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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30章 围疫

    书屋沉香,却是**女香。

    安鹄看着眼前绝色,伸手就能化媚香为绕指柔,目光却又回到公文上,“太子多疑,你奉命试探我,想来心里很委屈。不过你别费这力气了。我没等谁,家中有暖床的女人,虽不能与婀美人媲美,至少干净。”

    确实让安鹄说中,太子一向疑心病重,促她试探。结果安鹄一本正经,婀姬却高兴不起来,什么叫至少干净?她因此冷哼。

    “安大人这么爱干净,为何对南月兰生念念不忘?即便将来殿下把人赐给你,也像婀姬一样脏了的,你打算干眼瞪着瞧吗?”从桌面撤回身体,站直,让她出卖尊严的,一个太子已经足够。

    安鹄握朱笔的手指紧白,“婀美人关心太多,我将南月兰生当女奴也好,干眼瞪瞧也好,都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婀姬双臂环抱,“是与我没关系,就怕安大人心软,想着童年的情谊,这边受着重用,那边弃主投敌。”

    “童年的情谊?若有那种东西,南月兰生怎会嫁给六皇子?”安鹄一勾嘴角,目光但寒,“她无情我无义,我要出人头地,让她知道她选错了,这辈子到死都后悔不及,又怎会去帮她丈夫?”

    安鹄语气一转,“婀美人还有事么?”

    “方才安相把殿下找去了,是东城郊不少百姓突染急病的事,太子虽没吩咐。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我从前最瞧不起报复女人的男人,不过对方恰恰是我讨厌的女子,而安大人前途无可限量,我便把宝押你身上了。安大人,你我很像,没有家人没有朋友,要什么都得靠自己。然而这座冰冷的朝堂殿宇,一个人走得再小心也难以幸存。你可以防我,如同我也不全心全意信你一般,彼此顺手帮一把。可能有朝一日走出你我想不到的成功局面来。”婀姬婀娜。身姿柔美,如水纹淡然退开。

    安鹄沉思片刻,合上公文,往阁部赶去。

    第二日。兰生如常去鸦场办公。却发现西城门本来人数可怜的守卫竟只剩两人了。她走了两年的西城。和守卫们十分熟捻,就直接问。

    “其他人呢?放假?还是哪位兵大哥家里办喜事,都帮忙去了?”

    守卫道。“还放假呢?兰大姑娘以为哪儿都跟你们居安造似的,干活发饷,不干活也发饷。这不,东城要围禁封坊,人手不够,上头就把咱们一整队差不多全抽走了。”

    “围禁封坊?”兰生好奇多问一句,“出了什么事?”

    “前些日子东城郊的渣玉山病了一片人,而且只要家里有一个人染上,全家多会得一样的病。当时以为就是普通的风寒症,结果御医局派医官查了,没查出病因。”守卫越说越小声。

    “怕是传染……疫病么?”兰生皱眉。

    守卫竖起食指,凑在车窗边直嘘声,“兰大姑娘小声点儿,要让人听到可不得了。既然没查出病因,就还不一定,只是朝廷十分重视,以防万一,要将东城渣玉山周围的五个坊全部封禁。不过,兰大姑娘今日早些回城,怕上头再要求提前关城门。”

    兰生想起来,“渣玉山住得都是两年多前逃难来的百姓吧?”

    守卫点头,“岂止是渣玉山,渣五坊是帝都最糟糕的贱乱区了。咱西城好歹只是穷,大多户人家还懂本份老实干活。渣五坊里穷成什么样的都有,干着帝都最脏最臭的活儿。同乡人抱成团,不同乡人互相欺,对朝廷一直存不良意。那座渣玉山原本叫查玉山,改了名,因为那里住得都是渣滓臭屎。我听说,从渣五坊外圈走过,衣服上都会染上臭味,鞋底必定沾上粪渍。”

    脏乱不洁确实容易引起瘟疫,尤其是春天,过冬的细菌迅速苏醒繁殖,最可能爆发的时节。兰生思忖着,不禁有些担忧,毕竟瘟疫是很大的灾祸,一旦扩散开来,全城人都会倒霉。她因此改了主意,让红豆去鸦场报信,同时让无果赶车回娘家。和病有关的消息,问玉蕊应该最准确。

    谁知,她问医馆的人,他们说玉蕊在内院,她去问彩睛,彩睛却说玉蕊在医馆。兰生心中就有不祥的预感,干脆找了一遍北院,结果玉蕊不在,流光也不在。

    金薇不知东城的事,“难得看你这般紧张,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搬到北院里住,玉蕊要么就待在医馆,要么就跑平医所。八成又去给人瞧病了,所以流光才不在。玉蕊只要出门,流光总跟着她的。”

    流光得知擎天寨留守兄弟们全军覆没后,整整两个月,人疯了一般要找太子报仇。如果不是玉蕊不厌其烦劝说,还有泊三褐四带着幸免于难的兄弟们轮流盯着,她大概已被同样疯找刺客的太子碎尸万段了。而兰生扔一句等着柳夏,她的迷神状态才渐渐恢复过来。

    “我刚才听说东城郊渣玉山的五个坊兵封围禁,似乎怀疑是疫病,想这方面的消息玉蕊知道得多些,过来跟她打听一下。”兰生告诉金薇。

    金薇如今只是四象馆的女先生,天女的影响已大不如前,但对朝廷的大事并非一无所知,“已经到围坊这么严重了么?前几日玉蕊去东城平医所,优先收容渣玉山的病人,虽然还没找到病因和诊治的方法,但圣医谷的草药暂时能控制病情,除了最早几个未获诊治而去世的重患,平医所里还无人病亡……”

    兰生转身就走。

    “你这又是去哪儿?”金薇快步跟上,发现兰生走路,她却得跑,“玉蕊不会有事,你忘了我最擅长的。玉蕊面清额润,是长寿相。”

    “爹的天能可以消失,你和玉蕊说不定也一样,今后别动不动开六爻用通感。”兰生拿了大巫的书卷,虽没再看到异象,却将大巫传给东海族人的手记全理解了。

    大巫认为,天能是神留给自然之母的礼物,再由自然赋予了某些具有超凡体质的人,但赋予的同时并非任取。自然母亲最公允的规则,有付出才有收获。因此能力不能滥用,不能无止尽得用,尤其是预测力,避凶力,求福力,以及违背天道命运良心的破坏力。

    天能虽是这个时空的独有现象,兰生也早就接受了,而大巫手记中不少主观臆断的地方,或者说是受到客观条件的限制,不过就付出收获这个道理而言,她是相信的。玉蕊看病气还好,一旦用能治病,自己必定病一场,这就是代价。

    “我看过大巫手记。”金薇并非天性清高,而是因为她的能力不似玉蕊,容易反噬己身,又因为皇帝老头的贪盯,更是待人冷漠。一般开卦就是自娱自乐,星象是和爹一起看的,面相说个长短寿。不过要是有推不掉的重金礼请,她起爻之前必献生祭,写完签后至少斋素十日。

    “知道就好。我猜玉蕊去了东城平医所,平医所离渣玉山太近,太子突然封坊围禁,必然人心惶惶。玉蕊容易心软,家里又正值多事之秋,怕她只顾做好事,我还是去看着她。”兰生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安。

    “我也去。”金薇让兰生弄得有些紧张。

    “老夫人病着,爹病着,你帮我娘照顾家里。而且,太子这时可不想看到南月家的女儿。”兰生问金薇,“我娘昨日回来说南月萍的事怎么办了吗?”

    “孺子。”金薇道。

    大荣太子妻妾排位基本沿用汉朝,从高到低,太子妃,太子侧妃,良娣,孺子,美人。此美人与皇帝的美人差得远了,不上礼司宫册,如婀姬。太子妃生前掌得严,太子有美人五名,孺子三人,再往上却空了。孺子是太子妾中能上册的最低位,李氏费尽心机,只给女儿谋得孺子,比婀姬高一级而已。

    兰生作个惊脸,“孺子?那李氏岂非要气死?”

    “李氏立刻跑祖母那里大吵大闹,还好梅姨一回来就先跟祖母通了声,祖母气归气,没晕过去。不过,家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氏非要祖母和爹亲自去宫里求太后,昨夜起就坐在祖母院子里不肯走。”金薇叹口气,眉心居然出现疲累。

    “知道嫁人的好处了吧?”兰生眨眼。

    “难道就为这个嫁人吗?”金薇反问,“梅姨说得对,已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

    兰生同意,“是啊,管不了就随她们吧。李氏其实有够天真,她只能在家里撒泼打滚,却能在太后和贤妃跟前撒泼打滚么?人家根本不给南月府明月流面子。”尊贵的南月女儿,只值太子的一个末等妾。

    “快去吧,把玉蕊平安带回来。”金薇不再跟着兰生,送到门口止步。

    然而,当兰生赶到东城平医所时,医官却说玉蕊已经回去了。她正要让无果循另一条路回南月府,突然回头看着脏乱的院子。

    应该住满病人的地方,未免太安静。几乎立刻,兰生往里面走。

    医官急拦,“娘娘!”

    帘子后,屋子里,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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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渣人

    “人呢?”兰生敛眸。

    医官暗道麻烦,但他的八品阶和六皇子妃的从一品天地之差,头都不敢抬,“回娘娘话,奉相阁令,为防病势扩散,已将所有病人送入封坊之内。”

    “听说这里的病人暂无性命之忧,且病因也尚未查清,那么朝廷可往渣玉山派了大夫?”兰生问。

    医官有些吞吞吐吐,“……这个……下官不太清楚,大概……是派了的……吧。”

    那就是没派,估计太子那帮人个个当成瘟疫,避之不及。兰生心里有数,只关心玉蕊,“圣女同意送走病人?”

    医官背后冒凉汗,最后牙关一咬,打算糊弄过去,“是……”

    “无果。”兰生剑指一挥。

    医官眼见一道橙光劈出弯弧,离自己虽有丈余,但觉剑气森森擦过官袍,吓得扑通跪了,“娘娘饶命,圣女大人没同意,可是下官位卑职小,不敢不听相阁之令啊。”

    “到底是不是疫病?”她没时间了解别人的苦衷,一旦确认是瘟疫,会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尤其她后腿上带着的份量那么重,实在刻不容缓。

    “不是疫病又是什么?一人病全家病,一家病邻家病,以渣玉山为重病区,已波及邻边三坊,所以才要封禁八坊。虽然圣女大人觉得能治,但药方定不下,时间又紧迫……”

    兰生打断医官,“封了八坊?”不是五坊?

    “是。坊门全关了,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学了某人听不全话的坏毛病,兰生再打断,“相阁除了封禁的对策之外,打算如何治疗患者?御医局的对策是什么?”

    医官额头都见了汗,感觉比应付上上官还难,“下…..下官不知,只得到送走病人的命令。”然后想到怎么卸去责任,“都军司在东市设立了临时调度署。下官告诉圣女大人之后。她就没再坚持留下病人,而是带着圣医谷的弟子走了。如果她没有回府,也许……”

    兰生转身就走,不想一瘦高的孩子从门外冲进来。差点撞上。

    孩子大概十一二岁。头顶心留一根乌亮的辫子。一身小厮短衫,快撞上兰生时灵活往旁边一跳,急呵呵对医官说。“大人不肯救人,圣女姐姐不怪你,不过平医所里的药都给我们吧。实在不行,圣女姐姐说,就当南月府买了。”

    医官当着兰生的面哪能说不,连忙到药房装药去。

    小子这才看了看兰生,神情马上惊愕,“是你!”却见兰生好似不认识他,“我是三宝,当年你在我家粥铺吃饼,付不出钱来,硬跟一位公子攀桌友。

    无果对兰生道,“冯娘的儿子。”他知兰生认人的反应常慢。

    兰生恍然大悟,“是你啊。你不是在玲珑水榭当差,怎么帮圣女跑腿?”心中唏嘘,原来,已是当年。

    冯娘跟兰生搬进了六皇子府,专司尔月庭的厨房。因为自己官婢的身份,她从不愿意三宝进府探望,向兰生要了每月两日的假,出去看儿子。

    “我想学医,柏老板允了,平时还在玲珑水榭当差,活儿干完后就可以到平医所帮忙。”小小年纪,大理想。

    “我妹妹呢?”省得她无头苍蝇乱撞。

    虽然三宝和兰生也只有一面之缘,但没少听他娘提起她,所以知道兰生是南月大小姐,理得清这家子的关系,“圣女姐姐要同那些病人一起去渣玉山。”

    兰生不自禁叹气,她就知道玉蕊会这么做,“你们知不知围禁了?”

    “知道,但圣女姐姐要去给人看病,当然会放行吧。现在里面没有大夫,圣女和圣医谷弟子就是确诊和治愈病人的唯一希望。”三宝看到医官拖了两只鼓囊囊的麻袋出来,不知是六皇子妃的面子,咕哝一声难得大方,然后赶紧帮他把袋子装上门外等着的驴车,“你找圣女姐姐的话,跟着我就行了,圣女说好等我拿到药再一起进去。”

    “你说渣玉山没大夫?”兰生思忖之后,问道。

    三宝努努嘴,“别说渣玉山了,平医所也只放一个医官而已。要不是圣女姐姐几乎天天来,那些病人根本撑不下去。这时候,人人怕染病,谁肯帮他们诊治。圣女都说不是瘟疫了,但一群庸医自以为是,居然不信。如今封坊围禁,不派大夫不送药,分明就不管里面的人死活。”

    兰生但道等一下,从车里拿出一张自制地图来,找到渣玉山的位置,炭笔画出封坊的范围,“你们要从哪个门进去?”

    三宝看着那张精细的地图,哇叹了一声,但觉清晰好找,指着离东市最近的明丘坊,“这里。”

    兰生就在明丘坊打上大叉,“三宝,你先去,让圣女在坊门前等我,我很快就到。”

    三宝应了走了。

    兰生又对无果道,“你去找簿马,让他能带多少人就带多少人,也到明丘坊等我。”

    无果有些不放心兰生一人,“小姐去哪儿?”

    “我去东市找找看西平世子。”她大概阻止不了玉蕊,但觉不能盲目进去,想先跟泫赛探探风声,弄清楚太子究竟有何打算。

    兰生跳上车夫座,拿过缰绳,催无果,“你快去。东市离这儿不远,人人又惊得不敢出门,就算只有我自己,也不会有事。”

    无果看了看街道两旁,忽然吹个响哨,稍等一会儿,就对兰生点点头,飞奔而出。

    兰生知道无果找爱扫地的家伙,不过她的耳力听不出那小子在不在,只管自己驾了马车往东市赶去。不一会儿,但见前方兵列跑动。骑士踏尘,整条东市主街禁了普通百姓,还在街口设卡,出入要有都护军的木牌。她没有,当然被人呼喝。

    “女人别瞎凑热闹,赶紧回家待着去。”大兵冷着脸,表情黑,怕自己倒霉染上疫病。

    兰生不在意,安稳问道,“这里谁在调度?可是西平世子赛殿下?”

    大兵一听。重视起来。“你什么人?问这些做什么?”

    “请你传报,六皇子妃想见调度的将军。”只希望玉蕊乖乖等到她去,兰生虽觉得不安,仍沉住了气。

    旁边一个新兵蛋子。看兰生穿得素衣素裙。眼睛就往她身后看。嘻笑道,“六皇子妃在哪儿?”

    “在这儿。”兰生指指自己,“劳驾通传。”

    新兵蛋子下巴落耷拉了。想说怎么可能,但却说不出这样的话。这是帝都,整条街都是都护军。他们小兵不认识六皇子妃,但将军可能认识。将军不认识,调度署总有人认识。这女子无论如何也装不了假。既然不是冒充,那就是真的。

    一双俏凤飞挑的眸子,令那张精致的面容刁又刻,却不容否认它的天生丽质。

    新兵耷拉下巴的时候,大兵跑得飞快,很快就带了一个人来。新兵不认得兰生,却认得来人,那是户司新上任的簿记安大人。

    安鹄对兰生直揖,“下官参见娘娘。”

    守着关卡的兵士跪了一排,“参见娘娘。”

    兰生道声免礼,对上安鹄抬望的眼睛,“安大人负责此次围坊的话,本妃就可以放心了。”

    安鹄一笑,“恐怕让娘娘失望,下官只负责统计连同渣玉山在内九坊的人口总数,帮太子殿下打打下手,对于围禁的事,半句插不上嘴。”

    “太子殿下也在么?”春天了,蛇虫鼠蚁都出洞了?

    “关系到九坊一千一百三十二户,将近三千百姓的生死大事,太子殿下当然要亲自坐镇。”安鹄在前头引路,“倒是娘娘来得突然,让人不明来意。”

    “本妃来找人情求面子。安大人说这是三千百姓的生死大事,难道已经确认是流疫死疾?”兰生的不祥预感并非空穴来风,当朝太子贪婪荣庸,官场充斥舞弊营私,如果瘟疫真发生在帝都郊区,这些惜命的人一定会用极端手段保住他们自己。

    “就在一柱香前,下官派出的小吏回报,渣玉山已有五百余人染病,而渣玉山总共也不过一千二百余人。短短数日,已接近半数得了同样的病,不是疫病又是什么?”安鹄领兰生走进一家酒楼。

    闻着酒香菜香,听着琵琶落珠,传来笑声阵阵。兰生抿薄了唇,暗道这就是调度的“司令部”?真长见识!

    “看来太子殿下胸有成竹,已有应对良策。”她腹诽的功力已臻化境,面上一片诚心实意。

    “娘娘若为玉蕊妹妹而来,却是晚了。”

    兰生猛然侧身立住,正想问他为何晚了,安鹄已经推开了门。

    门里,太子左右各坐一位陪酒的乐伎。两排长席的客,皆拿香花美人和醇酒配菜。琵琶一串湍急,一名身姿曼妙的舞姬转动似火轮,久久不停。直到琵琶音缓,她轻盈跃上太子的桌席,大荷叶边的绸裙正好罩了太子的脑袋,娇笑成铃。

    兰生神情自若走进去,声音朗然喊太子殿下。

    猪头终于拱出了荷叶边,丑态百出还不自知,“这不是老六能干的媳妇么?来,来,来,本宫敬弟妹三杯。”

    安鹄道,“殿下,兰子妃娘娘来求人情,却不是来喝酒。”

    太子就问,“六弟妹,你我一家人,不必客气,有事直说。”

    兰生就直说,“请太子殿下别放玉蕊进渣玉山。”

    本来,她只是想探清楚一些。现在,她已经很清楚了。玉蕊不能进去,进去就出不来了,因为控制瘟疫最好最快的方法,以太子的风格,就是——

    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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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聆子去睡觉,凌晨两点睡的,七点起床上班,累死。争取睡好觉,明天多多码。

    话说评论区有点冷清,请亲们有空多多发言啊,不然聆子桑心。

    周末愉快哦。(未完待续。。)

第232章 借鬼

    无乐声,妖艳的乐伎们全退了下去,身穿宫衣的女子们来上茶,又鱼贯而出。据说是心系万民的太子殿下,却把东市变成了东宫。

    兰生仍站着,静等太子开口。

    太子此时谨直坐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弟妹这话从何说起?无端端让本宫别放圣女进渣玉山,但本宫可不记得让圣女去了。”

    “玉蕊心慈,平医所的病人要移转回去,她自然放不下,已跟到明丘坊外。我料她必定坚持己见,所以请太子殿下帮忙,拦她一拦。”眼角的余光看不到泫赛,但也没几张见过的脸,兰生想可能是太子谋臣。

    “圣女号慈恩,正是因她一颗善心。不瞒弟妹,本宫正愁派何人进去查病因找治法。你倒是提醒了本宫,圣女拥有与众不同的天赋体质,自然不会染上这回的怪病。如今她要自动请缨,实是为朝廷解决一个大难题。本宫知道弟妹与圣女姐妹情深,但弟妹身为皇媳,而妹妹又肯定不会有危险,更应当支持才对。弟妹,对不住了,本宫不但不能帮这个忙,还得请圣女帮本宫的忙。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圣女若能找到病由和诊治的法子,本宫也可以不用下下策。”太子道。

    “下下策?”兰生听着。

    “疫病随风散播,瘟似恶鬼,染上便无生路。帝都繁华,将近十万户人家,一旦扩散可不得了。本宫虽担忧里面的千户人,但不能因小失大。无视多数人的性命。经阁部和百官商议,明日入夜,如果病情得不到控制,就只好请都护军出动清理了。”太子说得沉痛,神情却满不在乎。

    兰生沉默不语。她已经料到太子的手段,真正听他说出来,却仍很心惊。几千条性命,在这些达官贵人的眼里,连尘粒都算不上。尘粒入眼会难受,还得劳驾他们抬手揉一揉。但那些贫民不劳他们动手。

    忽闻一声长报。跑进一位尉官,“禀太子殿下,圣女大人带一队圣医谷弟子,不顾劝阻。进明丘坊坊门了。”

    太子拍手。“不愧是圣女。这下也好,无需本宫请她。”

    兰生知道玉蕊不会乖乖听话。这个妹妹不是带着圣母光环,根本就是圣母。尤其对着那些贫穷困顿中受病痛折磨的百姓,从来不考虑自身。要不是金薇一直限制玉蕊用移病治人的能力,又在邬蘅临终前发了誓,大概早已呜呼哀哉。

    见兰生一直不吭声,安鹄便讥诮,“殿下别吓到兰子妃娘娘。南月出了天女圣女,想来娘娘也有忧民之善良,理解不了大局,只当朝廷视人命如草芥,轻贱百姓。”

    “安大人想多了。”兰生突然勾起刁俏的笑。

    太子看着,眼珠子凸出,“六弟妹却是想什么呢?”不知为何,南月兰生那双凤眼一带笑,就会让他心痒。

    “我实在惭愧,刚才一直想得是找到妹妹,赶紧带着全家出城去。可太子殿下和诸位却坚守在这儿,忧国忧民。不得不为的下下策,恐怕也是万般艰难才决定的。”她的俏笑一瞬而过,眸淡然眯狭,“殿下说得不错,玉蕊妹妹体质优越,不会染上里面的病,是查病确诊的最好人选。所以我并未担心别的,只请殿下明晚动手前能等玉蕊一队人先出来。”

    太子让兰生说得飘飘然,想都不想,就道一声好。

    “若圣女大人迟迟不出呢?”安鹄是个尽责的谋臣。

    太子立刻了悟,“对啊,要是她不肯出来,我们总不能一直等。这么吧,顶多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不管她出不出来,都护军都会杀进去。这是杀无赦的军令,刀剑无眼。”

    “我保证带玉蕊出来,不让太子为难。”兰生转身就走。

    兰生走后,太子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说保证带圣女出来,难道她也要进去吗?”

    一旁有人道是。

    “快去拦住她!”太子急唤。

    “太子殿下,六皇子妃爱妹心切,恐怕谁也拦不住。”安鹄眸光冷淡,“如此一来也好,圣女可能心软,但六皇子妃却识时务,绝不会为贱民出头。”

    太子挥退其他人,单留安鹄,“安大人以为本宫是怜香惜玉?”

    安鹄品着茶,“殿下以为她进去会发现我们封坊的真正意图。”

    “此女聪慧,看似不动声色,但镜月殿里翻出龙袍那件事,父皇几次怒急,都让她平息了,问到点子上,咄咄逼人。你再看她掌家,开得是工造行,单单六皇子府一件包工,就为她赚进少说十万两数。一个女子,能把长风造摆平,虎口里夺食,掌大了事业,自然具有不凡,怎能不怕她坏了本宫的事。”太子好色,喜欢口头调戏占便宜,才能亦平庸,但并不白痴,是杀人不眨眼的暴虐性子,“安大人与她从小一起,该比本宫更了解她才是。”

    安鹄不说小时候的事,“殿下多虑,她只不过是出钱的东家罢了,运气好,招揽到强手高手,才有今日事业。而且我看她性子自私,与自己无关的事,宁可不为。渣玉山的人是死是活,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纯粹为了玉蕊去的。只要把玉蕊安全带出,她不会掺合其他。”

    “安大人虽说恨她,却竭力保着她的命。”太子冷望着安鹄,忽然又笑,“让她生不如死的报复,本宫可就等着看了。”

    安鹄举杯,“先祝殿下成功找回黄金,顺利将渣玉反民全部铲除,又是防疫除疫功于社稷,在皇上面前再大大表现一回。”

    “多亏安大人的好主意,借疫杀人,实在高。”太子笑声畅快。

    兰生驾车出了东市,突然一颗脑袋从帘后钻出,吓得她差点跳车,看清是小扫,没好气道,“你何时在车里的?”

    小扫打个呵欠,想了想,“无果吹哨那时。”

    小姐驾车,小厮在车里蒙头大睡,她这千金当得——

    “太子知道不是疫病。”但小厮大牌也不是没道理的,人有实力。

    兰生有同感,“东市离明丘坊只隔三个坊,以太子拿太子妃挡剑的怕死程度,不可能坐镇,还有闲情寻欢作乐。”

    “明知不是,却当作是来处理,是要跟他的皇帝老子邀功,表示有能耐监国?”物以类聚,聪明人扎在同一堆。

    “剿匪有功已是旧事,是时候需要新功勋奠定他的太子英名。不过为何选渣玉山?”互相问,互相答,小姐驾车也自得。

    “我去查。”头一缩,又伸出来,“你要进去?”

    兰生点头,“我进去查。”太子的阴谋,多数和帝位有关,也就和六皇子有关,而她是六皇子妃。跟她有切身利益的是,她不能就此放过。

    小扫笑嘻嘻,掏出一把迷你扫帚,“借你防身,扫个大风什么的。”

    兰生敛目,惊起,又很快平静,接过,“好。”

    小扫缩回头,没再出来。马车后有个小窗,可供他穿梭自如。

    明丘坊门外,兰生一下车,只见乌鸦鸦的都护军严阵以待,不但门前搭起木刺架子,架子外做了一圈防御工事。除了官兵,外面没有一个百姓,但明丘坊里人声沸扬,可以清晰听到敲门声,还有不断重复叫喊的字眼。

    开门……没得病……让孩子和老人出去……

    孩子的哭声,可以让母亲撕心裂肺,手持刀枪的士兵却无动于衷;女人的哭声,可以让心爱的男人愤怒舍命,执行皇命的武士却无情嫌闹。一座墙,里面的绝望攀到了天空,砸不痛外面的铁甲,成为一道巨大无形的屏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得镇压着。

    “小姐,玉蕊小姐她——”这么混乱的情形,老成的青少年也有点沉不住气。无果十七了,每顿准时吃,所以如愿长成一副高而结实的身板。

    兰生接他的话,“我知道她不会听话。”问随后而来的簿马,“你带了多少人来?”她是要进去,但单枪匹马可不行。

    “二十五人。”簿马已有自己的势力,数量不多,个个精英,“明丘坊守将曾成,我和他有点交情,刚刚试探了几句,明天日落后开始清坊,是要——”作个切刀的手势。

    “我知道,所以我们要把玉蕊带出来。簿将军最好跟你的兄弟们明说,不愿意冒险的,我不勉强。包括你在内。”太子的话能不能信,也是个问题。

    “我已说明,这些是自愿来的。”簿马是个好上官。

    于是叫了曾成来见,兰生说要进明丘坊。

    曾成面色为难,“末将不得已放了圣女进去,想着圣女不同寻常人,必定染不上病。子妃娘娘身份尊贵,万一出个好歹,待六皇子回来,末将无法交待啊。”

    当初,泫瑾枫让她守着帝都,就是为了这样的效果。六皇子妃在,六皇子就在。朝廷文武百官偏心太子的时候,就会顾忌。太子不好惹,但六皇子也不好惹。

    “太子都答应了,曾将军不必觉得为难,再说是不是疫病还没确定呢。本妃一定在明日落日之前出来,到时还请将军开门。”

    阴谋对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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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谢谢大家的各种支持。聆子各种求得哈!(未完待续。。)

第233章 樊圻

    吱啊——

    “门开了!门开了!大伙儿快冲——”最先冲出去的人话音却断。

    明丘坊的门是开了,但外面围着铁刺木栏,木兰后面黑鸦鸦的铁甲兵持盾拿刀,连苍蝇都飞不出去的严密守卫。门和栏之间有三辆货车,二十来人护着。

    曾成在马上高声喊,“朝廷并非弃你们不顾,特送来米粮三车,很快还会派进大夫和送药。你们别吵吵嚷嚷的,日子原来怎么过还怎么过。圣女都去了渣玉山,你们怕什么?这门迟早要开的。”

    有人不买账,喊回,“到底什么时候能开?如果是疫病怎么办?没得病的人就该放出去!没病的和有病的关一起,朝廷根本不管我们死活。”

    顿时一群人挤向木栏。

    曾成抬手,前排铁甲兵一蹲,一圈密密麻麻的弓箭手,“谁再向前一步,粮车拿不到,小命也丢了。本将军奉令封坊,任何人不经允许进出,杀无赦。你们可以试试看!”

    这些都是普通穷人,让杀气森森的阵仗震慑住,呆怔着被缓进的马车和缩紧的围栏逼回坊间,看坊门重新关上。

    “管他娘的,大伙儿先吃饱了再说。”

    一人道,数人动,打开货车发粮,暂时压下大家沮丧不安的情绪。人心惶惶的时候,谁也没在意和马车一块儿进来的二十几个人不见了。而乔装成男子的兰生和穿着平民衣服的簿马他们,飞快跑过狭窄困顿的街巷。往渣玉山方向赶去。

    渣玉山,紧靠东城南城墙,一面荒岩,一面绝壁,绝壁外一条宽河急流,不能出不能进,可谓战略天险。

    荒岩之地,本来是没人住的。六皇子大婚那年北方遭灾,帝都逃进近千难民。他们不肯走,又被官府赶得没其他地方可去。就在这片无主的贫山定居下来。大概已经没人知道。这些难民是太子还是三皇子的时候,为了给六皇子大婚找茬,故意放进来的。

    穷山恶水生存极难,逃难活下来的人们又十分坚韧。一开始如同一盘散沙。抢夺现存资源。就传出了同乡抱团外乡争抢的恶名。但乱地出豪杰,当恶性竞争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有人发现自相残杀只会导致他们弱小。便成立了查玉会,整治乡团之间的争斗,说服各团取消同乡异乡,将渣玉山的力量联合起来。查玉会帮大家接帝都最脏最苦的活计,掏粪坑拉粪车,敲更梆看坟地,葬死人守义庄,这么一日日坚持了下来。虽然苦不堪言,但还活得下去。

    天灾可以逃,穷灾可以熬,但疫灾如同地狱阎罗的催绝令,给这群已熬得干命瘦骨的可怜人致命打击。相比邻坊们的慌乱挣扎,渣玉山一片死气沉沉,人们对外来者连一丝好奇都没有,脚步飘浮,目光丧灰,似孤魂野鬼。

    大好的春日,景象冰封寒冻。街道狭小脏乱,干一块湿一块,空气中充斥着臭酸味。因为可居住的地方不大,近千人就挤在一块,随处可见破烂东西。兰生的鞋上沾满了潮泥臭土,簿马却看她神色如常,跟着二十多个汉子赶快路,额角发鬓湿亮,却一字也不抱怨,还不怕行人冷脸,耐心十足地打听。

    “挂白布的篱笆,表示家有死人;挂红布的篱笆,表示家有初病者。他们好像都听一个叫查玉会的组织,所有重病者都集中到查玉会庐堂去了。”兰生手一指,“就在半山腰上,那片土墙围起的院子。玉蕊应该也是往那儿去了。走吧。”

    “查玉会是渣玉山的地头蛇,听说十分凶悍。娘娘,要不要我带人先去打探?”簿马平时虽只负责六皇子府的守卫,但他如今可不被动,各种交好,对帝都的势力比较了解。

    兰生左右环顾,“在这儿当地头蛇,我觉得查玉会老大可真不容易。”

    鸦场人少,而且多数是受造行排挤才在那儿逗留的匠人工人,有赌气的成分,也有无奈的成分,傲骨断了再接,仍有骨气。这里是农人难民,擅于种田,此处却无田可种,又身无长才,活得卑微,骨头里榨不出油水,而且老弱妇孺比比皆是。当这里的老大,绝不是肥差,两条腿被这么多人拖着,估计迈不开步子。

    兰生看到一两个护卫揉揉鼻子,“这里确实是又脏又臭。住户太密,房子都是随便搭的,连排水管和排水沟也没有。”

    护卫中有人道,“还没茅坑。”

    兰生点头,“我们一路过来只看到一口井,各家便桶晒在院子里,大概是水冲着就倒在外面了。农家本来是有化粪池的,好作肥料,现在无田可种,官署又不管,所以乱来。”

    护卫们也不见得个个家境好,但还真没有穷到这地步的,纷纷说怪不得这么臭。

    “所以才可能得瘟病。”忽然窜出一男子,约摸二十出头,戴文士瘦耳帽,一身旧青衫,鞋子也跟大家一样,灰尘仆仆,“这位小兄弟,你刚说排水管排水沟,懂工造啊?”

    兰生女扮男装,对方显然没看出来,论个头,自然就是小兄弟。

    兰生和众卫交换一个眼色,有志一同不说穿,对年轻人道,“懂一点。看你文质彬彬,不像渣玉山的人,莫非是郎中?”

    “我是渣玉山丞官樊圻,早跟他们说不要随便倒粪,没人听我的,这下好了吧,让人说成传瘟带疫,连反驳都不能。”樊圻眉清目秀,一双眼睛乌亮,读万卷书又踏着实地的稳重感。

    虽说不应该以貌取人,但实事求是地说,一般看到这样一个人,不会起恶感。

    兰生也一样,笑面对他,“丞官是属都府衙门的吧?管几个坊的事务。”

    樊圻哦一声,“本来渣玉山没人管,但人数过千,我看再不管可不行,就在前两个月跟都府大人申了代管,结果还没批下就出了这等事。”

    “还没批,就不是樊大人的管区。如今渣玉山四周都封了,大人不出去,来这儿做什么?”难道,这是传说中的好官吗?兰生眯眼,心中不信。

    “我也想出去啊,但病因总要有人查吧。御医局那帮人是不可能来的,我在宫里当书库文吏的时候就看穿啦。我虽不是大夫,但读书读得多,小毛小病还能看,所以跟都府大人讨了差事。”樊圻笑时有一个酒窝,显得腼腆,但说话很直,看透了世情却还存热忱的积极态度,“本以为就我单枪匹马,不过刚听说圣女大人带一队人进来看病,正要去给她帮忙,不料又遇到你们这些人。原来,世上热心人还是不少的。”

    兰生的不信任感淡去。

    簿马但问,“我们怎么了?”

    樊圻看看左看看右,“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却一点不像老百姓。乔装打扮多只有两种:做坏事和做好事。这渣玉山已经这样了,也没什么坏事可做,那就是做好事来的。”

    兰生起了玩笑之心,“那可不一定,没准来劫圣女。”

    樊圻很能观察,“来劫圣女,就不是你们这种神色态度了。上半山的路有点绕,我带你们走吧。”

    兰生和樊圻两人路上边走边说,竟让她发现,这个人她是早就听过的。六皇子府图模选的评委有十位,贺民当时提到司监大人请吃饭,买通了八位,另两位是安相和一个看管文库的小吏。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这个原因,小吏不久就被调派出宫,明升暗降当了不讨好的坊丞官。

    “司监大人请吃饭,你不是不舒服才没去吃饭吗?”兰生的记性当好则好。

    “装的。”眼看到了庐堂门口,樊圻耸耸肩,“大概是我没多装几天,隔天就进宫,让人瞧出来……你怎么知道司监大人请吃饭这件事?”

    这时,门里出来两人,其中一个正是玉蕊,看到兰生好不高兴,喊声大姐。

    玉蕊是大荣明星级的人物,帝都官场几乎无人不识,樊圻听圣女喊大姐,立刻盯住身旁兰生,“小兄弟,你……”这位的个头在一群人中最小,而圣女的大姐就是南月氏大小姐,就是六皇子妃,也就是他当初想要公正评判的其中一方居安造的造主兰大姑娘。

    “樊大人,虽然最后评选的方法改了,不过还是感谢您的公正之心。”兰生向传说中的好官表示钦佩。

    “子妃娘娘!”樊圻要跪,却让兰生扶住。

    “樊大人免礼,此时解决这场危机要紧,不用讲究这些。”兰生说罢就放了手,朝玉蕊走去。

    樊圻有点转不过神来,“传闻兰大姑娘长相粗妇,眼睛吊三角,腰圆膀阔……”

    无果瞥他一眼,“以后要眼见为实。”传闻多假,就他看,那个太子不知多荒唐,反而盛言荒唐的六皇子却从不曾在他眼前荒唐过。

    兰生不管樊圻愣神,但拉着玉蕊兴师问罪,“让你等我,为何不听?你可知太子——”

    玉蕊有些不好意思,“病情不能耽搁,他们又一定要把人送进去,我一着急就顾不上了。流光在啊,有事我会让她传信的。”

    兰生看一旁面无表情的流光,那已不是当年流着哈喇子缠着玉蕊的乐天女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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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硬茬

    流光的爹算是走得早的,但他去世之后给女儿留下了一寨的家人,又把柳夏找回来罩着她,虽是官府天天喊打的山贼,日子却过得无忧无虑,还可以崇拜偶像,流光因此一直是个没长大的小女孩。但太子血洗白岭,再也回不去擎天寨的事实让她一夕长大,心仇难消。

    流光对玉蕊仍好,但不轻浮了,笑容也难得,英气的剑眉总拢着,不允许自己轻松片刻,一张脸成了冷削面。仿佛只有如此,她才对得起死去的兄弟。

    “渣玉山的人对朝廷有敌意。”流光性子大变,同时懂得了人情世故,目光也渐锐利,对兰生建议,“我觉得这里不可久待,你劝劝玉蕊小姐。”

    兰生低声道,“是要走。明天日落之后就开始屠坊,待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玉蕊脸色刹那苍白,捂住了嘴。

    流光恨恨一声,“太子?”

    兰生点头,“他从不把人命当回事。”

    “我一定要杀了他。”流光的手放在刀把上,颤握。

    兰生不想打击她,但不说实话会酿成悲剧,“太子如今势如中天,你根本不能近他身侧,所以别成天把杀他放在嘴上。你是玉蕊的护师,一言不慎,会连累她跟你一起遭殃。你要杀他,可以。等你离开南月府,淡出人们的视线,过个**年再去杀。到时候,南月氏就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流光瞪大眼,但紧紧抿住唇。没有反驳。她知道,兰生说得对。

    玉蕊拉拉兰生的袖子,摇头示意她别再说,“大姐,真的不是瘟疫。他们的病症虽然相似,而且若放任不治就必死无疑,但用药后就能控制病情。如果是瘟疫,药起不到作用。我们只要找出病因,向朝廷呈明没有蔓延全城的危险。”

    “话是这么说,但你找得出来吗?”渣玉山的卫生状况确实糟糕。别的瘟疫她不清楚。还真怕鼠疫。

    “找不出来也要找,我不能见死不救。”这是玉蕊的决心。

    兰生却自有主张,“玉蕊,我只能等到明日日落前。到时候就算打昏你。我也会带你出去。众生与我无关。这种世道,能保住自己和身边人就已经精疲力竭了。”

    “大姐——”玉蕊还想反对。

    “你别以为抬出圣女的名号来就能保住这些人,也别以为转一个人的病到自己身上就有用。”玉蕊能通过转病而治好病人。但只能一对一,兰生掌握她的心理,“渣玉山和天下人一比,只是很小一部分,算不得众生。你心中有众生,就不该为小部分人牺牲。”

    玉蕊愣住,不知还有如此一说。

    “查玉会谁当家?”兰生身为造主,如今霸气自然生成,回头问不远处的樊圻。

    “我!”一声苍老。

    山路上突然涌进二三十人,手里拿棍子锄头,为一名拄根粗树枝佝偻着背的老者开道。老者身旁一高大男子,男子后面有个小女娃探出头来,污漆小脸破袖管。也不单是她穿得破烂,这些人就没一个穿得像样的。

    樊圻笑面作揖,“俞老,我又来了。”

    “樊大人真是清闲无事,可我渣玉山没有好茶招待,请回吧。”老态龙钟,但气魄强盛。

    樊圻丝毫不在意老头冷脸,对兰生道,“这位老人家姓俞,渣玉山人都尊他一声阿大,是查玉会当家人。”

    俞老看向兰生,但最后却冲玉蕊说话,“你就是慈恩圣女?”

    玉蕊应是。

    “带你的人走吧,渣玉山不欢迎外人,更不信朝廷派来的人。”俞老边说边要走进庐堂去。

    “老人家,玉蕊不是朝廷派来的。这里没有大夫,就让我帮大家看病吧,不然明天……”玉蕊要说屠坊的事。

    兰生立刻打断,“玉蕊,既然他们不用你看病,你何必自讨没趣,咱们回吧。”说罢,伸手去拉玉蕊。

    不料,俞老旁边的男子突然捉了她的腕子,疼得她顿时冒出冷汗,但她可不好惹,右手从袖边暗袋立取一根针,闪电般朝男子脖上拍去。

    “住手!”俞老喊。

    男子立刻放手,可兰生却不听什么阿大的,一针照样扎下。

    小女娃惊呼一声,“爹——”

    男子翻白眼,双腿一软,瘫在地上。

    二三十个渣玉山人立刻围来,却被簿马的人挡住。一方是手持木棍饿瘦干的穷人,一方是钢刀在握吃肉长肉的精卫,而无果飞身护在兰生身前,流光出刀将玉蕊拉后,面对一个老头一个小孩,高低立见。

    “你们这里到底谁说话算?我照老爷子的意思带圣女走,这位阻止我却是何意?”并非穷就值得她同情,兰生眸冷。

    “爷爷,爹死了吗?”女娃子哇哭。

    “小鱼别哭,你爹没死,只是晕了。”俞老道。

    哦?有点眼风。兰生暗想,说话却仍冷,“一会儿就会醒的,不过要是再乱来,别怪我下手狠了。”她态度强硬,正因为明白情势。互相不识,对方只会以身份来看待她和玉蕊,那就是阶级差别,苦口婆心可说不清。

    俞老终于明白兰生是这群人的头一号,而不是圣女,不禁疑惑她的身份,“你是多大的官?比他——”说的是樊圻,“当得大么?”

    兰生声音沉冷,又穿男装,老爷子看得出儿子有气,却看不出她是女儿身。

    樊圻连声道,“是是是,这位可比我的官阶大多了。老爷子您稍安勿躁,好歹听咱们一回。朝廷当官的,也不个个一样。”

    兰生瞥过樊圻,“樊大人闭嘴,我没空跟牛脾气的人啰嗦。”

    樊圻作个苦笑的脸,“子……”不能喊子妃娘娘,“大人也别这时候较真。渣玉山总共一千一百十八人,得病人数三百七十九,死亡数二十三名,还不到统计文册中定疫的比数,一切还有转机啊!”

    玉蕊也道,“是啊,就算找不到病因,只要找出治病的方子,也能求朝廷解禁。”

    “你俩倒是好心好意,但人家不领情,在我看来好笑得很。”兰生又喊流光,“带圣女走。”安鹄虚报五百多病患,当然是为了杀人有理。

    “这位大人!”俞老突然跪了下来,“老朽听说天女体质不染恶疾,又是看病不能医病,就以为你们只是装模作样看一看,回去随便交差,其实已判我等死刑,故而无法平心静气。”

    兰生这回可不扶人,“渣玉山不是农户么?老爷子说话斯文得很。”她还怀疑呢。

    “俞老原是教书先生,和儿子孙女逃难来的。”樊圻却是为民的好官,扶俞老起来,“大家进去商量吧,吵吵闹闹耽误治病良机。”

    玉蕊干脆无视兰生,跑进庐堂里去了,因为她的病人最大,亲姐也得靠边站。

    走不了,就只能继续查,兰生跟了进去,听俞老讲述经过。

    约摸一个月前,渣玉山出现了第一个生怪病的人。病者是个樵夫,一开始先发热发寒,以为只是普通的风寒,但第三日起脸上出现红斑,很快就蔓延到全身,然后红斑发泡流脓,第五日不治身亡。樵夫死后,他的邻居家中也有人生了跟他一样的病,数日后病故。如此一例接一例,才有了疫病的传闻。

    “但老朽不信,樵夫家有妻有儿,两人均未得病,那些外边传闻一人得全家得,根本不实。而老朽请都府大人派医来诊,却是迟迟没有回音。樊大人自己跑来几次,但他既非这里的丞官,又帮不上忙,老朽不能寄望于他。”俞老叹气。

    “是不是水源食源的问题?”兰生问。

    玉蕊进来,“不是,我一来就让师弟妹们查过了。渣玉山水井只有三口,水质很干净。食源并非自产,从邻坊集市买得,如果有问题,也是邻坊的人先得病了,所以不太可能。”

    “也可能是脏乱。”樊圻说到这儿就摇头,“俞老,我跟你说过了吧,穷是穷,但各家得注意居住地的整洁。”

    俞老儿子醒转过来,哼道,“你说得轻巧,我们干得都是什么活儿,累得连吃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摸着脖子瞪兰生,“你们这些官大人怎么能明白?”

    “燕归,别再说这样的话。”俞老但道。

    玉蕊道,“这一点比较难断,但从扩散的速度来看却是不太像。有几位病人似乎有所好转,我们打算换个药方,看看今晚之后能否有明显起色。如果明天疱疹干缩,那就好了。老人家,我们人手不足,又想煎些防病的草药汤,需要人帮忙。”

    俞老就吩咐儿子,“燕归,快去找些心细手巧的人来。”

    俞燕归站起来,竟然还有些晕,但父亲说得不错,这时候不能计较,急忙出去了。

    俞老的孙女小鱼怯怯拉住玉蕊的裙子,“姐姐,小鱼也想帮忙。”

    玉蕊当然说好。

    兰生自觉没有医人的本事,却也不想坐着干等,“老爷子可有渣玉山这一带的详细地图?”光是病情好转恐怕不能让太子满意,一定要查病源。

    “我有。”樊圻呵乐,“樵夫既是第一例,是不是该去他平时打柴的地方看看?”

    正中兰生的心思。

    也是,物以类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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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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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们,九月一日见,谢谢大家八月的支持!(未完待续。。)

第235章 归来

    呕——咳咳咳咳——呕——咳咳——

    一只手掌张裂如蹼,“停……”呕——“船……”吃一口水,爹的!

    “停了。”沉音低铮。

    扁舟一叶,两头穿蓑衣的船夫,中间三人站,一人坐。坐着的那人歪身靠船边,冲着水面干呕,却已吐不出东西来。站着的,无人看晕船的家伙一眼,仰头但望陡峭的山壁,一个背弦琴,一个手中转弓,一个剑指空手。

    “停了还这么晃?我他爹又不是水军,早知道要走水路,我才不来!”头晕眼花转回身,整个人瘫软在船橼,却见一面绝壁压来,顿叫,“姓景的,你说这山好走?”

    “我说这山好登,没说好走。”姓景的,景风,泫瑾枫,北关大营神射手。

    “有什么不一样?”晕船的,姓马,马秀,北关大营腿脚最快先锋令。

    “你不是江南的吗?”气魄恒傲,一剑飞柳絮,千色盛夏开的柳夏实在看不下去马秀之怂。

    “江南怎么了?水乡出来的人就会游泳,就不晕船?”马秀眼珠子晕荡。

    泫瑾枫却不说话,绳钩挂弓,一气拉满,铮——弦弹,钩子急升一道银光,没入天色,发出细小的叮声。但他伸手一拉,绳就松落下来,带着铁钩一起。

    马秀正好击退堂鼓,“石头山怎么卡得住钩子?咱们先回去,另想别的法子。”

    “啰嗦死了。我能干掉他吗?”背弦琴的,唯一不属北关大营的人。来自叫做十三杀的组织,没名字,以琴师称呼。泫瑾枫看他身手不错,雇了半年。

    “不能。”马秀抓着山壁上的绿藤,减少身体摇动,口齿清楚了些。

    “他攀直绳比我和柳夏灵活,暂留着小命比较好。”泫瑾枫一边说,一边射出第二箭。这回没听到声音,绳子也没有落,他用力拽了拽。绳下滑了一段。但最终定住。

    “最像猴子的就是他了。”柳夏以气为剑,刺肉可以,刺石头不是不可以,悬点儿。

    马秀一听。“嘿。姓柳的。有本事你别靠我啊。”江南男儿儒俊,居然被说成猴样,他还觉得北男像熊呢。五大三粗。眼前这两只,哼,瘦的熊,比他高那么一点点,打死也不能承认比他俊。

    “废话少说。”锈剑跳出,黑暗水面,琴师的眼白挑亮,杀气森森。

    “景风,柳夏,这个冷血的家伙不算,咱仨好歹是一个营一个队的兄弟。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我这会儿全身乏力,头晕眼花,万一攀到一半手软怎么办?”马秀哀哀叫。

    “好,我们就这么空手调头,你自己回北关大营——”泫瑾枫阴恻调子出现,“当驸马去吧。”

    马秀顿然浑身一颤,“我不回去!”

    雪夜山洞中救了被拐卖的百姓,与大部队集合之后,惠公主还是决定抓住机会混入燎族,以大将军令挑选了一支强兵假扮人贩子。泫瑾枫,柳夏,马秀一个也没逃掉。结果,混是混进去了,燎族那些马上贵族就为武洲第一美人大打出手,惊动燎王。那个燎王倒是英明神武,一句女色误人,就对整支人贩队伍下了追杀令。他们什么还没打探到,赶紧撤了。在这一逃亡的过程中,马秀和惠公主脱离了队伍,比大家晚五日才回到北关大营。

    北平王一看,孤男寡女一起待了小半个月,女儿名节有损,对马秀十分光火。谁知,打听之后发现马秀是南方名门之嫡孙,便有了一皆大欢喜的主意——让马秀当驸马。

    惠公主沉默,不过她迄今就没看哪个男子顺眼过,大家当她沉默即反对。但马秀的反对比惠公主要强烈得多。一,放话。绝不入赘,马氏嫡长嫡孙的他是一族未来的领袖,不可能没了自己的姓。二,逃营。夜黑风高,小子跳门楼时让人捉个现行。

    北平王气得火冒三丈,想他头一回亲许宝贝独生女,这小子居然不领情,本想假公济私军令罚下,还是惠公主打破沉默,说非男子汉不嫁。言下之意,马秀不是男子汉。北平王才罢了。

    经过此事,马秀就觉得军营日子难熬,听说景风柳夏要去执行任务,立刻自告奋勇。他本是避尴尬跑出来的,怎么可能这么快回去,当下咬牙,捉了绳嗖嗖往上攀。北关虎先锋营,不是练兵,而是练兽的地方,听他叫苦连天,其实斯文貌下精钢的身坯,哪里还有半点晕船乏力,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柳夏收回视线,“你多射几个钩子就是了,我们也不用等他。”

    “石山难抓牢固,钩住一根绳已是运气,先上一个,就能保证其他人安全上去。”泫瑾枫也想过,但觉不够好,“这时钩子若松了,就死他一个,可如果是一人一根的话,咱们可能全没命。”

    “真狠。”琴师道。

    “让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说狠,荣幸之至。”泫瑾枫笑,他的白牙和琴师的白眼一类,森寒。

    柳夏则另有说法,“做兄弟,有今生没来世,他自己说的。为兄弟们冒险也应该。”

    “看来绝不能跟你俩当兄弟。”琴师重新背好琴。

    “我和他也不是兄弟。”柳夏瞥着泫瑾枫。

    泫瑾枫不置可否,“兄弟不兄弟,我是不知道,但知道真兄弟不用放在嘴上说。”

    绳子突然往上升了一大段,没多久,又左右晃了晃。泫瑾枫抓住它,腾空蹬了蹬脚,感觉十分牢固,就知道马秀已经成功登顶。二话不说,他快速攀了上去,动作竟不比马秀慢多少。

    绳再晃动起来的时候,柳夏对琴师道。“你先。”

    琴师冷瞳转看两头船夫,才回,“你确定?要知道,就算只剩一口气,也有泄密的可能。”

    “确定。”柳夏是侠,侠者有原则,“你先。”

    绳又摇起来,催人上去。但琴师却不动,手慢慢移向背后。而,柳夏的衣诀忽然簌动。两个船夫大气不敢喘。他们收了重金。知道犯性命凶险。

    琴师的手一抬,捉住了绳,蹬崖而去。

    柳夏竟觉背上冷汗涔涔,着实松口气。此人杀气有实劲。内力完全不逊色于自己。若真打起来。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他知道十三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邪派,专给不走正道的黑商当护师。但从不曾听说有身手如此惊人的杀手。雪夜山洞,他将百姓安置在安全的地方,再赶回去时,人贩子已经几乎全灭了,其中有半数死在琴师手上。而且,一场杀下来,琴师身中七八刀,血流满身却毫不在乎,是玩命的打法。泫瑾枫要雇琴师,他觉得很离谱,但这么长一段日子相处下来,他又很清楚泫瑾枫的做事手法,是个不分正邪只求结果的阴险家伙,反对也没用。所以只能一路盯紧着,不让琴师随心所欲杀人。

    想起昆仑学艺时意气风发,下山除恶扬善,获得四季剑客的美名。然而造化弄人,自从被义父的临终托付留在擎天寨,每况愈下。不但成了山贼,擎天会昙花一现,如今,和他轻蔑的一皇族成员,他厌恶的一官宦子弟,正邪不两立的一杀手,混在一起。

    他叹气,抓绳踩崖,最后冷声让船夫慎言,没察觉那两个船夫看他就似看恶人一般,是贼头贼脑的狠相。山顶,绳尽头,一手伸来。他一看就知是马秀,毫不犹豫拍握住的瞬间,凌空踏危的心踏实了。

    其实,四季之夏真正的千色,方才开始。

    随日落才升的月上弦,照不出脚下的路。山风哨啸,山下一边墨林深影,一边灯火暖摇,看不出半点贫瘠。泫瑾枫却似熟门熟路,往一株小树走去。

    马秀跟过去,见一条小路蜿蜒陡下,只容单人行走。

    “你知道我这一路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荒山野地,找话来聊。

    “千万别被北平王捉回去?”泫瑾枫如履平地。

    如履平地的,不止他一个,个个夜行轻松平常,大气不喘。

    马秀抽抽脸筋,手一抹,变成嬉皮笑脸,“看你媳妇。景风媳妇,在北关大营的名气仅次于将军公主。临出发前,虎营兄弟们郑重托付,要我丹青妙笔绘你媳妇的霸气模样,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到底怎样的女子降得住你这样的妖物。”

    泫瑾枫背对着,马秀看不出他的神情,但听身后一声哼笑。

    “哟,柳夏也会笑?”他惊吓!

    “看在兄弟份上,告诉你一件事,柳夏后肩背上……”山这面陡峭不高,此时换成半山平地,前方是缓下的稀疏树林,泫瑾枫突然抬手,再果断切向前,弓身无声速行,立在林边树后。

    两年的兵可不是白练的,马秀和柳夏立刻明白那手势,与泫瑾枫一样悄然隐蔽,又保持看得清对方动作的距离。至于琴师,跟了他们一冬,亦有默契。

    四人借树影和暗色交叉行进,很快就来到火光附近,数着人影,听他们说话。

    “我丈夫砍柴最远也就到这片林子了。”一妇人,语调苦涩。

    “出了林子,前面是什么?”也是女子的声音,清澈。

    因为留意着泫瑾枫下一个指示动作,马秀就将他的神情看了个正好。有点像一提起媳妇就华丽丽的得意神情,但不知怎么,挑衅欠扁的那张妖脸,这回,很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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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逢妻

    樵夫的妻子诧异瞧着男装却出女声的兰生。

    樊圻干笑着帮忙掩护,“你嗓子怎么了?”

    兰生咳两声,清清嗓子,音色重新沉下去,“这两日喉咙不舒服,一说大声就尖,像姑娘似的。”

    树林哗响有些吵,樵妻便信了这种说法,“回大人的话,前面就快到山顶了,只有一条小路上去,十分陡峭。山顶那边是悬崖,崖下急流。我丈夫病倒那日正走到这儿。”

    兰生举高火把照周围的树木,“他那日有没有遇到别人?”渣玉山不大不高,两段缓坡,一段盖了查玉会庐堂,一段有山林,而两段以外多是陡坡,只有一条山道上下,爬起来很吃力。

    “没有。”樵妻答道。

    兰生让无果把樵妻送下山去,自己则往树林靠山顶的边界走。火把发出噼啪声,树影向后拉长,她完全不知树后藏了人。

    “这些树很普通,而且山地不肥,也没长野果野菇之类的,不可能误食了毒物。”樊圻也算得上仔细。

    兰生忽然将手中火把往旁边一照,皱眉沉吟。

    “怎么了?”樊圻也照。

    好像……风向有点变化,兰生看了一会儿,回应她质疑的,只有稀疏寂冷的林,她淡然拉回火把,道声没什么,“刚才樵夫妻子说过,她丈夫只吃了一张家里自做的烙饼。如果吃野果野菇,他应该早就跟妻子说了。而且,看了这么久。我已不认为是这林子有古怪。”

    “我也知道,毕竟其他病患中有很多压根没进过这林子,但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找到点什么。”樊圻吐口气,却看兰生继续往上走,奇道,“你既然认为没古怪,为何还越走越深?”

    兰生直到林边才转回身,想说随便走走,但目光一定。落在右上方的树冠。虽然山地贫瘠树木稀松。然而这片林子的绿叶已经发得很好,唯有这几棵林边树,新叶覆了一层乳白沙色。拿火光来照,反而不显。于是。她将火把交给樊圻。让他离远点。

    樊圻好奇得要命。边走边问怎么了。

    兰生不答他,背手退着走。黑夜聚拢过来,叶上仿佛结起银霜。令她不由睁起双眼。忽觉悄风吹动耳边碎发,伸手拨后,微侧过面,漫不经心瞥了身旁一眼,又漫不经心收回视线,继续倒退着,想看清树叶上的沙白。然后,猛又侧回了头去。

    两丈开外,一人背手,与她平行,也倒走,悠游。上弦月光剪裁出那人矫健的影子,一支弓形背肩,一身比夜还黑的衣,唯箭羽白,

    她大吃一惊,以为是危险人物,正要开口喊樊圻,那人竟也侧面望来。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见他右耳垂划过一道蓝光。

    戴着蓝宝石耳钉的人,她只知道一个——泫瑾枫。但那人,身形看起来不太像。泫瑾枫不穿乌漆抹黑的衣服,不扎没有宝石配饰的发带,即便是走在无星无月的夜里,大概也会从头到脚发散妖华的魔物。而那人太沉敛,比起放光,更吸光,无比幽暗的存在。

    可是,心头的熟悉感又是怎么一回事?她抿紧唇,背手退了一步。

    那人随她,背着手,也退了一步,似乎非要跟她并行。

    她突然知道了,不再看他,叫樊圻过来。

    樊圻两手举着火把,没注意黑衣人,挺期盼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樊大人会爬树吗?”兰生反问。

    “下官是读书人,手脚笨点儿。”樊圻说实话,又问,“怎么?”

    “我想摘些叶子。”兰生从褡袋中取出手套戴上。今天本来要去造行的,所以随身带着一些工程必备品。

    樊圻看她往树干走去,“你要爬树?”六皇子妃爬树是什么样子?

    “你不是不会爬么?”兰生说得颇大声,抬手指准了,“我要那上面……”

    弦铮响,嗖——白羽破黑,树枝惧颤,整根断下。

    还是不听人说完话的坏习惯,兰生眯眼。不像他,却是他。这人回来了,拣着黑,穿似贼,与华丽完全不沾边,彻底阴恻恻了吗?

    樊圻惊跳转身,两支火把呼啦甩才看见那人,喝道,“你什么人?想干什么?”

    那人当然就是泫瑾枫,与兰生女扮男装同理,他也涂了一张炭面,说话不慌不忙,“草民来捡柴禾,并无恶意,只不过听那位大人要摘叶子。几张叶子而已,爬树摔了大人可不好,草民却是举手之劳,实在不用谢。”

    兰生弯身捡起叶子,万分小心得收妥,但道,“好个油腔滑调!我看你不是来捡柴禾,而是来捡便宜的。”

    “不错,而且你入夜上山,手中一张精弓,根本不像渣玉山人。”樊圻也质疑。

    “突然暴露行藏也就算了,我不知道你还有笨嘴拙舌的时候。捡柴禾?还不用谢呢,谁他爹谢你了?”火光摇曳下,一道人影变成四道,其中,马秀火气很盛。

    樊圻一听暴露行藏四个字,顿知对方身份可疑,连忙要喊。

    “樊大人不必慌张。”兰生阻止及时,“来者虽不善,却并非冲着我们。”目光经过柳夏时,接受他的微微颔首。

    樊圻糊涂了,“可这四人鬼鬼祟祟——”

    “我还看你们偷偷摸摸呢。渣玉山已被朝廷封禁,不能随意出入,你们却在这林子里采……”马秀截了别人的话,这会儿咬了舌头,疼得嘶嘶抽气,但看某妖居然勾搭上女声男子的肩,疼也要说,“景风,你果然是拿媳妇儿当借口,其实好断袖这口。和柳夏难道也是……”

    “再一个字,我就让你没舌头说话。”柳夏冷言,“平时自诩机灵,原来是睁眼瞎。”

    马秀眉毛一跳,又拢紧,盯着眼前那对儿看,半晌眼珠子开始凸出来,“不会吧?”

    柳夏还没给他解答,也不用给他解答,因为某妖自己很愉快地交待出来。

    “媳妇儿,我回来了。”脸黑,牙齿白。

    “我有眼睛看。”原来,妖光仍盛,天太黑,看走眼。

    一人客气一句,樊圻就差点跪了。妈呀,他说这人怎么雄心豹子胆,敢勾六皇子妃的肩?竟是六皇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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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大家,今天这章只写了两千字,因为工作实在太忙了,压力非常大,白天完全没能码字。

    明天会争取补上的,欠更也一定尽快还。(未完待续。。)

  • 第238章 双妖
  •     “我数到三,你的爪子再不挪开,我就拍针了。一!二!三!”兰生肩上的手不见了。

        马秀何时见过泫瑾枫这么乖,哈笑,“景兄弟,你也有今天,媳妇一吓唬就缩了胆。”

        瑾兄弟?兰生心知泫瑾枫在北关军中多半会用化名,尚没想到他用得是“景”姓。

        泫瑾枫回笑,对兰生道,“这小子不知你厉害,你给他瞧瞧,到底是吓唬还是说真的。”

        兰生一翻掌,一枚尖亮的针夹在指缝中,任对面瞧。

        “……”马秀笑声立止,吓抽气,“真的啊!”

        “像我媳妇这么贤惠的不多,随身带针做女红。”泫瑾枫表扬“媳妇”不遗余力,“这一点,柳夏身——有体会。”某人肩上永远痛。

        兰生也懒得跟泫瑾枫装,直问,“你从哪儿来?”

        泫瑾枫看了看一旁下巴快脱臼的樊圻,问兰生,“这位樊大人可信么?”

        兰生实事求是,“今天下午才认识他,不知可不可信,但他在宫里管过文库,应该是认出你了。你这趟行程若隐秘,你就得想办法让他闭牢嘴巴。我是不管的。”

        樊圻惊归惊,反应很灵敏,听出“灭口”的弦外之意,“下官一定闭牢自己这张嘴。”转而苦笑,“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帮这里老百姓的忙,这么说,恐怕你们也不会信。”

        “樊圻是一言九鼎且心怀天下之人,为何不信?”泫瑾枫却能报出他的全名。

        樊圻怔住。立刻抿紧嘴巴,激动点点头。

        泫瑾枫这才对兰生道,“我们今早入城,听说太子封坊围禁,就趁夜混了进来,保护——”语气略顿,“北关军饷。”

        兰生皱起眉,什么跟什么啊?

        “八十万两黄金。”马秀压低了声。

        这个数目有些耳熟,兰生想起来了,看向泫瑾枫。“北关军饷?”不是他从太子那里偷了。打算当私房的么?

        “北关军饷。”面对北平王叔那只老狐狸,他不交生活费,一个人怎能做到瞒天过海?代价虽贵,反正不是血汗钱。给得很痛快。也不心疼。横竖包吃包住。

        好吧,他大方他的,八十万两无关她痛痒。兰生却明白了一件事,“太子封坊是为了黄金。”

        “大概听到了风声。”泫瑾枫以为是,“本属不义之财,自然不好大张旗鼓地找,这场人心惶惶的疫病也起来得蹊跷,让他可名正言顺派兵。万一搜出,藏得大半重归他自己,小半充公,但已变成渣玉山人的不义之财,洗白了金子,朝廷中建功,一举几得。”

        “而且——”有件事樊圻觉得自己必须说出来,“我一旧同僚不小心说漏嘴,阁部正在调查渣玉山一股反朝廷的势力,这回封坊可能也和此事有关。”

        兰生终于看全,“又是黄金,又是反贼,太子定下明天日落后屠坊,围杀渣玉山在内的九坊百姓,利益巨大才能下得了这种狠心。如此不法涛天,居然还能到皇上面前邀功。”

        “屠坊?!”樊圻,柳夏,马秀,三人震惊。

        “太子让我在时限之前,或能证实并非瘟疫,或将圣女带出去,否则只要留在渣玉山,格杀勿论。”兰生看一眼泫瑾枫,“若太子知你也在,恐怕要乐坏了,明日之后便从此高枕无忧。”

        “等等!”马秀太多疑问,一把抓住泫瑾枫的手肘,“你媳妇到底什么人?能让这位大人自称下官,又能让太子跟她约定,还同圣女似乎亲近。你又是什么身份?”

        “你在我的名字前面加上太子的姓就知道了。”到了该挑明的时候。

        马秀没好气瞪去一眼,“直说你真名叫泫景风……”他出自南方官宦高门,皇帝四个儿子的名讳是儿时必背的功课,当下瞠目,“泫瑾……六皇子!”

        他又立刻看柳夏,见其毫无惊讶状,“你早就知道?”

        柳夏冷面,“你受伤个什么劲?你不也瞒着自己的出身?要不是北平王想招你当女婿,大家才知道你出生名望。”

        “马秀兄弟谈虎色变的神情,颇让我伤心,原来白白认识了这两年。”泫瑾枫则是语气促狭,却似自嘲。

        满脑子飞着的,六皇子恶劣传闻因此消散。马秀冷静一想,是了,从前都是道听途说,自己却和他在军中相处朝夕整整两年,一个大帐里生活,交情过命。但这个消息来得实在突然,他不禁低咒一声爹的,随即想到景风媳妇其实是六皇子妃,不能开母大虫之类的玩笑,更是有点赌气,落到一行人最后。

        泫瑾枫可不会安慰马秀,继续和他媳妇儿说事,“所以你来林子里找病源。”

        兰生答是,但问他的事,“八十万两黄金藏哪儿了?”

        “你猜。”不知道的话,她会安全些,泫瑾枫暂时瞒着,逗她,“你要是猜中,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和离?”兰生接得快。

        “你我不是民间夫妻。”皇族哪能和离?一旦成亲,除非一方离世,才有可能脱离夫妻关系。

        兰生撇撇嘴,“我提我的要求,答不答应却是随你说。我不猜。不过这么多金子,太子把人一杀,定定心心来个掘地三尺,总能找到的。”

        樊圻听着,暗自抹汗,这是正常夫妻之间说话吗?尤其两人还是久别重逢。

        “我也这么想,所以才冒险来守。本来没多大把握,想不到遇到我的聪明媳妇儿。”言下之意很有把握,泫瑾枫问到点子上,“树叶有什么?”

        “敷了一层霜沙,但又不是每棵树的叶子都有,觉得奇怪,所以想拿给玉蕊瞧瞧。”

        上山容易下山难,脚下一步高陡的石阶,兰生动作顿了顿,却见先下的泫瑾枫伸出手来。她犹豫一下,握住,跳下。他要是握住不放,她肯定起毛,但他放开得正好,连尴尬都来不及感觉。而他的手,居然很暖,完全不似从前冰凉。

        “假瘟疫多半用毒。”重逢,比他想象中更欣悦。她在他身后,伸手可及的距离。

        “我也这么想,可是水源食源都查过,没出问题。”重逢,比她想象中少嫌弃。他在她身前,挡风遮雨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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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传两千字哈。

        还有两千要写,会很晚的,不要等哦。(未完待续。。)

    第239章 运风

        庐堂简陋,几间草屋,平时只是聚会商量事情的地方,自然也没有床榻。俞老对圣女没有仇视,专门为她腾出一小间独屋,铺草搭铺供之休憩。

        地铺很小,两人收手收脚可以勉强躺平。像泫瑾枫这样,刚从军营里放出来,肌肉练得一格格的,身材硕实得没话说的,当然就只能侧躺。所以,一肘支上身,一手撑妖相,如此造成了慵懒俊美的躺姿,倒并非有什么诱妻的歪念。虽然刚睡好的娇妻双颊粉扑,雪肤剔透,一对凤眼儿半迷朦半清澈,嗔嗔怒怒之间,实实在在无比诱人。

        他的心思很纯洁,至少在这个时候。

        “我保证,就算过了这时候,你的心思也会一直很纯洁的。”兰生不急着摆脱**,保持躺平的姿势,因为深知越急越黏。

        “啊,为夫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泫瑾枫勾笑,仿佛刚才真是脱口而出。

        “起来。”兰生说着,看他洗净的脸一眼。

        梨冷庵围夏猎的六皇子,如贵重的宝石妖冷的月,吸引贪婪的目光;离开帝都前的病殿下,如将尽的残烛要灭的灯,避之唯恐不及;北关两冬归来的泫瑾枫,妖冶有彩,阴恻有光,紧靠她的身躯如铜墙铁壁,却有实暖。

        “好不容易能和爱妃独处,说说床头话不行么?或者,你吹吹枕头风也可以。这两年谁欺负爱妃,为夫定帮爱妃出气。”

        变化似乎很大的六皇子,但在兰生的内心深处。总有一处说不出来的共性,让她觉得,从过去到现在,他就是他,他始终是他。而他人眼中的六皇子,市井传闻的六皇子,仿佛完全是另外一人,那么的,奇异。

        “兰生。”他一手捞起自己随意扎的发束,垂了妖冶的眼眸。以尾梢轻拨她睡乱散开的青丝。低望。

        明明他连她的一片皮肤都没碰到,她却觉得身体发热,心跳渐快。

        “大姐!”玉蕊推门急唤,看到兰生身旁躺着一男子。立刻惊呼。随即看清是六皇子。忙捂了嘴,慌不迭缩回脚,把门重新合了起来。

        兰生更惊。也不管草铺之外是泥地,翻身打了几个滚,手脚并用爬起。

        “爱妃动作敏捷身手矫健,为夫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懊恼。再说你这位圣女妹妹,每次看到我就会蹦成兔子,这回又搅坏了我与爱妃的好事,我能说我实在不喜欢她么?”泫瑾枫坐直了,从腰带束里拿出一个小小扁盒,手指蘸进就变成炭黑,慢条斯理涂脸。

        “先说好,你要是不能休妻,我的妹妹们就只能是你的小姨子,因为我最讨厌姐姐妹妹共侍一夫。”好端端的姐妹情被糟蹋了。

        “这些当然由爱妃说了算,不过你那些妹妹们我一个都看不上眼,迄今还没嫁出去,也是有原因的。金薇过于清高,玉蕊过于恩善,供着可以,娶回家就没意思了。”泫瑾枫表明“坚定”立场。

        “那是因为她们还没遇到对的人。”兰生不以为然,“而且我一共有四个妹妹,你说没人要,却有一个快嫁了。”

        泫瑾枫哦了一声,“谁?”

        “南月萍。很快就是太子儒子。”只不过也并非什么喜事。

        泫瑾枫默然半晌,涂黑的动作慢下,“南月萍是你们姐妹中最活跃的一个,喜爱她的长辈可不少,竟只配太子儒子的名份,可是她做了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随她了。”兰生不想多说南月萍的事,眼下形势紧急,“太子屠坊的消息怎会泄漏出来?那些百姓真要拿玉蕊当人质,又该怎么办?”

        “那就让玉蕊被捉吧,比起你找病她治病,也许反而是最有用的法子。”他刚说过不喜欢这个小姨子,怎么办都无所谓,“毕竟,圣女受无数百姓爱戴,太子可能会投鼠忌器。他也很快是南月家的女婿,看在南月萍的份上,更不能下狠心。看来,你我都多虑了。”

        兰生看他边说边点头的样子,好笑道,“行了,你那位三哥何时投鼠忌器过,而且说嫁是好听的,连拜堂都不用就进门罢了。太子是太子妃娘家的女婿,南月家高攀不起。黄金还在么?”

        泫瑾枫涂黑了整张脸,一笑白牙特别亮,“一两不少,不过爱妃可别打它们的主意,倒不是我小气,而是它们已属北关大营军饷,擅用者军法处置,不归我作主。”

        “大姐,你能出来一下么?”玉蕊怯生生的声音。她一直在门外等,以为既然让她鲁莽撞瞧了,两人就会马上出来,谁知仍不见人。

        “到底怎么办?”兰生低声问。

        “爱妃就当为夫不在,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还是这话,实在不行就别顾虑太多,把圣女交出去,顾自己就好。”泫瑾枫竟撂手,开后窗翻了过去。

        兰生瞪着窗外灰沉的天色,深吸一口气,回身打开门,对玉蕊笑眯眯,“什么事?”

        玉蕊悄悄往屋里打量一眼,却找不见六皇子的身影,“呃——刚才我瞧见……”

        “你看花眼了。”兰生合上屋门,但见庐堂大门紧闭,簿马的人已将内墙围了起来,流光无果都紧跟着玉蕊,其他人仍在正堂照顾病患,一切还是井井有条,便心中一定,“外面喊那么大声,我都听见了,别怕。俞老怎么说?”

        她看花眼?玉蕊不至于那么单纯,知道大姐不想说,就顺她的话,“俞老带人在外面劝其他邻坊的百姓冷静,不过我不怕,只想告诉你,我们知道叶片上是什么了。”说完,竟还一笑。

        “好消息?”兰生感觉。

        “是一种俗称拘魂花的古树,花的毒性不大,但旺花期携着花粉摘下整花,浸入特制的草液中,对呼吸和肺部有剧烈伤害。晒干,磨成花粉那么细,有风就扬。这种花毒若不及时服药,能夺去人的性命,看上去像得了急病。我和师兄弟们一致认为,这就是病源。”确实是好消息,不过,“解药虽然不难配,但我们手上的药材不齐。大姐,我们去向太子殿下禀明吧。既然能治,他也不用围禁了。”

        兰生却知玉蕊想得太简单。如今确认不是瘟疫,而是毒粉,就更证明是太子搞鬼,但凭找出治法,恐怕不能说服他撤消杀人的计划。

        “有刚得病的人吗?”她问。

        玉蕊点了点头,“今天凌晨送来一个小男孩,有点喉疼发热,显然是刚接触到毒粉。”

        “你说这些毒粉细如花粉,有风就扬,那么吸入的人立刻会出现病症?”兰生又问,觉得自己就要抓住什么了。

        “要看吸入的量,还有自身的体质,老人和孩子的体质较弱,比较容易一吸就出现病症。”这是玉蕊的擅长,十分自信。

        “樊大人,地图!”兰生大声唤道。如果玉蕊说得没错,她还有机会抓住太子的尾巴。

        樊圻拿了地图从偏屋里跑出来,兰生立刻铺在地上看,不一会儿,就叫来簿马无果等人,“你们现在立刻去查渣玉山所有病人在病前活动的地点,以及出现初症的时日,但凡神志清楚的,还能开口的,或者问家属,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问,只要别出人命。快去快回!”

        人人领命速散,其中包括泫瑾枫为首的泥鳅四人组。他们大白天涂黑,反而有些古怪,不过兰生要求执行的是急令,大家没去在意。

        “樊大人能否重制一张渣玉山地图?放到一丈长宽。”兰生请求。

        樊圻答应得很干脆,但问,“又是调查地点,又是画大地图,做什么用?”

        兰生从她随身的褡袋里拿出一本装订的小册子,“算风。”

        “算风?”樊圻不明白。

        玉蕊知道,“这是大姐的风神册,专门用来记录每日风向和气候,造行日常出工必需,也是为了预知节气。”

        “可是,这本册子和大家生病有何干系?”樊圻还是想不通。

        “你去把地图画出来,等簿马他们收集了消息,我会一起解释的。”兰生看着天边积沉的灰云红霞,双袖忽然向后直飘,“今日东风,要下春雨了。”

        樊圻也看天,却只瞧准了头顶那片,“我虽不懂工造,也不懂农事,不过一片天蓝无云,春雨从哪儿来?”

        “要是真下雨就好了,毒花粉随雨水落土,如此一来便吸不进肺里。”玉蕊倒真心盼望。

        “不小心误食呢?”兰生想起来问。

        “因为粉末量微,又是对呼吸的重伤害,混在水井或食物中却无妨,除非呛到。”玉蕊伶俐解答完毕,“大姐,是不是也该问一下庐堂里的病人?”

        兰生一说是,玉蕊就小跑走了,而这时外面喧嚣更大,好几人暴喝,嘹亮清晰。

        “一个都不能放走,说不定圣女就混在里面!”

        “放走他们,咱们就都死定了!”

        “马上交出圣女,否则同归于尽!”

        “渣玉山人滚出去!”

        兰生立在院中,闭眼听着人们的怨怒,再睁亮一双凤目,已有决意。欺负她的人,她自己会欺负回去。

        那位太子殿下,不宰人不痛快是吧?她偏不让他痛快!(未完待续。。)

    第240章 调水

        一张张面孔那么激愤,上百的百姓将簿马等人围住,喊得很响亮,但对方手中的刀令他们相当忌惮,推搡之间不敢太过上前。不过,他们想当然以为这些人是圣女的护卫,怕圣女因此跑了,留人人等死,所以破釜沉舟的决心亦在高涨。

        俞燕归也信了太子要屠坊的传言,趁着邻坊人们和簿马等人僵持,悄悄对他爹说,“爹,太子如果真想将咱们都杀了,就只有抓住圣女和他谈条件。”

        俞老却不同意,“即便消息确实,也是太子恶劣,与圣女何干?她冒险进来为我们治病,我们反而危难当头弃她不顾?你若当此卑鄙小人,这些年爹就白白教你读圣贤了。”

        俞燕归不服,“我们又不伤害圣女性命,只不过拿她阻止太子动手杀人而已。书读了那么多,到头来却有何用?一入贱籍,代代不能翻身,我是掏粪的,小鱼将来可能也只能嫁掏粪的。爹难道还寄望大荣那些贵族吗?圣女一人心慈,拯救不了水生火热的万民。”

        “燕归!”对于儿子的言论,俞老大吃一惊,“这半年帝都富贵人家屡遭窃案,时间地点与粪车的几条路线相合,我曾有过怀疑,却又说服自己不可能。果然是你吗?”

        “是我又如何?那些人的富贵何来?还不是从我们身上剥来?凭什么他们不劳而获,而我们的老人孩子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爹,您瞧不见吗?我们已被逼上绝路。再不反抗就只有死。累积财富只是第一步。”

        太子以瘟疫为借口准备大开杀戒,一是为了黄金,二是为了反民。两者原来都确实。而他之所以笃定杀伐不会引起皇帝反感,因他知道他父皇最痛恨的是造反,哪怕有点蛛丝马迹,宁可抹灭,也不放任。渣玉山人反朝廷情绪渐高,在他看来,全部死不足惜。

        俞老被尊为渣玉山阿大,是他采用“一切集体所有”的无私方式。将渣玉山的人心拧成了一根绳。往一个方向用力。他一直沿着“努力就有回报”的大道在走,反抗着悲苦的命运,却不知儿子已经开始反抗大荣的天。

        “你这是带着大家找死啊!”但俞老比儿子看得分明,“兔子不吃窝边草。你要造反就该离开帝都。选个穷乡僻壤养精蓄锐。死也不会连累无辜。你想想,我既然能看出窃案与渣玉山有关联,别人也能看得出来。恐怕太子灭疫是假,围坊剿反是真。”怪不得,一名大夫不派,就认定了瘟疫。

        俞燕归年轻气盛,有抱负却少深思,怔道,“怎么可能?”

        “太子养谋士过百,加上朝堂重臣百官,发生在眼皮底下的事还能漏过?就算多是酒囊饭袋,也有一两个目明的,更何况皇族最怕最防的就是反贼。你太鲁莽了,有这样的心思,也不跟我商量。我是你爹,就算不赞成,难道还能告发了你?如今可好,官兵围杀在即,要这么多毫不知情的百姓为你们陪葬。”俞老痛心叹道。

        “是爹想得太多,那个昏庸太子只不过怕瘟疫。”俞燕归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自己莽撞。

        这时,簿马亮了刀。他其实很沉得住气,但手下一个兄弟让人推搡在地,还差点被群踩,让他不得不下令自保。

        “圣女的侍卫们要杀人啦!”人群中有个声音特别宏亮,“他们的命宝贵,我们的命就贱。大家可别心软,圣女要真善心,就该主动出面保我们,现在却避而不出,就是不管我们死活。必须把她捉住绑了,吊上坊墙去,看太子怎么说!”

        马秀在泫瑾枫身旁低语,“这人唯恐不乱,声音几次都是带头闹,绝对挑唆。”

        泫瑾枫同意,“找出来!要是太子的人,就按计行事。”

        马秀和柳夏立刻移动位置,不动声色找人。而琴师老样子,谁雇他的,他就在谁身后,只负责雇主个人安全。

        “我保你们,如何?”一声清爽明快的女音,随着庐堂大门敞开,传了出来。

        泫瑾枫当即皱眉,看兰生从门里淡定走出,不禁苦笑。他让她先顾着自己,她可好,首当其冲了。然后呢?她打算怎么做?

        “你是谁?说话好大的口气!声音女里女气,穿得却像个男人。告诉你,我们见过圣女的,你别想冒充。”又是那个声音。

        兰生拔下头上发簪,柔顺乌亮的青丝披肩,顿显柔美女相。

        泫瑾枫突然知道她要怎么做,暗叹一声要命。他虽跟她说不管她,但如何会真不管?太子要找黄金,他要守黄金,不可能撂手。

        “我乃六皇子妃,自认比得圣女之尊,愿意留在渣玉山,和八坊的百姓共同进退。且不说屠坊的消息是否有人故意危言耸听,就算真有其事,太子屠坊之时,各位可取本妃性命。”兰生挑明身份,以本妃自称,是建立威信所需。这些百姓已到了生死攸关之时,亲民是镇不住的。

        众人鸦雀无声,包括俞氏父子和渣玉山人,个个吃惊非常。虽然在一个城里住着,帝族如天一般高高在上,怎么也想不到渣玉山这日不但来了亲民的圣女,还来了六皇子妃。六皇子妃,六皇子之妻,太子的弟妹,也是皇帝的儿媳,当然比得过圣女。

        人群里那声音又起,“你说你是六皇子妃,却有何凭证?”

        兰生但唤簿马,让他给人们看六皇子府腰牌,“他们并非圣女侍卫,而是本妃的侍卫。”然后,又叫樊圻请出玉蕊,“圣女是本妃亲妹,大家不信我,可问她。圣女不会撒谎。”

        真有人问,“圣女,她可是六皇子妃?”

        玉蕊看看兰生。对终于安静下来的人群柔声道是,“大家大概也知道,她是我亲姐。”

        兰生见多数人有些信了,又道,“圣女和医谷众弟子已知治病的方子,只要再找到病源,帝都就能解除险情,到时自然解禁。你们此时拦在这儿,不让我的侍卫们去办差,其实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耽误宝贵时机。”

        大家一听有方可医。马上如释重负,再听那些侍卫是要去找病因,就不由往两边让道。

        挑衅的声音再起,“别轻信她的话。而且圣女说谎我们也无从得知。谁能分辨这些人到底是去找病因。还是去给太子通风报信?”

        柳夏刹那飞身而起。从人群中揪出一个瘦精的汉子,将他按倒在地。

        汉子奋力挣扎,憋红了脸大叫放开。“看吧,让我说中了,心虚要杀人!大伙儿听我的准没错,把圣女和这个女的一起抓起来。真是六皇子妃,是咱们赚到,不是也没关系,咱还有圣女在手,和太子谈条件去!”

        马秀问人群,“你们谁认识他?”

        众人互相看看,都摇头。

        马秀露齿森笑,一屁股坐在那汉子身上,“这位老兄,我怀疑你居心不良,从外面混进来闹事的。你要不同意,就说说自己住哪坊哪户,也弄个凭证给我瞧瞧。”

        “……”汉子不住这里,如何说得出来?他也算倒霉,受命进来阻碍南月姐妹治病,今晚能让太子顺利杀进来,想不到渣玉山此时可谓藏龙卧虎,根本不是他能随便糊弄的。

        “说。”马秀笑着说,却使着坐碎砖的力道。

        汉子杀猪般叫了起来,“我不住这一带就不能来帮大家吗?”

        “可以,不过你既然给朝廷当差,为何不敢言明?”马秀脚快手快,搜出一块左龙营内卫腰牌,扔到汉子眼前。

        汉子支吾半晌,犟嘴回道,“我……我是看不过去太子要杀这么多人,所以才豁出去,偷偷跑来给大伙儿报信出主意。”

        “好个大义凛然。”马秀嗤笑,“不是怕圣女和六皇子妃治好了大伙儿,你们就不能光明正大进来找金矿了么?”

        这下不仅是大家愣,连兰生也愣住了。金矿?她随即找到混在人群里的泫瑾枫,但那位脸上黑乎乎一团,压根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且她发现微妙的是,场地三个群体,分别是渣玉山人,六皇子府侍卫,邻坊人,但泫瑾枫领着三人,明明不属于任何一群,却像蝙蝠一样巧妙混迹,让这群人当他们是那群的人。然而,泫瑾枫在设局!

        “咦?你们不知道?”马秀作势拍自己的嘴,苦着脸看柳夏,“糟了,说漏说漏。”

        柳夏哼一声,“传闻而已,只有你当真。”

        被压得快断腰的汉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心头暗喜,想着赶紧去给太子报信,便开始求饶,“二位饶命。既然圣女大人已能治好这病,我得赶紧禀报给外面的人知道,以免迟了酿成惨祸。”

        马秀说声有道理,起身松开他。

        那汉子爬起来,头也不回钻进人群里,踪影不见。

        没了害群之马,大家心里却仍起伏。太子监国的朝廷究竟会采取怎样的决策,突然冒出的金矿又是怎么回事,圣女要不要捉,六皇子妃又要不要拿。

        风渐渐劲起,吹得人几乎站不稳。乌云聚在渣玉山顶,倾盆的雨,下得措手不及。

        “本妃绝不离开渣玉山,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你们大可守住。若本妃违背此言,任你们处置。”最后,还是兰生一锤定音。

        终于,该躲雨的,该执令的,该治病的,该干什么的,都能干什么去了。

        即将一决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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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啦,中秋啦,争取明天能写到两章,还粉红债。

        大家愉快,圆圆胖胖 。嘻嘻!(未完待续。。)

    第241章 挖金

        东市,有风无雨。马儿慌嘶,都护军们纷纷躲到征用的店家中避风沙,对着渣玉山头那片低压的乌云但叹奇景,雨水的味道由风挟来,还觉得运气。

        酒楼里,太子盯着跪地的汉子,“你说渣玉山有金矿?”

        那汉子就是奉令挑唆去的左龙营卫,“小的不敢撒谎,那些人真是那么说的。”

        安鹄在一旁问道,“那些人是哪些人?”

        汉子想了想,那时就三堆人,不可能是他混得邻坊,也不可能是六皇子妃的侍卫,就此断言,“是渣玉山的人。”

        太子挥他下去,平庸无才,竟还信了七八分,对安鹄道,“渣玉山光出石头不出泥,说不准还真是宝山。本宫觉得不能等天黑,应该尽早行动,以免那些贱民先找到金矿。”

        安鹄很想笑。渣玉山能挖出金矿来?这得脑子多蠢才会马上信以为真?

        但他面上恭顺,“太子殿下,下官以为这是渣玉山反民的诡计。”本以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想不到竟有急智,“恐怕是知道一旦官兵清山黄金就藏不住,为免我们将罪名扣在他们头上,才说渣玉山有金矿。如此一来,即便找出黄金来,就不属于贼赃。”

        太子恍然大悟,“安卿说得有道理。”

        “金矿出金,就不是渣玉山的人窃金,少了一条斩立决的大罪,偏偏圣女又找出了治方,以疫为由的围杀十分牵强。恕下官直言。此时形势已完全脱出我们的计划,若今夜强制执行杀令,反而会对殿下不利。”本来算得满满的计,到底哪里出了岔子,竟似崩散?

        “有何不利?本宫贵为太子,未来国君,杀些贱民还要受到责难不成?”太子之暴虐,甚于当今天子,甚于他任何一个弟弟,杀人是图痛快。

        安鹄既然选定和太子一边站。倒是真心助其稳住东宫位。以达到他心中更高的理想,因此反劝,“殿下且换一种想法。令帝都动摇畏惧的瘟疫,经殿下派圣女前往查实。确认非疫病。还可治。进而避免生灵涂炭,是拯救老百姓的英明东宫。至于金矿之说,殿下就当它真事。正好能将渣玉山收回,命原本那些难民迁出帝都,反民也留不下来。只要吩咐地方官员多盯着,一旦有风吹草动,再将他们捉拿处斩。如此,黄金和反贼仍会如殿下所愿。”

        太子不怎么喜欢这种想法,觉得屠坊杀贱才够震撼够威厉,能让天下人知道他是不能忤逆欺瞒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他早就决定,等他继位,要用苛法治国。百姓畏惧天子,百官畏惧天子,天子无上,说一不二,是他一人的国。

        安鹄看出太子的不情愿,又道,“下官明白殿下的为难。这几年帝都一直不太安稳,刁民刁计层出不穷,有些甚至威胁到我们的出入平安。殿下想借这次给所有人敲警钟,朝廷再不会姑息那些冒犯。”

        太子点头,“的确。本宫还是皇子时就遇到行刺,更有胆大**闯进太子府,不但盗了本宫的黄金,还害死本宫的正妃,如今回想仍心有余悸。而终于查知他们就在渣玉山中,你想本宫就这么放过凶手,本宫实在不甘心。”

        “殿下别忘了,圣女既知道如何开方子治他们的病,就很可能知道病因。他们若深究,可能对殿下大为不利。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先把黄金找回,那些人暗中解决也未必不是一桩好事。”安鹄冷眼淡笑,“这个金矿的传闻对渣玉山反民虽有利,却也告诉了我们黄金藏匿的地点。”

        太子眼睛一亮,比起给太子妃报仇,他更想找回他的金子,“安卿快说!”

        安鹄道,“既然他们说是金矿,当然不会以整块整块的原金存放,而是与山石山壁之类的重熔浇合,怪不得我们派那么多人都找不到。渣玉山很可能有密洞,或者地洞。再者,既有金矿,渣玉山是无主的山地,朝廷派兵进去就不需要别的理由了。殿下英明,的确无需等到天黑,应立刻让阁部派大夫送药材,向大家确认并非疫情,再亲自带兵进渣玉山,明为慰问,实为挖金。”

        太子听得,沾沾自喜,“本宫早就说了嘛。安卿为本宫拟令,快!快!”一时激动,手肘打到窗,窗子跳开,风狂灌进,吹得他头发贴乱了一脸,还呛了两口,咳完之后嗓子眼疼,却没在意。

        此时的渣玉山,倾盆雨转了淅沥蒙蒙,云层轻远,微风回春。半山腰庐堂内,兰生腾出一片墙面,和樊圻合力挂上地图。

        俞老的孙女小鱼不时偷偷看兰生一眼,和爷爷咬耳朵,又拽他的袖子。

        知道兰生的六皇子妃身份后,还未开过口的俞老,拗不过可爱孙女,“小鱼说,娘娘大婚那日,朝凤辇扔过坏话符。现在知道娘娘是好人,她做错了事,请娘娘莫怪。”

        俞燕归闷气坐在一旁,还没理清金矿传闻是怎么回事,听女儿招出陈年旧事,简直无语,“爹,小孩子不懂事,你怎么还帮着?这会儿可不是认错的时候,人人以为我们渣玉山有金矿,很快蜂拥而至来挖山了。也不想想,真有金矿,还轮得到他们来挖?不知道什么人传出这么荒谬的谣言,目的何在?”

        兰生对小鱼一笑,“没事,坏话符也没那么坏,反而帮了我大忙呢。”咒符帘很可能是将老六唤醒的重要“神物”。

        小鱼腼腆地跑到三宝那儿去了。

        “两个孩子帮得忙比某些大人还多。”兰生看着无所事事的俞燕归,指得就是他,“管这山里有没有金矿,有没有人来挖山,横竖不是你们抢来偷来的东西。”

        她大概明白了泫瑾枫的做法。万一太子从渣玉山找出八十万两黄金,有金矿一说,就不能论渣玉山人的罪,天然资源。不过,她很好奇,如何做才能让黄金的藏法就像矿石呢?很飘渺啊!

        “你说谁抢偷!”俞燕归心里有鬼,因他真藏着赃银。而且,他深知贵重物不好出手,每回行动强调只偷金银。突然有了金矿的传闻,他真担心给人挖出来。

        兰生随便说的,对方那么蹿高了,但觉莫名其妙。

        俞老心里有数,“命都保不住了,还挖什么金矿?燕归,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下山看着去吧,顺便帮圣女大人找找药。咱们庐堂里要能完全治好一人,就还有活路。”

        俞燕归立刻就走,但听兰生说了一句话,又差点心虚脚软。

        “想要来挖金的,你就随他们,只是你们之中谁家有金有银的,想法子藏好,免得被那些要财不要命的人当成矿山出产。”兰生相信,即便第二天世界毁灭,趁火打劫的人肯定不在少数。心存侥幸,没准大难不死,这种心理也很正常。

        “都乱成这样了,咱们还找病因吗?”樊圻觉得渣玉山此时翻天覆地,一灾接一难还不够,居然还有石头山是金矿山的荒谬传言。

        “找。”泫瑾枫在做他能做的,而她也要做她能做的。从一个建筑师的角度出发,阴谋的落脚处如地基的打桩处,阴谋层层如楼厦层层,风向水流能决胜,恰恰是她熟悉的领域。

        过了午时,各道消息就渐渐回流,兰生啃着干馍,一边在图上标出精准的红点,一边参看她的风神册,沿风向将每个红点绘接成线。

        樊圻一开始看得糊里糊涂,随着红点越来越密,绘成的红线在另一端竟出现了明确的交集点,终于看明兰生的意图。统计病者可能染病的地点,计算风向和山形地势,她竟然找出了毒花粉末的发散处!

        惊讶的,还有调查完毕回到庐堂的马秀,一时忘了泫瑾枫的身份,对他叹道,“你媳妇真挺厉害的。”

        泫瑾枫没说话,可他脸上露出的表情,想让马秀踩扁。太狂太肆!

        “这是哪儿?”不管自己被佩服还是被炫耀,兰生拍图。

        “大概是化粪池附近。”俞老道。

        渣玉山的人没有良田可种,兰生曾以为他们没有化粪池,其实是有的,而且不止一个。她一听化粪池建在那儿,但觉得要命。这就是不讲究风水,乱建乱造的危害。当然,此风水是科学的应用,与算命无关。

        渣玉山向西南环抱,位于城郊东南,山脚一边接城墙,山崖急流成天阻。春季主东风和东南风,似乎气候舒适,但遇陡峭山面,形成煞劲几道西风北风西北风,如利箭落在山围之中,化粪池就在各道风的中心点。连带着,兰生解出了渣玉山臭气熏天之谜,不是住民不清洁,而是化粪池的臭味完全扩散开来的缘故。

        玉蕊以前说过,渣玉山的贫民总是生各种各样的病,却又找不出原因,而且常常是复发症。而这回出现数百人染病的情形,立刻弄得全城紧张,因为是出名的污臭区,很多人都有迟早闹瘟疫的认知。

        当然,这回的事,跟化粪池的位置没太大关系,只是因为煞风带毒粉,集中投入了渣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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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一整个星期工作过于疲惫的关系,在图书馆里坐了七个小时之后,实在写不动了,所以今天只有一更,非常抱歉。

        离中秋还有两天,祝亲们长假快乐。(未完待续。。)

    第242章 缘粪

        既然毒花粉末很可能在化粪池附近施放,兰生就提议去那儿勘查。

        谁知刚出庐堂,俞燕归就气喘吁吁跑来,“太……太子带都护军到了山脚下!”

        兰生正诧异,却听到泫瑾枫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就站在她身后。趁着俞老和大家商议得闹哄哄,两人开始说悄悄话。

        “金矿的传言奏效,再加上圣女已能医治的消息已经遍布坊间,比起屠围尽失人心,不如大方进来挖山。渣玉山开矿,这些百姓一定要迁出,反民的处置暂时押后也无妨。”泫瑾枫知道太子嗜杀,不过太子有的是谋臣,应该看得出杀局已破,只能改变谋略。太子未登帝位之前,对那些谋臣的话还听得进去。

        “这么一挖,你的金子还守得住?”兰生奇道。

        “媳妇儿又忘了,不是我的金子。”泫瑾枫声音带笑,“放心,北关大营的军饷没人拿得走。我倒是对你的推据好奇。你认为化粪池附近有人施毒?”

        兰生点头,“极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抓到他们,太子就更不敢动手了。”

        “这样吧。”泫瑾枫道明自己的意思,免得有人再随便出头,“你随俞老下山,拖延太子一会儿,我和柳夏先去那附近查看,能抓出人来就最好。若抓不出来,你用点巧妙心思引太子去粪池。”

        “为什么引太子去?”问问清楚。

        “既入宝山,怎能空手而回?你这个弟妹好意思。我这个当弟弟的还不好意思呢。”泫瑾枫这话说得奥妙难懂。

        兰生却笑,“敢情你把黄金藏在粪池里了?”如果是真的,那可是好地方!谁能往那儿想?熏都熏死了!

        无人应她,人已悄走。

        于是,兰生随俞家父子下山,尚未到山口,却见许多人在挖地,还有许多人往山上跑,个个眼放光,一脸兴奋。若不与这场渣玉山风波联想到一起。会感受众人拾柴火焰高的美好。但渣玉山有三百多人卧病在床。还死了不少人,八坊差点惨遭屠戮,就在今天早上,人心惶惶得要恩将仇报捉圣女。再看这满目的坑。遍地的洞。有种笑不动的悲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种无惧死亡的贪性,究竟是天生人性,还是后天逼就?她不愿深想。

        “上午来的人还不多。太子一进坊,屠围的说法不攻自破,大概以为性命无忧,这会儿就都涌来了。”俞燕归撇嘴冷嘲,“挖吧,让我也开开眼,咱们的人原来全是瞎子,住在金山里却以为是渣山里。”

        这时候,太子的淡金辇,东宫侍卫队的银龙旗,都护军的麒麟旗,出现在兰生的视线中。她不想应酬那样的家伙,视人命为蝼蚁,生杀予夺随他一个心情变化。但她却也不想在这种人面前显得怯懦,眸光流转,微笑迎上。

        且不说兰生如何拖延,泫瑾枫四人步伐匆匆,赶到了化粪池那片平坦山地。山地无林,难得见一两棵树,土地多是疙瘩块,竖立怪石嶙峋,褐冷苦寒。风劲异疾,如兰生所说,发散开来。就在怪石褐土之间,粪池多达七八个,三四丈长宽。粪场不远有几间石头屋子,除了停粪车之外,还有烧砖的窑窖。

        马秀捏着鼻子,“没错,整座山都是这种臭粪味道,要不是你媳妇发现,这山迟早把整个帝都熏臭!”

        泫瑾枫看他一眼。

        “干吗?”马秀以为他对“你媳妇”这三个字有意见,“我决定了,只要你没穿皇子袍,我就还叫你景风。你媳妇既是南月氏大女,那本风神册就必定为明月流至宝。”

        泫瑾枫再看他一眼。

        “不过,我还听说南月氏长女无天能无通感,又怎能拿着明月流至宝呢?”马秀试图松开鼻子,却被臭味熏得差点背过气去,“你总瞪我干什么?有不同意见就直说。”

        泫瑾枫仍沉默,直到停在石屋前,感觉风向顺了,这才开口,“没意见,就是不想张大口吞臭味而已。”

        马秀猛咳。

        “而且,风神册不是明月流至宝。明月流的宝是人,大国师南月涯,天女南月金薇,圣女南月玉蕊,三人。至于我媳妇,只是特别喜欢用风神命名,还制作一柄风神杖,测风八向,相当有意思。”泫瑾枫补充说明。

        柳夏突然使个眼色,手握拳堵在嘴前,马秀立刻安静了下来。同时,泫瑾枫和琴师闪身进屋。

        片刻后,马秀开始踱步,声音尖细,“不知道哪个倒霉鬼胡扯,说渣玉山有金矿,如今太子都进山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进山又如何?”柳夏的声音却粗嘎。

        “万一跑粪池这儿来——”马秀看似急得团团转。

        “太子会到粪池来吗?估计走到山口就被熏回去了,更别说臭不可闻的粪池。”柳夏声音变了,语气不变,酷得很。

        “也是。”几乎冒烟的蹭步缓下,马秀松口气,“我们都闻着受不了。当初把东西藏这儿就对了,人人恨不得躲远,谁想得到粪味里有香味道呢。嘻嘻!”

        “走吧。虽说一定妥当,不过这回让朝廷盯上,渣玉山已经不安全了,要尽快转移出去。”柳夏说着,跑起来。

        马秀跟着跑,声量不低,“不错,得赶紧通知老大,不能再将掏粪的家伙们当成替死鬼。”

        两人很快跑过蜿蜒的山道不见了。

        泫瑾枫从窗洞望出去,见石屋前多出三人,穿着破烂,像渣玉山百姓。

        一人道,“太子殿下怎么进山了?”

        “没听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说吗?渣玉山有金矿,太子殿下才进来的。”

        “可是。渣玉山怎么会有金矿呢?穷得几个人穿一条裤子了都。”

        “这事先别管,咱们混进来的时候,上头不是吩咐过了吗?不仅要散花粉,还要找贼金。咱们找了一个月,没找到贼金,光闻贼屁了,天天往粪池跑,还被上头骂得狗血淋头,说咱们没用。可那俩家伙刚刚说有东西藏在这里了吧?”

        “欸?他们是说了,但没说黄金啊。”

        “蠢货!这都听不出来?朝廷盯上渣玉山。又要尽快转移出去。本来还想掏粪的家伙当替死鬼。说得不是黄金。难道还是这些臭粪水?赶紧。通知太子殿下去!”

        三人走起来,还能隐约听到一人说话。

        “不过,还真是挺他娘能想的,居然藏在粪场里。会是粪场哪儿呢?千万别是粪池底下。那就得把粪掏干……”

        泫瑾枫的冷笑就切换成好笑。他的媳妇果然聪明。

        对兰生。他说得都是真话,保住黄金,兰生只要管玉蕊安全离开。而那位太子三哥杀人也好,立功也好,他乐于看其扶摇直上。不管对方是用何种方式,血腥也无妨,他只要达到自己的目的,一件一件逐步实现。

        渣玉山这回却托他媳妇的大福。兰生找出毒花粉,因此找出解药,令太子不能再以瘟疫灭杀他们。既然如此,他就来个妇唱夫随好了,贡献出粪坑里的“秘密”,帮渣玉山的人洗白,顺便欣赏一下太子的不痛快。

        可笑太子重兵布阵,却不知六皇子夫妇在阵中,不仅是搅局,而是掌握了全局,他反而成了跳梁小丑。

        泫瑾枫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见柳夏和马秀绕了回来,对他翘起大拇指。倒不是赞他,而是一切搞定的意思。他看着天色,夕阳只挂住了天边一线,渣玉山上方沉暮,船快到了。来接他们的船。

        两年相处下来,柳夏了解这位皇子殿下一点,和兰生有关的一点,“我们还走吗?”

        泫瑾枫食指用力按过眉头。这个任务本来很直接,暗船进来,暗船出去,但他漏算了兰生。而在昨夜之前,他准备以符合六皇子身份的方式归来,百官出迎,百姓夹道,父皇亲自为他洗尘,风光回崭新落成的六皇子府,与他的爱妃斗嘴斗趣,正式开始过日子。

        “哦——有人舍不得媳妇。”马秀终于找回往日的笑感,“以前离那么远还罢了,如今就在咫尺之间,心痒……”

        泫瑾枫却没让马秀把话说完,“琴师,你留下,若有万一,将兰生一人救出就可。”

        马秀泼冷水,“你确定让他留下?昨夜里,他还对你媳妇说,挡他者死。”

        琴师但答,“我只负责保护雇主的命。你守信付金,我亦守信护全。”

        “我加银子。”泫瑾枫一向掌握关键点。

        “多少?”琴师也真干脆。

        泫瑾枫立刻递去一张银票。

        琴师看过,收进怀里。

        “你承诺?”不能想当然以为对方应了。

        “我承诺。”一诺,千金。

        泫瑾枫转身就走。

        马秀虽说爱开玩笑,见泫瑾枫真走,“你要留下,我和柳夏绝不会跟队长多说一个字。”

        “军令如山。”泫瑾枫回他四个字。这不是一时兴起的行动,城外有胡子队长在等,出发和回去的时间都是定死的。他如果因私人理由延误,会影响整个队。

        泫瑾枫虽回来了,也和兰生重逢了,但却是以军人的身份,而非六皇子的身份。自己,柳夏,马秀,一个不能留。只有琴师不受军令,就留给兰生——

        当一道用不上的护身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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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算卡文,情节很清晰,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写得超级慢,头疼得不行,今天爸爸节,所以还出了门。感谢亲们耐心。

        明天中秋,我还不知道上哪儿买月饼,但希望大家能够人月两圆,快乐幸福。(未完待续。。)

    第243章 堇年

        泫瑾枫三人往山顶走,而兰生在山下正和太子说起毒花粉末。

        太子心头一惊,没料到会被她查出来,但道,“竟有这等事?圣女已确诊并非疫病,本来是大好的消息,但要是被人施毒引起,那就得好好查了。只不过,此举目的何在?”

        “我本来也不知对方的目的,今日听到渣玉山有金矿的传闻,就想两者或有关联。毕竟这里住着两千多人,想要瞒过大家偷采金矿是不可能的,所以施毒把人吓走。”金矿之说真好用,万灵贴一样。

        忽然跑来一东宫侍卫,和太子耳语几句。太子又招安鹄过来,两人嘀咕一阵,再开口时竟是打发兰生。

        “六弟妹和圣女能查出病因,解除都城危情,功不可没,待父皇回朝,本宫一定如实禀明,到时论功行赏。至于药材不齐,本宫会立刻派人急办。六弟妹面色疲惫,想来这两日辛劳,可以带圣女出访休息了,其余的事放心交给本宫和阁部各位大人们。”

        兰生却不动身,“太子殿下哪里话,我虽为女子,却是圣上子媳,天家一员,不过为百姓做些事,怎会辛苦。这会儿金矿传闻愈演愈烈,人人涌来挖山,不知殿下有何打算?是否要我留下帮忙?”怎么才能往粪坑上引呢?

        太子却暗道不能再让她搅局,“六弟妹真是贤良,本宫也不瞒你。刚才得到消息,化粪池附近出现行踪可疑之人。极可能是施毒凶手,本宫要立刻带人赶去捉拿。但此行危险,女子不宜同行,你若实在要留下,就帮圣女照顾病患吧。”

        得来全不费工夫?兰生心笑,应声好,看太子一行往粪场去了。同往的,还有俞家父子,带路。

        兰生回庐堂,一杯茶还没喝到肚里。忽听轰隆一声响。眼睁睁看着一根草杆从屋顶漏进茶碗里。

        三宝一溜烟跑出去,很快又跑回来,大喊,“圣女姐姐快来看。山下冒好大的浓烟!”

        玉蕊正给人喂药。不动如山。“这一片又没树,烧不上来。”

        她不去,兰生去。爬上庐堂外的大岩石,果真见一股浓烟直冲而上,“樊圻,那是化粪池方向吧?”

        “是啊。”樊圻偷跑来的,自然不愿在太子那群人面前露脸,但此刻却想冲过去瞧个究竟,“这么大动静,就算要开山挖矿,何至于选在化粪池?”

        “我只希望这么大的响动不会弄污太子殿下的衣袍。”兰生微微睁目,清晰看到浓烟旁边一股旋风,从烟色到赫黄,向上直升,然后往她奔来。

        这回,想让她做什么?

        她仍穿着旧男装,但将窄袖小管往前一抛,再自然往身后背手,两缕紫风就注进了旋风中去。旋风立刻回转,那么巧,刚到化粪池上方,就听另一声响。新烟才起,风却对着它急钻压下。

        轰!轰!轰!

        山脚那片石地,在兰生眼里,仿佛只是几个小小泥潭,一块块顽皮的小石头就能溅起无数泥浆子。不过,那里漫天掉得是——

        “粪……粪雨?!”樊圻难以置信,看着不可思议,毛骨悚然,又打心底想发笑的景象。

        “这会儿我希望太子殿下带着伞,不然——”粪头臭脸?哈哈哈!痛快!

        “娘娘,末将去探一探吧。”簿马发呆的时间比较短,回神后立刻请派。

        兰生却说不用,一手扶大石,优美跃下,乌发长飘,“看来太子殿下铁了心要找出金子,否则也不会掀这么高的粪雨,我们别去坏太子殿下的事,而且粪路脏鞋,我可不想六皇子府都是粪屎味。”

        流光站在门口也眺望着山下,兰生就对她道,“请我家那位圣女妹妹快出来,太子无暇顾及药材,她得亲自采买去。”

        不一会儿,玉蕊便跨出门,大眼眨着,神情疑惑,“大姐,太子殿下怎么了?”

        “太子殿下好像真挖到金子,心急着大肆动工,一不小心将那些粪池掀上天,结果倒下来了。”兰生抿住嘴,憋住想要爆笑的心思,又道,“你说这病拖延不得,那就别指望他人,赶紧把药买全好治病。”

        只要是为了她的病人,玉蕊的动作比谁都快,变成第一个往山下走的人。快到马车那儿时,头顶忽然飞过一道黑影。

        流光才喝一声什么人,簿马率一众侍卫围住马车,抽刀冷对。无果仍在兰生身后,手已握住背后橘剑。

        那道影子轻巧立在车夫座上,火把照下,一双无情冷眼,谁都不看,只看玉蕊。

        “又是你。”兰生的目光比对方更冷,“别看了,再看下去,也不见得眼白变了眼黑。”泫瑾枫从哪儿找来的这人?一身血杀气,一脸残忍意,双目酷厉。

        虽然眼白变不了眼黑,白霜目中融进火焰跳跃,琴师道,“我来迟三年,还好圣女守诺,否则要磨亮我的锈刀开血祭。”

        玉蕊陡然睁望,“堇年……”那个狠戾仇世的少年已长大成人!

        “是我。”这个名字,是玉蕊给的。

        他无父,生母贱籍又早亡,从小如野狗一般流浪街头,却落在人贩子手中,不但被卖给恶主,还差点遭虐打而死。后来,遇到一伙穷凶极恶的盗贼打劫主家,他趁机手刃恶主,从此入伙。他以为他这辈子就如此过了,打劫杀人,杀人打劫,直到有一天让仇人或报仇的人砍掉脑袋。果然有一回,他们黑吃黑失败,反被对方杀溃,身受重伤的他遭同伴丢弃。而她,捡到了他。

        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二。

        他从不知世间有这么纯净美好的女孩,无惧满身血污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她救了他,他却藐视她的至善,一点感激的意思也没有。这世道,善良只是愚蠢和自取灭亡,十二岁的少女长大后会被阴暗吞噬。更何况她是皇家的圣女,是权力的工具。

        他许五年之约,并非真要娶她,而是在她心里播下一颗恶意的种子。等岁月积累,她到了嫁人的花样年华,那棵种子就会发芽壮大,成为一片不安的阴霾。不知何时就会出现的魔头,是否要破坏她门当户对的好姻缘,是否后悔当年救了他?

        换句话说,他压根不信,眼前双十年华的女子还能保持至纯至善之心,意外再遇,那就挑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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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中秋啦,大家有没有好好吃月饼啊,和家人朋友们一起,快乐永在。

        喝多了,今天只传两千字,看在聆子也要过节团圆的份上,体谅我吧。

        明天争取补上,大概还是分成两个小章。

        谢谢大家给我那么多月饼和粉红打赏支持,聆子还求订阅无限哦。

        么么!爱你们!(未完待续。。)

    第244章 狼羊

        荒山,野地,臭气熏得春草都发蔫发黄,玉蕊的眼睛却依旧明亮。五年之约变成八年之约,她以为他不会来了,就像大姐说的,刀刃舔血的人今日不知明日事,也许他的血煞气终究引来杀身之祸。

        虽然,她心存一份祈愿,希望他只是忘了,还在某个地方健康得活着,但这样的祈愿并无特别之处。如同她会为了病哭的孩子们祈愿,也会为了生命将尽的老人们祈愿,生老病死固然无法避免,她想尽到自己的努力,让人们少经历一些苦痛悲伤。

        她帮过很多很多人,多到记不住一张过去的面孔和一个曾经的名字,但堇年不同。他的名字是她取的,春末的堇草盛放白花,仍有大好年华,这是她的本意。她不记得他的脸,却记得他的血杀煞狠,漠然嘲冷的霜目。

        他身世凄楚,仿佛从没遇到过好人,对她的一言一行总抱着防备警惕。他说他只会杀人,若她嫁了他,他可以少杀,甚至不杀。她要是不嫁也无妨,反正他一路杀下去,直至有一日被人杀掉。

        她开始时十分迷茫,到他离开的那天,觉得自己到了年龄还是要嫁人的,嫁他不但是救他,还能救更多的人,就点头应下。

        八年,他身上血腥气仍重,恶狠气冲天,但戾煞减了不少。

        她目光清澈,“你杀了很多人。”

        他面如无常,“我杀了很多人。”

        “你说过。若我嫁你,你可以少杀,甚至不杀人。”血腥气令她胸闷,手心发汗。她不惧他,她只是悲伤。

        “你还没嫁我。”他看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不由冷笑,“你仍能闻到我身上血腥味,是我没变,还是你没变——”

        刹那,飞身而起。在任何人有反应之前。堇年将晕厥的玉蕊接入怀中。

        流光怒喝,“大胆妄徒,竟敢碰圣女大人,还不快放下她!”立刻拔出一把铁沉的九环刀。对准堇年的脑袋平削过去。

        流光的功夫是江湖俗称“野路子”。她爹手把手教的。厚刀使着直不隆冬,配合她的天生大力,却带雷鸣之声万钧之重。

        然而。让堇年的一柄锈剑就给架住了,就好像磁铁同极,怎么压也碰不上。

        “你要不是她的护卫,下一刻就是死人。”堇年并非危言耸听,“现在——滚!”

        一个滚字吐出,他的锈剑忽然裂出数道青光。

        一旁默看的兰生刻刁了凤眸,终于开口,“你杀了流光,自己也是必死。”

        锈剑青光不敛反涨,堇年的霜目寒望兰生,“我虽收下你丈夫的银子,只是护你一条命而已,你命令不了我。”

        兰生刁眸变笑眸,“多亏你,我还知道他有私房钱,回去一定跟他好好清算。”那位是去当兵还是去圈钱?一本账捏在她手里,他还雇得起私人保镖?要查账!

        “我是命令不了你,但你抱着的人是我妹妹。娶不娶由你自己说了算,嫁不嫁却不由她说了算。我南月府长辈还在,而她排行老三,连我在内,上头两位姐姐。你得罪我,我就不让你称心如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有好处。

        可是,兰生心中感叹万千。当初听玉蕊说起许嫁了一人的时候,她就感觉不太好。不嫁他就要杀人之类的狠毒话,从她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嗜血魔头的影像。如今影像化实,竟然是真魔头,分寸不差。

        狼和小羊的爱情,在童话中也许能感动无数人,在现实中会被扼杀于摇篮,因为结局的版本,自私一点是死其中一个,无私一点是双双殉情,无论如何跳不出悲剧。

        所以她家的小羊,不能出羊圈。

        “就凭你?”十六岁的无名少年是拿自己命往死里硬拼,二十四岁的堇年是奇遇练就出神入化的强中手。

        “无果,别人瞧不起咱们的时候,怎么办?”不过,堇年遇到的不是任何人,是南月兰生。南月兰生不是恶人不是善人,是不想吃亏就绝不吃亏的人。

        无果双手持竹,没有出剑,跟随兰生那么久,自然听得出她只是想给对方下马威。他一个鹏展,就从堇年正上方扑覆,却又不是普通的大鹏展翅,硕长的身形晃出道道虚影,如乌云压地母,雷电藏锋。

        堇年就地打滚,头皮险从无果的竹花下避过,心头不由一凛。想不到这个苦相微呆的小子出手不凡,居然比四季剑客的柳夏不差。柳夏是昆仑高手,他能与之打个不分上下,但这小子多大?十六?十七?当下不敢再掉以轻心,锈剑泛青光,以快打快。

        堇年一旦认真过招,就是拼命的打法,再加上招式奇特,功力深厚,一刺一排山,一挥一倒海。

        无果虽被逼退,目光却大放异彩。他跟着兰生,小打小闹常发生,却甚少有棋逢对手。早年被红影女出其不意压制,还有对柳夏装输,之后没再遇到过高手。小扫比他厉害,但自己人不算。因此,堇年虽一出手就是对他的要害,他毫无所惧,反而也不藏着掖着,放开了施展。

        两人都是快手,快到其他人瞧不清动作,兰生却能凭借一青一橙的剑气判断高下。柳夏的剑和他的气合二为一,是昆仑秘诀,也是天赋运用,属万中无一。无果的剑身橙色,中间有鳞环,剑气发橙光。堇年的剑生锈,斑驳铁红,但裂出暴涨青光,显出极薄的刃锋。此时,青光强过橙光,杀气煞重,堇年占着上风。

        但兰生不着急。无果的习武天赋自小惊人,遇强则强,每与高手对战,必有大增进。这样的机会难得,她要是喊停,不让无果打过瘾,就对不起小子这些年的兢兢业业。

        她不着急,别人着急。

        玉蕊醒来看到两团影子打得不可开交,立刻喊道,“住手!”

        流光赶紧扶玉蕊站起来,却撇撇嘴说,“让无果教训教训那家伙,免得他再大放厥词。长得跟黑白无常似的,敢说要娶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什么东西!”

        流光也许不再像从前那样黏着“偶像”,可是崇拜圣女的心情没有变,将玉蕊高高捧着,始终认为没有臭男人可以配得上。

        突然,每个人都闻到一股恶臭,打架的两人也自动歇火,捂鼻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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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小章。(未完待续。。)

    第245章 吃臭

        坑洼的泥地上滚着车轱辘,一圈压一道黑印,可疑的黄,褐,黑色。车辕木槽中晃着污液,稍遇颠簸就往车轮上一坨坨掉,是造成车印的原料。圆伞状的银亮辇顶,虽然还看得出本色,更多却让褐黄色拍污了,宽幔沿上也黏着一坨坨,越瞅越产生一种诡异的恶心感。

        而且不止这一辆车,车后的马,马上的人,尤其是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有相似的可疑“图案”。

        颜色难堪还算了,大不了调过眼去不看,问题是看不到闻得到,那种直冲神经中枢,立刻收缩了胃,刹那要把胃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来,浓到层层不透的,臭味!

        一句话直白说,太子和他的东宫侍卫队从粪坑里游出来了。

        侍卫队后面是都护军,大概太子打着藏金的鬼主意不让他们跟深,因而侥幸没被炸起的粪雨淋到。此时背着侍卫队,捂鼻的,扇风的,偷笑的,“溃不成军”了。

        车辇里,太子头发湿漉漉的,白丝绸的里衣外披着一件将军袍,显然是从都护军将领身上剥下来的。他皱着脸,歪胡歪嘴,手一直放在鼻子下。

        兰生看着车辇慢慢驶来,冷眼瞧太子数次以绢堵嘴,想来这位尊贵的殿下嫌臭。但他是太子,坐辇进来,当然要坐辇出去,而且还得保持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稳重,才像储君。车辇不出山口,大概要一直这么高贵而行,看得她真想爆笑。

        流光就哈哈笑出来。这般滑稽的景象,仇人在前都无法来个份外眼红。

        不过车队离兰生他们还远,也不止流光一人笑得欢,不少渣玉山的孩子跟着队伍跑,捏着鼻子又嘻嘻哈哈得乐,儿歌都编出来了。

        渣玉山,有金矿,饿鬼挖,掉裤带,贪鬼挖。吃粪渣。

        侍卫们驱马威吓。孩子们就像小鸟一样飞散开,但又绕到都护军后面唱儿歌拍小手,比大人无惧。

        兰生见太子面色越来越臭,虽是不爱管闲事的性子。唯独对小孩子心软。怕他一时上火动了杀念。她的“坏心”转得飞快。袖生风,悄出。

        太子还真要下令,“来人!把……”

        呼呼一阵大风。吹得辇顶乱摇,竟噼里啪啦再落下豆大的粪点子来,将太子淋了个从头到脚。还因为他光火要喊杀,嘴巴张得老大,一下子咂巴进两口屎。

        太子跳起来,呸呸呸乱吐,用袖子擦舌头。擦半晌才想起袖子上也沾着粪,脸色从臭黑到恶黄,眼珠子一翻,直挺倒了下去。

        听着一干人急呼太子殿下,兰生还愕然,对已立回身旁的无果道,“这样就昏了?”

        无果调整呼吸,将竹剑收起,恶相变回苦相,“所以不能乱吃脏东西。”

        兰生直道有理,不再专注那边的混乱,催玉蕊上车,“咱们快点走,不然让那些人瞧见你,多半会要你去给太子看病。”

        玉蕊难得没将注意力放在“病人”身上,踏上车还回转头,蹙眉看堇年,弱声柔语,“别再杀人。”

        堇年漠然不应,“你还没嫁我呢。”又看向兰生,“你小心。我只答应你丈夫保护你平安出去,今夜一过,照样可以取你性命。”

        兰生笑眯了眼,“好,我小心,等着你来取。不过在那之前,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我这里的人都是太子见过的,唯有你——”

        话音未落,堇年坐上另一辆马车的前座,牵起缰绳,是打算扮车夫了。

        “这是我的位置,滚开!”那车原是玉蕊坐的,由流光负责赶车,让人占了座,当然客气不得。

        玉蕊的小脸从窗布后显露,有些无奈,“别争了,流光,你坐我和大姐的车。”

        流光还是很听玉蕊的,食指朝堇年点了点,作个抹脖子的手势,一脸警告意味,这才撇头走向兰生的马车。

        兰生却另有想法,对流光道,“我不跟玉蕊同路,但我的车大,药材能装多两倍,还由你驾车吧。”同时吩咐簿马派出一半手下随护。

        自从明月殿没了之后,天女圣女的随护宫卫也撤走了。两人若出入重要场合,就带府中护师,而更多时候就像今天,玉蕊和流光两人自行出门。

        玉蕊在车里听见,连忙探出头来,“大姐不跟我一起走么?”

        “我是那么好心帮忙买药的人吗?而且跟你一起,药材的银子肯定要我出。”玉蕊有她的一套手到擒来法,兰生则是半个生意人,不上钩。

        “你也别找家里要,这银子是御医局该拨的,你不问他们拿,他们就收进自己口袋里去。”舞弊早是大荣官场常态。

        簿马道,“太子车辇马上过来了。”

        流光收到兰生的示意,喝驾疾驰。

        “等等!请圣女留步——”

        兰生听到身后急呼,回头见安鹄快马近前。他对她视而不见,却让堇年赶上来的马车挡住。他往左,堇年就往左;他往右,堇年就往右。

        安鹄一举马鞭,对准堇年狠狠抽了两下,“蠢东西,会不会驾车?延误太子殿下的诊治,你死上一万次都赔不起!”

        左右肩衣裂开,各现一道血痕,堇年却耷拉着脑袋,大气不吭一声,显得十分畏惧。然而,也就是趁这当儿,载着玉蕊的车跑出山口,拐不见了。

        虽知堇年是故意挨打,兰生还真没想到安鹄会随意挥鞭伤人,不禁讥讽,“安大人不仅官当得大了,连脾气都大了,还好不是本妃挡安大人的路。”

        顺带,明确人民内部矛盾和敌我矛盾的划分界限。堇年:内部矛盾。安鹄:敌我矛盾。

        “若真是娘娘挡道,下官当然不会动手。”安鹄的衣袍也换成了都护军尉官的官服,不愧为太子跟前红人,就是好几只苍蝇绕着他周转,那叫臭味相投。

        “本妃刚同圣女换车,车夫驾不惯,故而手脚慢些。安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人,即便因为太子殿下,连抽两下也过分了。请安大人送二十两银子至六皇子府,当作诊金和赔礼致歉吧。”

        渣玉山这趟,兰生半点不想吃闷亏,一一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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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小章。

        呼——还好,补上了昨天的。(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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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