫显得十分悠然。

    兰生眼一亮,“你要帮我?”

    没干工造之前,她以为可以凭自己的技术单挑大梁,但到今天的居安造,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合力而为。她变滑头了,虽不会做出没格没品的事去践踏别人成就自己,却也不会将现成送来的资源往外推。

    药浴场是她想出来的项目,最难处不在建筑设计,不在建筑技术,而在于资金来源,必须拿大荣朝廷的税金来造才算成功。

    因为同朝廷关联,无可避免要跟里头的人打交道。她是六皇子妃,六皇子府的开销其实都是税金,供她吃喝玩乐属于皇族成员的特权,但她要是提出用相同数额的税金给百姓做什么事,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首先,不看这件事对与否,女子不应该参与政事。其次,百姓交税给君主是应该,君主把钱花在百姓身上是仁慈,而明明应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应该。

    所以,如果照正经程序来走,居安造向工造司提案,也就到此为止。工造司那些人,偏心长风的有小半,偏心齐天的另有大半,根本不理会其他造行。六皇子妃当东家的居安造,反而更让对方刁难,虽然他们表面上说得冠冕堂皇,要一视同仁,其实早经上方授意,不给她好果子吃。民造随她,横竖规模有限,但官造自六皇子府之后,再没拿到过一个。反观齐天,两年来,有大半工造项目与朝廷合作,包括各地的官宅官署道观佛寺的修和造,以及公众设施,如亭桥楼台,洞窟陵园等流传后世的营建。

    算得上安慰的是,长风造不但在官造上大大失利于齐天,在民造上又是江河日下,让居安造率领乐福造等小造行迎头赶上。如今常豪出行仍摆着派头噘着面子,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滑稽相。

    这个时候,泫瑾枫有帮她的意思,她没任何理由去拒绝。

    “太子感我护他之功,而且也同意我说的,决定施行这件利民的善举,要居安造尽快呈上图模和预算,工造司和少府协同决议。工造司明日就会派下官文,送至你居安造。”和太子说公事,要在醉意熏陶之时。

    “你对太子说了什么?”让她学习学习。

    他对太子说,渣玉山有一小股人一直反朝廷,煽动人心,再经这回假疫事件,百姓对朝廷误会更深,如此下去帝都难以安宁,而药汤浴场不曾有过前例,创新出奇,又是完全为百姓考虑,治病防病,改善居住环境的朝廷造设,花小钱办大事,有助于提升太子声望。

    但泫瑾枫还没说,东城将跑来急报——

    -------------------

    亲们,撑不住了,两天加起来睡了十个小时,现在冒冷汗。

    我去睡了,明天补给你们啊。

    啥都不用说,我很内疚的,对不住!(未完待续。。)

第290章 塌墙

    “六殿下,刚发现东南城墙发生了坍塌!”春夜不热,那名城将却满脑门的汗。

    东城向来事端多,百姓穷苦,鱼龙混杂,再加上难民顽民,遍地的硬骨头,啃不动又没有油水。只苦了守东巡东的这些兵将,常要提心吊胆,防着老百姓闹事,还得应付上官问责。

    好比这会儿,城墙居然破了老大一个洞,他心里是咒骂连连,想自己也太倒霉。不过他想,碰上六皇子可能要比西平世子好应付些,毕竟前者是出了名的,吃喝玩乐的主,不像东平西平两位世子爷,已担当数年的都护军领将,兢兢业业,难在他们手下摸鱼。

    泫瑾枫果然不紧张,坐姿松垮,拿着茶杯却好像喝酒的架势,“墙塌就补吧,跟本殿下报什么?难道本殿下看起来像泥水匠?”

    兰生噗嗤笑出了声,荒唐昏庸的六皇子之名是这么来的吗?

    城将虽不希望六皇子问得太仔细,免得到头来自己成了要负责的倒霉鬼,但六皇子用“墙塌就补”四个字打发自己,也太草包了。当然,大事化小对他只有好处,讪笑着道是,正要退下。

    “且慢。”有人装草包,兰生却不想当草包之妻,对城将道,“六殿下同你说笑罢了,城墙为帝都最后一道的防御,不管什么原因发生了坍塌,都是大事,怎能不亲自去看一看呢?”说罢凤眼一转,瞥向泫瑾枫。淡淡抬眉。

    朝廷里见过六皇子妃的人不多,但六皇子妃的名声这两年鹊起。谁不知她那间造行建成的嬉斗馆,是连太子在内,贵族和名门公子们最喜欢的消遣地,而各大府邸兴养起来的摔角和斗士,也是为了参加嬉斗馆里那些竞技。据说只要进去过嬉斗馆的人,很难再适应别地,以筵席能办在嬉斗馆为荣。

    这位庶出的南月大小姐曾经连存在都几乎不为人知,而今与渐渐没落的国师府相反,是南月女儿之中最闪耀的一位了。六皇子妃的名衔固然高贵。真正闻名的。却还是她所掌造行的本事。从神仙楼开始,到水廊云桥,金扇顶嬉斗馆,以及鸦场的焕然一新。居安造又拿下了蜂橘屋的重建。名气大到连外郡的巨贾富商都捧金来求造华屋。

    都说六皇子妃厉害。城将从前只是那么听说,今日见到了真人,但看她几句话似有差遣她夫君的霸道。不禁偷瞧六皇子的表情。

    六皇子面上明显不耐烦,可到底站了起来,“城墙立那儿多少年,也该是时候塌一塌了,正好可以趁此修缮和加固,算得什么大事?”

    “六殿下刚才说过,不怕别的,就怕有人蓄意……”城将呐呐。

    “刚才有人扔上爆竹,炸到兵士可不就是蓄意?至于城墙坍塌,多半因为老旧而已,不必大惊小怪。我问你,城墙破了个大洞,除了你和你的手下人,是否见到可疑人物或可疑事态出现?”泫瑾枫眼角一拐,发现茶亭里所有人因他的身份而集体惊跪。

    “那倒没有,只是外墙下为护城河,护城河通外河,正好大河涨潮,连带着内墙也被水冲坏了一部分。”城将想,他虽说得不严重,其实却真严重,内外墙都出现损毁的情况,当差以来头一回碰上,“而且南角城墙前两年才整修过,还是太子殿下最先留意到损耗的情形,向皇上提议,并负责修造工程。”

    泫瑾枫垂眸沉吟,然后对兰生道,“兰妃随我一起去吧,横竖这茶亭也待不了了。天色已晚,又只有一辆马车,等我巡完再一道回府。”

    兰生当然注意到人们跪了一地,而心里更想看城墙去,有人请,正好。

    泫瑾枫从腰间荷袋中拿出一锭金子,轻放在桌上,对茶博士道,“茶虽粗苦,米糕却糯香清爽,本殿下和兰妃娘娘颇为喜爱,所以赏你了。本殿下平时可不那么大方,算你今日有财运。”

    茶博士几曾见过金锭,感激涕零,磕头拜谢。

    兰生跟在泫瑾枫身后走出去,又听泫瑾枫同城将说话。

    “你会不会说话?当那么多人的面说城墙整修才两年,又提到太子负责工程,岂非指我皇兄有疏怠之嫌?”

    城将全身一凛,惊吓道,“末将绝无此意,就算借末将十个胆子,末将也不敢说太子的不是,请六殿下明察。”

    泫瑾枫的声音妖冷,“既然没那个意思,今后说话就要多过过脑子。本殿下今日只是代班,那些话听过也就罢了,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想往上爬的那些人,背着你偷告一状,别说这身将袍,小心脑袋搬家。本殿下看你挺老实,提醒你。”

    城将点头哈腰,对六皇子的看法改观三分,想这位殿下跟从前比起来懂了些人情世故。

    兰生上车后,静静看泫瑾枫一会儿,语气平淡,声音轻软,“你如今怎么只装一半的没出息了?不怕太子眼线搜集,到太子那儿把你一夸,太子立刻起杀心?”

    泫瑾枫眉梢但挑,“此将就是太子党羽下的小耳目,而如今帝都中,又哪里没有太子的耳目?不过,换句话说,我要是太子,他们也会是我的耳目。他们怕得是太子这顶储君金冠,而不是泫澈盛这个人。”

    兰生领悟,“那就算不得耳目,只不过是墙头草,两边倒。”

    “我媳妇就是聪明。”泫瑾枫笑,“再者,他便去夸我,我又没说太子的坏话,死得大概是他,无缘无故说出工程的事。要知道,太子殿下可是在那批劣质墙砖上赚了不少呢。”

    “渣工?”兰生方才彻底明白。

    “你是行家,等会儿一看就知。”泫瑾枫忽然隔了帘子吩咐外头的东城将,让他派人将这件事赶紧报去东宫。

    “也不知刚才谁说城墙坍塌事小,找泥水匠就是?”兰生调侃他。

    泫瑾枫一本正经,“越想越觉得你的话有道理,城墙是帝都防御最后一线,不可不重视。既然那么重要,我一人可承担不起,还是请太子亲理得好。”

    “顺便又讨好太子一次。”谁造得豆腐渣,谁来收拾,免得让别人看出端倪,留了尾巴。

    泫瑾枫不应对否,只道,“你是一看就知的行家,知道就行了,但有什么话,同我回家再说。”

    兰生蹙了眉头,难道城墙塌洞也是他搞出来的花样?为什么?

    一路疑惑到下车,她才发觉,所谓的东城南角,组合非常奇怪。东城墙和南城墙不是直角连通,各自接着一边山。山向水,就是一面天险绝壁,绝壁下急流的河。护城河就从这条大河开渠引水,每逢涨潮,对南角的冲力远大过别段城墙,才容易造成墙面水蚀力破。而为了军事上支援的需要,两面城墙之间由山下各坊的墙接通。本来不能走人的坊墙,因为要接城墙造,造似小城墙,有狭窄通道,可容两人并齐走。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此山,叫渣玉山。

    出城门,登上小船,沿护城河去勘察损坏的外墙,却也是兰生头回看到渣玉山的峭壁,黑夜漆暗,它仿佛被巨斧劈成了三棱直面,火光都照不见一棵树,只有嶙峋山石,怪不得笃定为天险。

    当小船靠近渠口,已是退潮时分,城墙上和船上的兵士们纷纷举明火照亮,能看到墙下基石,塌落了砖的一片大洞,以及周围尚算完好的墙面,她脱口道,“这里的墙段最近才加固。”

    城将惊讶,“子妃娘娘说得不错,几年前重修之后,每隔数月就要请匠人们来维护。”

    兰生指着人工河渠,“重修城墙时,那条水道也动过工么?”

    城将连连点头,都快佩服她了,“子妃娘娘又说对了,工造司看过城墙后,决定拓宽水渠,拆除原来的截水阀门,将护城河的死水改为活水,同时引入东外城,解决饮水紧缺的困境。”

    兰生正要说工造司的想法是不错,可惜斜渠的角度不对,亦有胡造一气的嫌疑,才会在涨潮时出现漩涡流,但看到泫瑾枫要笑不笑的模样,想起他让自己少说,于是沉默。

    沉默归沉默,眼睛可一点没闲着,自己拎着灯,一处不漏看。上岸再去看内墙,虽比外墙的洞小,基石上方少说不见了百块砖。然后疑问就来了。

    城墙的构造一般为木架泥垒加内外两层砖和混泥石基,说简单点,外墙内墙中间是实心的,但坍塌的这一片里面却是空的,所以内墙才会直接遭急流破坏?

    趁着泫瑾枫和城将在另一头说话,兰生伸手往墙里抓一把,没怎么用力,手中就抓满了。拿出来揉开,发现不但泥松质脆,还混着不少草秆。这么弄就跟沙堆差不多,水一冲全散。太子既然是大赚了一笔,偷工减料也在她的预想之中。她蹲下身,借着光看了又看,不过——

    忽听一片喝驾声,兰生站直,退到了自己的马车旁,但见一队飞骑,领头是安鹄。他快速下马,瞥一眼兰生,就大步朝泫瑾枫他们走去。(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307/ 第一时间欣赏御宅最新章节! 作者:清枫聆心所写的《御宅》为转载作品,御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御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御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御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御宅介绍:
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