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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46章 护驾

    什么?让他出诊金赔礼致歉?安鹄眼中烧起怒意。

    他出身贵中贱,虽为相府三子,在那些家人看来,大概还不如一条狗,自小挨拳头挨鞭子是家常便饭,即便长大成人,都逃不过兄弟姐妹们的恶意捉弄。像上回,他被迫扮女娘在桌上跳舞一样。

    如今他总算挣出了自己的一片天,不但有了自己的府邸,每次回家时兄弟们对他再不敢有半句冒犯,连最讨厌他的安纹佩都收敛了骄横,哪怕心里并不甘愿。太子妃位空出两年,太子就要选妃,而他是太子重用的谋臣,那位从来放任儿女欺辱自己的母亲,放低了身段求他帮安纹佩一把。

    他正要将这些人踩在脚下唾弃,将来更要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却说什么?向一个车夫赔礼致歉?

    曾经,他拼命力争上游,只是为了她。但他现在登到高处,她反而成了藐视他的人。她到底怎么了?只要她愿意,他是可以帮她的,就算六皇子垮了,她也不会垮,荣华富贵他都不会吝啬给予她。她,为何非要和他对立?

    “这就是俗话说的,打狗要看主人面?”安鹄能平步青云,自然不凭一股冲动,“六皇子府为车夫出面,定要下官赔不是,下官不敢省下二十两,明日即送府上。”说成了六皇子府仗势欺人。

    兰生听得分明,却顿觉多说无益,便上车要走。

    “娘娘心地善良,出乎下官意外。娘娘曾亲眼看到下官遭他人无礼蛮待。若也能如此,为下官仗义直言,也不枉下官与娘娘少时结谊了。”

    兰生身形一顿,下一瞬却头也不回进了车中。她知道他指什么,但她一点没有歉疚。她的风砸了安纹佩的头,就是为他仗义,她不能说,他反而怀恨在心。他长年处于自卑压抑,一朝得势,却比其他贵族高官更苛待地位不如他的人。心灵已扭曲。和她背道而驰。她便是劝,他也只会往歪里想,不如不说。

    偏偏安鹄还不肯罢休,声音穿窗而入。“娘娘此时尊贵非凡。但别忘了运势有起有落。说不定娘娘也有对下官低三下四之时。”

    兰生怒极反笑,隔着帘子回他,“本妃目光短浅。只看今朝,只过今朝,若真有安大人期望的那一日到来,既然是需要本妃低三下四的事,本妃应该不会觉得羞耻。风水轮流转,潮起有潮落,不忘自己本心就好。还有一事,安大人今后别再将少时结谊的话挂在嘴边。本妃倒没什么,怕影响安大人官运亨通,成为他人笑柄。”

    她道声走,马车就飞奔起来。

    安鹄眼底结冰,有人跑来喊他,他才松开捏紧的拳头,神情淡然往太子车辇走去。终有一日——他恨想着——她会是他的女人,卑微求宠!

    兰生突感一阵恶寒爬上脖颈,不由摩挲着双臂,遭小人。

    “安大人看小姐的眼神十分不善。”寡言的无果说出这种话来,是他可以确定的。

    “恨我没嫁他。”兰生不认为难猜,“等他家中美女如云,就会知道自己恨得幼稚,南月兰生实在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在那群大男人眼里,女人只是漂亮的配饰,戴着可以炫耀,不会嫌多,一个肯定不够。

    经过明丘坊时,兰生看出去,只见天全黑了,街上却很多百姓背着包袱提灯夜行。消息各种,却难辨真假,有人冒险挖金,也有人爱惜生命,趁着太子打开明丘坊的门,赶紧往外跑。坊墙外,火把烧得半天旺,都护军大部还在,但列两边,不再阻止人们出坊。

    兰生车驾一出,就被守将曾成请到旁边一家茶馆。在这里,她看到一桌熟人。

    “是柏叔叔,还是公主殿下,将我的马车送了进去?”她和簿马等人步行入山,并无车马,“我在山下看到自己的马车时,心里方能松口气,想朝廷大概真决定收回清坊的命令了。”

    五公主笑着招兰生坐下,“不是我,我没那么体贴的心思。”

    柏湖舟也摇头,“就算我想那么做,总得先知道你的马车在哪儿。快跟我们说说,渣玉山的病由到底为何?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的。”

    兰生就从发现树叶上的异色粉末讲起,玉蕊因此找到治疗的病方,再说庐堂外百姓闹事,传出金矿的谣言,然后太子进山挖粪池找金矿,结果掀翻粪池,最后不小心吃到两口粪,被吓昏了。遇到老六的事,自然而然省略。

    她说得无惊无险无情无感,报流水账一般,却听得柏湖舟和五公主赞了叹,叹了奇,奇了惊,惊了吓,到太子吃粪晕厥那段,就不知该担心还是好笑了。

    “太子如今何在?”毕竟是亲姑母,五公主担心多些。

    兰生表示不知,“我离开时,太子的车辇就在不远,除非不走明丘坊,应该也快出来了。”

    “八坊只有明丘坊开了门,老三不会从别处出去。”柏湖舟好笑望着兰生,“太子都昏过去了,你这丫头还只顾走自己的。”

    “柏叔叔不知我这两日怎么过的,怕都护军提前杀进来,我在山上没吃好没睡好,半夜还查病因呢。好不容易熬到太子殿下松口,我还不赶紧出来?也不想别的,就想吃饱了睡一大觉。”精疲力尽。

    五公主心肠软,帮着兰生,“瞧这脸色真是憔悴了不少。再者,兰生又不是大夫。”

    柏湖舟却有点瞧穿了她,但笑不语。

    “两位长辈来这儿,可是替百姓求情?”兰生好奇他们来由。

    柏湖舟泼她冷水,“若真确认为疫病,只怕谁都求不到情。即便太后慈悯,也不好过问此事,毕竟关系到全城十多万人的性命攸关。”

    “是柏老板听说你闯去渣玉山,怕你行事冲动,特意找我来护你的驾。”五公主道出实情。

    “我进去找玉蕊,怕她行事冲动。”一个推一个,兰生还是忍不住,加评两句,“全城十几万人的命重,渣玉山加八坊数千人就不重了吗?隔离固然不错,围杀的决定却过于草率,听说一个大夫都没派,尚未确诊就……”

    柏湖舟打断她,“不是不派,而是没有大夫肯去。而且,叔叔劝你一句,朝廷的事,我们这些闲人就别评头论足了,尽力就好。”

    五公主兀自抿茶,垂眼安稳。

    兰生知道,明哲保身在这混沌世道中长寿福禄的最好做法,而她并非圣母,因此不再提出任何异议。

    “娘,太子的车队出坊了。”庭筠走进来,看到兰生就往后喊赛哥,“兰生也出来了。”

    泫赛大步而入,将兰生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太子病倒,有发热起寒的症状,极可能也是嗅进了毒花粉。你可觉得哪里不适?”

    和泫赛处久了,兰生知道他其实是个石头脸暖心窝的兄长,时而被宠又能任性的感觉十分好,“我没事。马车是你派来的?多谢。”

    泫赛点头,又对柏湖舟和公主道,“我问过,今早渣玉山大风大雨,毒花粉应该是清干净了。但大雨之前,东郊刮大风,恐怕这种毒花已扩散到其他坊市中。如今围坊已无用,我同安相商量过之后,决定解除封禁,命御医局立刻配合圣女调制解药。”

    兰生听到大风,面不改色。

    “下毒的人找到了么?”数千名差点没命的百姓多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上层哪怕只是富贵闲人,也很容易掌握到真实。

    “刚问过东宫侍卫队长,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倒是金矿的谣传让渣玉山乱成一片,很多人到山上挖金,连他人的住屋都不放过,惹起不少纠纷。我想带队进山再细探一次,毕竟太子只去了粪池一带……”

    “泫赛,化粪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风是她压下去的,也亲眼看到粪雨,但太子在粪场的情形,她看不到,很好奇。

    “太子得到线报,说化粪池有可疑人的行踪,赶去之后没看到人,反而对那几座粪池产生了怀疑,就让侍卫队挑粪出来。”泫赛略一停顿。

    “怀疑金矿在粪池下面?”柏湖舟不知自己的想法和兰生一致。

    泫赛看看左右,茶馆中连自己在内,只有五人,才道,“小舅,姑母,不瞒你们说,去年帝都发生的几件盗案指向渣玉山,既然盗了金银,必有贼赃。金矿之说颇为荒谬,但若想成是赃物,就合情理。”

    “然后呢?金子在粪池里么?”兰生不觉有些小兴奋。

    “眼睛是不是睁得太亮了?”五公主抿嘴笑,“听到金子高兴,还是幸灾乐祸?”

    泫赛嘴角竟然双勾。

    “金子算什么?西平世子爷会笑,这才稀奇。”和泫赛能开到这种程度的玩笑,回溯至两年前,兰生绝对是想不到的。

    泫赛也习惯了,一声哦,将对话收尾。

    柏湖舟不明所以,“哦什么?”

    “金子在粪池里。”泫赛继续收尾。

    “呃?”想要幸灾乐祸的兰生吃了惊,“那么说——”八十万两金子要飞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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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为什么我又开始流鼻涕了啊?!(未完待续。。)

第247章 早会

    有花正和香儿她们摆早餐。

    白漆木条椅,彩纹肥布垫,大理石墨白山水的长桌。周围一片修剪极短的直草,没有假山珍奇,只有一隅向阳的春花。从水廊那里接来的碧水漫过梯池,养圆了莲叶,正积蓄莲苞。因此阳光无阻,落了绿草油亮,落了春花泛彩,落了梯池映桥。

    六皇子府的水廊十六桥已被帝都百姓列入名景之一,虽是私家宅邸,反而更添神秘感。一开始只靠口述相传,后有鹿川名画师潘越的一幅画作挂在会仙缘神仙楼上,提名浮云十栈,正是从嬉斗馆塔楼望到的廊桥景致,将两边的宅邸虚化为云海孤峰。此画一出,立刻就有人叫价十金,之后一路飚至百金,但潘越说不卖,只挂半旬。因此,导致神仙楼生意日日爆棚。

    水廊有宽有窄,水线有高有低,十栈十异。一步桥,拱亭桥,九曲桥,奏音桥,双翼桥,独屋桥,跳桥,弹桥,铁桥,草桥。十栈不全,少了六桥,据说是心情桥。阴天看得到,晴天看不到;冬天看得到,春天看不到;白天看得到,晚上看不到。也是尔月庭看似无桥却有桥的秘密所在。

    这时,晨光刚好,将其中一座桥照了出来。桥沉水面之下,光里的影子呈片片荷叶状,比水色显得略深,鱼儿上方游哉,一条能变成两条,如镜一般。

    兰生走出月楼。连着两晚好眠,渣玉山的风波对她已无副作用。看眼前开阔的草坪衬托了蓝天白云,再看水廊那边,层次递进的树屏,蜿蜒幽静的石路,传统园林中调入的油画风色彩,不禁神清气爽。日庭以园林为主风格,保持着中式古典的精致,而月庭的花园则采用西式风格,注重远景视觉开阔感,简约明亮。

    “百看不厌哪。”心情好。语调也欢快。兰生冲着对面伸腰拉筋,却在看到满桌的早餐时,一怔。

    有花瞅兰生一眼,先习惯性顶嘴。“有什么好看的。好像住在草原上似的。就差一群牛吃草。”又回应她的怔忡,“前天晚上你回来的时候,不是交待今天开早会么?豌豆早就通知下去。这会儿都在前庭等着,你想改主意也晚了。”

    居安造每月两次早餐会一次晚餐会,一来商量重要公事,二来增进同僚感情。

    兰生乍然想起,笑道,“虽然我真忘得一干二净,却不用改主意,冯娘的手艺那么好,个个巴不得我天天找他们来开会。”

    有花撇撇嘴,“也是。”眸珠一转,“大木头来了。”

    兰生回头,看见簿马就问,“太子殿下醒了么?”

    说到太子,就不得不说一说金子的事。原来泫赛说得不清楚,不是金子在粪池里,而是金矿在粪池底,两者的不同就在于纯度。太子得到施毒的那几名手下禀报,听说粪池里藏了东西,急吼吼就赶去挖粪。忍着臭气熏天,还抱着怀疑的态度,不料真挖出数块明金石。

    明金,是肉眼可辨明显金粒金块的矿石种类,而明金石的出现印证了金矿传闻。太子当然高兴,黄金还没影子,这座山要是能有金矿,也算没有大动干戈一回。

    挖着挖着,旁边的一个砖窑突然爆了。一人也没有的粪场,封闭的窑下却烧着烈火,大概烧得太久,整个爆飞。后来得知是烧砖的老人家病了,没能及时浇灭火头。

    兰生看到的烟,就是因此造成的。

    砖窑爆就爆了,太子受到惊吓却没受伤,当然坚持将掏粪行动进行到底。那夜东城风大,而粪场更是劲风八面,据泫赛说连人都吹得起。所以,突来一股狂旋的风,把粪池水都掀嚣上天,下成一场熏臭的粪雨,任何人都把它当成晦气事,而不是不可思议的事。

    “太子还未醒,不过末将刚得到一个消息,渣玉山的金矿已经开采完了。”簿马道。

    “……啊?”兰生那晚就听说挖出来了明金石,虽知肯定是泫瑾枫动得手脚,不过那只妖孽的想法,她是猜不透的,“什么叫开采完了?”

    有花不知那晚的详细经过,反而想得简单,听得直接,“就是挖没了呗。”

    簿马对兰生道,“总共挖出明金石十一块,除了一开始的几块,后来只挖出一块大原石,是散矿。”

    “太子借瘟疫想围杀百姓,又想找黄金,又想灭反民,结果黄金没有,只找出十几块石头,反民没灭成,自己吃了粪中了毒。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有花敢说。

    “有花,太子殿下活得好好的呢,不过晕几日而已。玉蕊早给了方子,又有御医围着他团团转。”难道是因为太子吃错了东西的缘故?想归想,兰生可一点内疚也没有。

    “簿将军来得正好,今日有早会,一起用早膳吧。”

    堇年没说泫瑾枫三人去了哪儿,但泫瑾枫反复强调北关大营军饷,又明显属于悄潜,可能有任务在身。不过,她感觉他没有走远。没走远,就可能随时回来,得和簿马商量一下护卫的事。

    簿马已习惯兰生的待人处事,但看有花的表情,还是推辞了,“末将吃过了才来的,而且府里侍卫需要重新配置,请娘娘允准末将先行告退。至于太子那边,只要一有消息,末将会立刻知会娘娘。”他心思缜密,已经想到。

    兰生看簿马走远,才瞥有花一眼,“有花大管事,你别摆那种不耐烦的表情,要不是簿马表了忠心,你刚才说太子自作孽不可活的那句话就足以让你掉脑袋,论官衔,他还是挂在右虎营下的尉官。你对他客气一点,就先从大木头的称呼改起。”

    有花当着六皇子府一个喜的大管事,如今不是没脑子的顶嘴,“就知道他是自己人,我才想什么说什么的,叫他大木头,那是亲切。”

    正好居安六兄弟和平旺来了,兰生也就不说了。

    虽然知道太子围坊的人很多,但知道太子要清坊的人极少,即便当时流传着令人不安的小道消息,甚至八坊百姓闹起了事,官方却一直不松口承认。太子后来还去了渣玉山,让“谣言”不攻自破。然而,铁哥管宏他们看到兰生安然无恙,仍是松了口气。

    管宏笑问,“造主突然召开急会,莫非又有大工程?”

    兰生一拍手,道声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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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我都不好意思了,公司有新人要我培训,又逢感冒,累昏了,都要。

    今天小章,明天争取补。周末争取还债。

    亲们耐心等等我哈。(未完待续。。)

第248章 公浴

    “在渣玉山造药汤浴场。”两日所见所闻以及经历的起落,令兰生产生了这种强烈的想法。

    虽说这回风雨欲来之险势由太子阴险图谋造成,但东城郊至渣玉山百姓的健康状况确实是一大隐患。人们得病频繁,说不出病因,慢性又不断反复,在她看来,固然有贫困和营养不良的原因,更大的可能却是因为居住环境脏污不洁。

    渣玉山虽小,正好挡去东风,或者回流了东南风,造成渣玉山四周的城郊坊区空气流动度不够。而春暖发害,蛇虫鼠蚁都活跃起来的时节,人们又没有卫生意识的话,就很可能爆发真瘟疫。

    兰生知道官府该对东城郊进行环境清理,甚至以法令传达给民众保洁的重要性,但她不是官,加上大荣官场鄙陋多多,她要是提出建议,大概只有反作用。不过,她能做一件事——造!

    “药汤浴场?”木林喜欢新东西,自从跟了兰生,还真不缺新鲜,“是什么?”

    “类似于澡堂……”不对,大荣没有公众澡堂,“皇宫或者大户人家里的浴池。知道吧?”

    木林点点头。

    “能容纳二三十人的浴池,至少五到六个,将它们围起来的广屋就是浴场。浴场分男用女用,不但可以洗浴清洁,最重要是泡药汤的用途。”

    即使进了工造这行,兰生的目标却并非赚很多很多钱,而是实现建筑于人。建筑于自然的纵横价值。通俗点说,完成一个建筑的意义是什么。这个目标其实不伟大,属于自我满足的范畴。因为,她是建筑师。和室内设计师的着眼点不同,建筑设计师需要有纵观全局的视角,着眼于建筑外观与环境的协调感,以及建筑的硬件用途。而室内设计师更注重空间感,局部感,与人的协调感,建筑的软件功用。好比药浴场的构想。她这时的脑海里。只有架子轮廓和基本大物件。

    “那样的浴池只有富人才用得起。”平旺是销售,立刻感觉太奢侈。

    管宏从最直接的经济可行性出发,反对兰生的想法,“浴池用水量大。用料用人烧热水。都是大开支。所以只皇宫和少数富贵人家才供得起。兰大姑娘别想了,出发点虽好,却是行不通的。不说工造的花费。就说造起来之后,泡药汤要不要向人收银子?渣玉山周围八坊全是穷人,有那闲钱泡澡,不如买吃的填饱肚子。”

    泊老三和褐老四一边大口喝粥,一边点头赞同。

    倪土想得多些,但看兰生,“这么显而易见的事,造主难道没有考虑到?”

    兰生当然考虑到了,“一文钱洗一次,贵不贵?”

    “一文钱?!”管宏惊讶,“一文钱一次当然不贵,不过浴场肯定赔本。”

    泊老三是手里抓得很紧的账房,“咱居安可不干赔本的事,只是不赚钱也就罢了。”

    “朝廷开的浴场,赔本也在预计之中。”兰生比泊老三更精明,“我就是问你们这工程居安接不接,并没说咱们自己开浴场。”

    众人皆是一怔,完全没想到朝廷牵涉其中。

    褐老四对朝廷有意见得很,冷笑一声,“那些当官的,只管自己享福,怎么会给穷老百姓造什么药汤浴场?他们自己家里还不一定有浴池呢。”

    “为什么不会?”兰生反问,“比如铺路造桥建水坝,这些是国家用老百姓缴纳的税银,再用还与百姓的公众设施。比如平医所济粥铺,由朝廷补助和富人捐助的善举设施,药汤浴场完全可以由朝廷出银子。众所周知,渣玉山和周围八坊是多病区,地不洁人不净,容易传染,极有出疫的可能。圣女这回在渣玉山看病,就跟我提过草药泡汤防病的方法。花草多有一些药性,只要用的得当,无需花费多少银两。人干净了,地方自然也就整洁,穷和脏本来是两码事,而一座浴场可以防患瘟疫,避免全城恐慌。”

    精致小楼造过了,华丽府邸造过了,她这回要造公众设施。

    “浴场的水从何而来?渣玉山一带少水井,药浴所耗的水量那么大,不太可能由井水供给。”铁哥照样提得是技术性问题。

    “引入渣玉山崖下的河,进行净化,再烧用。”兰生答得简单。

    “净化的工序是官造掌握的。”倪土似乎熟悉这部分,面露嘲冷,“如果朝廷真造药浴场,如果居安真能接造,只怕到时候刁难我们。”

    “不用他们,我知道净水工序。”现代水处理的过程复杂,有物理生物化学和纳米材质的运用,这在古代是基本上无法还原的。但兰生熟知基本原理,还亲手作过原始水净化的试验。

    倪土还在惊讶兰生怎么会知道,又被她接下来的话震到了。

    “我不但要用净水,还想以冷热水管分送,开关之间水就可以入池,而非人力搬抬这种费劲费时的老办法。如果可以成功的话,浴池这种东西就没什么奢侈的了。”兰生一笑,凤眸灿烂。

    “如何造?”倪土和木林同声问。

    “今日找你们来,不是商量造法,而是听听你们的意思。要是觉得药汤浴场的设想可行,那我们就得提前作准备。”兰生虽然干劲十足,但很尊重这些好帮手,毕竟一人难行独木。

    “就算大伙都同意,让朝廷出银子给穷人造浴场?我以为不可能。哪怕比起皇家行宫别苑,只要拨出一小笔银子,宁可吃喝玩乐挥霍掉,也不会让穷苦老百姓称心如意。”褐老四哼道。

    “朝廷给不给,那就看我的本事了。”兰生自有主张,“关键在于你们帮不帮我。”

    铁哥开口,“照规矩,投票决定。”

    结果,七票投赞成。

    泊三干咳一声,“反正只是准备,又不影响正经干活。不过要是朝廷不造,兰大姑娘你可别硬揽上身。你自己说的,居安那点银子耗不起。”

    “那当然,你们以为我是做善事吗?”兰生的心里不仅有一幅建筑设计图,还有一把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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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小章。

    因为有饭局,现在要出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写第二小章,请大家不要等。今天来不及,明天也肯定会传上的。

    大家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249章 纵说

    结束早会,兰生就到禧凤宫请安去了。

    虽然奇妃在的时候,对于进宫她尽量能避就避,但她这时却很清楚,想要国库花税银,直道肯定行不通,需要从旁活动。太后不管朝政,然而身为皇帝亲母,地位崇高,说话份量重。要是能说动太后,实现药汤浴场的可能性就多三分。

    在这之前,兰生从来没有想过六皇子妃的身份能有多大的用场,然而宫卫毕恭毕敬为她打开宫门,她的车驾畅通无阻进入大荣权力中心时,忽然有些感悟。

    原本她只是一个孤儿,为了生活费,为了学费,只顾得上汲汲营生,没时间管自身以外的事。重生为大国师之女,一下子从金字塔底跳到塔尖部分,再不用担心明天的三餐饭,她可以专注自己喜欢的建筑设计。到了今天,她发现以她的身份优势,其实可以擅用自己所长,帮助这个世道。

    也许有人会笑她异想天开,懂点建筑设计实在没那么了不起,腐坏的世界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重生不是万能。

    兰生曾经也这么想。所以除了坚持走工造的路,其余事都淡然。即便她娘背负着血海深仇,即便她爹重病在卧,连大国师之位都要保不住了,即便李氏母女给家里丢人现眼,南月府很可能就此衰落下去,她不争不抗不继承,想着只要人平安就好。

    然而,从国师之女到六皇子妃。闭门过自己的日子反而不现实。既然是皇族亲眷,不可能不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来往。但一边虚应客套,一边感叹世道不好,对太子之流的猖獗愤然,却又以缺少同情心,过好自己的日子,这些为理由,不付诸任何努力,总觉得世道差就差,百姓苦就苦。不关她的事。她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

    庐堂外八坊人要绑圣女,她以六皇子妃的名义允诺才平息这一出闹,令她发觉,原来在别人眼里。她也是高高在上的一员了。是可以决定他们命运的人。虽然她并不稀罕这种高高在上。但身份如此,且赋予她权力,只要愿意运用。是可以动一动这个世道的。就像拿着一柄开山的神斧,挥下去就能造福无数人,但却只肯拿来砍柴。这不是自私的小性子,可能是比太子还恶劣的心毒。

    兰生不是圣母,心却也不毒。她只是有些感悟,感悟景荻取名居安造的含意。居安,居者安宁。但是,若国不宁世不宁,居者又如何安宁呢?自己接造庆云坊那块地时,前面连路都没有。随着六皇子府完工,她这条路已经有百人共行。如此下去,造一条康庄大道亦不难。

    属自己的能力范围,又不偏不离自己的路。突发奇想出来的造药浴场,在进入宫门的此刻,兰生下定了决心,无论多难,势在必行。这种决心,和当初要过白羊祭一样,热血汩汩奔流。

    很多年以后,有人记载,属于南月兰生的命星就从那刻开始破暗启亮,成为幼明新星们紧紧追随的强光,直至它们也一颗颗璀璨起来,打造出最耀眼的一片星空。

    “百姓们用的药汤浴池?倒是挺新鲜的。”太后听了兰生的述说,一双精明眼打量着她,“如果真是造福于民,兰子妃造就是了,无需征得哀家同意。”

    皇宫之中,兰生也就跟太后随意讨娇,“皇祖母装糊涂,我要是能造得起来,还来跟您老人家说么?”

    太后挑眉,明知故问,“为何造不起来?你不是造行东家吗?造什么样的房子,就是你自己一句话的事。”

    “皇祖母,造行不是银号,给别人造宅造楼,赚得是工钱,我那间小造哪有富裕银子呢?”兰生当然不以为太后容易糊弄,早准备软磨硬泡,“而且这种造福于民的好事,正该由朝廷来做。这几年天灾不断,百姓日子不好过,渣玉山那种没人住的地方如今挤了两千难民,因官府无法支援,生活困顿之极。再加上这回的病灾,人心慌乱。如果朝廷出银子为他们造药汤浴,就同雪中送炭一般,显出天家爱民,能平定人心。”

    “你是知道我看不得百姓病痛,故意撺掇我。”太后虽然这么说,但却叹口气,“这回事情闹得这么大,虽说太子和阁部也是不得已才作出的决定,如果最后真清了八坊百姓的性命,也很难论是非对错。”

    “话虽如此,民间肯定会认为是朝廷的错,毕竟牵涉到很多无辜的人。”兰生说话一向不缺说服力,“皇祖母想想看,一座为百姓着想的药汤浴场,可能只花费国库一两万银子,作用却大。人整洁健康,住地也会干净,如此就能消除东郊贫区的瘟疫隐患,同时令百姓觉得朝廷还是为他们着想的。人心难买,花小钱赚无价的一本万利。”

    “你说得都在理,只是朝廷如何开支非哀家能左右。你嫁老六也两年了,该知道后宫女子不能干涉朝政。”太后道。

    “兰生知道。平医所当初也是太后发起各家夫人捐银所建,不属朝廷官署,只是后来皇上孝心感怀,才将它纳于官制之下。兰生有这一构想,最先来跟您说,却非想您干涉朝政。”

    “想我捐银?”太后老人精,“可以是可以,不过兰子妃捐多少,哀家也捐多少,再多可没有。”

    “皇子妃中我最穷了。太后您不是知道么?奇妃娘娘将内务府原本要给我的上百担嫁妆捐了宫里,只留那柄传国如意。”她手中有巨款,不过不是她的。

    “不是你自愿的吗?”太后确实清楚得很。

    “……是……自愿的,所以并非装穷。”能说不是吗?奇妃说要嫁妆就没造行,要造行就没嫁妆。

    “哦——”太后明白了的样子,“你就想发动哀家凑银子,给你的造行买卖做。哀家瞧来,药浴场造好,最大的赢家不是朝廷天家或百姓,而是你居安造。”

    “我那点心思瞒不过皇祖母的眼睛。”兰生笑着。

    居然,“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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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还有一更,会恢复三千字的章节。

    昨晚午夜才回家,所以没能码第二小章,抱歉。九月好像事情很多,出乎预料。

    感谢大家耐心陪伴。(未完待续。。)

第250章 横说

    太后没想到兰生承认得这么干脆,所以没法生气,反而好笑,“我要是你,心里如何想的,却怎么都不能承认。”

    “皇祖母,她这是以退为进,手段高明着呢。”沉声穿帘而入,隐隐夹笑。

    握着腕的手感觉脉搏快跳,兰生不知自己是懊恼还是火大,一时心情复杂。虽然今早还想着自己可能清静不了几天了,但这会儿确定媳妇的美好时代终结,觉得无奈怅惘,又觉得斗志激奋。

    门外走进一人,一身蓝绢袍,袍边银线绘龙纹,腰间数串宝石玉珠,头上金冠扣髻,垂明珠缨丝,而墨线飞目沉金眸,妖相月颜,贵得华丽高扬。

    太后看到这人,哪里还管兰生高不高明,连对太子病情的忧虑也放到一旁,伸出双手,激动道,“不是哀家做梦吧?枫儿你回来了么?”

    太后之所以获得晚辈的敬爱,因为她平时如多数的祖母一样,对自己的骨血子孙都不吝慈爱,不以他们的品行优劣差别对待。

    “皇祖母若梦中都是六皇子妃追您要钱,孙儿可就没脸来给您请安了。”泫瑾枫妖目从兰生的面容上缓缓滑过,看她挑了那对青黛,嘴角勾一抹笑,握住太后的手,亲热坐旁。

    她这么惊讶的表情,难道以为他是大禹治水,过家门而不入,还能继续逍遥?

    太后笑得高兴,“说明你娶得好,是追人要钱会过日子的媳妇。”瞧瞧兰生。又瞧瞧泫瑾枫,点头道好,“该回来了。回来得好。奇妃随皇上南巡之前,还跟哀家提到这事。大婚时你病着,等病好了,就去了北关,一年变成两年。奇妃叹不知何时是个头,哀家也觉得不好,要是有了子嗣还好说……”

    兰生的表情越僵结,泫瑾枫的表情越妖孽。“枫儿小月生。二十的生辰才过没多久,子嗣之事不急。”

    “怎能不急?老三老五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当爹了,而且兰生还大了你两岁,嫡室无出可不好。回来就不能再走了。今年过年争取为哀家添重孙。”明明说国事的。忽然没完没了说家事。因老人家的心愿多为儿孙满堂。

    兰生差点跳起来。什么?过年添重孙?

    泫瑾枫笑得眼线合密,墨彩重重,“这都三月了。皇祖母再心急也得等到明年。”

    “也不是不可能,今晚说不准就能有了。”太后想这两人是夫妻,无须尴尬。

    “枫儿遵命。”

    这人心里其实笑疯了吧?兰生眯眼看他的嘴角都要豁到耳垂去,不禁垂头撇嘴。还遵命?别说生孩子了,就算睡在对面屋里,他也得有本事过水廊。

    她铁心泼冷水,“皇祖母,六皇子与兰生两年未见,还是先熟……”

    “皇祖母,我与兰生两年未见,思念得紧,容我们告退,先诉——”不想听的话,他就不听,“一诉离别之情吧。”起身,伸臂,摊掌,等她的手放上。

    兰生瞪着。这人的脸白皙透明,谁会相信他去当兵了?渣玉山上他好像还没这么白,难道又是伪装?

    太后乐得小两口赶紧培养感情去,“哀家虽想听你说说这两年在北关的趣事,不过来日方长,抱孙要紧,快去吧。”

    又见兰生光对着泫瑾枫瞪眼,还以为女儿家不好意思,太后不由笑言,“孩子,这两年辛苦你了。如今你夫君既然回家来,有什么委屈事,只管跟他诉苦。你说的药汤浴场,大可让他帮忙,比向我这个老婆子求助强。哀家年纪大了,儿子虽孝顺,孙子却隔了代,恐怕听不进祖母的话。不过,若有人问起,哀家自会站你一边就是。”

    兰生僵笑,捉了袖边,隔着一层绸缎,将手放在泫瑾枫掌中。因为这家伙,她的一番唇舌算不算白费?

    泫瑾枫自然握住袖中那只手,带着往门口走了两步,好像才想起来的事,回头对太后道,“皇祖母,武洲太守之女于小姐随枫儿一同入都,惠公主说是您请她来的。不知您想如何安顿她?可要枫儿送她进宫?”

    “丹丫头到了么?好极。”太后眉开眼笑,“不必让她进宫,哀家原想将她安置在玲珑水榭,但你舅舅那儿人多口杂。既然是随你来的,那就暂让她住六皇子府吧。过两日,哀家会宣她进宫来见,其它时候就请你们夫妇照顾着。”

    泫瑾枫道声是,要继续走。

    “枫儿,于小姐是哀家重要且珍贵的客人。”太后追加一句。

    泫瑾枫再回头,一脸华丽的妖笑,“皇祖母真是,当我妻的面竟这般臊我无节。那位于大小姐是我一路护送的,要有什么轻慢废珍不贵的事,您也拦不住。既然平安到了帝都,那就只有一种说法。”

    听他说轻慢废珍不贵六个字,太后自然没好气,“什么说法?”

    “她不合你孙儿的眼。”武洲第一美,太弱。

    太后由气转笑,“无量寿佛,还好还好,丹丫头气质清澈,的确和你身边那些……明艳妩媚的女子大不同。”

    出了太后那里,兰生立刻抽出自己的手。泫瑾枫也不纠缠,任她走前,但她快他就快,她慢他就慢,始终跟在身后。

    走到车前,兰生才停下脚步,侧过头来,好笑望他,“真是躺着也中枪,气死我了。六殿下那么会猜,猜猜看为什么吧。”她记得他不喜欢在宫里和自己走太近。

    “因为太后将你归为明艳妩媚的女子。”她这么笑着又气乎乎的模样,显然不是因为他带回一个美人来,“躺着也中枪,是指无辜被连累?”

    “我要是明艳妩媚,就不会被人说成刻薄刁坏,完全受你好色的名声连累。”越想越上火,凭什么她就成媚女了,和贞宛婀姬一类?简直坏她的独特格调!

    “有机会我跟太后说一说,告诉她你不明艳不妩媚,绝对不是妖女。”泫瑾枫满眼兴味,“我还真好奇,你觉得自己是哪类女子?”

    兰生懒得回答,只道,“不用再和太后说,六殿下已经坏了我一桩事。”

    “爱妃没听太后另一句实在话。你夫君我既然回家来了,凡事都可找我商量,夫妻之间别那么客气。”他在屋外听了好一会儿,“浴场不是不可为,只不过最后造福于民的美名由太子殿下担了,为夫会很不甘心。”

    兰生倒没想到这层。

    “回家再说。”泫瑾枫看到不远处有两个小公公,不禁低声,“宫里他人的耳目太多。”

    兰生坐进车里,不料却见泫瑾枫也跟进来,正想出声赶人——

    “我徒步入宫,来得早,所以没遇见几个人,不过这时辰再步行出宫,怕引起注目。兰生,让我搭一程。”到底他也没有风光回城,那些怕他影响力大的人应该可以松口气。

    “罢了。”他以兰生称她的时候,有几分真意。

    她就问,“渣玉山粪池底下的明金石是你动得手脚么?”车外是无果,可放心说话。

    泫瑾枫声音有些哑,靠着车壁的身体渐渐斜滑,“就是防着哪日太子搜山,才故意埋下的。”

    兰生没在意,接着问道,“八十万两黄金已经不在渣玉山了吧?”

    “还在……”他彻底躺了,朝她侧卧,却闭起双眼,“不是让你猜?”

    “猜不着。托金矿的福,不用太子动手,渣玉山让人挖遍了,蚂蚁都没地方躲。”她开始留意他躺着的姿势,他一手覆肚的样子看得她很别扭。

    “蚂蚁肯定有躲的地方,所以黄金也有藏的地方。”他的呼吸很慢,仿佛压抑着,“兰生,本以为你话少,上了车我可以一路睡到家,能少丢点人。这么看来,还是现在就告诉你得好。”

    嫌她啰嗦?兰生抿紧唇。

    “我受伤了。”他的手微微抬起,“马秀那个倒霉蛋,在崖上等时竟遇到太子的人,匆忙把人干掉之后,不等我信号就爬下来,结果绳子不堪负重断开,我让崖壁上的尖石刺了一下。死不了,就是伤口深了些,血流得多了些。”

    兰生心里一惊,嘴不饶人,“为何不养好再回来?受了伤还进宫给太后请安,我竟不知你这么孝顺。”原来,不是脸色白皙,而是没有血色。

    “城外没有好药,伤好得慢,所以才回来。城门守将认识我,消息一定很快传开,而我若不先给太后请安,一不合我从前的性子,二怕自己回府之后便没力气动了。再者,马秀虽然灭了对方的口,但天黑难见,难免留下痕迹,令太子那边生疑,一旦我的伤让他们看出来,哪怕毫无根据,都容易联想到一起。其实,养好伤回来才是上策,可我……”

    “只要你行动如常,即便他们知道有人从渣玉山绝壁上下,断然不会怀疑到你身上。”兰生打断他,“睡吧,其余的事无须你再担心,我会处理。”

    忽然,车外有人高喊,“前面可是六皇子妃车驾?请问六殿下在否?五殿下有请。”

    泫瑾枫睁开双眼,眸中褐寒。

    怕什么,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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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了,刚写完,对不住,晚过头了。(未完待续。。)

第251章 车昧

    兰生和泫瑾枫互看一眼,均知对方虽是请问的语气,其实确定他在车里,不可能骗说不在。

    泫瑾枫坐起来,果然躺下再起就费力十倍,本来只是白冷的脸色刹那惨苍,但语气傲慢,“来者何人?”

    一人的影子映上春纱帘,弧腰垂颈,“奴才端全。主子听说六殿下回都,已在玉江园备下酒席,为六殿下洗尘。”

    “端全啊。两年不见,本殿下都听不出你的声音了。”泫瑾枫知道这人是五皇子亲信。

    “是奴才老了,嗓子没以前脆生。”端全身影恭敬。

    泫瑾枫只觉手心濡湿,挪开手低头看过,长吐了一口气,淡淡拢眉。

    兰生顺泫瑾枫的动作瞧去,惊见蓝袍上渗出一片血渍,万分醒目。她才知他真伤得不轻,两日还未止血。

    “端全……”她开口。

    他的另一手覆上她的膝,对她摇头,无声吐三个字——必须去。

    她知道,所以她只是问,“五殿下没请本妃么?”

    端全的声音有些迟疑,“主子不知兰子妃娘娘也在,因此不曾关照奴……”

    “本妃随同六殿下前往,你先去回报,请五殿下多加一副碗筷吧。”六皇子妃的任性厉害在帝都名流中赫赫,“六殿下今日回来,家门不入就先进宫里给太后请安。五殿下再设宴洗尘,本妃若不跟去,恐怕要数日之后才能看到人了。传出去会以为本妃遭冷遇,让本妃今后如何镇得住后宅。”

    端全的身影还在窗帘上。

    兰生厉声,“你只管原话转告五殿下,快去,我们随后就到。”

    端全喏应,赶紧去玉江楼复命。

    泫瑾枫目不转睛看着兰生,嘴角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渣玉山上是我熟知的兰生,这马车里却是我初识的六皇子妃。两年不见,盛气凌人,天家的傲慢一分不逊于人。”

    兰生以为泫瑾枫嘲讽自己两面派,哼道,“丈夫不在,家里家外都由我自己打点,不厉害的话,守不住六皇子的位置。你说过,我在,你在,人心忌惮。不过,待着却什么都不做,谁忌惮你呢?光说不练多容易,你不知道你那位三哥就差当我寡妇一样好欺负了,说不了两句正经话便轻薄……”

    他怎会不知道?有人对他媳妇虎视眈眈,等着盼着他赶紧死。而兰生大概还没意识到,帝都之中爱慕她的人其实不少,只不过她迟钝又不随意付出信任,根本不往男女之情想而已。

    “厉害得好。”他道。

    “……所以别冷潮热讽……呃?”他这是夸她?

    “我这是夸你。”他常能读准她的心思。

    他夸她,她反而不自在,但也就静了那么片刻工夫,便从箱子里翻出一套男装来,一边说道,“还好车里常备几套衣物,不然可惨了。”

    兰生的马车很大很舒适,各种日常用品一应俱全,连干粮都备着,照露营标准来的。

    “五皇子是真心给你洗尘,还是别有目的?不过,一年多前五皇子和太子大吵一架,后来经贤妃和淑妃调和才恢复往来,只是关系好似大不如前。五皇子以前一直跟在太子屁股后面跑,不像兄弟像忠狗,如今也就表面交情……”她背转过身等他换衣服,说了半晌,却听不到布料摩挲,就有些不耐烦,“你换好没有?”

    玉江楼在内东城,经过热闹的街市,人声如潮涌进车来,也许淹没了泫瑾枫的回音,于是兰生回过头去,却神情再变。

    泫瑾枫捂着腹部,双目紧闭,额头上冒出冷汗,唇片莲色褪尽,整张面白如纸。

    “无果!”兰生对外轻喊,想让无果赶车回府。

    “我没事,只想积蓄点力气,等会儿好应付五哥。”泫瑾枫闭着眼,一滴汗滑落鬓边,“麻烦你……帮我换了外袍。”

    这回,轮到泫瑾枫听不到回应,但睁眼,却见兰生盯看着自己。以为她不愿意,他也不多说,忍着伤口的疼痛,伸手解腰带。

    刚才还刻意坐远的人,忽然就近靠到他身侧,按住他的手,“刹那有点出神,不是不帮你,我来吧。”

    难得她肯主动靠近他,他也出神了。定望这张刁美的容颜,乖乖任她抬他的手,转他的肩,听她叨叨伤口要加厚绷带,因此类似抱腰那般亲昵,还有她身上干净的衣香,令他心脏一下一下击重击快,竟再感觉不到半点疼痛。

    他不信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包括亲情,爱情,人与人之间任何一种情绊,认为归根到底不过是利益关系罢了。彼此需要,互相撷取,可以计算,两不相欠,他遇到的皆如此,心灰意冷之后干脆无视。

    但,兰生一直是不同的。

    五岁七岁时的相识很纯粹,她坐在他床头,给他讲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那时她还不知他是谁。后来知道了,她待他还是一样。他无理取闹时,她就教训;他乖吃药时,她就给糖;他黏着她时,她就跑;他生气时,她反而寸步不离。那是他童年中最无忧无虑的几个月。

    他以为有了可以常来往的朋友,回宫没多久就想邀她到月华宫玩,却被告知她和她娘离开了帝都。他很生气。非常生气。把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理由是,她居然没跟他说一声,不留只字片语,就那么走了。

    梨冷庵外,十三年后的重逢,他一眼便从那双凤眸认出她来。他回来了,以为早不存在的记忆竟似昨日发生得那般清晰。她也回来了,眼神全然陌生,用那么无辜的表情,厌恶他。

    他怀揣着恶意,铁了心绝情,但她如小小一簇火焰,跳跃在他心深处,一直保持一簇的温暖。也因此,他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放手,却一次又一次将她拉回来。

    到了今日,没有她在身边,他甚至没有动力去进行对邬梅的承诺。因为就算报复了所有害他的人,他在这世上仍孤独。他早就失去了一切,唯有抓住她,才能带自己见到新希望。

    “兰生。”容他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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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太少,写得慢,恶性循环,一天心悸,只写了两千字,决定恢复正常八小时睡眠先,而不是每天两三点钟睡觉,七八点钟就起来赶车上班。

    对不起大家,但是身体确实要先恢复良好状态,不然很痛苦,无法保证思路畅通。

    明天两小章。

第252章 天旋

    容他自私,将她留在身边,无视她振振预展的双翅,打定主意纠缠到底;容他自私,阻断了她可能的美满姻缘,硬塞给她那些无情的家人;容他自私,出尔反尔,抓着说好要散的童年情谊,让她结伴同行,自己却吝啬付出更多。

    他只能许诺自己的生死由她,他只能信任她比信任自己还多,但,不敢情深。因为这世间真挚的情感太罕有,易善始,不易善终,一遭背叛,令人如行尸走肉,生不如死。如此的话,若有一日,她终要离开他,他不会狂性大发拉她陪葬。情深了,做不到。他天性中有和父母兄弟一样的,以牙还牙的,毒狠。然而,她是世上唯一他不想展现那面毒狠的人。

    “兰生。”所以,容他自私。

    “干嘛?”回他的声音可不耐烦,低头正和那条腰带较劲,无暇抬眼,看不到他肆野眸中的一瞬清澈。不过他每唤她的名,心里就微颤酥麻,真是没出息得可以。

    专注!专注!包伤口,脱衣穿衣,今生没帮人做的事,她今天做全了。笨拙得让她感叹,几年养尊处优就不会穿衣服了,怪不得千金小姐干不了伺候人的活儿。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但她决定沉默。都说精神力战胜病魔,想过五皇子那关,绝对不需要自己再给他加上这样的心理包袱。

    总算都弄完,感觉自己热得快出汗,她吁口气道声好了。才要坐直,眼前忽然暗下,仿佛被一团火包裹全身。

    泫瑾枫倾过来,侧头埋进兰生的肩窝,拥她入怀。未来很多不定,至少现在是他可以把握的。

    兰生呆了几秒,随即遍生逆鳞,双手被他束缚,就靠双肩扭动,不让他的脑袋好好歇在上面。“泫瑾枫。你别得寸进尺……啊——”

    泫瑾枫不必加力,上身半副铮骨就轻松将兰生压倒。

    两人紧紧相贴,妖目对凤眸,苍唇对瑰面。热息迅速蒸暖了冷肤。整个车中腾起火焰一般。

    浓墨郁彩的目光。缓缓,自洁额而下,绘她细巧的鼻。绘她桃艳的面,再绘她渐染火色的狭凤眼,最后移至她的双唇。如月季花瓣上晨露欲滴,映朝霞炫彩,那般引人向往。

    凤目着火,心跳得奇怪,感觉不到快慢,却仿佛眼前一片电闪雷鸣。他只在看她,但似灼热的指尖缓缓绘着五官,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摩挲至烫。

    从未有过的无名情绪令她羞怒,“你敢……”

    但他一向聪明,只听该听的,抢道,“如此美味,不食可——”惜字化息,没入无限瑰泽之中。

    他咬过她两次,小时候是不小心,长大后是恶作剧,不过,滋味都是很不错的。

    亲她,是头一回,不出他所料的饱满香美,出乎意料听到心中断弦的一声铮音,身体中血燥奔流。可他还得用理智死死勒住,贴着香气,不敢擅挪分寸,只能加重霸道,化短裂弦音为心里长长啸吟,恨不能与她挤成一体。

    然而,偷香窃玉要适可而止,才保得住美好口感。

    感觉樱唇变僵的刹那,他撑起上身坐了回去,一手抚伤处,“爱妃让我压重了吧?可能失血过多,忽然天旋地转,没控制住……”

    兰生躺着,一手扬在半空,隐见针尖。他居然给她装可怜?咬她那回,她都还没跟他算账,这回竟敢亲她?!还说什么天旋地转没控制住?她懊恼,一方面是自己顾及他的伤而心软,另一方面却是难以言传却奇异的心情。

    她瞪望着他,看他眼中星芒点点,完全不似一个浑身烧热血流不止的病人,然后听自己心跳一直处于失控的节奏,心道一声不会的。

    他看她脸上红晕更甚,以为她怒从心头起,便随口说笑逗她,“你要扎我也不是不可以,等到五哥面前再找机会扎。如此一来,人人以为六皇子妃吃起醋来厉害,就不会怀疑了。”

    不会的,她绝对不会是喜欢了这个人。让她当妒妇,自己好脱身的男人,只能当同伙而已。兰生翻身坐起,背对着泫瑾枫呼气吸气,暗念几次荷尔蒙,心跳终于和缓。回头再看泫瑾枫,又能从容,不禁大大松口气。

    泫瑾枫正奇怪她的反应,却见她从袖中掏出帕子来回抹了两遍唇,他的面色就妖了起来,“爱妃也帮我擦一擦可好?”

    兰生笑了,真凑上来,优雅折起帕子,却像擦鞋似的,狠狠帮他擦着,直到他的唇色变成鲜红,才满意收回动作,“现在谁还能看出殿下受伤了呢?”以为他吃了辣椒还差不多。

    嘴巴在烧,泫瑾枫却盯着兰生,眸光幽沉,笑容若有若无,“现在谁都看得出爱妃与我打情骂俏了。”

    兰生立刻抬手捂嘴。

    “老六。”

    伴随五皇子的笑声,马车停下,玉江园到了。

    泫瑾枫眼神一冷,再次看看自己的装束,确定不露半点端倪,这才推帘而出,踩凳梯落地,对走来的福胖人拱手,以六皇子一惯的傲慢声音招呼,“五哥,多日不见,更福相了。弟弟在苦寒之地吃苦,哥哥却吃得香玩得欢,今日五哥要好好请我吃一顿。”

    五皇子心闷,想这小子还是那么讨厌,但面上笑敦敦,“老六,别跟五哥叫苦,你那些风流艳事早传到帝都了,关外的美人滋味——”见兰生出了车,连忙笑声掩盖,“哈哈……弟妹,过完年后,今日咱们还是头一回见吧?”

    兰生走下车,泫瑾枫别说扶了,连望都不望她一眼,“五哥是主家,让她回吧。男人们吃酒,她跟着算怎么回事?这两年我不在家,她就以为自己是当家人,居然管起我来。”

    五皇子将泫瑾枫的冷淡看在眼里,但道,“当哥哥的也不能管弟弟家里头的事,老六你别让我做坏人。不妨事,我家那位在路上了,到时候让她们妇人家一处说话就是,咱们喝咱们的。而且对于玩的花样,六弟妹比我知道得多。你们府上那座都嬉斗馆让各家子弟争相借用,连三哥都常在那儿设宴,有时一摆就是三两个通宵。我还想向六弟妹请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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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小章。(未完待续。。)

第253章 地转

    泫瑾枫瞥一眼兰生,对五皇子道,“我今日刚进城就奔宫里请安去了,家里什么样却还一点不知,不过听五哥说来,我这位兰妃很能招待客人。”

    五皇子连忙摆手,“六弟别误会,嬉斗馆若借用出去,和你六皇子府可以彼此独立,有墙有门,有厨房有宿楼,赴宴的客人们从独门入独道行,与府里的弟妹完全没关系。说到这儿,又得对弟妹所掌的居安造赞个大好,造行里有大匠之才啊。”

    五皇子再看向兰生,“弟妹,五哥也想借一回,可否?”

    兰生但福礼,“五哥过奖。六殿下不在帝都,嬉斗馆那么大的地方空关着可惜,能供大家一乐也好。如今六殿下既然已回家来,今后要借用,就得问他了。”

    泫瑾枫笑眯了一只眸,神情大不以为然,“说得我都好奇了,到底里头有什么,三哥五哥都要借用。五哥只管借,记得到时送张帖子,让我开开眼。”

    “老六,那是你府里的地方,今晚你回家就开眼了,还用得着等我请你吗?”五皇子上前,忽然往泫瑾枫的肩上一拍。

    兰生旁边看着,五皇子好像要勾肩搭背哥俩好,但比泫瑾枫矮了一个头,看上去十分滑稽。

    然而五皇子还没亲热完毕,一拳打向泫瑾枫腰腹,“都是一个爹,老六你这副身坯子真让哥哥眼红,怎么能这么高这么精壮?”又凑到泫瑾枫耳边说悄悄话。

    兰生看不到泫瑾枫的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小肚子一抽。替他疼的紧缩感,同时警觉五皇子在试探。

    泫瑾枫腰不弯胸膛不凹,声音狂慢邪佞,听不出受重伤,“五哥不必小声说,真当我怕了谁不成?身高天生,没法练,至于精壮嘛,拿女人练就行了。”还往五皇子腰上一顶,笑得放肆。“五哥这里要勤用。别只让美人伺候你。”

    五皇子让泫瑾枫顶得呲牙,再不勾肩搭背了,躲出丈远,却也浪笑。“老六还是老六。说起美人就带劲。你这次回来有没有带些关外美人。若是有,得分哥哥几个。”

    “五哥是不是收到我要回来的消息,所以早派人盯着城门。不然这么清楚?”泫瑾枫侧头问去。

    兰生看他面上还有挺好的血色,不禁想,难道是刚才压她亲她留下的?

    “你回来也不是什么秘密,北平王叔先差人送了信来,还说你护送武洲太守之女。我在阁部看到了,算算日子差不多,所以让人在城门守着。父皇和奇妃娘娘去了江南,三哥监国整天忙得看不见人,我要再不关心,六弟回来岂不是没人迎?你可是父皇最疼爱,大家对你期望最多的六皇子。”五皇子的话好似和泫瑾枫很亲近。

    太亲近也是问题,因为他俩从前并不是太亲近。

    泫瑾枫神情自如,“五哥别再说这种话,父皇对我们兄弟都疼得很,至于期望,现在咱们应该期望三哥了。说起武洲太守之女,我就有气。没出过门,小家子气得很,一路耽误行程,到都城外还要看集市,不小心就走散了,其实没一会儿工夫我便找到了人,但她居然受到惊吓,说是走不了路,只好多住两日。不过这事五哥可别说出去,免得皇祖母怪我。”

    “大家闺秀多娇气,更何况这位于小姐是武洲第一美人,肯定被宠坏了。”五皇子笑眯的眼里闪芒,“六弟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一位圆滚滚的中年妇人从走廊那头走来,深深一福,“五殿下跟奴婢说今日要招待六殿下,奴婢还以为是玩笑,想不到六殿下真回来了。奴婢给六殿下请安。”

    “玉妈妈免礼。”泫瑾枫显然曾是常客。

    玉妈妈抬起头来,笑容满面,“六殿下比从前更俊了,不知又要伤我这园里多少姑娘们的心。”

    泫瑾枫眼线妖飞,“那得辛苦玉妈妈好生看管。”

    玉江就是渣玉山外那条河名,但用它命名的园子没有它的湍急,而优雅香宁。玉江园是朝廷招待国宾级贵客的设施,包括吃住玩乐。不过大荣国宾没多少,一般也就过年的时候有些外来贵客。为了不浪费纳税人的钱?平时的玉江园可以由皇族或重臣包园,成为**度极高,消费度极奢的高级场所。

    园里的姑娘们都是官妓,且经过严格挑选,多是因受父母兄弟牵连才被贬为奴的女娃,从小就由玉江园教养,从舞从乐的才艺女姬。她们也要侍客,但比青楼女子多气质少野美,又只侍奉贵族名流,所以当兰生走到园中最大的方榭云阁前,看到棂栏后跪坐着的那两排整齐俏丽的人,一点浑浊感都没有。

    她们一见客来,立刻伏低了身,直到客人免了她们的礼才站起来,各就各位,乐起舞起。酒菜还没上席,只是轻歌曼舞,毫不喧哗。她们之中,虽没有像婀姬一样的绝色,容貌都不错,韵味各不同,不抛媚眼不作诱姿,甚至不与客人对视。

    兰生正要上台阶,泫瑾枫回头对她一笑,“这里女客不能入内。”

    兰生挑眉,收回踏上的右脚。

    玉妈妈仿佛才注意到兰生,“这位是——”

    五皇子用唯恐不乱的语气但道,“玉妈妈,亏你自夸能识人,连六皇子妃都认不出来?”

    玉妈妈的声音立刻惶恐,“奴婢给兰子妃娘娘请安。这里虽说一般的女客不能进,但娘娘若想进,奴婢不敢拦。”

    兰生傲然道声不必。对玉妈妈这样的,与官场密切关联的人,她的架子端得一向很大,因为平易近人只会被看轻。

    正在这时,五皇子妃到了。玉妈妈亲自领她们到戏台子那里,又陪坐好一会儿才走。兰生以为五皇子妃不会有太多话跟自己说,毕竟这两年没什么来往。谁知就太子妃花落谁家这个话题,五皇子妃说得津津有味,兰生只要一个点头一个沉思,便能鼓励出五皇子妃一个大长篇。

    不过也好,转眼天黑了,兰生打算换地方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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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小章。

    呼呼——(未完待续。。)

第254章 母虎

    去方榭云阁的路上,五皇子妃仍喋喋不休,还扯进南月萍来,“听说你庶妹也要许给太子殿下,姐妹俩嫁兄弟俩,如皇上早年所说,南月之女不流出皇族,果然哪。不知何时办喜事?”

    要不是兰生知道五皇子妃说话常不经大脑,会以为她这是嘲讽自己,“五皇嫂从哪儿听说的?我竟不曾听闻。”

    “昨日去我婆婆那里,听她提到。”若没有特意关照过的事,五皇子妃就认为无需隐瞒,“大概太后和贤妃娘娘还未商定名份,你才不知道吧。依我看,就算不是侧妃,也会是良娣。太子大婚之后,你庶妹地位仅次于太子妃,就算大国师之后卸任,你们家也无需担心了。”

    南月之女不流出皇族,湮灭明月流最体面的法子。

    “萍妹嫁谁都好,家里也不担心父亲卸任之事,毕竟身体康复要紧。”

    恐怕良娣都不会让李氏满足,肖想得是太子妃位,结果五皇子妃开口闭口庶妹,连南月萍的名字都不说。明月流的风光是皇族捧出来的,李氏却还叫嚣让南月涯拿名位和功勋去换她女儿的尊贵,可笑得很。

    “也是。”五皇子妃道,“好歹你庶妹嫁定太子了,但其他各家在太子妃的最后三位人选出来之前心焦气浮。我前两日在宫里看到安夫人,行礼时都心事重重的样子,怕小女儿落选。”

    如果让她嫁太子,她不会闷声不吭。特别是已经了解太子为人。此时兰生比较好奇的是,对于要嫁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丈夫,安纹佩小姐的真实心情如何。

    “我觉得安纹佩的性子骄蛮了些,听说你和她还有过节……”

    眼看五皇子妃又要绕回去,兰生打断她,“与其担心别人,不如担心我们自己。”

    长廊尽头,阁台金火辉耀。一串琵琶音骤落如雨,却又如泉流淌。弦音顿,笛声起。如和风吹过。树林舒响,悠扬而冲云霄。两种乐器,一急一缓,配合得美妙。两道身影。分分合合。似翩翩起舞。

    五皇子妃哼道,“六弟妹说得不错,得先担心自己。这里的女婢为在册官奴。除了求圣意成全,不能随意赎回家去,但引得丈夫整日往这儿跑,反而更糟。进了后宅,就是我们说了算,这里却不由我们伸手。弹琵琶那个小妖精叫鹂娘,是近来帝都名门子弟追逐的新宠。我还以为婀姬进太子府,帝都就能消停了呢。”

    江山代有美人出,什么时候也不会消停的。随着走近,兰生看清吹笛的人是泫瑾枫。他坐在阁台中央安然吹笛,而那位鹂娘以他为中心曼妙围舞,故而远看起来身影分合。但舞者清面,专注着琵琶和舞姿,心无旁骛。

    “没有搔首弄姿就勾了男人的魂,也不知道多少人当过她一夜夫郎,看上去却清纯干净,这种女子才更可恶。你小心,我瞧着六殿下也被迷住了。”五皇子妃之所以配合兰生转移阵地,正是怕自己的夫君又没魂,“我家那位已经盘算着等皇上回来求恩赐,不过现在没了太子帮他,多半只会挨训罢了。你夫君却不同,皇上还是疼他的,哪怕比不上从前。”

    兰生笑笑,没话说,只看着那对俊男美女,赏心悦目。今日的五皇子妃没聊起服饰搭配,那是她从前最喜欢巴拉巴拉的。嫁五皇子太久,最终被宫廷这只怪兽吞没,和那些娘娘们无差异了吗?

    打了个寒颤,兰生止步于台阶前,听那支琵琶笛子合奏大有没完没了之势,高声道,“五哥,我来接人了!”

    合奏顿然停下。

    五皇子妃想不到兰生这般无礼,竟然硬生生将舞乐打断。她自认有涵养,不禁往旁边让,以免别人以为自己和六皇子妃一样粗鲁。

    阁台上所有人都看向兰生,她才发觉原来五皇子不止请了泫瑾枫,还有其他客人。客人都是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突兀打断当然觉得很不妥,个个摇头皱眉。

    兰生神色坦然,还笑得没事人一样,看向表情愕然的泫瑾枫,“六殿下笛子吹得真动听,只是吃饭就好好吃,否则不易消食,对身体大不好。”

    五皇子大笑,“弟妹不愧为六弟贤内助,事事设想周到,还真得来接夫君回家。我要是不放弟弟回去,岂非成了破坏你们夫妻感情。老六,赶紧和弟妹回吧。”

    这下,人人知道兰生是谁了,惊圆不少眼珠子,包括鹂娘在内。

    泫瑾枫却走回自己的座位,还命人倒酒,“五哥这是臊我呢。我要这么走了,今后何处有我立足之地?六皇子能让一个女人管住?笑话!”

    兰生走了上来。

    五皇子妃犹豫一下,竟也跟着兰生走上阁台。她来过玉江园几次,从未被允许踏上来,但兰生的气势带动了她,没在意五皇子瞪眼。

    “殿下真健忘,府里还有客人,刚才你自己也答应要早点回去。是什么酥了殿下的骨头——”兰生在泫瑾枫身边坐了下来,凤眸刁冷,视线落上鹂娘,“可要小心自己没了骨头。”

    鹂娘瑟缩一下,慌忙退回阁台边的暗角。

    五皇子看兰生妒相,暗中大呼过瘾,想老六从前几乎每回都占最美,如今成亲反而栽了。家有母虎,哈哈,爽!而且他试探得也差不多了,老六应该和渣玉山的反贼无关。船夫说三人中有一人腹部受伤严重,但老六让他打了也没反应,又喝了两个时辰的酒,还能吹笛子戏美人,那副赖着要过夜的浪荡模样,怎么可能受了重伤?

    “五哥要是不说散席,恐怕有人舍不得挪脚。五嫂也挺累的,五哥不如和嫂子一起回府吧。改日,我们回请你们,自家府里闹通宵也无妨。”兰生看出五皇子放心的表情。

    五皇子妃无意识帮腔,“六弟今日才回城,我们做兄嫂的,别耽误小两口团聚,先散席吧。”

    五皇子心里不愿意,但想到老六要真赖着不走,自己也玩不尽兴,于是让人叫来玉妈妈,说要散了。众人纷纷起身时,他看到老六站起来却又摇晃着跌坐下去,并未生出半点疑虑,只觉这位老弟喝得真不少,而他没看出来的另一个原因是他自己都站不稳了,要端全扶着出得园子。

    五皇子妃从帘缝中看六皇子夫妇上了车,就对自己的丈夫沉下脸,“我照你吩咐,帮你应酬六皇子妃,可你却只顾看美人。”

    五皇子不怕他大老婆黑面,“你平时在母妃那里啰嗦也罢了,不用来烦我。比起三哥六弟,我不知好多少,你就满足吧。还有,别学那个南月兰生。她今晚能发威,是因为老六离开两年,一下子没缓过神来呢。去,坐你自己的车,我和端全有话说。”

    五皇子妃嘟着嘴出去了。

    端全弯腰进来,给五皇子倒茶醒酒,“六殿下应是与渣玉山反贼无关,说话”

    “你去回了安鹄吧。我看他没别的本事,倒是很能疑神疑鬼。渣玉山有人从绝壁下去,那时老六正在城外,船夫说句其中受伤那人背着弓,姓安的就占个卦,说老六儿时射箭奇准,这么给扯上了,非要查一出。”五皇子喝着茶,神情不以为然,“也不想想老六去北关又不是真受苦,比在帝都时还玩得痛快。北平王府里有父皇多少眼线,怎会有假?”

    “不过这位安大人是明月流弟子,颇精通六爻开卦,试探比不试探好,万一算准了。”端全道。

    五皇子哈笑,“这位安大人要是知道老六多爱干净,就知道自己肯定算错。渣玉山的粪味隔十条街仍能把老六熏昏,更别说爬崖上山,他的力气全花美人身上了。”

    端全陪笑,“正是,虽说过了两年,六殿下还是老样子。奴才这就禀报去,好让太子殿下放心。”

    “去吧。”五皇子倒头就睡,像一只福猪。

    端全钻出去,快马催鞭进了安宅。

    安宅不是相府,是安鹄的新宅子,地方不大,富丽堂皇,各处亮着明灯。因为安鹄厌黑,而他会让自己今后所在的任何地方再不会黑。

    但再明亮的地方也有暗角。暗角中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端全进去,又看端全出来,才从黑暗中悄隐,化成一道无声的影子。

    影子落在一辆马车上,不管旁边的苦瓜脸怎么看,先扫车座,倒坐着探进脑袋,立刻哇一声,“完了,你当寡妇了。”

    影子是小扫,当寡妇的是兰生——

    “呸!我当寡妇,你就当光棍,本小姐不会给你找老婆的。”大国师的女儿,南月氏,这些都不再是靠山,居安造还未成气候,六皇子如果挂掉,她会很惨。

    小扫再瞥一眼那张死人青的脸,“他要是没死,为何一动不动?”

    兰生朝小扫扔去一样东西。

    小扫伸手一捞,银针闪闪,“你谋杀亲夫?”

    兰生悠然靠着车壁,“谁让他不老实。”

    他一上车又扑到她身上,她这回当然手下没留情,只不过扎下针之后,发现他是烧昏了,而非有企图。

    失误。错在他,不在她。然后,小扫一句话让她深思——

    “这回,你打算在人背上刻什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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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大家的评论了,想要尽快恢复作息,所以没有给亲们回评。

    谢谢你们的理解,也谢谢你们还支持着聆子。

    感激!

    睡觉去了。(未完待续。。)

第255章 丹碧

    马车已停在府中双楼前庭。整个六皇子府,只有这一处没有水廊,不分左右阴阳男女。庭中草地茵茵,花圃茂彩,几棵梅,一角竹,散落三两长椅石桌,一间圆白小亭。螺旋而进的灰白车道,经过各片似随意却精心的景致。

    路的尽头是两扇门,一道走左喜,通过仕女楼,尔月庭,惜园,直达天籁馆,一道走右喜,通过士者楼,尔日庭,珍园,直到嬉斗馆。如之前解说,一旦进入其中一扇门,想去另一边就只有过桥。

    然而,白日里就算多数桥开放,两边的仆人也不能擅过。有花,钱明,簿马,小坡子这样级别的除外,其他人要向大管事们申请特发的牌子才可以临时走动。但是小桥没人看守,早先有耳目偷偷过桥,想不到尔月庭的仆人少而精,相互熟捻,生面孔根本无法装混。一经发现,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久而久之,水廊界线确立分明。

    因为尔日庭那半边原本就是宫里派下,遣回去的人一多,不但内务司奇怪,连奇妃都过问。兰生一律回答节省开支,等六皇子回来再说。奇妃当然不信,但太后从来主张节俭,兰生用这个借口,儿子又确实不在,就不好说什么了。

    兰生这时犹豫。

    如果泫瑾枫以正常的方式回来,她肯定会让他走右喜门,从此桥锁不开,关上外门是夫妻,关上内门是邻居,这样悠游生活。可他现在发着高热。人事不省,而前庭任何人都能走动,这么把他踢出去,今晚五皇子那儿的戏就白演了。

    端全直奔安鹄府上报信,显然五皇子和太子还是蛇鼠一窝,装不熟而已。端全没进太子府,进了安宅,很可能还是安鹄让五皇子试探的。

    马秀在渣玉山崖遭遇太子眼线,分明已灭了口,安鹄还能怀疑到泫瑾枫身上。肯定掌握到部分线索。不愧从小就是人才。只要她这里再露出一点蛛丝马迹,安鹄必会咬住不放。六皇子和渣玉山的反民要是牵扯上,皇帝回来,太子又能出一记直拳。再告谋反也不无可能。

    泫瑾枫被发配边关不算什么。她若成为罪妇。下场比他还不如。

    只能带他进左喜门,等到能走路了再赶过去。兰生刚决定,就听见钱明的声音。

    “子妃娘娘。六殿下带来的客人在士楼里等一天了,不知要怎么安排,请娘娘示下。”

    兰生下了车,吩咐无果赶车回尔月,才和钱明往左喜门走,但问,“直接住客舍就好,还要等我回来安排?钱明,你可不是这么拿不定主意的人。”

    钱明回道,“是客人自己的意思,说主人不在怎能入住,坚持要等殿下和娘娘回来。好在娘娘回来得并不晚。殿下跟您在一块儿吗?”

    “五皇子请客,六殿下喝得有点多,上车就睡了。”一进门,看到那面孔木影墙上凸出一个大字人形,还有好多掌印脚印,兰生好笑,“谁玩得那么尽兴?”

    孔木影墙的墙面上钻了无数小孔,孔中穿着手指粗细的木条,每根长度相同,是墙厚度的数倍。木条如果全部往门里拍平,一整面看上去都是圆点,有点奇怪却也没那么奇怪的平墙。但从另一面,拿把茶壶往外推,从门前看,平墙上就会凸出一把立体的茶壶印。人要是大字形趴一趴,凸出的木点就会形成大字人形。

    孔木影墙新造好时,墙上的图案一会儿一个样,人人稀奇得捣怪留影。墙下埋琉璃灯,夜间打起光来,还有特别效果。府里人越来越少,又没客人,这些日子才清静下来。

    “客人中的几位。”钱明也笑,“娘娘想得这面墙实在有趣。”

    “如果有小偷,啪——狠狠踹一脚!”兰生作势推手,“就算跑了也没关系,身形印下来了,当做日后比对的证据。”这么想的?哈!其实好玩而已。

    代替无果跟着兰生的小扫,掏出扫帚将凸出来的木条都推平,再跑到后面,就凸出一把小扫帚来,嘻嘻笑道,“小爷到此一游。”

    三人说着笑着,来到士楼前。

    士楼两层,建筑自然为士字型,一座竖楼连接两排横楼,竖楼单层,横楼两层。

    竖楼为了光线明亮,朝南开出落地的一长面格门,格门里一条丈宽且直通士楼尽头的长廊。为了避免幽冷感,长廊不完全笔直,有时突出一座歇亭,有时横出一片花景,廊墙挂字画。竖楼因此分为前后两部分,前面为接待,议厅和宴厅,后面为六皇子属官谋士的议厅和餐厅。

    第一排横楼底层备多间办公室,还有文库,书库和士楼大厨房。二楼十六间舒适大套间,供属官谋士居住。第二排小横楼是六皇子专用,随他干什么,反正书房卧房娱乐房健身房,她全都留足空间,内部装修配套。

    为增加竖楼的内部空间,屋顶采用耳帽形,加高梁架,两边如帽子耳朵,龙骨上方为平瓦顶。

    考虑到安全,横楼与竖楼交接处有铁门,锁住后,从竖楼的前半部不能进横楼。而六皇子的那座楼不但也有紧急门,一楼有侍卫专用的值班室和休息室,可驻二十人,负责整个士楼的昼夜巡检。

    士楼外的庭园外,分散着几处独立的院舍,簿马的人住着一处,其它暂空置,可以给有家小的管事,或臣下,或客人,居住。

    兰生走进竖楼的小议厅,看到二十来名汉子,高矮胖瘦,一股骁勇刚韧却相同,都是铁骨架子。这股劲儿,这副骨架,她见过,虽不似这些人明显,泫瑾枫,柳夏和马秀三人身上也有。军人傲气!

    为首一个大胡子,铜铃的眼珠子转瞧着兰生,听钱明说是六皇子妃,才过来跪拜,“卑职北关先锋尉官胡烈,参见娘娘。”

    兰生听泫瑾枫说过,武洲太守向北平王借了北关一支先锋队护送女儿,尉官胡烈,也是他的队长长官。胡烈还不知泫瑾枫的身份。

    “胡尉官请起,一路辛苦。”泫瑾枫并未说过能不能告诉胡烈他的真身份,兰生决定不提,“你们共多少人入都?”

    “连同武洲府卫,一共二百人,这里二十四人,其余人在城外扎营,不会惊扰百姓。”北关带队,纪律严明。

    “于小姐在哪儿?”兰生看不到女子面孔。

    胡烈起身回话,“于小姐这几日身体不适,在隔壁小室休息,卑职去请。”

    过了好一会儿,廊外走入七八人。除了胡烈,皆为女子。中间一位华服美颜,眼含秋波,朱唇一点,肤白若雪,披肩乌发似上好云锦,身姿细柳纤柔,步履娇娇,由婢女搀扶。

    也许是地域不同,这位武洲第一美与兰生所见的帝都美人相比,既不是婀姬贞宛那种凹凸有致的勾魂身材,也不是金薇那种高挑舒展的修美身段,更没有帝都绝色必备的鹅蛋脸或月盘脸。她脸盘小而尖,身材娇小细段,有点大耳狐的精灵可爱,符合现代美女标准。

    “武洲太守之女于氏,参见娘娘,娘娘万福。”于丹跪见。

    兰生上前扶了,“于小姐既然是我府中贵客,行一回大礼也就罢了。真不好意思,半途遇到五哥请宴,这么晚才回来,让你久等。”

    于丹这才瞧清楚兰生,果然如惠公主所描绘,一双凤目灵慧逼人,飞俏刁黠,说话却从容大方。虽还不知是否真不同寻常女子,但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模样。心中不由浮起那张俊弓神箭后的华丽面容,有些羡慕,有些松口气。惠公主说别对他动心,不仅因为他有妻室,也因为他很恶质。她看得出他并非那种怜香惜玉的君子,但很难不受吸引。还好,终于让她亲眼看到他的正妻,她可以死心了。再如何,她也不至于自找罪受,在这位厉害的六皇子妃手下过日子。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小女子要叨扰六皇子府一段时日了。”于丹能和惠公主结交,临危不乱,拿得起放得下,还是挺有主见的姑娘。看清形势,对泫瑾枫那点小迷恋已经释怀。

    于丹提都没提六皇子,兰生自然不知她的小纠结,而是注意到于丹身后一位穿着不错的女子,怎么看都不似婢女。

    于丹正好也要说,拉那位女子并排,“娘娘,这是小女子的长姐思碧,与我同父异母,此次陪小女子入都。”

    于思碧刚才跪过,这回福低了身,道声娘娘。

    “姐妹俩都是美人。”兰生笑,暗道于思碧比于丹多几分韵味,身段一流,倒是帝都美女型。

    随即,她吩咐钱明安排胡烈等人住士楼外的一处客舍小院,自己则亲自领着于氏姐妹前往珍园。

    因为从士楼到珍园要走好一段,就安排了马车,点了水廊琉璃墙中的油槽照亮。澄亮的琉璃墙,隐现墙面的雕画,水流声从墙里欢快传出,还有经过的那些桥,让于丹啧啧叹奇。

    兰生却没力气当导游了,话不多说,送她们到珍园,让小坡子安置,过桥,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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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能比昨天早10分钟睡觉,23:51,耶!

    请大家继续支持,我继续努力!(未完待续。。)

第256章 仕女

    回到尔月庭,见玉蕊坐在石桌那儿,兰生就走了过去。顺着她的目光,发现她在看琉璃灯墙。贵客已经过去,灯墙逐渐暗下。

    兰生以为玉蕊好奇灯墙里的火,“灯墙每隔一段不是有一根瓷管吗?瓷管里面放了灯油,靠近底部有两个闸门,上面通火信沟,下面补给灯油槽。火信沟浅如线,连接各个油槽,所以点一次火就能将那段油槽全部点燃。琉璃虽然烧得化,这种热度还是没问题的。”

    “单单琉璃就用了这么多,六皇子府得花多少银子?”玉蕊并非抱怨大姐奢侈,而是天家奢侈。

    兰生也没有罪恶感。内务司拨百万两银子给她,她要是造不出惊人的奢华感,有损居安造的名声。她是承包者,拿多少银子办多少银子的事。当然,她将居安造开发的新凝土和一些常见石材木材用于独一无二的外观,节省了大笔置料费,占了六皇子府那本帐中三分之一的净利。另三分之一是新工具新工序的贡献。最后三分之一才是人工。

    “琉璃不难造,皇宫的琉璃瓦像天上星星那么多。”兰生大二的时候去玻璃厂实习过,“如果我能克服现有技术难题,就可以造出和我们的饮水一样透明的琉璃。”居安造的新材料研发楼目前的重点在此,主要是提炼和烧温。

    历史上,舶来物开始出现玻璃时,工匠们很快就掌握了窍门,提供大量本地出品。不是造不出。而是不够重视,资源投入太贫乏,精炼者多集中于炼丹的道士,没有集体匠力形成一片专业领域,导致长期以来琉璃烧制技艺的停滞不前。

    但玻璃对于建筑是一个时代的质飞跃,所以兰生决心研发。

    她也想过水泥,不过罗马水泥的制法已成为外星人传奇,现代水泥离开化学和机器可不行。她只了解一些基本成分,但水泥的决胜一点恰恰包括成分的调配比例。她不是天才,所以。造出比夯土更好的混凝土。就很满足了。

    兰生讲得眉飞色舞,玉蕊听了却只是轻笑,“大姐说起工造来滔滔不绝,真好。”

    像水一样透明的琉璃。描绘很简单的形象。但玉蕊脑中茫然空白。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是无法产生的认知。

    兰生看出玉蕊的茫然。“你在想别的事,对不对?”自己白起劲。

    玉蕊怪不好意思的,“大姐。我……”

    “要是你在想那个长得像杀人狂一样的家伙,我劝你还是别费神了。我娘是后母,她大概好打发,不过老夫人和爹怎么都不会同意你嫁那种人的。”兰生随口说着,看到有花叉腰过来,赶紧问圣女妹妹正事,“看过那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了没?”

    “谁?”玉蕊的思维大多数时候是直线的。

    “六皇子。”兰生也知道。

    “大姐夫啊。”玉蕊哦了一声,两年之后她面对六皇子的心虚终于平复,坦然一声姐夫,“已经上了灵药,今明两日能退烧的话,应该不会有大碍。”

    “明天一早能下床走动么?”隔得只是一道水廊,不是一道江河,泫瑾枫不露面也麻烦。

    “这不太好,最好躺几日。”玉蕊讲起病人,死神候着要抢她当老婆,她多半也无所谓。

    兰生道,“不行,他明天必须一大早坐在这儿,和我们一起吃饭,还得看上去行动如常,精神奕奕,风流倜傥。圣女妹妹,你今晚住姐姐家想办法吧。”一抬眼,对气势汹汹的来者笑眯眯,“有花妹妹,还没睡啊?”

    有花一肚子的气就翻出白眼,“你说过尔月庭不住男子,尤其是那位六殿下。这人才回来,你就让他住进来了,敢情之前全是白说。”

    “谁让他受伤是绝密的事。”顺便提醒玉蕊,兰生不遗余力夸有花,“论守密,除了你管着的尔月庭,哪里还能有更嘴严的地方。”

    有花也十**的大姑娘了,怎会让兰生一句好话就得意忘形,“不是我管得好,而是没多少人让我管。”

    当初北内院几人,现在尔月主庭也就这几人。虽然尔月整体面积有十个北内院那么大,兰生也放了一些幽静的独园居院,但离主庭较远,主要占地的是湖亭石林这些人工景致。而以主庭为中心拓展一大片草地,地势微高,各方有人靠近,立即尽收眼底,无所遁形。

    她并非疑心重,实在是环境所逼,莫可奈何。

    六皇子府建成之初,各家送礼庆贺,也许是六皇子花名在外,又正好人不在都城,就料六皇子妃不好帮丈夫拒绝,送舞姬歌姬的真不少。她确实没拒绝,全打发到珍园里住,谁知鬼鬼祟祟不少人谋动,让她抓住小辫子,退回去一大半。如今,还剩两三名是耐得住的。

    “才过多久的安静日子?这位一回来就是风起云涌。”有花撇撇嘴,开春之后还没出过大事小事,也就给居安造的匠工们张罗过几顿饭,招待一下时不时来住的金薇玉蕊和南月凌。后面嬉斗馆几乎每夜歌舞升平,是她唯一有意见的。

    “帝都里过安静日子才不正常。”玉蕊突如奇来说一句,就往草坪外走去。

    她在尔月庭有自己的小园子,大姐知道她不喜奢侈,造得简单又不失舒适。她最喜欢的是那一长栋种药草的暖屋,屋顶可以摇开升合,一层白纸板顶,一层瓷板顶,下雨下雪都不怕,又防酷暑寒冬。暖屋里有她的——呃——工作室,好大的书柜里收集着医书药书,好大的书桌上放着文房四宝和采药煎药的工具,还有一张神奇的吊床,让她去年在暖屋里睡过整个秋天。她一直想将这些年看病的心得整理成书,大姐说是以此鼓励。

    兰生对瞠目的有花笑道,“听听,真相了。”又问,“六皇子殿下用哪间屋子?”

    有花瞧好的模样,“你俩是夫妻,当然用同一间屋,我还和香儿把那面福帘子找出来挂在床前。当年多亏它的福气,六殿下才醒,如今还要靠它助你俩顺利团聚。”灵物。

    兰生口才一向压得住有花,“听你酸溜溜的,我才发现原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龄。你十六岁那年,说过十八一定要嫁出去吧?眼看要十九了,天哪!”语气和神情故作夸张。

    有花果然无语,一哼,转身走了。帝都生活三年,看到那么多,听到那么多,她已知嫁人对女子而言并不见得皆喜,以为会很惨的兰生反而不怎么惨,以为很幸福的京大小姐反而不幸福。

    京秋生女儿时难产,母女二人鬼门关里逃出命来,但她后来却怎么也怀不上二胎,因此她婆婆的明许下,她夫婿朵羲函娶进两个妾。京秋的老爹贵为钦天监也没办法,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女儿无法给朵家添丁,女婿娶小妾是常理。京秋在帝都可是出名的贤良淑德,但朵羲函娶妾时竟托病回了娘家。传闻自然就不好听起来,说她其实一点不容丈夫有别的女人,还陷害过无辜女子冯氏。

    说起这个八卦的时候是正月元宵,冯娘做了一桌子菜,她神情不变,但豌豆却说一句和冯娘同姓。兰生想起冯娘的过往遭遇,就问陷害她的人难道是京秋。冯娘但道对她有好感的男子叫朵羲函。这才对上了号。

    豌豆立刻蹦了,说要找京秋讨公道。有花香儿也加入声讨,大家纷纷出谋献策,要帮冯娘翻身。

    冯娘却静,淡笑之中看清了世情。无论朵氏还是京氏,以一介奴身,她无力抗衡。她能遇到一个好主子和一群好妹妹,三宝能学医,不但是不幸中的大幸,也许比她母子二人卖粥饼还强些。

    兰生看那些丫头瞎蹦,也保持了沉默。冯娘的事,自己不能出面,六皇子府也不能当靠山,真挑起来,只会让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扩大战争。太子根基以稳,重臣护航,但他受六皇子的阴影太深,始终耿耿于怀,一直死盯着这个弟弟,与她也不过表面客气,存色心恶意。

    即使泫瑾枫回来了,这份冤情大概还不能帮。兰生走进偏厅,看到正摆晚膳的冯娘,心中想着。不过,暂时而已。

    冯娘娴静问道,“钱大管事说是太后请来的贵客,可要我们这边准备膳食?”

    兰生想让冯娘当总厨,但冯娘拒绝了,说总厨要管很多事,她只想专注厨艺的精进。因此,尔月庭美食不绝,全府大小厨房都不能比拟。

    “我们就别操心了,小坡子会看着办的。我知你担心三宝,他在渣玉山照顾病人十分辛苦,所以放你三日假,你给儿子做好吃的去吧。”兰生能做的,就是让冯娘少委屈些。同时也是告诉自己,再耐心些。

    “六殿下刚回来,全府恐怕都要忙起来了,奴婢不能这时候拿假。而且三宝有柏老板照看,奴婢很放心。”冯娘不肯。

    兰生也不能逼她放假,“可你别跑对面做菜去。不说尔日庭里的总厨每月十五两的薪俸,就是珍园里的厨娘也拿着五两每月,内务司却不曾发过你一文钱。太后的客人,当然由他们宫里的人负责。”

    香儿嘀咕,“还是对面?已登堂入室。”

    又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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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居然能11点半睡觉,太激动了。

    不说争取加更这话,一天能睡满八小时的时候,就是我精力恢复的时候,我觉得快了。(未完待续。。)

第257章 寝安

    “什么登堂入室?暂时的,等他醒了就会到对面去。咱们这里人手不够,供不起尊贵的皇子殿下。”尔日庭那边,即使被兰生退回去不少人,仆从还是远远多过她这边,“冯娘,你要是不介意,让三宝进来住几日,正好帮帮玉蕊的忙。让无果去接,马车直接进尔月庭,出了这里谁也不知你们的母子关系。”

    不想自己的奴籍影响儿子将来,冯娘从不让三宝来探。但兰生是头一次说这样的话,还设想周到,令冯娘感激。包括六皇子重伤这件事在内,自打搬进新府之后,什么事都没避讳她,反而拉她一起商量。她若再固执,反而是辜负了信任。要知道,内务司虽然不需要发她一文钱,兰生给她的月钱和总厨一样多,还不包括逢年过节红包打赏。但凡有花她们有的,她也有。而柏老板对三宝好,也是全冲着这位。

    外传六皇子妃手段厉害,为人刁钻,她却知这位主子虽非和蔼可亲,问寒问暖的温良模样,却是喜恶分明,明辨是非的性情中人,不知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害人不扇眼皮的贵妇们好多少。

    “冯娘多谢娘娘安排如此周全。”两年了,她是可以托命。

    兰生说声不谢,“明日让无果接去,不过三宝住的地方得由你自己定,也可以找有花商量,就是别问我。”

    冯娘高高兴兴退下了。

    “到底是当妈的,一听儿子要来。什么都顾不得。平常,我要是不说,她必定陪着我吃完饭。这下,怪没意思的。”兰生语气“哀怨”。

    香儿冲兰生眨眨眼,“听出来了,小姐是说我没意思。”

    “大才女读书多,妙语成珠,我自惭形秽得很,不敢开口。”兰生虽放任身边人发展,但有些规矩她们自觉严守。以便确定上下级的明立。比如。平日绝不会和她同桌吃饭。

    兰生不强求。在这方小世界里自由不难,但她们总有出去闯荡的那一天,到时候在她这里学得理所当然,却让外界不容。只会成为她们的负担和痛苦。她当然期望这些聪明的姑娘将来找到宽容理解的伴侣。现实不会尽如人意。她提供的是思想空间。让她们明白未来不局限,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另一条路。不要自怨自艾认命。

    香儿嘻笑,“陪吃饭对我们也奢侈,忙得不可开交,恨不能多生几只手出来。小姐今晚睡哪儿?我去收拾。”

    “我还不知道你,想赶紧把事做完看书去。这家里的姑娘们渐大龄,你也没两年可以快活,小心书看多了嫁不出去。”兰生瞥香儿一眼,“今晚我睡哪儿,有花早跟你们说好了吧?我就让你们看好戏,不换地方。”

    香儿眼睛亮灿,轻快欸应。

    吃罢饭,兰生遣了香儿,自己回寝屋。她不知道那些丫头有什么好偷乐的。一个学建筑的人,又恰好有人出资造她家,如果连自己住屋都不舒适,算什么呢?

    尔月庭有四大建筑,各自独立,以墨砖路衔接墨瓦顶,完成“口”字。玉蕊的暖药屋和金薇的望星阁为一处,和仕女楼一园之隔的健身休闲小馆为一处,有花她们的花湖居为一处,最后就是兰生所住的尔月主庭。

    她本来想以一朵垂枝微开三瓣的墨兰为建筑外型,最终难度太大,被铁哥和众人否决,提议改成新月。她说新月跟一条直线的差别不大。管宏说那就直楼吧,本来进度太慢,到期交不了工可丢人。

    于是,尔月主庭就造成了一栋两层直楼,在六皇子府一干造型独特的建筑中显得十分规矩,以最直面的窗明几净拥抱三面阳光。白中抹红嫣的大石墙面,坚硬的棱角沿线被嵌在墙中的十二根圆柱磨柔软。窗户为菱角花案红木窗架白绵纸。因为楼高两层,又地势略高,承受风力,所以窗外有青瓷防风拉板。晴好之日,绘着水墨画的青瓷板贴在石面,也算是规矩中的一片难得亮丽。兰生喜欢宽敞的大平台,总算保留住,二楼牺牲不少住屋面积,造了一个精心设计的空中花园,也正是她遥望尔日庭的最佳视点。

    这栋楼采用地下埋管的设计,经气流将地温通入楼中,自然达到冬暖夏凉的效果。而寒冬时还可以作第二用,也是古人的智慧,烧地暖和火墙。从外面看起来的石面只是抹土仿石面,其实是牢固的双砖夹层墙。加上几道开关,就能无烟又均匀享受暖气了。

    楼一分为二,进门就是主楼部分。一串串青铜鎏金灯自屋顶垂下,如瀑布一般。大理石地面反射了灯光,明亮非常。右手边梨花木敞口楼梯旋半弧而上,没入二楼空间。一楼有待客的正堂,吃饭的偏厅,通往后面惜园的花厅,大厨房等。二楼除了两间书房,都是寝房,给有花她们使用。

    楼梯旁有一条走道,走道那头只有一道门,门后就是副楼。整个两大层三小层都是兰生的私人空间,占地面积约三百平方的寝屋。

    大荣建筑不太运用楼宇的设计,地广人稀,房子往长往宽造就是,且造二层的难度比一层大得多。但兰生恰恰喜欢楼梯营造空间的层次感,才将传统四合院放到城堡中去。还因为是自己要住的,几乎一意孤行,尽最大可能,利用现有材质,展现出明亮活泼的时尚风格。

    说笑的话,给她点时间,沙发席梦思大概也能似模似样。现阶段,两张放在东窗下的彩布沙垫,吊在空中花园的藤椅,还有小二楼能造成功的开放卧室,已经让她很满足了。

    虽然可能在古人眼中,她这屋子虽然很宽敞明亮,就功能上来说,简直乱七八糟,不知所谓。说是外屋,能看到床,说是里屋,却有厨房。寝屋怎么有书房,书房怎么是客居,屋顶有花园,屋外有水室。水室有水缸,水缸接水管,通到隔壁一个叫洗手间的屋子,冲一个叫抽水马桶的东西。

    尔月庭里,茅厕绝迹,有花说,这是兰生对六皇子府工造的最大贡献。

    兰生笑到肚子疼,有贡献就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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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今天改动太大,所以写得很慢,只有两千字。

    明天起不会讲那么多六皇子府的构造,大家大概也烦了,虽然我还蛮喜欢写的,很费脑子得说。

    会进入情节章。(未完待续。。)

第258章 Ensuite

    他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又在梦里,因为他的梦总是阴森寒冷,令他咬牙厌惧,但这回面对那些刑具,还有响在耳边的鞭子声,他却觉得隔了一层什么,很不真切。那人狂笑声也扭变了调,伏在地上的影子却迅速化成金沙,那么耀眼。他大惊,不自觉伸出手去,却看清原来不是隔了什么,而是一层淡紫色的风包裹着自己,暖入心怀。

    “干吗?”那一声清脆。

    所有的阴暗都成了虚无,忽然一片明光让他抬手遮眼,直到适应光亮才放下。却见周围碧草橘花,阳光铺金毯,对面一张漂亮到刁的脸。

    “兰生?”但他最喜欢她这般独我自傲的魅力。

    别人多为谁谁的期望而活,她为她自己而活;别人的欢乐要建筑在谁谁的痛苦之上,她的欢乐是自我满足。看了她这么久,他以为会随着了解而对她心生厌倦。因为他认识的女人几乎都那样,人前人后两张面孔。谁知,她反而是人前刻薄人后迷糊,可爱的真性子。

    “干吗?”不耐烦地。

    他却笑了,笑着醒了,想不到能活到做美梦还不舍得醒的时候。伤口上丝丝清凉渗入,让火烧的身体感觉轻松一些。眼睛适应了黑暗,却发现所处的地方并不那么暗,只是有点奇特。

    身下软和,身上盖丝被,他应该是躺在床上。可他向左转就看到一大面月白的窗,深色菱花架上有银亮片微微反光。床会离窗那么近吗?

    再望前看。一大幅画用木框裱起,上画一片桦林和一角茂盛灿烂的野花,以一种很奇异的画风,能给人身临其境之感。这么画画的,他只知一人。

    右边是屏风?又不太像。从顶而下的木屏有五片,镂空雕案,是他熟悉的水墨风。木屏与木屏之间有数根细柱子,其中有两片木屏侧斜着。

    透过侧斜木屏的缝条,只见摇曳的影子落得远,明明有灯。他却找不到。只看到一道像门的轮廓。如同床离窗太近,门离床也太近,让他感觉好似寝屋里仅有一张大床,大到床边贴了屋子的四边。

    他想起身。却发现四肢无力。清凉的伤口陡然烫起。迫他咳出一声。然后,木屏外亮了起来,暖明得。以为是墙壁发光时。他正要诧异,就听到了脚步声和渐渐升上门廓的纤丽身影,顿时心安。

    她在就好。

    “干吗?”她的声音和梦里一样,却没有不耐烦。

    “……渴。”以为会是蹩脚的借口,一出声,嘶哑到自己一愣。

    她走过门廓,面朝墙壁拉开了什么,手中闪火星,墙里就发出光来,渐渐扩漫整间屋子。随即她蹲身,不知从哪儿搬上一壶一杯,并扶他坐起。

    “……真是墙在亮,怎么……”虽然他更想说谢,到嘴边就说墙了,而他的嘴碰到她递来的凉杯,立刻喝一大口水。渴极。

    “这是床头柜,水和杯子就在柜下,下回渴了自己拿,喝完直接放柜上就好。这灯我会调小,要是还嫌亮,罩这个睡。”她又从床头柜拿出一样东西。

    后来,他知道这叫眼罩。

    她说完,转身要走。

    “兰生,这么小的寝屋,内务司不肯拨多银两给你?”他全身在烧,但她离自己那么近,觉得心情不错,精神也不错,就问两句。

    刚才灯亮之后,他已经看清,除了床头各一边的柜子,这屋子真小得只放一张床。当然,对于床的超大尺寸,他还是相当满意的。

    “睡觉的屋子而已,造大做什么?睡吧,有话明天再说。”他仍发着烧,她扶他起身时就感觉到了,所以任劳任怨,也不凶巴巴。

    “呃——”第二问有些尴尬,他不知如何开口。

    她却猜到了,“洗手间在画旁的门后……我还是带你看一下怎么用吧。”

    洗手间?他还有力气笑,“想来六皇子府到处都是新奇,等我好了,烦请爱妃带我四处看看。”

    新奇的都在尔月庭,尔日庭尊重传统,还是盖着茅厕用着马桶。不过这种话不必现在说给他听,只是推门进去点了灯。

    他但见门里一点不窄,灯色明亮广照,心里更好奇,不等她来扶,自己摸墙走了进去。一间和寝屋差不多大的屋子,看上去几乎是空的,也靠着大面明窗,放着他从没见过的木架子和铁疙瘩,还有一面与人齐高的棱镜,一张梳妆台。

    “那是更衣室。”看他自己能走,她也不打算再扶,指指身后的门,“洗手间是这间。”

    “很累?”他看出她脸色疲惫,边问边随她走入洗手间,不禁一怔。

    整个房间的墙上居然都贴满了瓷片。瓷墙底色洁白,瓷片凸纹染绿,从墙角向两面墙伸展出一丛随风晃动的翠竹图来,因为凸纹的缘故,仿佛真竹,惟妙惟肖。翠竹瓷墙下一只椭圆大竹桶,墙中挖出窄长一道,放着彩色的瓷鸟和胖厚的蜡烛。桶旁有根红木长架,一把三脚圆凳,大概是他唯一说得出名字的,挂放衣物和巾子用。竹桶底下的地瓷绘了形状各异色泽不同的鹅卵石,然后向外绘鱼,但不繁杂,以浅白色为主,点缀生趣,恰美。

    靠门旁的墙上有大理石台,台上放一只玉石盆。从墙里横出两根铜管,有花瓣一般的把手,管口冲着玉盆。铜管上方的墙贴着圆镜,镜旁垂落两盏莲花灯,与顶灯相衬。顶灯琉璃制,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形状,如墨绿水莲叶一般铺展,高低不一,三两片。一面绣着竹屋远山的屏风,将房间巧妙分区,延展那片竹风,直至窗台上一盆小小春花。房中有花香,淡而清新。

    明亮才苍,就来一片水色翠青的生动。绿意才泛,彩石香花真假新鲜。竹冷水寒,灯光又暖,铜镜再燃。刚嫌空荡,竖来屏风。细部不是见惯的牡丹斗草,用小物件小盆栽简单缀,腻烦可换。

    洗手间。

    光听名字,怎能构出这番景象?

    突兀,惊呆,无语,再回过神来,也无法形容的一种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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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一小章,手贱,不小心又写造了。

    感谢亲们在评论区留言说喜欢建筑的部分,今后不会少的,毕竟是讲工造的咩。

    情节也要推进。(未完待续。。)

第259章 魔诱

    兰生没注意泫瑾枫发怔,听他问自己累不累,心想她能不累吗?

    前半夜他烧成火团,她来回换冷水盆就七八趟,给他擦汗敷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他脱掉湿衣,好不容易等他的热度稍稍减退,下楼才躺下,却听到他咳嗽。

    倒不是专为他,而是她从前当看护时练就的,一旦归于自己的职责,就要做好。他受伤不能告诉别人,又不好推给有花她们,只有自己照顾了。

    “这是抽水马桶,和旧式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用完盖好后,压一下水箱上的柄,水会把马桶冲干净,很简单。”她示范完毕,回头不自觉小得意,才看到他压根没在听自己说话,惊呆了的样子。

    她抱臂环顾,并不自恋认为第一眼看到这里的人会立刻赞她崇拜她之类的。新事物,又是认知上的全盘颠覆,一般不会落好。此刻,泫瑾枫更多会产生怪室或者无聊的想法吧。

    不过,她还真心无所谓。因为对于她来说,用脸盆,用马桶,衣服都压在箱子里,才是认知颠覆。这栋副楼,是她给自己造的,不考虑到别人心理能否接受。再说,她既然能够适应这里的日常用品和生活方式,他人也应该能渐渐适应她的“特立独行”。况且没强搬硬塞,局限于自我空间中享受,让自己遥想一下当年。

    至于浴室装修,和建筑设计几乎就是两码事,她甚至认为但凡穿越的。都能打造浴室。不是百分百,毕竟技术受限,好歹也可以达到百分之四五十。

    大荣瓷器技术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想要什么样的瓷砖,跟倪土弟弟一描绘,草图给他,保准完美出炉。陶瓷水管,虹吸铁管,铁哥和她试验几次就成功。

    座桶和洗脸台的难度大,尤其兰生要求很高。要先制出从来没有的模子。对于成品的盆面台面角度几乎苛刻,各种细节不容错,令倪土抓发。不过,倪土看到她抽水马桶的水箱制作失败三四十次的时候。心理也就平衡。

    看似简单。往往是精细难求;看似复杂。反而是心思蒙蔽。比如抽水马桶,家家在用,大概多数人以为很复杂。其实虹吸原理和杠杆原理就能解决。

    “好了,用水有限,只示范一遍。明天请早起,力证六殿下平安健康。”不管他呆不呆,她要回楼下睡觉去了。

    兰生从泫瑾枫身边过去时,份外小心翼翼。这人烧得脑袋不清楚,似乎没意识到他自己正光着上身游荡。身材无可挑剔,尤其经这间浴室陪衬,合了一句“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对的人”,让她心跳有加快的预兆。

    黑发魔魅垂绺缕,琥珀双眸敛邪瞳。阔肩浮鎏金华丽,连发烧的热力和伤口上紧缠的白绷带都是性感的添加,胸膛发汗肌理透亮。墨裤长笼,光脚立在水纹地板,身前那片风动的翠竹。这男人,仿佛是从瓷壁走下来的竹妖一般。令她感觉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她一直在借用。

    无论如何,面对如此美食美景,她要无动于衷,就不正常了。兰生这么安慰自己,走路的动作万分小心,却不小心早吐了一口气,立刻让人抓住她的紧张。

    “爱妃觉得为夫诱人?”作为狂傲的妖物,全身每个毛孔都会释放一种叫作自恋的魂气。

    “不觉得。”对付自恋的武器,就是死鸭子的嘴。

    “那爱妃与为夫同床共眠也无妨了,看在为夫伤重。”突然往她踏一大步。

    她一下子跳到更衣间的过道,眸子微眯,似笑非笑,“你觉得我会答应?”

    他没再动,似笑非笑,“这次不会,那就下次吧。”

    下次?她哼笑,“殿下,记得关门,左手边。”

    回到楼下,已经走进客房,兰生结果还是退了出来,仍在刚才的卧榻躺下,蒙眼看着那道人影出来又坐,这才翻过身去睡觉。心中模糊想着,他的体质还真不错,玉蕊说至少两晚才能退烧起身,却只休息几个时辰就能站直了说话。她自然不知,这是北关苦营熬炼出来的非常愈合速度。

    一夜无话,但感觉也没睡多久,兰生闻药香醒来。

    “大姐,你回房吧,还可以再睡半个时辰。”玉蕊来了好一会儿了,已经用小厨房煎好药。白日的尔月庭不止有花她们走动,而且冯娘手艺好性子好,常引大家往主楼厨房跑,并不完全能保密。

    “不睡了。”打着呵欠,兰生去洗漱,又上楼换一套晨练的白衫黑裤。

    床上的男子对这些动静一无所觉,她因此探了探他的额头,温热却不烫手,便问上楼来看病人的妹妹,“如何?”

    玉蕊挺惊讶,“姐夫气色好多了,恢复得真快,还以为要几日呢。”

    “因为不是普通的人类。”兰生嘀咕一声,对上玉蕊纯净的大眼睛,笑道,“他恢复得快就最好。咱们去健身,回来我会给他吃药的,你别担心了。”

    玉蕊跟兰生往外走,却有自己的主张,“不了,东城平医所这两日忙不过来,我想早点去帮他们。”

    “好歹吃过早饭再去,帮人要先照顾好自己。”兰生走出主楼,见东方一线金边,绿草上的露珠微亮,深呼吸,又有如此一个宁静美好的早晨——

    “彩睛已经准备好了,我车上吃。”玉蕊却步履匆匆,无暇欣赏。

    好像没她天就要塌了,皇帝都没她忙。这样悠闲想着圣女妹妹的某人,忘了自己更陀螺,转得快又猛,挡者全撞飞,宁静美好完全是自我感觉。

    不过,兰生就是这样一个人,惊涛骇浪中也从容沉着,明说为自己,却具有令身边人心安的影响力。

    “娘娘早。”两个中等个头的男子跑上来请安,是负责给尔月庭运水的仆从。

    “早,两位辛苦。”兰生淡然回应,快步往健身小馆走去。

    两仆回去推水车,对话颇耐人寻味。

    “今天她还是没看出来。”

    “看不出来好,才待得久。风族之后,这辈子能跟着她,就是咱哥俩的当头鸿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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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小章。网速不行,折腾了半小时。(未完待续。。)

第260章 说爱

    尔月庭不是顿顿早餐摆在外,但为了让对面看清六皇子的矫健身影,继昨日居安干部早餐会议之后,今天特意选在水廊亭桥。亭桥不在尔月尔日之间,而在珍园惜园的廊上,不过府内马车可以从主庭楼前直达亭桥下,反而不用太多气力。

    从昨夜到今早,身处于奇异寝屋,认知已经不知不觉受到颠覆的泫瑾枫,再坐进这座桥亭时,虽觉精美巧思,却无法产生更多感想。因为,亭子就是亭子。

    兰生比泫瑾枫晚到,从健身小馆更衣之后直接走过来的。在府里,一般情况下,她会选择步行。

    “爱妃的肤色真漂亮,让我想起住在国师府的时候,你早晚都喜欢跑跳一番。”云朗风清的早晨,能这样和她一起用膳,也似梦境。

    “适当锻炼对身体好。”比起健美,她更注意养生,日常运动以静坐瑜伽和快步为主。

    “听有花说尔月庭还有一处专门锻炼的地方,叫健身小馆,等会儿带我瞧瞧去吧。”亭桥很小,只放得下一张圆桌四张椅子,坐立四人都嫌挤。

    “那里是女子专用,男子恐怕不方便进。”兰生瞥有花一眼,多嘴的意思。

    “冯娘还要我帮忙,我先退了。”有花咧长了嘴,做个鬼脸,下桥还把上菜的丫头带走。

    “有花怪不得能当大管事,确实能干,知道我想同爱妃独处。”泫瑾枫挑眉勾笑。

    他相貌天生妖俊,无须刻意摆出。多数神情都会产生吸引女子的魅诱。但兰生看得是他的眼,那双墨睫描妖中的瞳仁,此刻清澈。他若闭起眼来,妖美全无,会是她以为的那副样貌吗?凤目一瞬失神,她低头安静吃饭。

    泫瑾枫不以为她冷淡,而是知道她吃饭少语,也慢慢喝起粥来。冯娘的手艺天下一绝了吧?粥里混着五谷杂粮,却有爽口的糯香,入口即化。桌上无饼。也许是主子回避的缘故。但一口一个的小点心都包着馅,与饼也差不多。小菜不但荤素搭配,还色彩搭配。一旁有个敞口瓷瓶,不知是什么。他好奇拿过去看。

    “是牛奶。”粥吃得差不多了。兰生推只杯子过去。“给我倒一杯吧。”

    泫瑾枫倒得有些满,推回去时晃出一条白线,不由蹙眉。好似懊恼自己没做好一样。

    “无妨,多谢。”兰生抿着牛奶,暗想这么笨手笨脚的六皇子,竟有居家男人的温润,是她眼花了不成?

    “殿下!”小坡子冲了上来,激动得手足无措,但亭子太小,为了找地方跪,急着原地打转,“您终于回来了!太好了!”

    “免礼。”泫瑾枫一下子解决对方的难题,语气轻飘,“还以为你会是我在家里看到的第二人,这么急冲冲好似赶了远路来,难道子妃娘娘把你贬出主庭了?”

    小坡子连忙摇手,“尔月庭是子妃娘娘的住处,一般只有女子出入,而奴才是尔日庭的总管,并非贬出,还当得大了。”

    泫瑾枫想起双喜构造来,“尔日庭是给我用的吧?”

    小坡子道是,“奴才已照娘娘吩咐,让人将尔日主院收拾妥当,今晚就可以住进去了。”

    兰生垂眸,嘴角悄悄翘起,尔日庭可不是给泫瑾枫用的,而是给他住的。她静等,半晌不听他说话,抬起头却和他的妖眸对上,心又一跳,虚了。

    “小坡子,你的意思是,本殿下和子妃娘娘的寝屋不在一处?”泫瑾枫声音沉了。

    “是……是啊。”连小坡子都听出其中的恼意,但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夫妻分开住,并非不寻常事,尤其在天家,从皇上到成亲的三皇子五皇子,都有自己的就寝之处,“这也是奇妃娘娘特意求问过玄清观方道长的。方道长请卦,说殿下病愈后正阳之气旺天中,最好独开寝居。因此,就将尔日庭作为殿下居所了。而且……而且……”偷眼看兰生,不知当讲不当讲。

    听见没?是他那位亲妈的意思,她只不过尊重长辈。就算推波助澜,也得有那么一阵风有那么一道浪。兰生垂眼,继续喝牛奶补钙。

    “而且什么?”将兰生的悠哉看在眼里,泫瑾枫还真不信这只是他母妃的意思。

    “而且奇妃娘娘说,今后还会有其他名分的女子进府服侍殿下,子妃娘娘和殿下分开居住,也便于安排侍寝之……”

    “我母妃如此安排时,爱妃如何说的?”泫瑾枫盯着对面。

    兰生喝完,优雅放杯,反问,“六殿下以为我会如何说?”

    “爱妃一定很善解人意,唯唯诺诺了。只是——”泫瑾枫话音一落一转,“我母妃大概不知,她是正中爱妃的下怀了吧?”

    “怎么会……”小坡子想为兰生说公道,不料——

    “呃——大概。”兰生认了。

    小坡子打嗝,立刻捂嘴。

    “小坡子,你下去吧,我这几日暂不会去尔日庭住,毕竟与爱妃分别太久,要好好亲近一番。”泫瑾枫赶人。

    兰生冷眼看小坡子跑掉,哼笑,“你这算是冲我发脾气吗?”进入夫妻吵架的阶段了?“那你觉得我该怎么跟婆婆说呢?说你儿子只能娶我一个,什么侧妃良娣统统不准,我的寝居就是你的寝居,绝不分彼此?好,就算奇妃不说这话,我也的确打算分开住。泫瑾枫,作为你说的,那种合力过日子的伙伴,我愿意去信任你。可是,作为一个冲喜的妻子,凭一句昨日种种昨日死又一走两年的丈夫,我却又不能信任你。”

    泫瑾枫胸中漫弥的恼气渐往心里收,她在说心里话,他要听仔细。

    “今日说开也好,我有婚后情感洁癖症,成了夫妻,就必须从彼此为心中唯一。你但凡有一点点再娶别人的心思,即便只是向我征求能否娶某女,你我从此也就剩夫妻名份。我从前未提过,因为嫁给你非我所愿,而你更是不知道自己被硬塞了一个新娘,分住两边安然无事。尔日尔月如阴阳之分,珍园就是你的后宫,随你母妃或者你放多少女人在里面,可我不会是其中一个。我若不离开六皇子府,尔月永远与尔日并行,而非尔日的卑微附属。只要你不要求我行妻子同房,甚至生儿育女的义务,以水廊为界,井水不犯河水,我欢迎你随时来尔月庭,如朋友相处,千难万阻,也定与你共同进退。”还是说清楚得好,不然那么养眼的美色像昨夜晃来晃去,她犯错误是迟早的事。

    泫瑾枫眸中没有情绪,俊美的面容似乎隽冷。

    兰生看不出他想什么,继续道,“泫瑾枫,你我若当实在夫妻,就只有一夫一妻。你要是做得到,我也不再扭捏回避,就试着大胆爱你一回!”

    “试着?”泫瑾枫眉头微拢。

    “我以为男女应该先相爱再成婚,错了再分,也无悔。但你我成婚在先,能否爱上对方就是未知,如果试了之后彼此不合适,应该各自放手,再找倾心相爱之人。”她不能迫使爱情同时发生在自己或泫瑾枫身上,一方无感,就该潇洒结束。

    兰生毕竟是现代人,未遇刻骨铭心的爱情,却能大方看待男女恋爱关系。生活艰辛让她跳过了少女纯爱的心态,不会因为一眼情钟,什么都不顾,一切都抛开,奋不顾身,不管对方是否已有三千宠爱,以为自己能让对方抛开一切。

    爱,是最捉摸不定的情感,往往来得快,去得也快,自信的人才抓得久。她底气不足,而且婚姻现成捡来,丈夫现成摆放,原配正室大主母,此时不提条件,更待何时?

    要当真夫妻?可以!先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再来谈一场恋爱。他要是不能答应,那就别来招惹她了。

    这番言论对于泫瑾枫,如乍见兰生的寝居一样,颠覆以往,掀起撼然心浪,但他神情十分平静,眼底清曜如泉。

    “我虽未有过娶妾的心思……”看兰生睁目,他不由失笑,“何故惊讶?莫非你以为我去北关之前所言都是谎话?昨日荒唐留昨日,我已非当年六皇子。”

    “可你还是男人。”大荣的男人。

    “男人三妻四妾皆平常。你是这个意思?”泫瑾枫自问自答,“你说得不错。我虽没想过娶妾,但你不准就是另一回事了。兰生,你要一个无比重要的承诺,所以我不能轻率答你,请容我想仔细。”

    兰生笑望着他,“好,你慢慢想,在你母妃给你娶侧妃之前答复我即可。”

    他最好别发现,他已越来越对她胃口。比起一个马虎应付的随口答应,他能够明白她要的东西到底有多重要,而给于同等的重视。非同一般的理解力,是真抛却了昨日的重生之心。

    趁她对他没有更多的想法,他不动,她便不动,待在原地,安全。

    然而,兰生不知道,泫瑾枫对她,早陷泥潭,挣扎更深。但他心结错综难解,如毒藤的刺根根扎进血管,稍有情动就毒寒遍体,要逼迫自己冷酷。

    一个不信爱,一个不敢爱,碰到一起,完全会哑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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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