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幺蛾
小亭小桥,一美一俊,春和日丽,晴天云白,蝶翩鸟飞,在于丹眼里诗画一般,不知那对夫妻刚才有烟有气,谈得是苛条件,吃得是合伙饭。
“若我未来的夫君能和我如此相处,每日一起吃顿饭,我也满足了。”于丹来都,明面上来做客,其实太后有私心,想留她当孙媳妇的。
“听说六皇子妃是庶长女,小姐却是于家嫡出,当然会比她更好,无需妄自菲薄。”于思碧的生母是婢女,虽从小由于夫人教养,在家里却算不上千金,和于丹不能姐妹相称。
“南月大小姐嫁给六皇子实为冲喜,谁想得到她今日不但贵为六皇子府正主母,更与六皇子感情和洽,是她的命好,也是她的本事。而且,南月女儿个个珍贵,不同平凡。”于丹并没有看轻过兰生,只因她平时交往的女子都是嫡出,自己家里的庶出姐妹又让她母亲管得严厉,所以略有感叹。
“是啊,时运不济便像我了,夫亡无子。”于思碧和兰生同岁,嫁给父亲手下一名小吏,虽非大富大贵,日子还过得去,不料去年早春丈夫急病亡故,她又未育儿女,就被婆家送回了于府。
“姐姐不要伤怀,以你的容貌才情,再嫁何难?听说帝都庆云坊才子如云,等过两日,我们央了六皇子妃出门逛去,说不准立刻碰对了眼,比我嫁得还快。”于丹性子活泼,天真乐观。人前人后都不吝一声姐姐。
于思碧的目光却望着高处,落在桥亭之中,那个动人心魂的俊傲男子。走出小小一方院落,她方知世上还有如此出色的男子,只一眼就拨动了心弦。尤其听说他的正妃是庶出之后,她便生出从前不敢有的期望。南月女儿尊贵,众星捧月的还是天女圣女两位嫡千金。要不是冲喜不看出身看八字,才选中了这位庶女,从此飞上凤枝,谁又会知道这位也是大国师之女?
同时。于思碧很清楚于丹对六皇子的迷恋。虽然临行前大夫人叮嘱自己要看紧于丹。不过她既有了私心,也就乐见其成。想想看,于丹要是能嫁给六皇子当侧妃,她则近水楼台。凭出众的姿容。让六皇子看中是迟早的事。
只是她想不到于丹的迷恋这么浅。昨晚见过六皇子妃后。就直夸六皇子妃聪慧厉害,说什么必定争不过那位,死心了。宁愿与六皇子妃结友。
于思碧看六皇子时,分心又看了看六皇子妃。面容虽然姣好,但一双凤眼太刁,看着确实厉害。不过如此一来,也立刻不讨喜,难得人们好评,反而容易被扮了恶人。她冷望一眼就重新聚焦六皇子,心想只要把握得住他的心,六皇子妃厉害也无用。而且,越厉害的女人越失丈夫宠爱,自古如是。如同女子天生母性,男子天生怜惜弱美。再说,她不求高位,也无意对付谁,只求那人一份心爱而已。
于丹打消了心思,对于思碧有弊有利。她不能陪嫁,就得另辟蹊径,但不用和妹妹争宠,也就不得罪娘家,说不定还能获得支持。总之,她得好好打算一番。
兰生这时感觉敏锐,头一偏就看见了于丹她们,道声人比花娇。
泫瑾枫回头也瞧,没在意人,只在意园子,嘲意兴浓但道,“爱妃是否太厚此薄彼?尔月庭一花一草都见匠心,但我身后这园子却完全用银子堆砌了事。牡丹一片,桃花一片,假山一片,绿池一片,飞檐雕栋,矮院不见远景,只看眼前奢华。”
好眼力,她那点恶搞噱头悉数遭他点名,不过兰生不想承认。
“殿下,不说珍园里的院落比照五皇子府的标准建造,园林由奇妃娘娘钦点的江南名匠精心布置。你随口说出一片一片,却都有百花齐放和吉祥福气的好意头。”后宫本身就是个很俗艳的词,又很多鸡飞狗跳的戏,什么匠心都糟蹋了。
两人各说完一句,于丹已踏上阶来施礼,而于思碧正要随行。
“于小姐一人上来即可。”泫瑾枫漫不经心,“此桥承重三百二十斤。”
兰生好笑。这不是胡说八道吗?
不过六皇子既然这么说,上来的,就只有于丹。
“见过六殿下和子妃娘娘。”于丹面对俊美的六皇子已坦然,丝毫不知她姐姐有贪心。
“于小姐休息得可好?”兰生但觉晴空之下的于丹颇显大气,不似昨晚心绪隐晦难言。
于丹笑答,“睡得可好了,不知屋子里用什么香,闻着舒神。我从小认床,出门必定睡不好,但昨晚一觉到天亮,连梦都不做。”
“这个你得问太后娘娘,过年时她老人家赏我的,想着你是她的贵客,就交待小坡子用在你那屋里。”面对于丹的大方,兰生就多说半句一句。
“太后可诏于小姐进宫了?”泫瑾枫问。
“我正要跟殿下和娘娘说。今早太后娘娘传旨,让我明日进宫,但派了些宫人来,怕我身边不够人手用。可我本就是在六皇子府借住,再用着宫里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难伺候呢。而且因为我,府里多出那些生人来,会给你们添不便……”
“那就请于小姐把那些生人差遣回去吧。”泫瑾枫一口吃一个点心。尔月和尔日并行?分明是她住仙堂,他住地窑,月亮远远甩了太阳。
“呃?”于丹傻怔住。
兰生刁眼眯细,“于小姐只是礼貌上跟我们说一声,太后的好意怎能遣回?”
泫瑾枫什么也没再说,但神情却表示对方无聊。
于丹见过泫瑾枫的冷漠,就像他的弓他的箭,只要有他的目标,任何阻碍都减不慢他的动作和力量,一气而成。于是,当下苦笑,也不知说什么才好。
“于小姐是宫里的客人,就是六皇子府的客人,安心住,安心用,不必想那么多。既然明日才入宫,我让小坡子安排一驾马车,于小姐可以到处走走,免得闷在园子里,再好的景致也看腻烦了。”没人说话,六皇子妃就得上场,一尽地主之谊。
兰生和于丹谁都没注意,一只碧绿鲜艳的“幺娥”在桥下,欲扑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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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强迫自己准时睡觉的时候,虽然又是小章,但九月就让聆子调整一下吧,一直睡眠不足,前天还是两点睡的。不过还好,有几天睡到七小时了,今天也打算好好的。
明天补上,还有欠的双更,月底前一定还。(未完待续。。)
第262章 炼器
于丹正有出去逛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兰生却直接帮她安排下了,很是高兴,连忙谢过告退。一旦放下对泫瑾枫的迷恋,才发觉原来这对夫妻一个比一个厉害,别人在两人面前根本是夹缝中挤死,若两人不许,连喘气的资格都没有。
一转身,于丹禁不住拍拍心口,长吁一口气,暗道万幸。随后,双脚落地,笑着跟众女说六皇子妃会让人备车,今天就能出去逛了。
于思碧却不露笑颜,低声不赞同,“小姐是武洲太守千金,又奉太后旨意入都,若无周全保护,怎能随意出门?”
不待于丹说话,于思碧头一仰,朗声冲桥亭中的双影道,“六殿下,子妃娘娘,我家小姐虽好新奇,但大夫人临行前交待思碧照顾小姐。小姐初来乍到,也没有熟识可会,出门一事还是暂缓得好。待过几日,殿下或娘娘闲暇。”
昨晚看这位,以为是闷葫芦,不但美,还挺有主见。兰生瞧见于丹微噘起嘴,正想笑,却留意到泫瑾枫的神情有些不一般。明明背对着于思碧,明明垂眼喝茶,但有一种说不出的妖意,好像了然什么,又好像漠然什么。因此,她多看于思碧一眼,恍然大悟,这不是昔日妖六最爱的那款嘛?也是很容易情陷妖六的那款。
还有,马车派给她们,出不出门,何时出门,都随她们决定,何必这么大呼小叫?除非想引某人注意。她差点就以为泫瑾枫护送于丹真是一路正经。没沾桃花半片。没见桃花,却裹了桃花香。
但兰生是叛逆女,“倒是提醒了本妃。于小姐安心,本妃派六皇子府侍卫随行,再让我尔月庭女总管给你当向导。要等殿下和本妃闲暇,恐怕于小姐只能一直在府里逛了。”通过和于丹对话,向于思碧表明没空。
于思碧不是一朵白花,而是一朵历经宅斗,有过老公,以女子嫁得好为一生追求的熟花。一次言语交锋的失利根本不会引她变脸。所以。当于丹兴高采烈再谢子妃娘娘时,她默默退了下去。比起六皇子妃的厉害,她更在意六皇子的冷淡,因为她很清楚。这是一场只要他点头就能结束的较量。
等众女走远。桥亭恢复宁静时。泫瑾枫说了一句话,“此女一路上对我颇用心。”
兰生没料到他就此说开,不知道怎么回应。“然后呢?”
“偏她聪明,只是暗中推她妹妹,我也不好直说。”只有装不懂。
“说什么?”她有点兴趣。
“我不碰有夫之妇,包括寡妇。”泫瑾枫撑桌起身。春阳照水,明亮亮晃他的眼,头晕目眩。这顿饭吃得够久,足以向眼线们证明自己身体健康了吧。
兰生嗤笑,“想不到殿下还有底线……”不对啊,他和宛婕妤那档子事呢?某妇的丈夫还是他老爹,难道——“你暗示什么?”
泫瑾枫一手扶栏,水光在他眼底清濯,嘴角的笑带着微讽,仿佛笑谁不自量力,“暗示刚才那位是寡妇。”语气从不假思索到示弱,“兰生,我累了。”
这才发觉他额角现晶汗,兰生连忙站了起来,心念之间没多想,不自觉伸手去扶,却被泫瑾枫淡淡推开。目光顺他的背影下桥,她又怔出了神。
“兰生。”上车前,他回头一声唤。
她应着,下桥,上车,再次将出神的原因忘却。是迷糊也好,是粗心也好,她唯一的判断是,不紧急,顺其自然就好。
再过几日,泫瑾枫的伤已无大碍,在天籁馆里享受他的妻专送给自己的“玩乐”时,簿马来禀报东宫的消息。最初确诊太子得了和渣玉山那些百姓一样的病,御医们对外宣称用了和其他病人一样的药方,然而随着平医所最后一个病人康复归家,太子的迟迟不醒令朝廷宫廷上下慌张起来。而今日,依然没有太子醒来这等好消息。
“这太子有没有脑子?自己下令毒人,自己却没解药?”马秀双手攀着一根钉在直壁上的木条,呼——呼——吸,身体晃荡晃荡,突然松开手,去抓另一根木条。结果仍没抓住,从半空坠落,摔在厚垫子上。摔落无数次,他唯一的进步就是不会抓空时再大叫了。
“不是没解药,而是解药没效。”放出铁丝飞碟,泫瑾枫目不转睛看它飞,手指拨弹弓弦。他还不能用力,但手感不可生疏,心中计算精到。中!
柳夏在一群乱撞的大木桩里练闪,旁边有侍卫摇着他脚下木盘,但他还是找到红靶那一根,剑气出,木桩却不见了。他跳出巨大的木盘,撑膝喘气,太难。
簿马看他那些手下绕红土路跑得快断气,神情不变,“就在刚才,都护军开始全城戒严了。”
天籁馆因太后不满,没造成歌舞台,表面上工程无限期搁置,内部看起来乱哄哄的。半边座位台上竖着高低杠双杠,一面直壁上木条石头丑陋无谓,看台和歌台之间本来要铺木板,现在完成一半,填了软红泥地,绕场一周。歌台就是柳夏练快闪的转盘,木桩本来要搭台棚。总之,随处堆着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沙包,铁蒺藜,木桩石桩,还有大坑小坑泥水坑,搭了一半的架子。
太子派出几批探子,回话都一样,没有地下室没有密道,就是没完工的一个歌舞台。太子疑心重,头一回借嬉斗馆时自己也看了,果然如探子回报,这才消疑。
但兰生自始自终没打算将天籁馆造成听歌赏舞的地方,而是以杂乱无章的堆砌为掩护,实质为一个锻炼体能提高战力的训练格斗场。所有的东西都可作训练用途,各种的无序其实有序,随意的摆置皆藏精心,即便身在其中按指令动作的人,如果不提前说明,也无法很快明白如此跑跳攀爬有何意义。因为,这又超出了一般认知。
这个认知,兰生却毫无隐瞒,全部交给泫瑾枫。她告诉他,只要他够聪明,用这片废弃歌馆就能打造出最强兵,一支可以创造以多胜少奇迹的特种部队。
兰生在健身房教减肥操,特别学习了人体每块肌肉最有效果的训练方式,整整一年和铁哥木林他们准备这些训练器械,并布置到位,是她的寝屋之外,她花了最多时间的地方。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马秀和柳夏也在。马秀捧腹大笑,道她夸夸其谈,直到他被簿马手下最矮瘦的一个侍卫撂倒,才哑口无言。
泫瑾枫看簿马带二十几个人爬壁如壁虎,穿蒺藜地射弓百发百中,二三丈的木墙几步蹬上翻过,行动之快猛,体能之耐强,加上团体合力的默契,比北关大营先锋军更精锐,确实惊叹。但他赞叹得,不仅是兰生设计的这些训练器械,更是她的谋略远见,能看到他和太子之争中最需要的——战力!再多谋,再多智,没有战力,就只是空谈。无论出击,还是防御,兰生关于这支强兵的主意都是上上策。
他即刻明白嬉斗馆也是她布下的引线,让竞技摔角变成了帝都的新玩乐,尤其是太子的喜好,导致大家投其所好,家养摔角士等大力者参加竞技。众人搏乐,他也搏乐。如兰生所说,只要他够聪明,就能在太子眼皮底下,搏出一支最强兵。
“全城戒严?”泫瑾枫顿嗅异常,“太子不醒莫非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甩着发酸的手,马秀跑去爬绳网,看那个将他撂倒的瘦家伙蹿过去,眼底可不服气,“我看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当年太子白岭剿匪,剿得山里一颗头都不剩,想来命积太多被鬼缠。”
能让马秀去当兵的爹,虽当官,倒是难得的好官,对血洗白岭案痛心疾首,虽上书劝谏,却被阁部搁置。马家书香名门,偏南而居,山高皇帝远,能存志高远,所以北平王爷看得起马氏之孙。
“鬼不可能,搞鬼却可能。”泫瑾枫想法切实些。
“这死法太便宜他。”柳夏不侠了。
“恐怕我那位三哥不会就此一命呜呼。怎么说也是太子,身边必有能人异士护驾,大概已查到蛛丝马迹,否则不用戒严。只是渣玉山的事还未完全平息,眼看着又要闹出别的乱子来。监国就遇这么多麻烦事,待太子掌管天下——”泫瑾枫无声冷笑。
大荣已达强弩之末,当太子就是当箭靶。他坐观至今,看着六皇子从人们茶余饭后的话题淡出,而三皇子一言一行皆受瞩目,盖过弟弟们的风头。一案白岭,血流成河,无辜死伤无数,威慑不足,反而群情激愤,引得多少百姓对三皇子恨之入骨。一案渣玉,放毒害人,私利公办,又差点大开杀戒,人们虽敢怒不敢言,但给三皇子添一笔新恨。三皇子嗜杀暴虐的本性正曝露在越来越多的百姓面前,谁还有那个闲心管六皇子的风流韵事?
忽然,泫瑾枫想起来,兰生今日去居安造,这时辰差不多要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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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一4000字的大章,结果因为我早先一部作品《重生打造完美家园》要改广播剧,需要片头片尾曲,答应试唱一段lucky的英文歌,就练过头了。
唉,唱得超级烂,还只写了3000字。
对不起大家!(未完待续。。)
第263章 又你
西城郊,兰生的马车不紧不慢行进。
蜂橘屋的设计已经通过,五公主对于绿草斜坡屋顶,阁楼包间,以及内部呈现的无梁天花砖面都表现出相当新奇。因为是铺面,而非民居,这种程度的创新还是愿意去尝试的。内部装璜则以五公主的意见为准心,伊婷的构思为主要,倪土为总匠,褐四为总工,三人共同负责这个项目。
因为要造贾州大宅,管宏,铁哥和平旺前往商榷,一旦立约,居安现有人力就会十分短缺,所以铁哥走之前开始招有经验的合同造匠。
兰生说匠工只能挂名居安,没活做就没钱拿。木林以为没人会来。公告只贴西城,结果却大出所料,三日内居然有五六十名匠人到鸦场应征,其中还有长风造的匠师。
兰生之造名低调,一来她自己不爱显耀吹嘘,二来因女儿身而被外界刻意贬低,但她出入工地,指挥全局,所造风格与传统迥异,知道是她手笔的人不少。连兰生自己都不清楚,帝都同行匠师们之中,只要一提她,其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多数装傻而已。这些人里,不乏有想偷师的。
长风还是造行老大,但为工匠们争取权利的,是兰大姑娘。看长风脸色行事的小造行仍占多数,但已不排斥和居安合作。乐福造因和居安造交好,赚得盆满钵满,谁都有眼睛看。最重要的一点是,**安合作。不必担心对方压迫克扣,除了一笔固定支付的合同金,一分利也不贪。
至于居安造的匠工福利,没听说也就罢了,听说之后就压根坐不住。旱涝保得不是丰收,而是饿不死,但哪怕是给居安当临时工,一个工造下来的分红就够花两年的。即便是合同制,并没有拘束,又可以学习新造。仍然十分吸引人。
于是择优签了八人。作为蜂橘屋工造的主匠工,倪土和褐四只需要监时不时监督进程和检查质量。这是居安造第一个交给六兄弟以外的人主建的项目,也是伊婷的出道战。而兰生负责的,就是保证无梁砖顶不塌。听上去简单。却个个盯着她。
同兰生一起去工地的伊婷。心情紧张。第一次作为设计师领队。偏偏还是外招的,但春季为旺,鸦场几乎成了空场。人人都在跑工地,铁哥说不能为她打乱调派,就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豌豆笑伊婷像上了花轿的新娘子,又欢喜又惊怕。
“欢喜什么?惊怕什么?”从出发就开始安静看蜂橘屋立面图,兰生终于打破自己的沉寂,开口问。
“欢喜总算嫁出去了,惊怕新郎是倪土哥哥。”豌豆吐舌。她也快到独立的年龄,对工造没兴趣,对当家没兴趣,各种兴趣缺缺,完全找不到方向。
“不喜欢就说清楚吧。”虽然看起来两人挺般配,感情的事却无关他人,兰生只认为应该当机立断。
“我说过了,我有未婚夫。”伊婷的未婚夫是常海亲侄,常海临行前找到了人,并将伊婷托付,但两人迄今还不曾见面,只有鸿雁传书,跟笔友似的。
据伊婷说,那人原本在帝都,义父找到他时正处于学艺期,等不到和她见面,匆匆就与义父告别。
豌豆评价四个字:听着够呛。
兰生不说,暗地也有些同意,这种笔尖传情容易脱离现实,成亲之后却要朝夕相对。好比她和泫瑾枫,这几日他赖在她屋里养伤,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相处,一下子熟悉起来之后,感觉到了那缕不寻常。
吱吱——吱吱——小黑从窗口钻入,轻巧落在兰生肩上,脑袋顶顶她的头,表示亲昵。
“哪儿玩去了?”看到小黑才想起来,渣玉山出事到现在,没瞧见过它。
猴子当然不会回答兰生的问题,从她肩上打滚落下,蜷在她腿上睡觉。兰生一摸小黑的毛,油腻腻脏兮兮,连忙将它拎远点。小黑早习惯主人“冷待”,先是一动不动装睡,然后趁兰生注意到外面的吵闹声时,骨碌骨碌偷滚回她脚边,还将裙边当它的被盖。
虽然已跟了兰生两年,每回见到小黑,伊婷还是会惊讶它的通灵。
兰生感觉到脚边有东西,也知道是猴子“贼心不死”,这时却懒得理,但看对面街口尘土高卷,浅黄风穿堂而过,听得呼喝一阵高过一阵。
“奉阁部令!谁敢收留谋害太子殿下的反贼,株连九族,杀无赦!任何人有反贼的线索,提供给官府,赏银百两起!所有人必须带户牌才可上街,包括客栈酒楼等场所,无法证明身份者,当反贼查处!”
“小姐,是都护军。”无果眼力好。
“还有太子亲卫。”兰生“第六感”好,同时心中哀叹,怎么又闹起来了?
豌豆蹙眉,“太子不就多昏了几天嘛,这也算反贼谋害?六皇子一睡几个月呢。”
“储君非一般皇子可比。”兰生让无果加快车速,不想被搅进去。
“停车!”从黄风中突现几个骑士,直朝兰生马车奔来,一人凶喊,“车里的人统统出来,本都尉要盘问搜查。”
豌豆眼睛猛放光,开始卷袖。虽然对任何事都少点兴趣,却喜欢这样平地起波澜,立刻斗志昂扬,精神饱满,嘿嘿道,“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六皇子妃的车驾都认不出来?娘娘等着,我代你教训他们去。”
无果才停车,她人已窜出,声音清脆骄蛮,“我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出来还愿,怎能下车随便让莽汉子瞧了容貌?”
那都尉的腔调陡然油滑起来,“哦?小丫头都长得不赖,你家小姐定然貌美。好啊,小爷最喜欢美人,快快下来让我瞧瞧!要是小爷看上了,就和小爷当一对鸳鸯吧。”
豌豆气笑,啐一口,“呸,看你就是个草包,也配得上我家小姐?做梦,啊,不,被你梦到也恶寒。赶紧办你的差去,若再纠缠,我家姑爷会找你算账的。”
“都有姑爷了?”油腔一顿,然后更滑溜,拎着腰刀敲马车,越敲越重,“无妨,小爷我不介意,最最要紧是真美人。下车,不用我进去请吧?进去容易,出去难哦,这么大的马车,简直就是现成的洞——”
兰生掀帘子站出,正好与那人平视,一看细皮白肉,养尊处优一张坏小子的脸,当即呵笑,哟了一声。
那人张嘴结舌,眼珠子暴凸,半晌蹦出三个字,“你!你!你!”
“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同乡。王公子,别来无恙?”
瑶镇有霸王,叫王麟,其祖母是安氏嫡女,其父是瑶镇大绅,与安鹄算得上表兄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身份:当年推她落水之人。若五公主身边的当红女官,也就是改名瑶璇的曾大姑娘,知道王麟来帝都当官,会有何感想?
王麟三年前年纪也不过十**,三年后骑着高头大马,人更显高,尉官服穿得似模似样,和当年靠打手逞凶恶的小霸王不同,如今可以独挡一面称大霸王了。
“我在车里听你们说话,越听越觉得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要不是我弟弟提醒,差点就错过了老乡。王公子一身尉官衣,不知何处任职?”比起王麟的大惊失色,兰生难得热情。
豌豆嘀咕,“怪不得小姐当初那么霸气,敢情是家乡带出来的,个个都霸气行事。”非要拉公子当桌友的情形,仍历历在目。
兰生听了直笑,“我如何能同王公子相提并论?王公子当年是我们乡下的小霸王,连流浪狗都怕他,见他上街就得夹尾巴装土拨鼠。”
王麟当然知道这是骂他,但她说得真好笑,他只好抓抓脑袋,“那时不懂事,如今不一样了。”
“不是一样吗?还是喜欢吃油腔,还是喜欢美姑娘,还是喜欢作鸳鸯。”看到小霸王,她还是一样的心境,瞧热闹看好戏。当年不怕他,这年更不会怕他。
王麟的心里可要复杂得多。他推她下水,是为了杀人灭口,也是心慌意乱随便那么一下子。谁知她没死。后来再犹犹豫豫想灭她,却发现人跑了,无口可灭。听涛观一场大火烧得干净,前尘往事似乎全部清理。以为是景胖子痛下杀手,他还担心自己要倒霉,结果景胖子音讯全无,日子悠悠过了三年。等他忘得差不多,一封信让他从滋润的家里跑到帝都,当了一个破尉官,累得半死,还各种规矩,随便拉个人出来都是他上官。
好嘛,嫌他不够凄惨,难得一次耀武扬威,却遇到这位大小姐,现在如何是好?当年推她,非他所愿;如今,她是否还碍眼,他也不能判断。要问问那谁吗?
“邬小姐……”邬梅母女在瑶镇隐居,人们以为她们姓邬。
兰生没有逃避的想法。王麟为何要灭口?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本无意深究,不料王麟却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令她感觉一切最终还是会水落石出。
“王公子,我娘家姓南月,夫家……”
锡铃叮叮,一驾轻辇飞驰而来,车夫挑辇幔,幔里坐一人。墨眼妖彩,华丽如光,冷漠月。
夫,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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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章,应该是以少胜多哈,我昏了。(未完待续。。)
第264章 诛心
泫瑾枫瞥过呆怔的王麟,对着兰生却俊面生辉,邪笑勾人,“刚得到都护军全城戒严的消息,就希望爱妃遇到麻烦,本殿下可以来个英雄救美,果然来对了。”
呸!乌鸦嘴!兰生没好气,正要冷嘲热讽一番——
“爱……爱妃?”小霸王结巴。
泫瑾枫看都不看他一眼,问兰生,“哪来这么胆大包天的家伙,敢冒充本殿下唤爱妃?”
兰生额头游黑线,某人的逻辑太强悍!
王麟神色大惊,滚下马,顿时伏地,“卑职王麟,参见六殿下。卑职只是不识六皇子妃,绝非……死也不敢冒充……”
他只是没想到邬家小姐成了南月小姐,更没想到她竟成了六皇子妃,更更没想到两人感情居然诡异得好。景胖子是六皇子的人,六皇子的秘密藏在瑶镇,让她窥破当然要杀人灭口。现在这样的关系,算怎么回事?
“王尉官赶紧趁这个机会好好识清楚,下回别又冲撞了。”泫瑾枫语气轻飘。
豌豆蹦来,“不是冲撞,是调戏。这位大人说要看娘娘美不美,美人就和他当鸳鸯,不下车便打算进车里那啥……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王麟全身颤怕,“殿下,卑职不知车里是娘娘,否则借卑职一百个胆子,卑职也不敢有半点冒犯。”
豌豆不饶人,“你的意思,如果车里不是娘娘,就能随便拦车调戏了?有你这么仗势欺人当官的吗?应该革职查办蹲大牢。再不能欺负老百姓。”
兰生让她义正言辞说笑,“这么点事就革职查办,谁还敢当官?”大荣调戏一词与风流等义。
“有胆子做比调戏更恶的事,这样的人来当。”泫瑾枫接过话,“王都尉明白了吗?”
“欸?”明白啥?王麟抬脸白定着眼,傻哈哈看。
“王都尉的调戏不过是讨口头便宜,好人恶人都瞧不起,今后要么敢坏,要么变好,如此试着为官吧。”
好一苦口婆心!劝人好坏都要有鲜明风格?不过。泫瑾枫回都才几日。王麟不知她是六皇子妃,却知他是六皇子,让兰生感觉蹊跷。
王麟可不管,连声道是。又说。“殿下近来进出最好多带些侍卫。”将功补过。免得还遭惦记,“前两日御医们为太子会诊,说太子体内的毒肯定已经解了。至于为何一直不醒——”
王麟将他的手下兵赶远,确定没有其他人听见,这才道,“可能是有人用了邪术。就是咒术筮术那些的,能杀人于无形。”
泫瑾枫看兰生神情肃冷,知道她想什么,但与王麟道,“天能者珍罕,不出三族五宗,对皇族忠心耿耿,从不与朝廷对立,怎会有人加害太子?”
王麟鬼头鬼脑低声回,“那可说不定。白岭血洗,那一带仇恨太子的情绪激烈,一大片山林有散能隐士也不稀奇。天能者再珍罕,毕竟是异族,能力非凡,难免生出异心。”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邬梅是个倔强的人,再没和兰生谈起过任何有关血海深仇的事,但兰生感觉多半牵涉到天能。和上层阶级接触越多,就会发现能族一点不风光,不是像清音宗这种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就是像南北侠宗当了高门名贵打手的,要不就是昆仑剑宗当大侠的。那个天玄道神秘缥缈,隔三差五就封山,似乎很神仙,其实很神经。至于东西北三族,哈,早就是大笑话了。
“而且——”王麟刚才像大霸王,现在像小奴才,“昨晚得了线报,说有两名行动可疑的外乡人买了符纸桃木刺,一看有人跟踪,立即狡逃,就在前面那条街不见的。现怀疑东宫有内应,正一一排查。宫外则由都护军和太子亲卫队搜城,一处可疑不能漏,即便贵为国师府诸如此类,也照搜不误。”
“王都尉既然公务在身,本殿下就不耽误你的工夫了。”泫瑾枫似无动于衷。
如同赦令,王麟爬起来牵马,一溜烟跑回对面大街。
“爱妃受惊。”王麟一走,泫瑾枫的坐姿就歪了,一手搁辇围,撑半边妖相,神情阴恻恻,“来,与为夫共辇,家去。”
去他个头!
兰生假笑,“我不惊。殿下大概不知,王都尉从瑶镇来,与我算得半个同乡,想不到他入都当官,正要叙旧。”
“兰生你生于暄都,和他怎算同乡,和我才算乡里乡亲。”无论如何都是他更近,泫瑾枫纠正她。
兰生一窒,清嗓再道,“我要送人去蜂橘屋工地,五公主特意选定的吉日开工,可耽误不得,殿下先回吧。”
“吉日?全城在为太子抓贼,可能殃及岳丈家,爱妃却还想着开工造屋。是爱妃与太子唱反调,还是爱妃与娘家不亲近?”说话间,人已自轻辇跳下,来到兰生马车前,“爱妃让让。”
她不上他的车,他就上她的车。
兰生分寸不让,“车里有人。”都说女怕缠郎,她确实有点吃不消,尤其还是面对这样一副美皮相,“太子养尊处优,突然病倒,多昏几日也正常。而我深信此事与我娘家人无关,搜就搜,反正肯定搜不出什么来。”
“爱妃确定?就我所知,岳母还是有不少符和小木人的,再者东西只需从国师府搜出来,原本是谁的却一点不重要。”泫瑾枫很清楚“游戏规则”。
兰生叫无果去国师府报信,好让家里有数。她爹已久不入宫,朝廷在讨论要不要废国师之位,老夫人因此交待邬梅和钟氏尽量少到外面走动。金薇玉蕊也远离宫廷,一个照顾家里,一个照顾穷人,估摸还不知帝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名声黯淡毫无权力的国师府,对太子实在没有威胁,且已经白得一个南月女儿。
“我娘会知道如何应对,东海做符做咒有她们秘传的一套,有花学了十多年还半吊子呢,想要嫁祸可没那么简单。”不是随便拿出一个木偶,贴上太子生辰八字,就算谋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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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一整天喷嚏,鼻子过敏很厉害,头疼要睡觉。亲们,请忍耐下,九月就快过了,希望我各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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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迷踪
豌豆跳上车,朝泫瑾枫吐舌头,“殿下担心小姐直说就是,高高在上好似施舍,不会令人感激,只会让人讨厌,白费了原本的真心真意。”
泫瑾枫笑着,目光温和,“爱妃身边的妹妹们个个像你,识得人,看分明,这是把我当了姐夫,才说这样的话。”
“殿下想多了。”兰生不冷不热回应。
豌豆笑搭着兰生的半边肩,调皮附和道,“没错,想多了。”
兰生不把有花豌豆她们当丫环。泫瑾枫起初以为,因为她和父母情浅,导致不喜欢他人依附她的那种亲近。后来发觉她是真得尊重她们,在家里尽量浅化高低贵贱之分。唯有在外时,对方拿身份说事,她才会端起六皇子妃的架子。
有花她们住的湖居,据小坡子说,里面的装饰与尔月主庭风格类似,家具日用都精美。当然,这可能也因为主庭里没有晃眼奢侈品的缘故,各处建筑呈现同样的明亮朝气。小坡子还很稀奇得感慨,没有奢侈品,却很华丽。华丽之中,却很温馨。每次进入尔月庭,心情特别舒适愉快。尔日庭恰恰相反,帝都贵族经典宅型,从外到里都用最好的,穷奢极侈,但和尔月庭一比,就显得沉重枯燥,走路都抬不动步子。小坡子很羡慕得总结,尔月庭是一处住进去就绝不想搬出来的妙境。
泫瑾枫再赞同不过。如果头一晚用洗手间时感觉很奇怪,还很不以为然。几日下来已经体会到那间屋子的神奇。每问兰生这样那样的东西做什么用,她总能说出一大段话,但他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仍奇怪,却越来越理所当然。昨天他去尔日庭看了看,待了半个时辰就决定死赖。他的寝居和镜月殿差不多,镶金雕玉,华而不实,冷冰冰。尔月庭里的新奇,这里一概没有。尤其居然还用马桶?无法想像!
这时,豌豆撩起车帘。才往里看了一眼。立刻惊跳,不小心撞上兰生。
兰生一足踏空,失去平衡,身体向后倒去。那瞬间。她听到一声急呼——兰生。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大手。她想都不想。右手朝那只大手甩出。
啪!十指彼此捉紧,接着就有一股大力将她拉了回去,撞上一具结实温暖的胸膛。听到泫瑾枫促急的笑音。
“你反应好不灵敏,若非伸手及时,此刻要哭花了脸蛋。”
“好险!”兰生脱口而出,没注意自己紧环着泫瑾枫的肩臂,也没注意两人相拥的亲密,但见豌豆大字趴在空空如也的车里。
注意!这里有两处悬疑。一,豌豆明明站在车夫座上,怎么倒进车里去了? 二,车里本来有一人一猴,为何不见了?
豌豆呻吟着爬坐起来,疼得眼里冒泪,食指一根控诉泫瑾枫,“你干吗那么用力推我?还有,快放开小姐,别想趁机占便宜。”第一处悬疑立时解决。
好不容易抱到的娇妻,泫瑾枫可不愿主动放开,直等兰生反应过来逆鳞冒刺,才不得已松了手,抱臂好似要存住那团暖玉温香,挑眉淡道,“因为小豌豆碍事。”
豌豆水雾蓄积的眼睛睁得大大,平时那么爱蹦,忽然变了扁豆,瞪看着泫瑾枫。
兰生没在意豌豆扁豆的,愕然自问,“伊婷呢?小黑呢?”
泫瑾枫看着车厢后两扇大开的门,语气不急,“许是等得不耐烦,去大街那边看热闹了。”看兰生斜白他,他没啥良心得勾起嘴角,“我没见过那个伊婷,不过春天了,小黑应该很活泛,想讨的老婆没准就在街上卖艺。”
哈?怎么想都觉得搞笑的画面,但兰生只能忍住,“就算你说得对,小黑要讨老婆,却关伊婷什么事?她下车不可能不说一声。”
泫瑾枫打量车里,豌豆乖静让开,就道,“没有挣扎的痕迹,门闩无损坏,应该是自己下得车。”
可是,感觉十分诡异。兰生看向车外,巷子比车子宽不了多少,两边都是旧屋陋舍,开个门一步就能上车的距离,也容易避开马车前面的人,躲在车后。
西城郊原来也是贫区,人口稀松,很多屋子空置,不过这年开春陆续来了不少新居户,其中以苦力居多。大概因为鸦场居安的效应,而东城属长风,她找工人的布告一向只贴西城,还带动乐福造,这才慢慢有了兴旺气象。
尽管新居民增加,这条巷子却是她早就买下了的,年前已全部清空,打算将旧屋拆除之后进行大项目。也就是说,这时候的巷子只有两辆车这几人。
“红影。”泫瑾枫唤出不陌生的两个字。
兰生回头找那片红衣,却见泫瑾枫那驾单马轻辇上的灰衣车夫腾起,灵巧落在她面前。车夫抬起脸,可怖的疤痕令豌豆倒抽一口冷气,她只是微愕,然后笑了笑。
“你也回来了。”从泫瑾枫醒来到他去北关,她一直没再看到这道忠实的红影,但笃定终有一日还会相见,“你没穿红衣。”
“今日刚回府,还未及换。”红影女竟回兰生一笑,“娘娘别来无恙?”
“挺好。”兰生颔首。
红影女绕到车后,蹲身看一会儿,沿着巷子快跑而去。
泫瑾枫就道,“既然没有要送的人,还是回府等消息吧。红影擅于追踪,让她去查探比你我杵在这儿好。且小黑极具灵性,没准不久就会给我们带线索回来。”
兰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理,这时候还管蜂橘屋的工程似乎也不太现实。于是,由泫瑾枫和豌豆分别驾车,她随着回了六皇子府,又立即派人知会工地,同时让簿马带人支援红影。
等了半日,红影和簿马才回来。红影说本来跟着脚印,却是没出两条街就不见了。簿马则是向人打听,在红影跟到的那条街上,有人说看到像是伊婷的女子上了一顶小轿,轿夫长相很普通,也没注意轿子往哪儿去。线索由此中断。
“越来越奇怪。”兰生百思不得其解,“听起来确实是伊婷自己下了车,一人走出去那么远,没有挣扎就上陌生人的轿子。小黑既然没和她在一起,却又去了哪儿?”
“无论如何,先找到人再说!”倪土不放心伊婷一人带那些新匠工,忙完手头的事就赶去蜂橘屋,不料听说这日不开工了,来问兰生原因,才知伊婷失踪。平时温吞吞文绉绉,遇到大事就特别爱睡觉的巧匠,头一回急得眼睛都不眨。
“土弟弟,你困不困?”木林被倪土拉来的,见倪土瞪他,唉呀喊糟糕,“你小子当真陷进去了,哇,死了死了,伊姑娘有未婚夫,你压根没戏。”
“等她嫁人,我自会祝福。”倪土温吞,对伊婷的感情不温吞,但绵长,“就算没线索,也不能不找,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兰生对木林摇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泫瑾枫叫住倪土,“你回来!”
倪土回头,面上很不情愿,“你不过是兰大姑娘的丈夫,我凭什么听你的?”
宫廷里,六皇子妃是六皇子的附属;居安里,泫瑾枫是兰大姑娘的附属。
“天已黑,外面都是都护军,又戒严又封城,你不是官不是将,出去想被人怀疑图谋不轨吗?你自己惹祸上身无妨,可你是居安造匠,会连累兰大姑娘。”泫瑾枫对这种明显的轻瞧毫不在意,相反,引用兰大姑娘这个称呼时,与有荣焉似的。
倪土呼呼吐气,最后颓唐走回座位,拍桌坐下,“到底怎么办?”
豌豆乐观,“我们把事情往糟糕处想,可也许只是虚惊一场。婷姐姐不是有未婚夫嘛?没准她从车里看到她未婚夫,急急忙忙就开了后车门追去。”
“伊婷没见过她未婚夫。”兰生记得,“而且她的性子不会闷声不响跑掉的。”
有花是女大十八变,除了仍喜欢和兰生顶嘴,稳重得多,比起说,更会想,“除非是迷了心智,伊姑娘对自己的行为毫不知觉。小姐还记不记得?柳氏姐妹的迷药就曾控制过你,香儿和凌公子。”
皇帝定了太子之后,遥空就带车非微和柴鬼回了天玄道山,连柳今今和柳浅浅也一并带走了。柏湖舟说姐妹俩还有救,所以遥空想教好她们。
“柳氏心术和心药确实做得到,不过总要面对面才能施展。咱们当时可都在车里,为何只有伊姑娘一人被迷?”兰生虽然这么说,心里一早就有的诡异感却让自己往能术偏去,否则如何解释伊婷突然下车并偷偷离开的举动。
“因为迷药起作用的时候,只有那位姑娘在车里,你和豌豆在车外。”邬梅从门外走进来。
有花高兴地跑过去,“夫人怎么来了?”
“娘。”兰生却坐着不动,“你怎会知晓此事?”
反而泫瑾枫知道孝敬岳母,起身给邬梅让了座,“对方本来想迷得是兰生吧?以兰生要挟岳母,因此岳母可是收到了威胁书信之类的东西。”
邬梅对女婿和颜悦色,道声不错,将一张信纸摊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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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春天,就不知道是鼻子过敏还是感冒,结果今天开始喉咙疼,是感冒了。真是——(未完待续。。)
第266章 欢斗
信上说,南月兰生在他们手里,让邬梅一人子夜去指定地点,才能保住女儿的性命。信纸之外,还有信物,是一根簪子。不过那根簪子不是兰生的,而是伊婷的。
“你如何知道对方本来要抓我,还有我娘收到威胁信?”兰生比较好奇得是这个。
“我请泫赛暗中盯着国师府。就在半个时辰之前,有人从国师府门房递进一封信,泫赛派人跟,却跟丢了。和都护军要抓的人一样,都是甩掉跟踪的能手。若说巧合,也未免太巧。”原来,尽管兰生大意,国师府却已在泫瑾枫只手之内,“我猜对方想捉你,因为那是你的马车,针对你才合常理。”
邬梅却看了看兰生的衣袖,双指拈过衣料,又凑近一嗅,皱眉道,“你袖子上的油色如何得来?”
兰生这才发现袖边的污渍,眯眼但想,“小黑身上的。怎么?”
“此油含寻香迷神的药物,稍稍闻久就会受主香诱引。你说小黑身上有这种油,那就能解释伊姑娘为何下车了。”东海筮术涉及广泛,邬梅精通各种咒蛊和迷心控魂之法。
“我也闻了这种香,怎么没事?”兰生奇怪。
邬梅却哼笑,“五感敏锐心思敏捷之人越容易受此类药物控制,想来那位伊姑娘七窍玲珑,而你却是迷糊性子无窍笨钝,闻了也无用。”其实,她知是兰生体质异于常人的缘故。
泫瑾枫瞥兰生一眼,想起玲珑水榭那时她也是心神清醒。附和邬梅,“岳母所言极是,不过兰生虽是迷糊笨钝了些,傻人有傻福也好。否则这时被拐的是她,岂非棘手?”
倪土冷声,“被拐的是伊姑娘,难道就不棘手了么?”
泫瑾枫淡然,“我不认识那位伊姑娘。”确实没什么好棘手的。
他又对邬梅道,“岳母,既然兰生无事。您便不用管这事了。我会请泫赛帮忙。让他找人假扮您去见面,将那位姑娘救回来就是。”
倪土目光顿锐,神情大为恼火,“你说得轻巧!”
泫瑾枫压根不理睬倪土的火气。“你想我岳母冒险前去换那位伊姑娘。但若我岳母有了闪失。你可对得起兰大姑娘?兰大姑娘与你有再造之恩,你却为了心上人不顾她母亲安危,这算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讲得轻巧。却经过深思熟虑。
“……”倪土气结,随即对兰生道,“兰大姑娘该知我并无此意,不过,我亦不想将伊姑娘的性命由这般轻忽的态度去草率决定。”
兰生沉吟半晌,“六殿下虽然傲慢无礼,但我不得不同意他一回,找人假扮我娘去见那些人。一来是身为女儿的自私,二来我不想国师府和那些可能谋害太子的人搭上什么关系。伊姑娘无辜牵扯进来,又是我们居安造的人,我当然不会见危不救,但要思虑周全。”
兰生这么说,倪土就不吭声了。
邬梅不知太子事,问道,“为何与太子有关?”
“太子昏迷多日未醒,不知是谁,怀疑或有能者施邪术,今日全城戒严正是为了抓人。我想若没有掌握半点蛛丝马迹,不至于如此大张旗鼓。这么巧,就有人要挟您出面。娘得东海筮术真传,恐怕他们以为您用木偶杀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兰生回道。
邬梅笑了,“要是真这么简单,岂非人人忌惮我,又怎会欺负到国师府的头上?”言下所指废国师之事,“没有可以直接杀人的能术,想得到的东西越珍贵,施术者付出的代价就越大。况且大荣天家生辰八字皆为绝密,发肤有专人打理,血肉骨更不可能流传出宫,凭一个木偶就能杀皇族血脉,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兰生当下就对泫瑾枫说,“瞧,我早说过,筮术很复杂的,不然那么聪明的有花怎能学不成。”
有花嘴一瘪,“谁说我没学成?不惜得用罢了。”
“不过,这事我还得亲自出面。”邬梅对于找人假扮她的法子颇不以为然,“对方既要用我东海筮术,除了我本人,还有谁会?再者,对方万一见过我的话——”
“岳母平时难得出门,之前又离开帝都十多载,恐怕认得出您真容的人少之又少。若对方能辨出真假,加之他们能拿到太子的八字头发甚至血骨之物,反倒好查了。”泫瑾枫却坚持己见,随即看兰生一眼。
兰生就道,“娘,不会东海筮术也没关系,大巫手册我已通读好几遍,理论上肯定能混得过。”
“你通读好几遍又怎样?”邬梅忽然听明白了,“你要假扮我?”
这话一出,有意见的,没意见的,统统愣住。
“我是您女儿,长得再不像,总有一分神似,外形上稍加装扮即可。而且我又是居安造的东家,伊姑娘因我被误抓,我去救她也应当。”目光扫一圈,最后停在泫瑾枫脸上,看他凝冷了双目,她心情意外得好,“更何况,还是我夫君的提议,无论怎么看,我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泫瑾枫对上兰生的目光,俊颜刹那妖炫,一字不言。
邬梅瞧出两人之间针锋闪尖,于是一边招了有花豌豆往外走,一边示意其他人跟着她,“就我看来,不必他人多言,这件事由你们夫妻俩决定吧。这会儿离子夜也没多久,还要赶到会面地点去,赶紧商量。”
厅堂静了。灯火借多角铜面的灯珠散射,以节能却放大美妙光源的方式照亮。朝北格门全开,垂下特制的防蚊纱门,无阻惜园那边的花香虫鸣。风轻拢。
“好玩吗?”泫瑾枫勾笑。
“现在有个人因我失踪了,我再认真不过,哪里会有半点玩的心思?殿下不要冤枉我。”兰生也勾笑。
“说实话,我觉得原本非常棘手的事,正因为对方弄错人而不棘手了。交给泫赛,让红影去,或身手不错的男子扮成女子,将人引出,然后拿对方的人要挟他们交换人质,同时说清楚他们抓得不是南月兰生。如此,你也好,你娘也好,国师府也好,对方想害太子还是陷害别人,都与你们无关。”泫瑾枫认为事情不难办。
“若有闪失呢?对方恼羞成怒,同归于尽又当如何?太子的敌人也许不少,但我爹一向中立,如今病重,连国师都保不住了,南月萍又已是他的妻妾之一,太子真不必设此陷阱害我们。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确实想太子长睡不醒,却能力不够,只能找更强的人帮忙。比如,我娘。他们既然敢杀太子,多半不抱着生愿。”兰生此时不迷糊不迟钝。
泫瑾枫不以为然,“所以,我说了,我不认识那位伊姑娘。对于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想复杂了?我尽力救,她没被救成,是她的运气不好。”
兰生也不以为然,“所以,我也说了,我代替我娘去救自己的手下人。我也尽力救,要是还没救成,不单是她运气不好,还是我运气不好。你急什么?”凤眼儿一飞,“除非有人自愿改了打算,不止尽力救,还舍命救,拼命救,把运气变成必胜。六皇子要做的事,什么时候没做成过?”
“这才是你将自己置于险地的理由?”泫瑾枫终于泄露真情绪,声音微冷,眉头微蹙,“你以为你去,我才会舍命拼命。不过兰生啊,我虽一直向你讨好谄媚,却何时给过为你舍命的暗示?我怎完全不知?”
“我连你何时讨好谄媚都不知,怎会知道什么舍命暗示?只不过,你虽不认识伊姑娘,却认识我,而我要是有殿下联手,心里也有底气了不是?”别复杂她的意图,没道理他要联手她就得联手,她要联手他就不搭理。
联手是双方受益的事。迄今她为他造府邸建营盘,忍受各方暗嘲却为他打下日后根基。他一回来,出现在渣玉山的事她自然守口如瓶,又帮他疗伤养伤,连同簿马和首批强兵全部奉上。他给她的好处在哪儿?她不是慈恩圣女南月玉蕊,可护短这毛病日趋严重,伊婷投奔她来的,她不能随便他简单处理。
“联手不如对抗。”泫瑾枫冷然的语气忽然一转,阴咝咝道,“本来我正想着怎么回覆你绝不纳妾的条件,一诺无价,总要让我看看值不值得。今夜,你假扮你娘去救人,我去太子那儿守着,你若有本事救人又捉人,令太子苏醒,我就应了你的条件,一生只娶你一人,就算真有二心,也带到陵墓里去,言出必行。”
有二心?兰生想笑,至少实诚。
“若你赔了夫人又折兵,太子之灾由南月承担后果,那我就是赢者。你要反之承诺我,你我夫妻名份此生此世不变,无条件应许妻子当尽之责,永不与为夫相离。”与其是要一个反诺,不如说他想看看自己的心。
兰生却看到了别的,“好一个六殿下!我做好了,你领功;我做得不好,你上位。依我看,怎么都是你赢!可我就赌一口小女子的气,不为别的,就让你有二心也只好带进棺材里去,气死你!”
夫妻,这么做法的,普天下,大概也就这一对。还瞧不出情趣来的,要接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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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大家耐心,三十八度低烧中,但是不头疼了,能写字了。(未完待续。。)
第267章 各战
近子夜,一辆乌漆的马车赶往帝陵,车辕上国师府的腾纹在车灯下忽隐忽现。
帝陵,一个出乎意料,却又情理之中的约见地。大荣天子之家的墓地,泫氏阴宅,按照风水来说,其位置决定后世子孙兴旺衰败。
邬梅说,藏身帝陵,对付泫氏尊贵的储君,是相当胆大的行径。帝陵安葬着多少泫氏血脉,血入土,骨尚在,想从这里遥杀太子,得先破这些血脉相连保护后世子孙的福印。不过,选在这儿才能安然藏身至今,因为谁也想不到。
红影帮兰生放垂两缕乌发,恰恰挡去眸型犀利,又为她绘眼线涂影彩,便完全看不出凤目了。
兰生看着铜镜中变了妆颜和发型的自己,再看看同样诧异的邬梅,不禁赞叹,“红姑娘好厉害的换脸术,不用人皮面具之类的,靠化妆就能仿像他人的容面。”
红影收起妆盒,谦虚道,“其实娘娘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其他都和梅夫人像似,而非我手巧。”
“也就是说我到娘这个岁数,还能算得上风韵气质皆动人的美女。”兰生照着镜子,突生自恋的好兴致。
邬梅将镜子没收,“对方目的不明,力量不明,手段不明,敌我不明,你还有心思玩闹?”
“娘这四个不明之中,唯有最后一个奇怪。什么叫敌我不明?难道对方还能是我们自己人不成?”兰生大战之前一向喜欢放松心态。要是不紧张,也没必要放松了。
邬梅看了看红影。
红影但道。“我出去看看到了哪儿。”
车里就剩母女二人,邬梅才道,“你说话不防人吗?”
“我虽不知那些要取太子性命的是否为自己人,却知红影还可以信任。娘,您到底想说什么?”这么看来,她娘不会和绑架伊婷的人有什么渊源吧?
“天下能者所剩无几,不应该再自相残杀。”邬梅要说的,仅此一句。
“娘这话说得好像我是十恶不赦大魔头一般。天地良心,我想残杀他们,也得有像您一样的本事。”兰生袖里装着东海符咒纸。符纹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据说有定神之用。
按照和泫赛商定的计划,兰生独自进帝陵,以排除对方疑心,然后深入虎穴探明底细。找机会用定神符将他们统统定住。施放信号。等待泫赛带人救援。泫赛说,据太子线报,都护军锁定可疑人犯为三到四人。所以符纸十张。已将人头数目最大化,只要“歹徒”不超过十人,就是完美。
不需要舍命,不需要拼命,一切设想周到,也正如泫瑾枫说得——简单。
问题是,真会如此简单么?
形势一旦复杂,性命攸关,生死抉择,她会否为伊姑娘牺牲自己?兰生的想法却简单,不回答假设性的问题。
战场上,壮烈或装死,都是因势利导,一线之间,无关对错,只关本能。她很清楚的是,到此时为止,她来,是她身位居安造主的义务,是伊婷代自己被绑的责任,有必救人的决心,却没有为谁牺牲的觉悟。
不怕谁指责她伪善自私,她做当做的,无愧自己即可。她也相信,人心如此,人性如此,瞧不上她的,不妨先对着镜子审视自己。讲漂亮话,根本没想去做的人,比不上沉默的,清楚做起来有多难的人。而那些为救他人性命而抛开自己性命的人,往往属于后者,发自瞬间本能的爆发。
人性的缺陷与生俱来,不必优化,不必夸大,不必谴责,自己能坦承,已然很了不起。是否自相残杀?是否救得出人?关键时候,她能做到什么地步,还得等关键时候再看。
邬梅在女儿的神情间看出那份坦然,知自己是多说了这句,而且实在也无需再多说什么。兰生身上时显一种自我,他人无法比拟,无法干涉,无法看清,但飒爽。
“到了。”红影的声音传进。
春裳裁美,显出女儿柔姿曼影,看不到那心口的花印,邬梅还是不由自主为女儿略作衣衫整理,接下来属于一位母亲的叮咛,“别逞强,最珍贵是自己。”
可达已经过世,临去时只有邬梅送他,却不留遗憾,还劝一句惜今莫强求。他走得平静,也令能力急速消散的邬梅明白,她,姐姐,可达,常府被囚的无名咒师,这么多年的隐忍,伺机,寻觅,交托,皆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兰生既能独立,已无需她暗中再扶步,是该放手的时候。再封兰生的天能,她一人做不到,却也不用愁,剩下的当交给天意安排。
“是,娘。”兰生心起暖流,命运真奇,求而不得,不求却已在手中,浅起的母女缘不知不觉也深了。
一下车,车就驰离了,一柄灯,一片荒草丛生,兰生静静等待未曾见面的陌生人。
此时,离宫门不远的暗巷中,泫瑾枫坐在车里,正等五皇子先叩响通往东宫的大门。车里除了他,还有马秀和一中年人。
中年人刚进车,相貌普通,却身穿六品医官服,正报,“……东宫仍由安鹄坐镇,太子今日三度醒来,显然是对方术力有限。安鹄适才派出一名老道,看他烧符作法煞有其事,似乎颇懂能术。我出来时,安鹄正要调回一队东宫卫随老道出宫。”
中年人走后,马秀就开了口。
“如今所谓的能者,以招摇撞骗者或易经象数者居多,皇上都只有国师一家可用,臣下各家更不必言。这位当红的安大人能召到什么强能,我还真不能信。”民间还有诸多能人异传,但官贵阶层能者几乎绝迹,至少表面上看来如此。
马秀不知道,消灭能族是大荣暗中一股势力致力了数百年的目标,几近尾声,到现在可以说是大获全胜,打扫战场灭装死的最后阶段。
泫瑾枫因邬梅和可达的托付,心里清楚能者处于的危境,只道,“无论真假,不能让安大人那么快找到人,妨碍我媳妇办事。”
能者珍贵,而兰生是战场后期出现的意外,说不定能成为打捞伤残和装死同类的专业户。
“你媳妇,你媳妇的,我看你对媳妇不怎么样,你媳妇对你也不怎么样。帝陵你媳妇一个人去了,你却跑太子面前装好兄弟。这车上就咱俩,你说个实话,太子要是因此没命,最高兴的人就是你了吧?”马秀代他的家族作了一个重大决定——向六皇子靠拢。
“谁说太子会没命?我觉得因为我媳妇,太子会活得好好的,直到登基称帝。”他还要一路护送,助他三哥顺风而上,至浪尖顶端,“我对我媳妇有信心。”
“东宫卫出来一队。”柳夏传音入车内。
“你俩带人去各处搅搅局吧,等我媳妇信号出来,再放耗子。”说着话,泫瑾枫但叹,这是自打嘴巴了。最惨的是,做了好事还不能在媳妇面前显摆,真是自找的。
柳夏和马秀走后没多久,五皇子的马车就到了。
五皇子正等宫门开,听到老六喊五哥的声音,没来由脖后寒毛直竖,心中暗叫不走运,大半年没主动来东宫,一来就让老六逮着。殊不知,让他匆匆赶来的,那段太子危在旦夕的沸腾谣言,正是亲爱的弟弟策划并散播到他府里去的。
两年,有人吃喝玩乐,有人乖乖当兵,有人眼线四布,有人撒大了网,有人固守一隅,作为六皇子“党羽”,还真没一个闲着。但六皇子妃的功劳最大,谁也不会冒头跟她抢功。
“五哥,真巧,我刚听闻三哥至今未醒并非病症,而是有人以邪术害他,所以赶紧过来问一问。父皇南巡,贤妃娘娘主理宫中事务,当兄弟的,当然要来帮忙。”泫瑾枫一张肃面,眉头紧蹙。
五皇子连声道是,“都护军抓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我才知三哥可能遭了邪术,也是坐不住。”忽而眸光一闪,“六弟从前可不把哥哥们放在眼里,但凡看上的,一定要到手才行,不知孔融让梨,如今这是怎么了?”
泫瑾枫神情微微不自在,“五哥臊我,我在北关苦熬两年,成天灰头土脸,就算别的没长进,好歹长了岁数,也是过二十的人了。这个年纪,三哥五哥都当爹了吧?痛定思痛,这回奉旨回都,决心再不像以前那般不懂事,以两位兄长为敬。”
五皇子一听他话中大吐苦水,反而没了半点疑心,暗道还是没出息的家伙,明明过得风流快活,说什么痛定思痛,八成认清了三哥已稳坐太子位,为将来的荣华富贵才学会讨好。
但五皇子嘴上却道得好听,“自家兄弟何必说那么客气!三哥一向大度,最重手足之情。”
泫瑾枫似松口气,“前几日听我那位正妃说起,还以为三哥和五哥之间有些不愉快,这时听来显然是以讹传讹,兄弟情仍重,我便放心了。”
五皇子呲牙笑得尴尬,心想和三哥特意疏远这条计策是白费了,不知醒来是否要被三哥怪罪。不过,三哥一病不醒也实在意外,有个好歹,太子就又归了老六,他怎能不亲自跑一趟呢?
说着话,走段路,没一会儿两人就进了东宫。
一人在大殿前等候,华袍玉带,俊彦漆目,有意无意望过泫瑾枫,深躬长揖便抬直了身躯。
鸿鹄之志,已上青天,莫非还敢念当年一支小青梅?泫瑾枫炫眸沉金,气魄霎时尊傲贵冷,压卑了安鹄的双膝,变成跪接。(未完待续。。)
第268章 能类
泫瑾枫转动指上宝戒,睨冷的目光落向跪影身后,已经完全翻新却更无趣的,曾经的,自己的月华宫。要说造宅啊,他想起兰生来,不自觉会心微笑。
终究鸿鹄不过空有志向,一句未怪礼数不够,安鹄却腿软了。这人,少时与此时如出一辙,已非别人瞧轻了他,而是他瞧轻了他自己,给自己的骨头刻上卑微,常露不甘又屈辱的神情,忧郁的小生调,一边奋力往上爬,一边继续忧郁。
不知怎么,泫瑾枫从小就看这位忧郁公子不顺眼,一靠近就没法舒服,好像会被他带忧郁了一样。那种灰灰冷冷,就算得到所有,都填补不满的空落气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他到底想要什么,才能为之真心一笑?
五皇子显然捧高着安鹄,“安大人快快请起,我三哥情况如何?”
“太子殿下仍昏迷未醒,但如御医确诊,殿下至今不醒已非病由。”安鹄起身。
他令都护军封城拿人时,就想到可能会惊动各方,因此看到两位皇子也不诧异。只是,对于六皇子的出现,即便强忍,心中还是冒出一股凛冽寒气。六皇子若不是出身好命,根本不配得到兰生。今日他对其下跪,他日待太子登基,六皇子的好命也就到头了。
“难道真是中了邪术?”五皇子急忙问道。
“东宫负责清扫寝殿的小太监和出宫多年的乳母已经招供,有人付大笔银两给他们。要了太子的头发和生辰八字,此乃施行邪术的必备之物。根据这些招供,东宫卫和都护军已有眉目,对凶徒正在紧急缉拿之中。”安鹄招手让宫女们照亮前路,自己慢慢退到五皇子身后,躬身跟行,“两位殿下这边请,安丞相和黄阁老也刚到,而贤妃娘娘早到一会儿,这时在太子殿下寝宫探望。想来快出来了。娘娘心系太子殿下安危。正焦虑万分,若看到两位殿下在,应该会安心得多。”
泫瑾枫不看安鹄,但道。“三哥虽遇危难。今日却有这么多贵人为他守护。必然平安无事。”
安鹄也不看泫瑾枫,“六殿下吉言凿凿,倒似能猜凶徒如何行事一般。”
五皇子双目不及瞠。泫瑾枫神情不动,“我猜凶徒害三哥不得。安大人不也很能猜,否则怎布下这天罗地网?安大人不愧白岭剿匪的头号功臣,三哥有你为他参谋,真能省心不少。”
“六殿下缪赞,下官担当不起,只是太子殿下于下官有知遇之恩,如今殿下有难,下官豁出命去也要将害殿下的人捉出来。”说漂亮话的人,在这里。
还未进偏殿,见贤妃由一群宫女簇拥而来。儿子不妥,当娘的自然觉得天崩地裂,迈不动步子,让两边人扶着,眼睛红通通,哭得很不少。她看到泫瑾枫,表情瞬间一恶,又眨眼转脸换了欣慰,伸手让两位皇子扶过,说皇上不在,又不好过于让太后老人家操心,她也不知怎么办,太子只能靠他们当弟弟的尽心扶助了。
泫瑾枫自然道是,却想到兰生提的一夫一妻看似霸道,违背夫纲,但其实是根除后宫后宅弊病最直接的方法,再无妻妾争宠,再无异母子息明争暗斗,不至于弄得家不像家,国不成国。即便是帝王储君皇子贵族,都该受到约束力,而非皇权保障下的肆意妄为。
“三哥吉人天相,一定会醒的。”小坡子说,当初他昏迷时,人人都将“六皇子一定会醒”这话挂在嘴边。实在是不值钱的话,所以泫瑾枫又加一句?
“我愿以血护血,无论什么邪术暗中捣鬼,此刻起,就在东宫殿,守到三哥苏醒为止,寸步不离。要害三哥,先害了我罢。”出乎众人意料的一句。
以血护血,即是用同脉相连的父母兄弟姐妹之血祭符,守护骨肉相连的亲人免于能术迫害。归本溯源,开国泫祖惧怕风族力量,命令归顺他的三大能族合力创出,以牺牲血亲保护自己的一种霸道护身符。此符有没有救过泫祖的命,史书上并无记载,但制法由玄清观观主代代相传,如今传至方道长。
古老,无例,但方道长除了占算准确之外,就这么第二件宝,算得显示与别家道士不同之处,故而贤妃知,五皇子知,安鹄也知。不过,让他们愕然的,不是这符的神秘,而是泫瑾枫提出自己挡邪的意图。
六皇子显然在讨好太子,是三人一致有的第一反应,但接下来就分歧了。安鹄认为六皇子藏有不可告人,却想不透他的打算。五皇子傻乎乎暗叹自己怎么没想到,又怕跟着讨好却真丢命。贤妃则心头欣喜,不管六皇子真心假心,至少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救儿子的办法。
“瞧我,怎么忘了方道长?”贤妃立刻敦促安鹄,“安大人,快派人去请方道长来。”
“贤妃娘娘不用急,我出来时已着人去请,好在方道长这两日代我岳丈处理无极宫的事,应该仍在宫中。”泫瑾枫说着,方道长就入了廊下。
泫瑾枫做得面面俱到,把五皇子逼急了,脱口而出,“贤妃娘娘安心,还有我……”舌头差点打结,“我和老六一起为三哥挡邪。”
贤妃心中放下大石,连假推辞都省了,“有你们两个好弟弟,太子醒来必定感动。”
待方道长一上前,贤妃和五皇子就忙问他秘符之事。虽然泫瑾枫最先提议,这会儿反而安静,留意到安鹄审视自己的目光,也只当没瞧见。
而帝陵外,兰生没看到来领她的人,却看到了一列往杂草丛纵深而去的磷光。左看看,右瞧瞧,谧夜之下,无可疑影子,于是就顺着磷光入草丛拨行。
光在她身后悄然熄去,东弯西绕,约摸行了两刻,眼前豁然开朗,来到一座青砖堆砌的无碑圆墓前。周围并没有她想象中磅礴开阔的地陵,也许因为周围都是树挡住,不知这是哪里。正打量,忽听喀喀喀的声音从圆墓里面发出,然后弧面弹出一扇门来。
“放下你手里的灯,进去。”声音从林子中传来。
兰生拉开门,走了进去,很快又听到门合上,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她的无畏之心,大概来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盲目,还有倚仗着藏得很好的秘密。
心念生,风色起,但墓室突然一亮,壁上摇晃着三道影子,她,前方半身地梯中的人,还有身后押着她的人。她不好回头去看,但前方那人扎着童子髻,细眉细眼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奇异的是,火把烧得只剩几公分高,好像直接从少年手上发光,少年却面不改色,一点都不觉得烫。
兰生叹口气,不是说天下能者差不多绝了吗?这,这,这少年是什么东东啊!她虽能刮点小风下点小雨,基本派不上用场之外,还希望保密到天下太平的时候,从此可以彻底不用,可少年怎么就随便对不知底细的陌生人露这手呢?一点保护自己的安全意识都没有!
“小兄弟,我看你手里的火把快烧完了,我的灯盏借你吧,琉璃制,防风,不伤手,就在墓外。”收敛点吧,灭三族的人可能是代代泫帝,但随着她心口的纹案渐显花形,时而会有一种如临深渊的莫名慌张,“而且,我看过不少像你这样的人,后来都病得厉害,还不如普通老人家有力气。”
细秀少年小手拍胸膛,神情却调皮,“别说后来,小子怕怕。”
“霍晋,不要顽皮,东海夫人关心你,你最好听话。”刚才喊兰生进墓室的那个声音再度响起,却并非来自兰生身后。
祸精?提醒了她要装她娘,兰生清咳一声,顺便向后看,立刻惊吓到站歪了。
要说长相奇特的,她见过不少。无果平常苦瓜,动肝火就变恶鬼面。还有红影,疤痕翻肉,可怖到看一眼后要闭一眼,但也好歹结了疤。然而,她身后这个男子,脸半边没了皮,肉还好不新鲜的感觉,丝丝红线,好似仍在渗血。露牙像笑,其实是没了小半边的唇瓣。
“东海夫人不必惊,霍国相貌虽异,也无法像寻常人那样开声说话,但心地很善良。”那声音又道。
祸国?这两兄弟的名字,奇葩了。还有没有第三个,叫殃民的?兰生从不以貌取人,之前只是一眼惊,抬手笑得优雅,不知自己这时连气韵都像她娘。
“祸精”手中的火球飞起,落进“祸国”手中的灯盏,兰生的灯重新亮起,令她知道了那些磷火是出自谁的手。
声音从墓室下方传上,“阿晋,阿国,领东海夫人下来吧,照清阶梯,不要摔了夫人。”
霍国走过去,霍晋跳上来,少年把玩着只剩一方块的木头疙瘩,满不在乎木头还未烧烬,开心嬉笑。
“东海夫人请吧。您女儿跟您一点不像,清醒之后一直战战兢兢,除了承认是南月兰生之外,其余一问三不知,也没有遗传您的沉静优雅。”
伊婷没告诉他们抓错人。思忖间,兰生来到地梯前,随霍国往下走,越来越不枉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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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生得连国庆都忘了,祝大家节日快乐,好好度假哦!
聆子没假,但是退烧了,只有嗓子还哑,咳嗽还不少,满地元血复活。会加油码字的,谢谢亲们惦记关心,还给我那么多粉红支持。(未完待续。。)
第269章 强族
外表看起来只是一个圆包墓室,下梯以后方知,上面只是入口罢了。这个无名之陵,厅堂明室,廊栏窗棂,人宇叉手顶,檀斗挑梁尖,砖垒墙石铺地,覆盆莲花柱,各处雕卷草刻火莲,绘有飞天和金翅鸟的彩画,精致完全可媲美凡间富贵美屋。
兰生跟随霍国走到底,进入一间宽敞的石室,中央砌着石台,台上放置一只小小棺柩,棺柩上铺着一张金翅鸟的绢绣。砖壁点着火,满室昏亮,她尽量背光站,掩盖妆面,但还没能仔细打量石室中的布置和装饰,就听到呜呜挣扎的鼻音。往角落一看,见一大一小两人被绑着双手,嘴里塞了布团,脚上铁链哗哗直响,链子另一头铐在墙上铁环之中。
大的,也就是发出呜呜声的人,自然是伊婷。看不出战战兢兢的模样,发髻全散了,有点像狮子头,杏眼张得老大,大概知道绑匪要找兰生的娘,完全没认出那是兰生。
“我儿莫慌,娘既然来了,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不管伊婷看不看得出来,兰生决定先发声。
伊婷怔住,却是聪明的姑娘,心想对方应该看出她并非兰生,但还呼我儿,多半有备而来,立刻安静坐了回去,还轻轻撞了撞旁边的小人儿。那个小的抬起脸,抽抽小鼻头,往伊婷身上靠紧。
等兰生看清那双兔子红的圆眼睛,还有脏兮兮却哭花了的圆脸蛋,不禁大感诧异。这个小人儿是查玉会余老的孙女小鱼。为什么还抓了她?
“东海夫人,幸会,在下桐真吾,出自西域能族。霍国霍晋是我收养的弟子,霍国擅驯飞禽走兽,霍晋为火童,不惧烫烧,能擦肤生火。”布衣布鞋,中等身材,声音的主人也在石室里。只不过从坐到站。让兰生看见了他。不似霍国的诡貌,不似霍晋的灵能,他看似同普通大叔无异,唯有腰间一把桃木剑颇乍眼。
兰生没想到对方如此坦荡自报家门。说他撒谎吧。好象也没那个必要。
“我不必同夫人撒谎。因东海西域出风族,本是一家兄弟姐妹,而邬氏姐妹虽嫁了南月涯。一直深居简出,只为苍生显能求灵,并非传言中朝廷走狗。桐真吾虽无强能,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不然也不敢请夫人来了。”桐真吾回答了兰生的心中疑问。
兰生眸光一敛,“你有何能?难道是读心术?”那么,今晚全盘计划就完了。
“我只是符师。没有符,就和寻常人没两样。我也不会读心术,眼神还算好使,看得出一点点夫人的想法。”桐真吾再为之解惑。
兰生来之前,邬梅已经猜到对方有符师,也跟她解释过了。同一般制符的道士或巫者不一样,能称为符师,是因为他们天生具有注灵力入符纹的一种能,而不单靠符纹本身之术。同样一种符纹,由符师制作,就能强十倍之效。
灵力耗命力,就算没有中那种消能的毒,也逃不脱混血能者的短命诅咒,但这是兰生头一回遇到自家人之外,不占不卦不算,不拿易经说吉凶,货真价实的同类,心情和感觉都有些复杂。
“听你说话很客气,不过做事却毫不客气。虽不知你的目的为何,不会有杀人的打算吧?”最终,将复杂简化,保持冷淡的距离。
桐真吾一点凶相也无,“以夫人的本事,该知我目的何在。大荣泫皇翻脸不认人,忽有一日我惊觉时,我族已无存,能血凋零。我查究真相,不料发觉这大概是背叛母族之天报应,便隐居白岭山中,再不打算理了。谁知太子以清剿为名,邀功为实,血洗白岭。正逢我带阿国阿晋入深山清修之期,我妻不愿受辱而自绝,我子不过八岁,却被兵士砍了头颅凑军功。如今,我来复仇。”
他说他来复仇,面色平静,语气不扬,像说着无关紧要的事,反而是听者替他感受到了家破人亡的惨烈悲愤。
兰生慎重,想过才问,“时隔两年来复仇?”虽说,她也是报仇不晚型的。
“太子非寻常百姓,不得不仔细筹谋,单为他的八字,就作了他乳娘一年的邻居,更不用说别的。”
兰生道,“除了八字,还需什么?”
桐真吾却不答全,“我本以为一切俱备,趁这回太子病倒,想用符镇住太子魂魄,让他尝尝烟消云散前的心神俱裂,受尽身不由己的撕裂之苦,却可惜我的能力不够,只令得太子昏迷而已。这几日大量耗灵 ,眼看就快支撑不住,唯有找能手相帮。“
“那也要我能帮。”兰生冷着目光。
“东海以筮术见长,乃三大能族之首,大巫之能传闻中神乎其神,所以除了夫人,我想不出还有第二人会更合适。”桐真吾不是一个能从表情判断出想法的人,叙述平常。
“东海确实以筮术见长,不过筮术并非天能,两者相去甚远。至于其它的,还真是传闻,连我都不曾听过。”此时的兰生与邬梅的气质合二为一,自身都强势,也无惧强中手,态度十分冷淡,“我再如何深居简出,也是大国师之妻,与南月氏共同效命于皇族,杀太子不仅违背我夫家忠誓,还是满门抄斩不可赦免的大罪。你虽拿了我女儿要挟我,国师府几十口人的性命我却不能不顾。”
“但夫人刚才对令千金说,一定会救她出去。”时间很紧张,可是心战不能慌打,桐真吾瞥一眼靠墙摆放的香案,青烟缭绕,火星尚存明灭之间,符阵仍能用。
“我还有半句未说。若救不了,我母女二人就不出去了,反正已在陵墓里,地面上添块墓碑就好。既然是我女儿,会和我一样分得出孰轻孰重。”兰生也注意到那张香案。
案上铜鼎竖一短截红线香,快烧完了。铜鼎旁边贴着一圈黄纸符,符上是朱笔绘得难解图案。符圈中一只金碟,碟里一张墨纸条,纸条浮在鲜红水面上。很难想象,这样几件东西竟能让人一直昏睡。
即便自己也身怀与众不同的能力,兰生依然觉得不可靠,尤其能者如今跟濒临灭绝的稀有动物一样,不但遭到外界严打,自身还像定时炸弹,悲催得可以。守着先人们的传说,沾沾自喜而不思变的话,最后下场是可预见的。
她想明白了,以前就是普通人,所以对普通人的生活方式不需要适应过程,脚踏实地干活,挣钱买饭吃,有没有天能通感,对她要走的路影响不大。可她的同类们似乎反弹得厉害,先有她娘和她姨,再有她爹主导的明月流不甘沉没,还有眼前这三人,今后不知会否蹦出更多。
任何人有想杀太子的意图,她都无所谓,但是仅凭能和术?
相信她,对付一国的储君,绝不会那么容易的。以少胜多可以赢一时,长期而言还是会寡不敌众。能族才多少人,到不到一千,有没有一万?而大荣户司的统计,全国近四千万人。能族真要那么强,皇帝就不归无能的泫氏当了。能族是少数民族,能力是越用越少,寿命是越来越短,动辄各种代价,没有白吃的饭。
“夫人将我当成杀人不眨眼的凶徒,我却尚无伤害夫人和令千金之意。”桐真吾此话真心,“今夜请夫人来,你知我知,所有事由我一人承担,死也不会供出你们母女。”
没再看到其他同伙,兰生心里便开始盘算怎么才能一下子定住三人,同时朝伊婷那边努努下巴,“说了这么些,好歹给我女儿先松了绑,我虽没特别娇生惯养这孩子,她从小到大却从未遭过这种罪。还有,那个小丫头是什么人?”
石室方正,六乘六米大小,此刻霍国和霍晋守东门两边,桐真吾在正西墙前,伊婷和小鱼蹲坐东南角,而她立在中央,这样分布是不可能连着贴出三张符的,需要改变位置,或者三对三。
心动就行动,兰生走向伊婷,步子不能快,看着桐真吾的神色移动。
“夫人通筮,应该知道与生辰八字搭配最好的是什么。”桐真吾没有阻止兰生去解绳,“我们怎么也拿不到太子本人的血,不过运气很好,拾到他的骨肉。”
兰生的动作一顿,回头望向桐真吾,两张定神符从背后送进伊婷手中,语气愕然,“你所指的骨肉不是我以为的骨肉吧?”
“太子狩猎,遇美强求欢。女子不但名节毁了,还有了身孕,家中父兄带她离开都城。母亲抑郁而终,但孩子平安长大……”
“荒谬!既是伤心地,为何还回来?”小鱼是太子的私生女?兰生虽知小鱼的爹很讨厌朝廷和贵族,没看出他或余老对太子有特别复杂的情绪。不过,她和他们也不熟,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家事。
“像我一样。”桐真吾又指指那具小棺木,“这是先太子妃大儿的陵墓,未满周岁就夭亡。骨和血,都齐了。”
就差东风。(未完待续。。)
第270章 魔高
桐真吾说得很真,但兰生很难尽信。小鱼若是太子的女儿,余家父子必定千藏万藏,这人从哪儿打听到的呢?不过,当务之急,先引霍国霍晋来解链子,她的计划才可行。
利用自己的风能,也许比三对三的法子既快准又省力。倒不是她没想到,而是还不想展露人前。
“也得解开我女儿脚上的链子。”她在伊婷手心比划完毕,直起身往桐真吾走去,“不然我女儿不舒服,你和我就不用接着谈了。”
“我以为夫人已经拿定了主意。”桐真吾神色如常,语气如常。
“因为你刚才说一人担责,绝不牵扯出我母女二人。我想了想,如果你言出必行,我也不必钻牛角尖,有商量的余地。”兰生停住,似乎打量香案,其实与桐真吾不过一跃之距,“这碟中是那个小姑娘的血么?”
金碟之内的鲜红水面原来冒着无数细小的泡,泡裂一层,水浅一层。看到异象,心惊眼不惊。
“正是。”听到可以商量,桐真吾的眸光反而沉了沉。
“你本打算让我如何做?”碟子很浅,血量不多,只是一直这么维持着,也可怜了小鱼。
“请夫人教我画东海镇魂符。”对话终于顺利起来,桐真吾的表情却越发深不可测。
“镇魂符?”兰生这才察觉,从开始到现在,桐真吾反复提及镇太子魂,而非取太子命。“你不是想杀太子么?”
桐真吾道,“东海此秘术可将人的魂魄约束于体内某处,无法再控制身体和思想,如活死人一般,要是镇久了,人还是会死,不过死得慢些。”随即面露笑意,“夫人是东海传人,没道理不知道,却是考考在下?”
大巫手册当然没有记载秘术一类。兰生只凭字面去想而已。听桐真吾解释的和自己所想得差不多,但收尾那句话里似有质疑,轻描淡写回答,“并非考你。而是奇怪你舍近求远。那么难的骨肉血和生辰八字都拿到了手。却不直接为你妻儿报仇雪恨,还搞劳心劳力的长期抗战。”
“夫人生活优越,不知恨到极点的那种感受。我可不想太子死得太痛快。”桐真吾的那丝笑意还在,却令人不禁寒栗。
“这声优越好不刺耳。”兰生冷笑。
桐真吾不以为意,“东海传人嫁了皇族唯一重用和信任的能派明月流,在帝都风光当着贵妇们,连东海巫族也因此被皇帝照顾到了,难道不是优越?”
有关能族东海这些事,她是外面人,知道得很少,还几乎都是道听途说没,不过如果东海巫族真过得那么滋润,她娘这些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只看别家笑,不知别家泪。我要过得那么好,这会儿就不是自己来这儿,而是禀了官府,女儿照样救得出,还将你们全捉起来送给太子砍头去。”兰生对小鱼勾了勾指,又对桐真吾道,“教你画符之前,先让我摸摸小丫头的骨吧。既是秘术,一点偏差也不能有。还有,到底给不给我女儿解链子?不解也是不教的。”
算命大师也好,巫婆大神爷好,谁不会装混?记得葛婆婆一上来就对她这么做,那时吓得她以为自己魂都要飞出去了。
桐真吾点头,“阿刚,你为南月小姐打开锁链。阿晋,带小丫头过来。”
动了。兰生沉眼,目光随一高一矮的身影动,好像拧螺三角尺在画板上滑动,脚步悄移,心里就有了精准的计算。伊婷搞定霍国,而霍晋带小鱼过来时,她会处于最佳位置,先定火童,再定姓桐的,以最快速度。就算桐真吾反应不慢,她近距离运风,没人能看出异常。
想得很好,算得到位,信心足够,行动力也足够,袖中双手各捏一张符,迫使自己专注,别去想这些定啊神啊的符不可靠,眼看着霍晋到了身前,她抬起左手——拍!
正中额头!
但霍晋的脸活泛得像猴子,各种作怪,身体扭动似麻花,连脚趾头都没定住一根。她就说不靠谱吧,兰生朝天翻眼,却毫不犹豫,一个漂亮的转身蹬跃,向桐真吾面门拍去,
也中!却是桐真吾放水。
他一动不动,面上却泛起了笑,“你不是东海夫人。”
那边伊婷啊啊大叫。霍国抓住了她的腕子,没收她手中的符纸。这三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束了战斗。
“才看出来?”兰生收回视线,抿唇微翘嘴角,脑袋却开转,想别的法子。
“你说解开那位的链子就能接着谈时,我开始怀疑了。毕竟,我是准备好东海夫人坚决不合作,最后要借药物控制意识才能达到我的目的。你答应得太快,且一而再,再而三说到链子,令我不得不怀疑你有企图。而你对镇魂符显然不通,虽然解释得相当巧妙,不过掩饰就是掩饰,如同你的扮妆。女儿有难,当娘的哭还不及,怎会有心思涂脂抹粉?”桐真吾眼力好,戒心强,兰生站近后,他渐渐察觉不对。
“既然早有觉悟,一开始用药就是了,说那么多做什么?”兰生好笑。
“因我尊重东海夫人,没有期望立刻说服她,却期望能够说服她,尽量不要用蛮法。”关键是这个说服她的点应该刚刚好,太早太晚都有问题,桐真吾眯起眼来,“不过,我错看了东海夫人,以为她是位好母亲,会为爱女奋不顾身,谁知竟让他人扮作她来冒险。想用区区几张定神符就能制住我们么?”
“我也觉得过于草率了,但为何定不住你们?”学无止境,哪怕是在坟墓里。
桐真吾但道,“因为我是符师。说吧,你是何......”眼前背光的女子忽然身影模糊。
他闭眼晃了晃脑袋,再睁眼却是天旋地转,不由惊喝,“你在符纸上下毒?”
兰生神情很无辜,“没有。”
她没有在符纸上下毒,只是在贴符纸的时候,顺便扎进了几根毛毛小雨针。有花出品,绝对眩晕。
瞧,桐真吾重扑在地,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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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回家比较晚,还差1000字,明天补上。(未完待续。。)
第271章 斗能
霍晋尖叱,响指打出两团火球,向兰生打来,“什么没有?分明就有!你竟毒害我师父,那就别怪我们下手狠!”
一着失策,连环翻盘。从定神符无用到撂倒桐真吾,三对三成为一对二的战局,且对手还是能者,兰生本能的反应快过脑袋理智的转速,连她自己都不知该怎么做,只听双袖哗啦啦起风声,想着不能被烧焦,抬手挡火。
嘭嘭两声,火球各自飞开,撞上砖墙炸响。随即,石室便陷入一片寂静。
兰生放低了手,对上霍晋吃惊的表情,连忙捉袖拍裙,用无比庆幸的语气长吁,“还好打歪了,吓死我。”
霍晋的下巴往下掉了半寸,任小鱼跑到兰生身后也无心管,半边脸皱成一团,陡然大叫,“我打得不知道有多准,是你……”他眼花了吧?火球没碰到她的袖子,就被挡开了?“你怎么做到的?”
“哈?”兰生装傻,抬袖遮半面,“你不是看到了?这么做的啊。”眼波流转,见霍国冲到桐真吾身前捉脉,而伊婷呆站在原地。
于是,她又道,“没有我的解药,你们师父会一命呜呼的。放我们走,我把解药给你们,如何?”
忽闻清脆几声鸟叫,火童立刻向后连翻几个跟头,落在伊婷身边,将定神符拍上她额面,打指出火,冷着脸道,“现在就给解药,否则我烧毁她的容貌。就算你不是东海夫人,也是奉命来救东海夫人女儿的吧。”
感觉小鱼靠着自己瑟瑟发抖。兰生却笑道,“不是啊,我只是打前锋来探明凶徒藏匿的地点和人数,给人领路而已。我本来不好意思告诉你们,东海夫人的女儿好好在家里待着呢,你们抓错人了。”说着话,看向蹲身把脉的霍国。
霍国闭目,然后鸟叫声就从他少掉半块唇肉的缺口发了出来。
火童听后才开口,“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了。好。她既不是南月大小姐。留着也没用,先给我们当了陪葬……”见兰生往霍国走去,不由起急,“大师兄。怪女人向你走过去了。”
兰生并未停步。“自己扔东西没个准心。还说我怪?我看你师兄这时是作主的人,就不劳你当传声筒了,省得挺好的诚意变成恶意。双方误会。”
霍国睁开眼,火光映亮他半边血肉模糊的脸,很恐怖,但他眼中其实没有令人惧怕的邪恶。
“我大师兄不会和人说话的。难道你不但能挡火,还通鸟语?”火童大有嘲笑之意。
“我不会鸟语,不过——”兰生一声唿哨,一道小巧灵活的影子窜入石室,捉了她的手爬上肩,“我懂我的小猴说什么,只要你师兄改说猴话,我就能明白他了。”
火童嗤声,“你的小猴?我大师兄驯过的动物是不会再听旧主话的,要不然怎会乖乖听话迷了主……”话语一顿,愕然盯着兰生,“你才是东海夫人的女儿!”
暴露了,兰生却安之若素,摸着小黑的油毛,这回没嫌弃,“你让这个半边脸没法看的大家伙驯服了吗?”
“吱吱。”小黑舒服得颤着眼皮。
“它说没有。”兰生看着霍国,挑眉挑衅,“你要不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实力?如今江湖骗子太多了。一个符师让迷针扎趴,一个火童打不着火,一个驯者又能闹出什么笑话呢?”
“你!”火童气怒。
霍国发出了吱吱吱一串音。
小黑对这些音有很大的反应,大眼骨碌,歪着脑袋瞧霍国,好像在判断他是不是猴子一样,显得浮躁不安。但随着兰生抚得舒服,仍垂了眼,捉兰生一缕头发,吱啊啊几个音。
霍国连声几串音,其中甚至连兰生都能听出的严厉命令。
手慢慢摸着小猴的皮毛,看紫风将它全身包裹,兰生凤眸轻浅,“小黑说你太吵。”
霍国并非一出生就带着半边骇人的相貌,而是小时候误食奇草导致的,后来被父母遗弃在深山老林,和各种动物打交道,发现自己渐渐能够模仿它们的叫声,不但可与它们交流,还很容易驯服飞鸟走兽。师父捡到他后,多年修习此道,他还从没驯败过。虽然他未曾见过这么具有灵性的动物,花了比平时多得多的工夫,放走小猴时,他有十足的把握它能将人带来。谁知,小猴带错了人,又对他的命令置若罔闻,仍依赖旧主,再想到此女从阿晋的火攻下安然无恙的景象。
霍国重新发出鸟叫声,很长一段。
火童的神情起先不以为然,后来收敛沉目,问兰生,“东海夫人的女儿平凡寻常,众人皆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怎么不寻常了?难道只是因为我比你师兄更管得住这只猴子么?”都说跟她说猴语了,结果还是让火童传话,“你养几年猴子试试,管吃管住管玩管洗澡,伺候全方位周到,也不会一下子就投进你师兄怀抱的。驯养比不上心养,别的动物未必,猴子还有点良心。”
“我们能否吹吹香灰?香案那边要是烧完蒸干,太子就醒了。”火童却道,“然后,我们再放你走,你把解药给我们。”
兰生看了看香案,信香几乎埋进灰中,烟薄浅,青断续,而金碟里血水几乎就要蒸干了,“要放现在放。”
“你不同意就算了,反正太子如果醒过来,师父和我们也没打算再活,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火童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确实,太子昏睡属于结果未明朗,若是醒了或死了,都不必再谈,兰生只得应允。
霍国站直,走到香案前。轻轻吹开香灰,原来还有寸长的香尾。接着,他拿过一只玉碗,往金碟里补了血水,不过碗也倒空了。
面对接着耗的郁闷状态,兰生还真没办法,因为伊婷在火童手上。
但没办法也得将谈判进行到底,所以等霍国就要走回桐真吾躺着的地方时,她道,“到底要不要你们师父活?再不服解药可就迟……”
霍国忽然腾空飞起。云步拉弓。直向兰生面门踢来。与此同时,霍晋蹬墙,借油火连弹出数对火球,又快又猛。两人大概用鸟叫声串通好的——陷阱!
伊婷惊呼小心。小鱼吓哭了。拉着兰生的裙边不知所措。右边踹她脑袋的脚越来越近,正面火球躲得了一只躲不了一双。凭着不会武功的千金模样,利用几根银针。令柳夏泫瑾枫等大男人们纷落马,却都是一招搞定,像这样让人毫不留情两面夹击,一般而言,似乎只有抱头等死。
但兰生还真不是一般人,反应快如闪电,左臂向霍国挥砍,沉喝,“小黑,咬他!”
小黑攀着兰生的胳膊窜出去,从空中抱住了霍国的腿,龇露白牙狠狠咬下。霍国闷哼一声,自高坠落。
就在那几秒之内,兰生将小鱼推到一边,喊伊婷照顾小姑娘,又以令霍晋乍舌的闪身法避开多数火球,唯有最后一只是用袖子甩回的。那火球正撞在刚落地的霍晋身上,虽说他不怕烫,但还是会疼,半身衣服也烧没了,熏黑一脸。以牙还牙,最能让对手狼狈。
霍晋又叫起来,“大师兄,他一定会能!”谁能这么拨球推球闪球的!还是火球!
他话未完,兰生已到他面前,双手将少年提了起来,“两个对付我一个,还是什么能者,也真好意思。”虽说闪得很快,却好像被烧伤了一块,小腿疼烫不已,令她心情差。
火童一点不怕,油腔滑调笑哈哈,“我是小孩子呢,大人打小孩,是你不好意思才对。还有,我告诉你,除了手指打火,我还会——”
鼓眼,鼓脸,憋脖子粗。这样!这样!这样!
兰生笑得极恶,“哟,小兄弟,我又没掐你脖子,怎么说不出话来?除了手指打火,还会喷火吗?”
火童压了脖子骇瞧着身上,“怎么会这样?火呢?”
“对啊,火呢?”兰生最爱之一——火上浇油,“先提醒我一下,会从哪儿出来,看我能不能躲。”
火童腾空蹬脚,被她打击得七窍生烟。真的,七窍生烟。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冒白气,似烟一样。
兰生淡淡敛眸,不过在小子脖上加了一道风圈以防万一,想不到还有抑制他能力的作用,倒是新发现。新发现,趁新用,两道风分别箍了他的手和脚。
“喷火童子,打个商量,现在我去对付你大师兄,你别发火,坐着等一会儿。乖得话,姐姐给糖你吃。”
这要是一条喷火小龙多好,左肩站小猴,右肩飞小龙,她也可以大闹天宫了吧。阴森的墓地,神幻的能力,脚下踩得已经是云,而不是地。谁坚持脚踏实地,谁就傻得倒霉。
兰生松了手,转身向霍国走去,正好将被他抛出的小黑接住。小黑吱吱叫,手舞足蹈要再扑回去,和兰生也有点像了,越难越来劲的要强脾气。
霍晋跌坐地上,啪啪弹指,却连火星子都不见一粒,顿时傻了眼,哇哇大叫,“大师兄小心,她真是邪门,抓我一下,我就不能用火了!”
经过小黑一番捣腾,霍国换到另一个方位站着。光的角度变换,照亮了他的另半边面,无论如何形容,兰生脑海中强烈映现五个字,恶魔和天使。半边似从地狱之火炼出的鬼形,半边却似不落尘埃的云仙。
“还要继续么?”虽然对方半脸令人惊艳,但她气势炽盛,“没了师父,少了师弟,这里唯一的动物只有我家小黑,你纵有指使虎豹的本事,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用武之地。”
霍国没再模仿任何动物的声音,只是手中多了一把桃木剑,剑尖穿符纸,另一手的掌心破出血印,飞快在空中比划。符纸烧起,金边烬,黑烟飞,人忽然从兰生的正面消失了。
兰生正奇怪,小黑吱一叫,拉她的头发。她还没揣测出它的意思,霍国竟就出现她右手边,向她刺出一剑。刚才明明是桃木剑,这时却是锋利宝剑,她慢半拍,手臂便被划破了皮。等她定睛再望,霍国又不见了。
“吱!”小黑这回拉得用力。
兰生吸气,往小黑拉她的方向退,看到霍国从幻影变成实影,仿佛破开空间,落在前方不远,一剑刺空。如果自己还站原地,可能就成肉串了。她看不见的人,小黑能看到?
霍国起初以为是她撞运,但随着每剑都偏差了几分,心中就很诧异,以为她已经看出幻阵。幻阵是师父事先布下的,只要踏进阵中,烧一张他的名符,他就能随心所欲在对方视觉中出现消失。要破阵,就得毁去布阵的符。
兰生哪里知道符阵是什么,只是视觉感有一种不实的怪异。而且伊婷和小鱼也不见了,即便明知为幻象,却不能运风威杀,因此陷入了窘迫的境地,只能靠小黑的灵性躲开霍国每次攻击。然而,她很清楚,持久下去对自己非常不利,尤其难以匹敌对方的体力。
霍国也看出了名堂。他原本认定对方即便不是能者,也肯定擅长方术,所以能精确避开,可是她却迟迟不破幻阵,一直消极抵御而已。幻阵只对人有迷惑,这么一来,只能解释她根本没识破,而是完全靠她那只通灵的猴子。猴子再有灵性,也比不过人的狡猾。他稍加思索,决定了以声东击西为制胜招。
兰生照小黑拉着她头发的那个方向走,但霍国的剑突现,刺入她肩膀,不过眨眼之间,连本能都不及反应。
眼看这剑能要她半条命,竟是一阵天摇地动。剑尖晃离她的肩,地面震得她整个人跌在地,肩上流着血,但至少眼前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石室天顶簌簌掉落着灰土,霍国和霍晋同时跑向桐真吾,俯身护住了师父,伊婷和小鱼则爬到她身边,对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显得忧心忡忡。
只有兰生,暗道幸运。就是这幸运,来得快,去得也快。(未完待续。。)
第272章 栈道
东宫太子寝殿。
花园亭中,泫瑾枫伏桌而坐,眼睫轻颤,眸珠亮灭,似昏昏欲睡。原镜月殿最美的景,因嫉妒已经被填被毁,东宫殿虽耗了六皇子府两倍的银两,除了奢华,却也只有奢华。
方道长赶往玄清观取秘符,来回也要天亮了,不过至少令贤妃暂时安心,回宫休息去了。东宫既然由两位皇子坐镇,安鹄就自请出宫督促搜人,连他父亲都得听他调遣,真是扬眉吐气。
只不过,那位大概还不会满足。想到这儿,泫瑾枫忽听脚步轻悄。眯眼朦胧,见一道影子妙曼,手中展开一片衣,向他走来。他立刻睁眼,直起身,任对方的动作陷入进退两难的尴尬。
泫瑾枫眸冷神清,“婀美人深夜还未歇息,照顾三哥辛苦了。”
婀姬讪讪收回披风,绝美的容颜满是苦涩,“婀姬若是为了殿下,即便做牛做马,也不会嫌辛苦。殿下还是入殿休息吧,亭中风来八方,湿气也重,殿下贵体万金,可不能再有闪失。”
泫瑾枫不动。这时花园的静都不似镜月那时,暗影重重,云石之后仿佛有眼睛,花海之下仿佛有陷阱。突然想念了尔月庭,那个可以安心说话,放声大笑的——家。这字出现的刹那,长久空落的心,一种难言的,能会心一笑的情绪,突然满溢。有家牵念,原来是这种欢喜的感觉。
“不妨事,本殿下在贤妃娘娘面前夸了口。三哥不醒,本殿下也不走。像五哥那般呼呼大睡,怎显诚心?”心情好,说话也莞尔,“倒是婀美人早些歇息得好,哪怕夜深人静,你我如此见面,并不妥当。”
婀姬怔望着他,精心描美的黛眉拢起一丝疑惑。
泫瑾枫看在眼里,心头也沉。神色却不变。“怎么?”
“婀姬与殿下相识四年,若将初时和如今放在一起比较,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呢。”婀姬仍记得两人相见的第一面,六皇子正和群姬嬉戏玩乐。放浪形骸的笑声令她厌恶。就像如今的太子给她的感觉一样。
“莫提年少轻狂时。”泫瑾枫只道一句。
“是啊。那时殿下才十六七,当真是翩翩风流美少年。然,婀姬对殿下心动。却是三年前的盛夏,时隔数月不见,殿下再到飘香苑的那日。”仍轻狂仍傲慢,言语仍轻浮,但偶尔间多了一份沉着,多了一种智慧,令她的感觉也变了,心跳不已。
“婀美人想说什么呢?”他说莫提当年,她却沉浸了,或是怀疑了?后者的话,岂非要逼他做恶?
“怨六殿下而已。”婀姬陷在自己的心事中,完全没有察觉泫瑾枫目中闪烁寒意,“若殿下早些过了年少轻狂,婀姬能早些喜欢了殿下,想方设法留在殿下心上,殿下就不会轻易舍弃婀姬,此时婀姬便可以和殿下相守了。”不会如此,厌恶自己的男人,厌恶自己。
“本殿下一病不起,错过了婀美人的赎身日,也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不过,三哥对你颇为宠爱,太子妃未选,东宫中的女子就以你为首。婀美人聪慧灵秀,待三哥荣登大宝,后宫之内必有你一席高位,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而且,婀美人安心,本殿下不会不顾念旧情,后宫争宠之事也能助你一臂之力。”跟他说动心?哼,他要是贬为庶民,看她动不动心。
“当真?”婀姬是聪明女人,有了野心,就懂得权衡,再不做天真的梦。她和六皇子已不可能,但能得他相助,对她当然大有好处。
“自然。”一说权位,对方什么疑虑都没了,泫瑾枫笑勾嘴角,肩井却陡然一痛,不禁脸色惊变。
兰生!
“一言为定。”好在,婀姬沉浸于自己的美好展望,见泫瑾枫重新俯身桌面,以为他要歇了,连忙退出亭去。
哒,哒哒,哒哒哒,修长的手指敲着桌,漫不经心,耳朵们眼睛们还没注意的时候,敲打声就停了。
很快,“六皇子守了太子一夜”,“和婀美人说了几句话,但保持着有礼的距离”,这样的消息会传到心系东宫的人们那儿去,令他们浮想联翩,却就是找不出半点破绽。
帝陵外,红影飞落草丛中,对伏隐了大半夜的无果和小扫道,“娘娘那边好像出了事,殿下让我们立即行动。”
一旁,簿马奇问,“出了什么事?我怎么一点动静没听见?”
红影冷睨他一眼,“对方很可能是能者,有各种掩人耳目的法子,等你听见,就剩打扫残局了。”这大个子外号木头,果然够木。
簿马其实没那么木,立感红影女话中轻蔑,心里就不那么痛快。可他一向不擅长应对女子,又知轻重,即刻招兄弟们蒙巾遮脸。
小扫看得嘻嘻直笑。
红影瞪过去。
小扫跳到无果身后,还笑,“听无果说,你的剑比他还快。所以千万别瞪我,我胆子小,怕你的剑割喉。”
但等到了兰生下车的那片荒草前,小扫却再正经不过,掏出一把小扫帚,又让无果举了灯,开始扫草。奇异得是,他走的路和之前磷光的路线完全一致。看似普通的扫帚,不但可以当武器,还可以当追踪器,全凭它主人的本事,找到让树林包围的无名陵包前。
打开墓室的门,红影最快,小扫和无果紧随其后,三人飞快奔入暗中。
簿马呼口气,甩开武技不如人的不甘,发挥调兵遣将的长才,先命一队人在陵墓外探查防守,才带着另一队人跟进墓中。墓下精致的造设虽令他揣测到底是何人葬在此处,脚下毫无停滞,一边冲着无果他们的灯光奔,一边左右挥手,令兄弟们察看各室,自己来到尽头那间石室。
石室中只有红影,小扫,无果,然而到处狼藉,明显有打斗的痕迹。奇怪的是,天顶裂了,掉下不少碎屑,墙壁上还有好几团焦黑。
“人呢?”按照他的想法,应该暗中保护子妃娘娘,但六皇子和东海夫人一致认为会被对方察觉,所以明处由泫赛的人引对方注意,等子妃娘娘信号,而暗处由他们应对紧急,以免在信号之前就有意外发生。
小扫抓抓脑袋,有些烦躁,“肯定进了这里,但怎么可能打起来呢?我们那位大小姐根本不是打架的料,连扫帚都举不起来。”
“能者之争不需要力气。”红影却道,蹲身检查铁链和绳索,“绳索并非挣断,铁链也是用钥匙打开的。”
“小姐平凡。”无果帮兰生保密。
小扫瞥无果一眼,“是啊,她再平凡没有,除非能者内讧了。”
红影走到香案那儿,翻了翻香灰,端起空金碟嗅过,“簿将军,你派人看守石室,这些都是重要物证,也许殿下会派用处。”
簿马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听她的,这女子突然冒出来,直接就是六皇子的贴身侍卫,但既无官衔,也无手下。唯一可以仗着的,她当六皇子面让他带人跟着走时,六皇子没反对,似默许。而且也不知怎么,看着她那张疤痕脸,不由自主就心软了。这不,喏喏道是,照她的吩咐老实办。
“将军,发现密道!”但他的手下给他长了脸。
当红影头一回正眼瞧过来,簿马觉得这天的气没白憋,大步领在前面,终于比得这个厉害女子。
密道就在墓室楼梯旁,暗门裂了缝,因此露出入口。小扫心急慌忙循兰生的足迹冲过去,个个跟紧,反而没能留意。入口是另一条向下的梯,到底后,众人面前就有一条狭窄却干净的砖砌长道,风吹得火把呼啦作响,往深不可测的那头直探。
小扫潇洒,背起扫帚要走,却被红影拦住。
同时,簿马道,“暗门从密道这头打开,从石室中的混乱来看,比起对方带着娘娘走密道转移,更像有不速之客闯入。我们不知底细,贸然追去,只怕敌强我弱。”
红影想不到这块木头有他的强项,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小扫又嘻嘻一笑,“我和无果先追,一路会留记号,你们跟赛世子去报了信再赶上吧。”
红影不肯,“报信一人足够,簿将军留下,我们先追。”说罢,抢在小扫无果之前,捉支火把就往另一头跑去。
簿马自言自语道,“武技强很了不起啊,个个当英雄奋勇直前,咱们这些就是傻钝,只配跟在后头捡便宜或收拾残局。”气人的是,说归说,他就得上去安排好,再带了多数手下过密道。因为,他不是独行客,是军官,是武将,行动需要组织性和纪律性——
“收拾残局也是贡献。”有人在他身后说。
他完全没注意辨音色,以为是手下,道声不错,“不知对方实力,万一敌众我寡,那三个就是送死去的,最后还得靠我们大部队救……”呃,那声音挺耳熟。
簿马回头一看,惊跪单膝,“娘娘!”
左肩头染红,头发全散,脸上灰黑,唯双眼亮若明珠,不是兰生,又是谁?(未完待续。。)
第273章 陈仓
霍国不知用什么符术,借幻象藏匿身形攻击她,又识破小黑的灵觉,一剑刺入她的左肩。她以为会刺深的时候,却突然一阵天摇地动,幻象就消失了,大家都趴在地上。接下来的事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被她扎晕的桐真吾竟醒过来,听霍晋说她能挡火球,天能都被她弄没了,还说猴子怪主人更怪,巴拉巴拉告状。但桐真吾的神情非但不怒,还有点高深莫测,盯得她汗毛直竖。
然后,第二波天摇地动又开始了。
兰生觉得是地震,还听到一种很尖锐的波音,虽然有些刺耳,倒不至于难过。可桐真吾的脸色刹那泛了青,霍国更是疼得在地上蜷缩,捂着耳朵抱着头,痛苦万分。
当时,霍晋就问,是不是那些人发现他们了,为什么他这回听不到。桐真吾额头青筋爆出,不答霍晋,反而问她对霍晋做了什么。她那时云里雾里的,既搞不清这人怎么会醒,也搞不清突来的地震和奇异的音波,唯有死守她的秘密,一问三不知。
不料桐真吾还有力气施术,掏出一张符,随随便便就喷上一大口血,连鼻子都流下血来。她震惊不及,但觉眼前乍然黑下,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
让脚步声和说话声吵醒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口箱子里,瞬时惊出一身汗,以为着了对方的道,要被沉尸入河或者活埋之类的。谁知,双手一推。箱盖就开了,被六皇子府的两个侍卫拿刀对准了脑袋。
相对簿马和侍卫们又惊又喜的神色,并在另两只箱子里找到伊婷和小鱼的松口气,兰生却好奇得要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桐真吾师徒留下人质和香案上的布置,离开得这么慌张匆忙?再加上红影三人已经追进了密道,她进密道的决定也即时作出。
簿马大木头一根桩挡住道,“殿下有令,娘娘绝不能有半点闪失……”眼前的六皇子妃哪里是没有闪失的模样,肩上那片深红让人心惊。“娘娘为救伊姑娘而来。如今伊姑娘已平安,娘娘就应该放心了。请娘娘先回府,其余的事交给我们吧。”
不,直觉告诉她。她不能到这里中止。密道那头或许有个巨大的真相。关于她娘,她,三大能族。甚至当今为数不多的能者,这些人的命运。
“簿将军,要么放我过去,我命你留守,要么跟我一起去,你只能二选一。”兰生心意已决。
簿马一对眉头皱紧到快脱落了,但根据这两年的相处,他知道六皇子妃此时的眼神意味着坚决。她是六皇子府的主人,他是六皇子府的侍卫长,她的命令是他必须服从的。尤其,印象中她还从未命令过他什么,所以她一旦说出这样的话,就代表此事没有商榷的余地。
“我跟娘娘去,但得让我走前面,”簿马招手点名,数人在前,数人在后,护全了六皇子妃,却由他一马当先,往密道那头跑去。
兰生不挑队列中站第几位,而簿马他们在密道中跑得再快也有限,她稳稳跟着,腿疼肩疼什么疼一点没在意,但感觉心口那朵花形随呼吸渐渐发烫,想找到桐真吾师徒三人的决心更是清晰。
密道不长,约摸两三百米,就到了尽头。
簿马小心推开挡在密道口的石头,看清了外面,对大家道,“是个挺大的山洞,出去后保持队形,守护娘娘,切莫大意。”
众人喏。
兰生出了密道,果然发现自己身处洞底,但四处没有一点火光,周围都是峭壁山岩,看似落入了谷底崖底,“找出口吧,红影他们不在这里,肯定出去了。”看簿马犹豫,就笑道,“我惜命如金,不会丢了你们独自冒险去的。多一个人找,就能快一点找到,是不是?”
簿马分她一支火把的时候,显得很不情愿。
兰生奇了怪,“簿将军这一脸怀疑我要闯祸的神情到底从哪儿来的?”过去两年,她一直很安分守己造房子,要斗也是斗造斗智,文静得来。
“殿下说——”
兰生立刻打断,“行了,我猜也是。簿将军跟了我两年半,虽然我也知六皇子府的侍卫队以负责六皇子安全为最重,不过他回来才几天,你就马上效忠他了,难免让我有养了白眼狼之伤怀。”
白……白眼狼?簿马汗,“娘娘,不是这样的,是为了……”
“为了我好嘛。”她懂得,“那也是难过的。簿将军将来养个女儿看看,她出嫁的那天,你就能明白我的心情了。”
簿马感觉背脊冷汗直流,“末将……末将还没讨媳妇……”
“哈哈……哈哈哈!”一道黑影蹭蹭蹿下,落在兰生身旁,捧腹大笑,“原来你将木头当女儿养,如今要嫁给你相公了,你嫉妒!”
簿马终于做出了抹汗的动作。
兰生早看清影子肩上的扫帚杈杈,咦一声,“你还在这里?这个山洞没有出口么?”
小扫蹲身捉了捉她的裙边,“走密道时没发现一点铁砂末,想来想去,份量怎么都不对,除非把你装进麻袋或箱子,否则你应该没走过密道,所以和无果商量了,我再回墓中找找看。果然不出所料,你没有离开墓室。究竟怎么一回事?母大虫发威,连能者都只能逃命了吗?好奇死我了。”
兰生的裙边里藏了一整条铁砂,小扫的扫帚杈中装了几根磁铁针,这就是他能追踪她的诀窍。
兰生拍向小扫的后脑勺,“就不告诉你!”
小扫后脑勺长了眼,一下子做出俯卧撑的动作,双手双脚横跳出去,又跳起来做鬼脸,“嘿嘿,打不着。”
兰生正想抬脚踹,忽然又听到了那串尖音,比刚才要刺耳,让她生出要堵耳的冲动。也因此,她的神情变得凝重了,不再和小扫嬉闹,正经着脸,喊他带路出洞。
小扫也收起玩笑的模样,“怎么了?”
那时簿马正招呼众卫跟他走,兰生才道,“我听见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尖声。”
“欸?”小扫转左耳拢右耳,“我为何听不见?”
果然如她所想,只有特定人群能听得到那种声音。可兰生回答不了为什么,唯有催小扫走快些,早点找出答案。
出洞并没有暗道明道,只有借助盘壁而上的凸石,有些段易平,有些段难险。那些难险的地方,功夫小子能带着兰生点石飞过,但对簿马他们就没那么轻松了。也亏得他们经过强化训练,摸窍门要比一般人快得多,虽然落后,也落得不远。不过,这点距离,足够让先上洞顶的兰生静静看一会儿周围。
洞这么高,自然上了山,只是山对面的半腰中,那片灯火照出的八角塔阁令她大为诧异。那里她过年时来过一回,陪金薇玉蕊来拜三尊,为家中祈福。当然,金薇玉蕊心诚礼拜,而她几乎将全部时间花在观察和绘制道观的建筑上了,即便夜暗,隔得还远,仍能一眼认出。
“玄清观?”
“玄清观。”小扫找着无果留下的路标。
兰生想了想,地图上看,帝陵和玄清观隔得挺远,但其实都属同一片山地。帝陵主标识是先帝陵,泫氏宗陵却占地很广,而先太子妃早夭之子的陵墓显然位于偏远地带,穿山过来,道观一下子就拉近到眼前。说是眼前,山距却不比平地的距离,不是马上就能走到的,得翻山越岭。
就是,感觉上,近得过于微妙。
“无果穿林子下山了。”她发呆的时候,小扫找准了路,笑得坏心,“咱们甩了大木头吧,正好看看他那队人的真本事。你老是吹他们比帝都里任何一支护卫都强,迄今也没露过一手,光说不练有什么用?”
“好。”兰生也有甩人的意思,当即对还在辛苦当壁虎的簿马说找树干上的路标,便和小扫下山去了。
簿马上来得一点不慢,与兰生差不多前后脚,却怎么都寻不到任何标识,差点还在山里迷了路,最后只好重新回墓室。不过,他想来想去,咬牙没有通知泫赛,反而守住了密道的事,功劳不小。
这就是后话了。
且说兰生和小扫以为要到山下,却偏了道,高低上下,眼前忽现一片平坦的峡谷。夜空出月,照亮春天盛放的野花,如幻境一般。但,幻境中发生的,未必是美轮美奂的事。
春花之上,站了三人,跪了三人。站着的,蒙面冷杀;跪着的,倨傲无畏。兰生自然不知蒙面人是谁,也顾不得猜是谁,因她通过那跪着的三人装束,发现他们正是桐真吾师徒,不由大吃一惊。
照理说,桐真吾以无辜人质威胁她娘,霍晋烧她,霍国刺她,她应该乐见三人倒霉才对,但他们真是恶人吗?他们想害得太子才是恶人,而要不是她先动手扎昏了桐真吾,霍国霍晋大概不会出手。
然而,蒙面三人,穿得是临仙白衣,蒙得也是飘飘白纱,偏偏绕着他们的风啊——
血红色。
红到她厌恶。(未完待续。。)
第274章 双心
泫瑾枫看见太子的手指动了动,便拿着一本易经走到榻前坐下,食指扣沿,冷盯着他的三哥因笃笃声而恼皱了眉,嘴角就勾起一抹坏笑。
他忽然神情激动,用书大力拍打太子的脸,“三哥!你醒了吗?慢睁眼!等等!等我喊你再睁!”
太子迷糊间觉得自己的脸火辣辣疼,暴怒想喝住手,却发不出声来。随着意识的恢复,听出是老六的声音,正大喊邪魔恶鬼退避,要三哥的命得先过他那关,诸如此类的话。他就联想到自己几次昏醒时,安鹄等人确实提到能术谋害自己的可能性,立刻对老六的话信以为真,以为有恶鬼来取自己性命,吓得紧闭着眼,任自己的脸被打得噼啪直响,大气不敢哼。直到脸上快感不到痛觉时,听老六说好了,他吃力得睁开眼,但见老六喜红眼却强自要显沉稳的神情,心里突然冒出一句泫氏祖训——兄弟莫相残,大荣永世传。
“六弟。”兄弟情充沛的这一声喊,太子尚不知,自己将错过除去泫瑾枫的最佳机会。
“三哥,我回来了。”泫瑾枫握着太子的手,面露欣慰,一边大喊五哥,一边重复着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五皇子揉着睡眼冲进来,口水还没擦干,将泫瑾枫从榻边挤开,“三哥,你可醒了,我这些日子没睡好没吃好,整日为三哥祈平安,还让方道长施展秘符,以我的性命替三哥挡煞……”
五皇子将“功劳”全揽上身。但太子却打眼观着他那位六弟,看泫瑾枫召人进来服侍,又让人传御医和告知他母妃以及太后,比起干嚎不干活的五弟,踏实了不知多少。
“依方道长的说法,若三哥能完全清醒,便是恶煞已退。”泫瑾枫吩咐完毕,再上前来,命宫女喂太子一些水,这才问道。“三哥莫怪我造次。可还记得,上回见到我是何时?”
太子揉着太阳穴,对五皇子没好气道声别嚎了,气弱体虚回道。“六弟说好去一年的。却是两年才回。哥哥我很惦念你,正想跟父皇求情……”
“三哥果然是好了。”泫瑾枫笑了笑,“安相父子带着都护军还在城中搜拿凶徒。一点音讯也无,三哥允我过去瞧瞧吧,顺便将好消息带给他们,好令大家长足士气。如此一来,凶徒可能也藏不住,说不定就露出尾巴来了。”
太子点头,“有劳六弟。”
五皇子见状忙道,“六弟只管去,三哥由我照顾着,一定要抓到害三哥的家伙,以惩这逆天之罪。”
泫瑾枫怎会看不出他那点占功的小心思,但一字不多言,转身走了出去。
御医们迎面而来,见他纷纷行跪礼,他一句各位辛苦便免礼过去了,令他们有些受宠若惊。六皇子从前多狂傲,眼里除了皇帝和奇妃,还看得见谁?竟能对他们道辛苦。其中就有人说笑,夭寿了。亦有人说,是吸取教训也看清时势了。众人皆赞成后者,对六皇子的印象改观一分。
泫瑾枫才出东宫,一人单膝跪前,向他请安。
他好似没想到,微愕,语气听上去很高兴,“寒将军,真是久别重逢了。”
寒索谨首,“末将失职,在殿下遭到意外时,未能预见,也未能救护,以至殿下接连遇到危险。末将一直想要请罪,只是殿下醒转不久就去了北关。然而,时隔两年,末将愧疚半点不减,望殿下恕罪。”
“是我自己一意孤行,嫌月华宫里人多太吵,不能静养,才将你和侍卫们都赶到外面,怎能怪你?当年旧事,就别再提了。”泫瑾枫道声起吧,“寒将军一直是本殿下左膀右臂,本殿下去北关时还想带将军随同,又觉将军大好前途,在宫里远比在关外强,这才留下你,希望将军别怪本殿下不念你的好。”
寒索道声不敢,“末将不才,如今也不过掌管右虎营,但太子的东宫和娘娘们的居殿都属末将管辖……”
“寒将军办事牢靠,还有谁比本殿下更清楚?虽然将军如今不跟着我了,记得人情就好,但从前那些事最好忘干净。如此,今后本殿下才能继续相信将军。”目光所能拐见的四周,都是身着右虎营侍卫服的人,所以寒索放心说话,泫瑾枫也放心说话。
“那是当然,就算朝廷上下拥戴太子,末将很清楚自己是站在哪边的人。殿下若要用人办大事,末将与右虎营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寒索头低得更深了。
泫瑾枫突然一击掌,喊声来人,寒索还没想明白他要干什么,他对跑上来的一个小公公道,“你去问问太子殿下,本宫想要借寒将军一队人支援安相。太子殿下既然已经醒转,想来那些陷害他的人也会慌神,一冲动反而要露马脚,得趁热打铁。”
小公公麻利得传话去了,不一会儿太子身边的大公公跑来,“太子殿下说,六殿下想得周到,就请寒将军抽一队人,听六殿下调度,务必要将歹人捉拿回来。”
寒索应是,信手点兵就是一支强队,随泫瑾枫大步而去。
而此刻,在同一片天空下,银月照出的,又是另一番心计。
兰生让小扫拉伏了身,就看到同样伏在草坡上的红影和无果,竟还有小黑。小黑平时瞧见她,一定就兴高采烈要抱的,这会儿大概感觉场合不对,悄悄蹲到她肩旁,无声龇牙笑。
草坡没高出花地多少,他们的蹲点离那些人不远,又正好顺风,能听到那边的对话。只不过听上几句,就知不是对话,而是拷问了。
“真是不怕死啊!”居然是女子的声音,悦耳却透着狠,“警告过你们了,只要肯安分当好普通人,还是能看到头发白那天的。谁知把好心当了驴肝肺,还敢跑到帝都来对太子施能,真是皮厚啊。就凭你们三个那点破本事,也妄想谋害天选的真龙?”
火童大叫声中有某种痛楚,“呸,屁个真龙?要不是咱们老祖宗帮姓泫的打江山,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当市井混混呢!装屁高贵!要说高贵,风者才最高贵,姓泫的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兰生又忙心理活动了,想能者越来越少,所以自觉开始学习历史了?她娘就对大荣朝数百年的大事如数家珍。
女子的声音冷若冰,手一甩,一根尺长的刺鞭挥在火童脖子上,“可笑,说得自己和风族有多亲一样。你怎么不问问你们西域的老祖宗牌位,当初杀风者有没有手软?再者,高贵有何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且弱肉强食,你放亮眼睛看看清楚,早就名存实亡的能族,寥寥无几的能者,弱成了一窝蚂蚁,市井混混随便踩随便捏。”
火童倒伏在花海里,头颈血流,却连哼都不哼。
“至少东海,北疆和西域一开始并无灭风族之心,是让人挑唆所致。我本来半信半疑,自从这些日子被你们盯上,才相信师祖遗言中的猜测非虚。泫氏创朝那时,除了三大能族之外,还有一位强能者藏在泫皇的身影之后,暗谋了那场风族灭绝的惨祸。弹指之间数百年,开枝散叶,帝王相护,也该成气候了,你们就是那位的后人。”桐真吾声音颇清亮,让兰生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四人互相望,神情各不同,但有一点统一,都显出了吃惊。能族消失的大荣,有关三大能族助泫氏统一立朝的那段历史并没有被抹去,不料自相残杀的真相并非出自三族贪利或权力,而是隐藏不露的能者策划出来的阴谋?更让兰生惊讶的是,那人大功告成之后没有留名青史,不但自己当了泫氏的影子,连后代都不能见光。那是出于怎样的一种心态,简直匪夷所思。
但听女子语气森寒,“等一会儿下去阴曹地府,问问你那位留遗言的老祖宗就知道了。现在少说废话,我再问你们一遍,你们之中到底是谁能运风?只要露一手给我瞧瞧,我就饶他一命,不必同死。”
小扫用胳膊肘碰碰兰生的胳膊,他明里暗里也保护她两年了,无果知道的,他也知道。
兰生前所未有听得仔细,不理小扫的小动作。
“你别问了,有种就杀了我们三个。”火童重新顶着脑袋,直起身,少年刚强,“啊,你是女的,天生就没种,哈哈!”
白衣仙女再挥一鞭,这次却让滚到火童身前的霍国挨了,怒意不绝,“丑八怪,你敢挡我揍人,我就剥了你另半张脸皮。”说着话,自腰间拔出一把弯刀,动作杀气腾腾,眼看刀刃快贴到霍国半面完好的脸。
“够了。”原本站在女子身后,沉默不语的白衣第二开口,也是女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死前还得受活罪。”
紧接着,尖锐之音再次钻进兰生的耳膜,瞬间心悸,又瞬间平复,但那边桐真吾,霍国和霍晋就受不了了,全身剧烈颤抖,却好似完全动弹不得,脸色白里泛青,鼻子里耳朵里慢慢流出血来。霍晋之前说听不到音波,这时显然又能听到,面上呈现随时要断气的死灰调。(未完待续。。)
第275章 风者
手拿皮鞭的白衣女子将刀子收回,洋洋得意的口气,“别藏着掖着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让我们见识见识。说不定我师姐一高兴,将你们三人的小命暂留,毕竟运风之能稀罕。打着火,说鸟语,制符这些,我们杀得多了,已经没趣。”
兰生不知不觉咬住牙,凤目挑冷,对红影打了个蒙脸的手势,又指指她腰间别着的长巾。红影皱着眉,起先摇头,后来却无法直视兰生的目光,不得已解下巾子。
桐真吾不愧是当师父的,实力够强,七窍要迸血了,还能说得了话,“……你们怕吧……只有我们母族才出……风者……这点鬼魅伎俩……根本伤不了……最重要的是……母族有后……能者不……”被白衣二号踢个当胸,喷出一口血雾,却大笑了出来,说话变得流利,“母族有后,能者不亡,亡得是你们这群卑鄙无耻的龟孙之辈!”
白衣二号看着脚下的桐真吾,“风族早已死绝了,连骨头都化了灰,不过你们想要自己安慰自己,传什么风族有后,我们无所谓。但我怀疑,就算真有一位侥幸脱命,他会不会留祖训遗言给他的后人,挽救叛徒仇人灭亡的命运。要是我,我高兴都来不及,不费吹灰之力,有人帮我清理门户。”
桐真吾倔强不屈的脸上裂出悲绝,还想再说,脖上青筋爆粗,但敌不过对方要命的音扰。
白衣一号回头,“别吹了。这会儿死了什么也问不着,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既然吃足了苦头,没准有改变主意的家伙。”
白衣三号的手放了下来,拿着一只银色的,似球一样,又似笙一样,奇怪的东西。
“虽非我辈犯下的错,祖辈当初做错的事,却也只能由我们来弥补。然而真正的阴谋者是你们。要灭的不仅是风族,还有所有能者……咳咳!”桐真吾咳出血来。
“能者如散沙,明明也是肉胎凡身,偏装得好似高人一等。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对天子不敬。就是有谋逆之心。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你们是自取灭亡,怨不得别人。”白衣二号冷笑。
“师姐。跟他们啰嗦什么!”白衣一号虽是师妹,脾气比师姐大,捉起火童的衣领子,“是这小子吧?刚才他不是不怕杀魄吗?”
火童朝她脸上吐口血沫子,“是我又怎么样!小心,我遍身起风刀,把你砍成丑八怪!”这时候还不忘给他师兄报仇。
这话在兰生听起来纯粹胡诌,但白衣一号立即松开了手,眼皮上那些血点子也顾不得擦,跳到白衣二号身后。对方这么怕风的反应,让她有些好笑,因为迄今为止,她也没将自己那点运风调水的天能当回事。
“师姐,还等什么?就是他了!”一号“仙女”原本俏丽的眼睛露出凶残目光,“杀了老的和丑的,把这俊俏小子带回去养大了,给我多添一个夫郎。”
霍晋喝一声,表情惊吓。
霍国忽然撑起上身,手握拳,跌撞打向白衣二号。白衣三号立刻抬手要吹银球笙,二号却道不用,闪身让开之后一声啸吟,竟有只老虎从草中站了起来,跑到二号身边。
“你不是能驯动物么?”女子眸中寒杀,“现在我要它咬断你的咽喉吞吃你的肉骨,你看看能说服它不咬死你么?要是你逃得过它的大口,我便也放你一马。”随即蹲身,冷冷抚摸着虎皮,又在虎耳旁发出一串沉嗷,似也会动物语。
她一说完,老虎目露凶光,全身乍毛之捕食状,离霍国不过一丈远。
霍国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虎叫无,鸟叫无,猴叫也无,半面魔半面仙,好像又恶又善,只有眼神一致,一致怜悯望着老虎。
恶虎弓身要食的动作竟有瞬间一滞,由扑改成了走,前爪轻往前放一步。
白衣二号所仿的虎声陡锐,虎颤抖着庞大的身躯,目光重新凶恶,再不迟疑,纵身狠扑而出,大口尖牙正对准霍国的脖子。
“大师兄!”霍晋惊呼,啪啪直打响指,却不见半点火星,急死。
桐真吾挣扎撑起身来,见自己的大徒弟就要丧命于虎口,禁不住要闭眼不忍,却因突然闯进眼中的异象惊睁大。
唰唰唰唰,无数花瓣飞起,似让两边的空气夹住了,完美的笔直,眨眼间已延伸至霍国和老虎之间,老虎那么大的躯体竟好像撞到一面无形的墙上,发出砰一声响,竟然就此弹飞了出去。
嗷呜,虎翻身起来,叫声如受伤的小猫,慌不迭跑了。
跑了一只,来了一双。前头的那位,也穿白衣,身段窈窕,从头上覆下一方红纱,整张脸都遮住,走得慢悠悠,好似逛景致,背手散步。那女子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个子高瘦,头戴一只布袋,眼部挖了俩洞。
“师妹们,我来迟了。”
娇美的声音,但一出声却让桐真吾三人的心陡然沉下。他们原以为是来了帮手,想不到对方喊师妹们,那就是敌人了。不过,她一出手打得是老虎,不是霍国,实在太奇怪。
“欸?”白衣一号柳眉倒竖,“你……你谁啊?”
这下,把桐真吾师徒仨搞糊涂了。不是师姐妹么?
“居然连我都不认识,真让人伤心。咱虽不是一个师父教的,这山里又大,可好歹师伯也传授过我课业,难道师伯没跟你们提过我?我擅长吹杀魄,吹起来那些能者立刻看得到黑白无常。”女子看似走得慢,可转眼就到了六人面前。红纱之下,能感觉到她在笑。
白衣一号当真怀疑了自己,傻乎乎问道,“你是师叔的弟子?你叫什么?”
“摆明了不信我,要不杀魄拿来,让我吹上一段。”女子向白衣三号摊开手心,但从一号不经意的两问中,探到信息如下:师父级的有两位。她们住这片山里。
白衣二号却将两人拉后,眯眼溢冷芒,没好气对一号道,“你蠢得没边,随意让她糊弄。穿个白里裙蒙个面,就是自己人了?”识破对方耍诡计,没留神对方已有收获。
“里裙?”白衣一号愕然,仔细打量发现是真的,不由大怒,当即挥下一鞭,“你敢戏弄——”
一阵从脚上旋起来的风,将她吹得滴溜溜转,等转停之后回过神,发现手里空了,但见她心爱的小皮鞭高高飞起,一路不停,消失在山林里。
白衣一号圆了双眼,结巴道,“风……风……风……”
“就是,这里风好大。”穿白里裙的女子点头表示十分赞同,“妹妹们,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之前的陵墓就不错,阴森隐秘,适合杀人藏尸。”
“小/三!”白衣二号果然是发号施令的人,“吹!”
啊?小——三?女子笑出声,同时双袖向后一甩,即便里衣袖管窄口,迎风舞的动作也是漂亮之极,众人还不知她目的何在,但听杀魄的尖音传了出来。
桐真吾师徒的表情才视死如归,噬魄的痛楚却如昙花一现,听到耳里,已与刚才的杀音完全不同,又弱又散,轻漫隐约,仿佛隔了很远。
桐真吾脑中灵光一闪,“是你。”
“是我。”就是兰生。
火童是尝过甜头的,也认出来,“你——”
兰生掐住他脖子,笑道,“臭师弟,出发前嫌我碍手碍脚,居然弄晕了我,还把我关进箱子里。今后敢不敢了?”风,可杀人,可救人,看她想怎么用。之前想他出不了火,现在想他当喷火娃,不再拘束,而护其周身。
火童听她喊师弟,一愣一愣地任她掐住脖子,然后发现喘不上气,本能一打响指,金色的火焰出现在他手中,顿时乐开了花。
好了,兰生松手,环臂站开。事先声明,穿里衣只是为了不让对方看出东海夫人的诰命装束,免得将来这些人找错人报复,而且诰命官夫人的里衣绝对能外穿,从脖子包到鞋子,透视无力。
突入其来的变故,令白衣三人震惊。杀魄是她们制服能者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一旦无用,我强敌弱的形势就可能逆转。不仅仅如此,最令她们不安的是——风者!
师门自古传严训,遇任何天能起风的能者,杀无赦!更有耸人听闻的谣传,风者再现,就是师门灭顶之时。经过数百年,她们早将这个谣传当成笑话来说的今天,劲风来袭。
真刮了大风吧?风族的人早已死绝,这女子既然是符师的弟子,多半运符起风吓唬人,不可能是风者。魄音也并非不能防,事先堵耳即可,再用符术挡音。白衣二号这般说服自己,感觉却踩不着实地,心往下直沉。
“师姐。”白衣一号呐呐低呼。自从三人组成一队暗杀能者,迄今没有失过手,为何突然害怕?
“冷静。”身为领队,她可不能怯懦,而且应该有恃无恐,所以训导师妹,“别忘了你是捕手,能感应任何天能。”
兰生敛眸。一人吹音,令能者无力反击。一人追捕,令能者无所遁形。白衣二号是终杀的执行人?如此完美的分工合作杀了多少能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