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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清枫聆心     御宅txt下载     御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0章 奇葩

    有桃花的地方当然不会没有主人,这里本是柏家一处果园庄子,柏湖舟回帝都后时而想念自在的日子,就加盖了一座别庄,招待自己,招待朋友。他虽率性,也喜欢热闹。玲珑水榭不是他做买卖的地方,而是他的家,但只要不关门,就欢迎人来人往。

    兰生本来以为今日寒食节,这么美的桃花,这么绿的春草,柏湖舟一定会广邀宾客大宴好友,可能也会像花王会一样请一群小姑娘来。但除了飞舞的花瓣,这日柏湖舟所在的地方竟罕见得安静。

    柏湖舟亲自开门亲自迎,一行人往里走,坐入水亭吃茶。兰生说要看庄子,柏湖舟就带她逛。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水亭,阁阙,折桥,就好像身处玲珑水榭的某处。

    “这座别庄倒似袖珍的玲珑水榭,是同一人的建造风格,莫非是柏叔叔亲手设计?”柏湖舟面布阴云,兰生虽不知什么原因,捡好听的说总没错。

    “我哪里像兰侄女这么多才多艺,不但会造精巧的木模子,还会造云海仙楼三相塔?亏我当你亲侄女,你对我可是瞒得一点风声也不漏。你要早点告诉我,何至于——嗯,拍卖?我直接向你买了就是。”那个喊一万两包括木模子的人,就是柏湖舟。

    “叔叔这话没道理,庆云坊的园子又不是我的,我怎能做主?雇主精明得厉害,我也没想到他弄出这法子来卖园子。叔叔也是,真那么喜欢。多出点银子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多出一百两银子说不定就是您的了。”兰生的话半真半假。

    “还多一百两呢。”柏湖舟瞥兰生一眼,“顶多四千两加人工的本钱,我出一万两就翻了倍,更何况出到了一万二千两。一群人凑一起出价,到最后就是脑袋发热比面子的事,不知你那雇主是谁,可打得好算盘,尤其用人得当,造了一等一上好的接金托银盘。京暮那小子仗着他娘有钱。不是自己挣得不心疼。我又长他一辈,瞧他急赤白脸的样子,就让他了。”

    兰生笑了一声,表情俏皮。“柏叔叔是白手起家。不跟小子一般见识。想得开就别对着侄女黑脸了,侄女胆子小。”

    “谁对你黑脸?”胆子小?“我让他,也是因为我不用跟他争。你叫我这声叔。等通天书阁那块地空出来,就得由你负责造。我要求不高,能同仙楼一比即可。”

    柏湖舟不是生意人,继承柏氏全部家业的他,只是在过富贵日子的时候,顺便赚点小钱。不过他也具有庆云坊那群人的某些共同特征,图新鲜,爱好广,对喜好之物可以达到挥霍的程度。

    “我不负责。”兰生式拒绝又出,没想到柏湖舟还是通天书阁的“包租公”,果然地主好当。

    柏湖舟吹胡子,“为什么不负责?难道我这叔叔是白当的?”

    “难道这个侄女您也是认假的?没见叔叔帮我,只吩咐我负责这个那个的,不如照着叔叔平时跟人做买卖的规矩来,至少银货两讫,彼此都甘心。”就像她和景荻那样,一桩归一桩,桌友归桌友,“而且今后我能不能再接工造还难说。奇妃娘娘请动了太后收我进明月殿学习,每日就要学大半日,明摆着警告我收敛。又说安丞相早朝将我的事告诉了皇上,皇上似乎挺吃惊,要考虑如何处置我呢。”

    “明月殿学习的都是小姑娘,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放心,我会跟太后说的。至于皇上那儿,你想多了,一不犯法,二不违例,大概他也好奇到底这仙楼尊塔什么样。没准微服出宫,看了觉得好,还嘉奖你。”柏湖舟表示自己会帮忙。

    “叔叔能帮我就最好了。”嘻嘻,目的达到,兰生笑得刁滑,“通天书阁真要重建的话,叔叔可找我谈。”

    “谈什么?”捉漏洞,装糊涂。

    “谈价钱啊。”亲兄弟都明算账,他跟她又不是亲叔侄。

    “你这小家子气从哪学的?”大国师长千金哪!

    兰生笑得眸灿,“乡下学的。”

    两人正说着,忽见一个使女从一处园门里跑出来,头发上蒸着热气,脸色煞白。

    柏湖舟是主人,当然要问个明白,“小雪,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叫小雪的使女看到柏湖舟如释重负,奔过来跪下就哭,“主人救命!遥空大师让我和小雪照顾两位柳姑娘,并嘱咐我俩别让她们随处走。她们却不听劝告,硬要离开园子,我二人要将门锁了,却不料其中一位对小雨撒一把粉,小雨就不知怎么了,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但泼我一壶热茶,这会儿正在树上打绳子,听她们的话,要上吊呢。”

    “竟有这等事?”柏湖舟抬脚就往门里走,同时嘱咐小雪,“你去请遥空大师来。”

    兰生不动。姓柳的,两位姑娘?这么巧,她也认识两位柳姓女子,还是很不想打交道的那种关系。

    柏湖舟没留意身后无人跟,要救自家的使女,急匆匆顾不得看。进了园子,小雪说话一点不夸大,果真望到廊前小雨站在一张圆凳上,双手抓着树上一圈绳,正往里伸脑袋。廊下,一额面印花的女子靠着柱子勾邪笑,一容颜万芳的白衣美人正背对小雨优雅摘花。

    “住手!”他不由大喝。

    柳浅浅说停,小雨就停了动作,两眼茫然看着前方,丝毫不知往前再一步就是生死两隔。

    “柏老板别这么凶嘛,您是大人物,我是小人物,虽然摆明以大欺小,我也不敢在您跟前叫苦。不过这心里的委屈总要想办法诉一诉,就找你这些不会待客的丫头们了。嘴上说我们是客人,却对我们横眉竖眼的,还想把我们锁起来,害得我一时火大,难免有些过头。不过,您放心,我不至于在您的地方闹出人命,吓唬吓唬而已。”

    她冲小雨道,“下来,你主人找你。”

    小雨就下来了,转向柏湖舟。

    “柏老板只要叫她一声,她的神智就会恢复如常。”柳浅浅微微站直了,双手放到身后,笑着的脸上神情并无不妥。

    柏湖舟道声小雨。

    小雨的眼神就从茫然转而清明,因老板突然出现而诧异,连忙上前福礼,“小雨见过主人。”

    两人这时的距离不过三尺,小雨忽然双腿一软往下坠,柏湖舟反射性伸手将她扶住。

    “挖他眼珠!”

    “叔叔小心!”

    同时两声喝,一声娇尖,一声沉冷。

    柏湖舟眼前一片迷朦,好似进了沙,原本扶着小雨的双手不知让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令他吃痛放开。下一瞬又觉自己的衣服被拽,不得不连退好几步,还跌坐到了地上。

    揉揉眼,酸楚中好不容易睁清了,只见小雨神情骇然,十指成爪,为美而留长的指甲在春日里闪森寒气,拼命朝他抠挖,哪怕他已经退开,哪怕她已经被挡住。

    挡住她的,是一把扫帚。拿扫帚的,是一个少年。

    柏湖舟印象中从没见过这样用扫帚的少年,不过他这时也顾不上认识与否,对柳浅浅怒气横生,“你出尔反尔,骗我还不够,竟敢暗算我?!”

    柳浅浅哼道,“要是那么容易让人暗算成功,柏老板早就没命了,哪里轮到我这个后辈?我不过帮您试试那些护师的身手是否敏捷,免得花银子养没用的饭桶。”咬了人,还要再补一口。

    但当柳浅浅的目光落在柏湖舟身旁,不禁变了脸色,喝道,“又是你?!”

    “我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对吧?”兰生想要一走了之,但又想柳氏姐妹是遥空弄进来的,估计还有后续,避不过,“你行事一点没长进,每回让我遇上,必是操控无辜者行你肮脏事。既然是自己受了委屈,何不自己抠人眼珠子呢?莫非你的手金贵,就能把别人的手当铁锹?”

    柳今今站了起来,手里一大把花,花圃里却一朵不剩,真是人比花娇。

    她瞥过兰生,仿佛无动于衷,傲冷着神情,对柏湖舟道,“柏老板,我姐妹当初冒名顶替进玲珑水榭,虽有不是,你却并未损失,且我已为之道歉。然而你仍将我二人禁在此地,原来是为了六皇子妃。说我们不长进的人,不妨先看看自己有多大本事,到头来还不是靠别人出头。”

    柳浅浅附和,“对啊,你也靠别人,凭什么说我们。水榭里诱惑了一个皇族给你撑腰。造宅子也是匠工的事,你躺着都能收钱,却人人当你多了不起似的。现在摆布了天玄道和柏老板,将我们囚在阵法之中。你也是金手玉手,彼此彼此。”

    有一种人,自己作恶不但理直气壮,恶事不成还觉得是他人恶劣,怀着一股“正义”的仇恨,高唱报复“有理”的慷慨激昂。这种人很奇葩,自私到无耻的地步,那般浩然天地。

    兰生突然发现,和这两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好笑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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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

    求粉。晚安。(未完待续。。)

第171章 噬己

    “不准走!”柳浅浅这回誓要出口“恶气”,“那么清高看不惯我们,就自己出手教训。我和你单独打一架,赢了你,就放我们走,而且从此都别管我们的事。你不是喜欢挑事?还跟什么长风造立约过白羊。”

    “啊?”笑死人了!这对姐妹花的眼里,黑白是颠倒的,她已经很清楚。但能提出打架来解决,智力也颠倒的,和年龄成反比。

    “啊什么啊?要不是你屡屡坏我们好事,我们早赚一大票走人了。”骗子怎么了? 没本事还做不了这行呢!

    “我不会打架,而且也没必要。”其实想把柳浅浅揍扁,“囚你们的又不是我,所以就算你赢了我也没用。”兰生看一眼柏湖舟。

    柏湖舟摆手,“我帮忙的,完全不知遥空对这二女是何打算。看着挺好的姑娘家,想不到心肠歹毒,手段邪恶,将他人性命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里有谁丢了性命?哼——我若要这两个丫头的命,一个能跑出去?一个还能喘气?早死透了!”轻松说命,柳浅浅听不懂人话。

    “没有人会对囚自己的人良善,我们自谋出路而已。若你们放了我们,自然也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有因才有果。”柳今今的头脑比柳浅浅好一点。

    “确实,有因才有果。”兰生反过来帮姐妹俩,“叔叔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赶紧送客吧。”

    柏湖舟瞪她,“不是说了不关我的事?”说着就往身后看。道一句怎么还不来。

    “师妹,把解药给六皇子妃。”

    柳今今终于和兰生对上眼,轻蔑之极,“六皇子妃不敢跟浅浅打架,敢不敢拿解药呢?只剩最后一粒,若毁了,今晚之后,这人就是行尸走肉,只听令我二人。”

    柳浅浅眼中的狡猾一闪而过,从腰袋里倒出一颗药丸。捏在双指之间。以绝对挑衅的口气,“敢不敢?”

    本想自己去拿解药的柏湖舟身形一顿。小扫更是一动不动,那张平凡的脸上空白一片。这般情形,都知柳浅浅不会善罢甘休。却又不知她到底会怎么做。

    兰生似乎想都不想。即刻朝柳浅浅走去。

    “兰侄女……”柏湖舟却有所抉择。这个抉择甚至不难作。小雨只是一个普通使女,兰生的份量当然比一个使女重得多。

    兰生没有停下,她不管别人的三观正不正。说实在的,身处的这个达官贵人圈里,又照她的标准来衡量,就没有正三观的人。她自己也不正,只求个自在活法。关键是,三观不正并不代表三观就坏。若是怕被柳氏姐妹整,随便小雨啊大雨的人成尸体还是傀儡,她觉得自己就跟那对姐妹花同类了。

    她这人性格脾气都有不少毛病,老被人说刻薄,不过还没到恶毒的程度。既然不是绝症,毛病也可能“轻重反复”,但也不存着无私的好心就是了。

    右手空握成拳,伸左手取药丸。

    柳浅浅夹药丸的手指刻意一松,趁兰生专注去接时,手一扬,对准她的脸洒出一片鲜绿粉。

    但凡有毒之物,若不加工掩盖,多数深色或彩色,而这鲜亮的绿粉叫藓面,沾到皮肤就生毒菌烂疮,无药可治,自己会好,就是完全愈合的时间需要久一点,要三四个月。

    想着兰生的烂脸,柳浅浅刚笑到露齿,洒出去的鲜绿忽然反扑了她满面,那缝白牙都成绿色了。

    风?!

    柳浅浅终于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将要顶一张烂脸过几个月,不由惨叫一声,捂着脸跑进屋里。

    兰生听到柳浅浅惨叫,抬起头来,只看到狼狈而逃的背影,脸上神情表示很“奇怪”,不解得瞧上柳今今一眼,“你师妹怎么了?”

    柳浅浅姑娘的想法都写在脸上,过于急切显露你要倒霉的小样儿,她就猜了几种攻击形式。果然,还是撒粉洒毒的机率最高。她还击的形式就简单了,只有一种,以不变应万变。

    饶是柳今今骗功十足,演技堪比影后,这时呆愣的表情也再真不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然而,兰生要走时,她突然张手来捉。

    兰生的身体素质已经非常好了,归功于每天早晚半个时辰的坚持。她的衣袖才要让对方触到,就被她快速卷了起来,手藏在袖中,不露一寸皮肤。

    柳今今想不到兰生这么敏捷,却是冷笑连连,双手在身侧摊开,“别人用失败了的方法,我不会再用。六皇子妃何等身份,我不像我师妹那么没脑子,只想说两句话罢了,你实在不必如此胆怯。”

    兰生并未掉以轻心,对方摊手显无毒,不代表无害。她也不受激,仍是防备的眼神,抱臂夹拳,随时挥出,就能打到柳今今那张漂亮脸蛋。她若胆怯,早离这女人远远的,不会与之近距离对视。只不过她不知道的是,柳今今的目的就是近距离对视。

    北疆心术,本是指控制意识的天能,后来能者血脉稀缺,所收弟子多以灵悟慧觉见长,再辅以药物或借助特具迷人心神。柳今今和柳浅浅虽然同姓柳,但她是北疆宗主的亲生女,也是当今唯一还拥有这种天能的人。不过,她的能力已不比她父亲,不但用一次很伤身,而且最多七日,被控心者就会恢复自我意识。

    柳今今怕暴露身份,除非是十万火急关系性命。行骗至今,施展不过一次,就在沙洲太守供养的能人识破骗局之后要揭穿她的瞬间,药物用罄,只好施展心术,逃过一劫。她却因此病了半个月,又让沙洲太守通缉,外出行走也很不方便,才不得已与柳浅浅联手,

    然而,兰生的出现激起了柳今今前所未有的比较之心。同样拥有能族血脉,同样是大小姐,她当年集长辈同辈的宠爱一身,在北疆如神女一般受人尊重,与兰生的意气风发可相提并论,只是她的快乐都属于曾经了。而兰生的曾经是她的如今,任性放妄,无所依靠,张惶中不知何去何从。她和她,好像互换了命运。而且,自从碰上兰生,骗也不行了,钱也没有了,见一回就会落入更沮丧的低谷,还被天玄道困在走不出去的阵法之中,感觉仅有的那点自尊自由都快渣子不剩。

    仿佛,老天只能让她们其中一个好。这样的想法,因与兰生再一次的碰面,如遮天蔽日的乌云覆盖了柳今今的自尊,电闪雷鸣,恨不得将好的命运劈坏,换过来给自己。她知不对,但嫉妒,羡慕,痛苦,悲绝,怀念,委屈,百感交集之下,心念生出惊涛霹雳,欲迸发慑人。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百感化能,由眼传递给眼。

    兰生看到柳今今双眸变双色时,目不转睛。她爹的样子可以忘,但她爹的齐瞳很难忘,外圈银亮,中间漆黑,一点蓝瞳。可柳今今的眼睛上一秒还是褐黑色,这时左眼里如同一团浓郁的墨,连瞳孔都看不见,右眸的褐黑却褪如撞岩的海浪白,只有瞳孔维持原样。

    然后兰生看她唇动,很清楚听这么一句话——

    “你今天会对遇见的所有男子抛媚眼,还会找到一个叫车非微的男子,投怀送抱。不管他怎么赶你骂你,还有别人怎么笑你说你,你就是会黏着他不放,直到破晓时分。现在,你对我说,好。”

    柳今今直直望进兰生的凤眸中,因为看得越深,控制的力量越强。但有刹那,她心神恍惚了一下,再看却无异常,只是那对人们盛赞刁美的俏目原来平淡无奇得很。嗯?南月兰生说什么?只要答一个字,怎么说了一长句?

    “……你对我说,好。”

    “好。”柳今今说完,双眼不再奇异,冷然望着微笑的兰生。这人居然还笑得出来?她下得控心术是针对某个特定范围的,只有做指令部分的事时会无自我意识,其他时候,包括她发出的指令过程和内容,兰生都会记——

    柳今今睁大眼,突然想起兰生说什么了。兰生并未答好,反而将她的指令对她重复了一遍。说好的人,是她自己!也就是说,今天对所有遇见的男子抛媚眼,还会对车非微怎么怎么,都要由她自己执行!

    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为何会听兰生的话?她竟遭到自己心术的反噬?

    柳今今再也维持不住清美的优雅形象,对兰生厉喝,“你怎么做的?”

    兰生挑眉,语气疑惑,专长之外的迟钝劲再次得到充分体现,“什么怎么做的?我做了什么?你如果是指我重复你的话,实在因为太有趣,就想让你也听听看,要是别人对你这么说,你会有什么感觉。”

    她虽瞧出柳今今与众不同之处,却不知她出身北疆心术,只凭自己的认知觉得似乎是施展催眠术之类的手法,心里难免要抗拒一下。完全没料到柳今今让自己这么一下,要成为抛媚眼托怀送抱的伤春女了。

    有句话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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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第二更第三更就当是这个月粉红45和90的加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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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花痴

    柏湖舟拿到解药,就想问柳今今这药如何服用。谁知那位眼波传春,半娇半嗔对他眨了眨眼。他年轻时风流,又一直怜香惜玉得很,却反而因此见多识广,更非急色男人,对那一眼儿的媚,直觉不敢受用。再看柳今今又对小扫抛媚,更肯定其中有问题了。

    于是他悄问兰生,“她怎么突然这样?”

    兰生要笑不笑,“受节气影响,伤春了。”

    古人这词用得多美,不像马蚤包闷马蚤想男人之类的大白话,俗得不好意思说。同样的意思,前者不但让人一听就明,还超有意境情怀。

    她幽默的敷衍让柏湖舟好笑,“今早还没伤,看到你就伤了?还有那个柳妹妹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朝你撒粉,结果却都扑到她自己脸上去了。”

    兰生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这对姐妹花很会惹事生非,柏叔叔最好任她们去,不然保准让你寝食难安。其中,这美色勾人就是那位十分擅用的。”

    柳今今简直快气疯了。她当然不记得自己对在场两个男的抛了媚眼,却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对兰生怀着恶意,想让对方头脑清明之下感受耻辱却无法自控的无奈,没想到居然还到自己身上。刚才,看着柏湖舟惊讶的神情,还有小扫嘻嘻眨眼的回应,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她很少用自身之能,但用药却毫无顾忌,心情大好或特别糟糕时会随便找人来取乐子。这些被她操控过的人中不乏有事后缓过神来的。对她恨之入骨。而直到此时,她方感同身受。

    “南月兰生,你做的好事!还不快给我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施术者才能取消指令。

    从柳今今开始甩媚,兰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恶有恶报,而且还报得及时。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真是很痛快。既然痛快,当然不会到此为止。

    兰生咦了一声,“柳大小姐怎么总说我听不懂的话?我做了什么,又要解开什么?”

    柏湖舟看出一点点迹象。“莫非柳姑娘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害人不成反害……己,呵 呵。”又接收一枚妩媚之极的眼波,美人如斯,风景如幻啊。

    “……”柳今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咬牙切齿道。“你们统统滚开!”今天一天不见男人就行了吧。

    其实,她也不知怎么解开反噬的心术,爹没教。柳氏心术的很多秘诀她都还没开始学。她娘常说她还小,还有很长的今后。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柏叔叔,今日怎么没瞧见车非微?”兰生看不到柳今今的心情,只看到她的恶劣态度。

    车非微?

    柳今今全身细胞都对这三个字有电流反应,笑得像朵美丽的白花,以嗲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飘忽娇柔之声,“车非微在哪儿?我要去见他。车非微,哦,我的微——”

    兰生起先憋着笑,到柳今今哦一声的少女呼唤跑出来,就大笑起来,笑得站不直,捂着肚子继续。

    柏湖舟看傻了眼,让那种不正常的无脑嗲音激麻了头皮,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对兰生道,“本来你会变成这样?”逢人抛媚眼,听车非微就发痴?

    兰生狭细的凤眼无辜睁大,点了点头,表情刁得那叫可爱,“柏叔叔,你看这两人多坏,我都没惹她们,她们又冲我洒毒粉,又想我丢人而死。还好,老天有眼,好人好报。”

    柏湖舟身在其中却越看越迷糊,但觉柳今今比较可怜,就道,“算了,大家等着我们回去开席,走吧。”想满足柳今今的愿望,就此“滚开”。

    兰生是女人,又跟柳今今对手了几回,知她不受足教训不会服软,“对啊,车非微肯定也等着我们呢,走吧。”

    一转身,忽如其来一阵香风,她的身体对气流变化的敏感是超常的,立刻往旁边一让。一道急冲冲的身影从边上过去,又嘎然停住。果然是柳今今。

    “车非微一定也在等我呢,走吧,走吧。”小女儿娇嗔,要见心上人的雀跃,面颊绯红,双目含春。

    兰生心想,和喜欢大个子殿下泫胜的朵蜜小郡主差不多,柳今今率真起来,还是不令人讨厌的。

    “嗯,车非微一定很高兴见到你,我带你去。”兰生任柳今今挽住自己的胳膊,很确定只要三句不离车非微,这位的脑容量只能存三个字,没空去暗算别人。

    柏湖舟暗自抹把汗,想这丫头才不是好人,没好气瞥她,“你以为我是同情这位柳姑娘么?我是同情车非微。”

    “有美女像蜜蜂一样围绕着他,还要投怀送抱,叔叔不是同情,是羡慕吧。”节日要有节目助兴,兰生不打算独乐乐。

    一句里没有车非微,柳今今就回神了,恶狠狠瞪着和自己并肩的兰生,刚要挣脱——

    兰生道,“车非微。”

    柳今今立刻乖巧。

    兰生想,车非微比紧箍咒还灵,唐僧一念紧箍咒,孙悟空还要折腾半晌才听话。她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柳今今点名车非微,而不是柏湖舟啦,遥空啦,甚至现成在眼前某个扫地的,也就极有可能是这位姑娘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名。说起来,柳今今在玲珑水榭也提过车非微,说某某仙子花痴他,现在感觉是酸溜溜啊。莫非——

    兰生脱口而出,“你真喜欢车非微?”

    柳今今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当然喜欢车非微,从小就喜欢他。”

    心声?或是催眠?很难判断。不过不关她的事,她只想看看这位怎么投怀送抱,怎么黏着人,而且还得坚持到天亮。兰生嘿嘿嘿得笑。

    落在柏湖舟眼里,一种这辈子都别得罪她的认知油然而生。

    “叔叔不是让人请遥空大师去了么?怎么没来?”兰生想起来就问。

    “这庄子虽小,找人还是要花点工夫的。”柏湖舟其实也有点奇怪。

    他们边走边说,渐渐瞧不见之后,园门外的假山后无声出来两人。

    “你看见了吗?”一人可不就是遥空?不是没来,而是早来了,猫着。

    另一人柴鬼,入了天玄道仍坚持用奴名,“恕弟子眼拙,虽知柳氏姐妹分别用毒粉和心术暗算控制她,却实在看不出她是如何化解的。”

    “掌门师兄说你非常努力,虽然起步比别人晚了些,未必不能成器。你不要有负担,就凭直觉说吧。”天玄道封山,只能出不能入,由遥空代师兄传授。

    “好像有肉眼看不见的屏障,护住了兰生小姐,且将毒粉,甚至连柳今今的天能心术都反弹了回去。”柴鬼一直记着兰生对他有恩,言语之间十分尊重。

    “屏障?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遥空接着问。

    “气。”柴鬼答。

    “我也这么想,如剑气,丹田之气,可以心随念转。她虽是明月和东海的血脉,却无天能。她娘怕她遇到诸如此类的麻烦,大概为她请了名师教护身之法。”遥空说到这儿似乎挺肯定,末了却加两字,“也许。”

    “师叔不确定?”柴鬼不但精通乐律,对各种声音的微妙变化能即刻分辨,也是他的专属长项。

    “确实还有一种可能……”然而,遥空没有把话说完,“……这对姐妹也真是让人头疼,屡次在她手上吃亏,却屡次冒犯,如今弄得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叫我如何从中调解。”

    东海北疆虽相隔万里之遥,但都是能族,也都灭了族,后人若能联手,或者可以抵挡更大的灾难。大荣的星空异象频频,即便他花了半生观天看星,自以为可以窥破一二,也已经没有头绪了。他只知要变,能者的变,皇朝的变,天下的变。

    两人回到庄前水亭,只见柳今今追着车非微跑,车非微在桥上边跳边大喊救命,而众人或惊或呆或笑。那位南月大小姐,六皇子妃娘娘,兰大姑娘,笑得最欢。遥空不禁叹气,好好一盘打算,显然不会有人给自己面子,硬捣散了。

    但除了杞人忧天的遥空大师,倒霉的车非微,格格不入的柴鬼,也就是除了天玄道的人,其他人在这日余下的时光里非常开心。

    “伤春”的主角柳今今,是以非常花痴的模样登场的,但包括兰生在内的每个人都对她追逐撒娇的行为十分友善,没有异样轻视或贬低。单纯到全透明的喜感,这样风和日丽桃花十里的好时节,有什么不妥呢?

    而因为柳今今和车非微这么你追我逐的一场闹剧,那或多或少存在女孩们心中的春思也很健康得发散了出去。

    寒食节的第一日过了。回府的路上,玉蕊流口水睡得香,皮球拿炭笔说要画下来,还有金薇睁一眼闭一眼的淡笑面容,兰生相信自己会记得很深刻。至于柳今今,第二日是羞得要上吊,还是火得要烧房子,她将之抛到了脑后,因为她一点也不怕柳氏姐妹再来报复。来一次打一次就是。

    第二日,景荻来信请兰生去锦绣山庄,她美滋滋地想,“分赃”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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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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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更还是晚,情节又跟明天相连,不想闹心的,一定明天再看哈。(未完待续。。)

第173章 分赃

    兰生到锦绣山庄的时候,本该是生意最忙的时候。她记得头一回来,外面堂柜客桌,里面各个材料的储场,小到端茶递水的茶童,大到掌握千两万两生意额的掌事,那是穿插忙碌,歇口气的工夫都没有似的。但这日,堂柜后无掌事待客,一个伙计撑桌面打盹,苍蝇都没飞进来一只。

    无果叫醒伙计,他就到里面去报信,外面只剩了兰生和无果两人。

    兰生奇怪,难道景荻学她,也放了全庄人的假。既然如此,敞着大门算怎么回事?

    平旺来迎,有点强打精神的苦笑模样,有气无力问好,“兰大姑娘,过节好。”

    寒食三日,今天第二日,才过一半。

    “锦绣山庄集体放假过节去了吗?是不是关门的好?免得客人还以为你们做生意,来了却没人招待,坏名声。”兰生想得简单。

    平旺意味深长得看她一眼,“兰大姑娘虽不知情才说了这话,小的听起来却有些心寒,怎么就感觉原来这就叫忘恩负义呢。”

    兰生可不是随便忍气的性子,尤其和熟人,“你心寒,我更心寒,无端端说我忘恩负义,又说我不知情。平旺,你这是给人堵了心还堵了口,我想骂你都没法子。还不把话说明白,要我跟你翻脸么?”

    平旺连叹了几声唉,“兰大姑娘别恼,小的嘴欠,其实跟您没关系,就是您说得太对了。庄里就快连个人影都没了,关门得好。”

    兰生竖眉,“什么意思?”

    “哎哟,工造时候大姑娘的聪明劲都上哪儿去了?我都说那么明白了,您还反应不过来,锦绣山庄就要关门啦!”最后那声啦有点响亮,平旺下意识看看四周,还好也没什么人。

    “真关门?”兰生一惊,脑子一旦转了就很快,“是因为给我供造材。”

    “少东家说这是他的决定。和兰大姑娘没关系。不过。长风造可不管这些,各工头如今都不从我们这儿进料了,而且就算不由他们买造材,也会劝采买的人上别家。还不止如此。原本跟我们签了约的都反悔。宁可赔钱也不继续合作。从一个月前。生意就惨淡无比,到今日少东家已经辞退了好几批伙计掌事。要是这个月一点起色也没有,我也得走人。”平旺怎能不愁眉苦脸?

    兰生一时不知说什么。她也不是没想过长风造可能会为难景荻。但她以为锦绣山庄生意那么兴旺,名声那么响亮,而且是和柏湖舟并称的大富豪,即便遭遇一定损失,也能撑得过去。

    “也许只是暂时的。”半晌后,她给一句全无说服力的话。

    “我看着悬。”平旺摇头又叹,“我倒不怕少东家辞了我,锦绣庄垮了,别家就会有做大的,总需要能干人。我就是担心少东家,病得那么重,请诊都是名医,抓药都是奇珍,烧银票都来不及。要是没了进账,可如何是好?”

    “冲你这么担心公子,就算辞退你,也得请公子给你找好下家。”红豆等在花厅外,眉眼无愁,对兰生谨首福礼。

    平旺歪嘴勉强笑了一个,向兰生拱手而去。

    兰生问红豆,“庄上的情形真像平掌事说得那么糟?”

    红豆淡道,“婢子不懂买卖的事,但知公子看诊吃药的银子还是有的,请兰大姑娘不用担心。其实……”犹豫了一下,“公子辞退庄中的掌事伙计不单是生意清淡的缘故。”

    “还有什么缘故?”不用担心的话,可不可以好奇?

    “当然是因为兰大姑娘的缘故。”景荻这回拄着拐杖,所以行动自如,就是显得有些“老态龙钟”,“我若这么说,兰大姑娘是不是就没那么多问了?”

    从门外看进门里,兰生见他面色灰黑,比起前几日竟是大不好,心不由沉了沉,仍笑,“若是我的缘故,我好歹负些责任,卖楼的银子可以少分一点。”

    景荻对着兰生如今总有笑意,即便知道丑得入不了眼,也满不在乎,“兰生,别人不知,你我却心知肚明。这楼为了在两个月里完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支出比预算整整高出了一千五百两。要是说出去给那些精明的大老板听,恐怕都不能相信。”

    的确,兰生很清楚。

    这楼能奇迹般神速完工,没有那么多银子砸下去,绝对是不可能的。小小工地上五十个人白日黑夜三班不歇在帮她干活,但工地之外,有上百个工艺匠人在替景荻干活,照着兰生的图和名画进行雕刻。但凡可以组装的,如雕栏,门窗,女神柱等等,都由外面加工好之后才送进工地。因为不属工造领域,又只承接一部分,长风造也没得到任何风声。当然,三层最占时间的是底楼,后期让画工偷偷混进来,工地最拥挤时住了七十人左右。至于木结构的楼,是比较容易起来的,更何况里面几乎没动,只作了空间分割,储物暗格,书柜和楼梯一些内造必须。

    造就它的,是财大气粗,是资源分配最优化,是没有超重建材超高技术的一种便宜,还有聪明取巧的设计,一流的项目管理,一群力大无穷的山贼。没有起重机,咱有人。没有吊车,咱有人。没有挖土机,咱还是有人。两个月在很多人看来很短,白羊祭在少数人看来过得容易,但对兰生来说,对每个参与到工程中的人来说,这是一场很漫长很艰辛的战斗。体力脑力精神力的考较,分秒必争,疲劳循环,是靠一口争强好胜的气才撑到最后。

    容易也罢,取巧也罢,事到如今,这些都已经是不用再提一个字的旧闻。

    “少东家心里打定主意要克扣我那份,却不必拿预算来说。”兰生还不了解这病秧子小气鬼,“本着你叔叔的奸商守则,不占好处你死都不会瞑目。行了,直说。一万三千二百两银子,去掉五千两,去掉二百两零头,净拿八千两。你是雇主,我替你干活。怎么分,你说了算。”

    走进厅里,发现泊老三也在,她不禁一愣,“不是放你们假了吗?怎么还在城里?”

    泊老三抱着账本笑道,“兄弟们累趴下了,决定睡几天饱觉再说。铁哥知道我能见到大姑娘,让我捎话,问啥时候再开工。”

    这群人都住鸦场去了。

    “正好,你帮我告诉铁哥一声,神仙楼让京家大少买去,想请我们把楼里也装齐了,我没经验,但他要是觉得这活儿可以接,大家都同意,那我没意见。后天要答复,请他尽快决定。”来得正好,兰生想。至于通天书阁重建的事,八字都没一撇。

    泊老三说声好咧,兴冲冲走了。

    “兰大姑娘一战成名,这么快就有生意上门,可喜可贺。”景荻摸索着坐了下来。他今日看上去特别糟糕,眼睛一直闭着,但说话没咳。而他声音从来嘶哑,只要不咳嗽,清晰度挺高的。

    “是续尾的活儿而已。”严格来说不算另一桩工造,兰生也坐下,“景少东还没说怎么分,我等着呢。”

    景荻笑了一声,让红豆拿上来。红豆就从里屋端出一托盘,托盘用蓝绸子罩着,而绸子上放了一个红包。

    “又不是过年。”红包很薄,不过银票很薄。

    “图个开门大吉。”景荻道声请。

    兰生打开红包,果然是银票一张,数额——

    “呃——少东家,这字写得花了吧。”她眯了眼。

    有人扑嗤一笑。

    兰生看看那个人,“要不,红豆姑娘帮我瞧一瞧?”

    红豆接过,“二百两整。”

    “肯定是写花了,二千两写成二百两。少东家给我换一张来。”他要是乖乖给她换了,她就当从没看见过这张二百两的银票,今后还能有机会再合作。

    “兰大姑娘,我给你二百两作为酬劳,这三个月以来辛苦了。”二千两?她倒是想得美。

    兰生突然笑得停不住,扶着面额,“三个月前我从鲁老爷手里接了二百两,现在少东家付我二百两,是我脸上写着二百两三个字吗?这么有缘。”笑渐渐冷下去,“少东家别忘了,除了楼是我设计的,拍卖也是我提议的,你拿二百两打发我,自己收入八千两银子,怎么好意思?”

    神仙楼既然是名胜,商用价值远超于居住价值,利用这一点,这座不大的园子才卖出了高价,远超庆云坊同等面积宅屋的均价,但京家大少将来必定赚鼓他的腰包,她可以打包票。

    兰生本来建议景荻自己当神仙楼的老板,但景荻不肯。他说他身体不好,打理锦绣庄已经十分吃力,难以分心做铺子楼面的生意,而且又得罪了长风造,这园子留在手里就怕他们暗中搞小动作。她想想也是,祭过白羊的地方,她和他其实谁当老板都不好,简直就是竖着大招牌等人捣乱。

    于是,才拍卖的。

    “或者,兰大姑娘可以选另一封红包。”景荻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一红封,“里面是两千两。”

    兰生正了神色,“你到底什么意思?”

    二百两和两千两之间选?根本不用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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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未完待续。。)

第174章 前腿

    一边是两千两,红包直接放在桌上,没有蓝绸衬垫。另一边是二百两,红包放在蓝绸上,蓝绸覆盖着托盘。

    兰生静静看着,刚才忽然热冲上来的气愤情绪已冷却,但问,“蓝绸下面可有东西?”虽然看着很平,但盖着蓝绸的托盘形状有些怪,似乎很厚,象厚木盒一样方正。

    “有。”景荻淡青的眉一挑,“兰大姑娘好眼力。”

    “是什么?”兰生再问。

    “这要等你决定之后才能看。”景荻不说。

    测试她的风险偏好情绪?兰生一笑,“不告诉我也行,好歹给个提示。”

    “两千两是兰大姑娘认为自己值得的数目,二百两加蓝绸下面的东西是我认为合理的酬劳。无论选哪一边,至少有一方是满意了,所以兰姑娘不必想太多,照自己的心意就好。”闭着眼,却仿佛看得清人心。或者,对面那位女子的心。

    兰生呼地吹了口气,情绪蛮好,就是气多,“少东家,我看你最好一直这么病怏怏的,因为一旦你病好,我会揍你的。”

    红豆眼睛睁圆了。

    景荻笑,颧骨似乎要突破那层枯瘦脸皮,“兰姑娘要揍我大概只好趁这时病怏怏,我若好了,你是揍不到我的。我并非生来就弱,也有人见人喜的孩提模样,都说长来必定俊美郎。”

    兰生左看右看,摇头,“想不出你这张脸和这身骨架长出肉来的样子,唯一能看出来的应该是个子不会矮。”语气一顿。清音一落,“我选它。”

    手放在蓝绸二百两之上。

    景荻眼帘微颤看见了,“兰姑娘可想好了,这蓝绸子下的东西我虽认为合理,你却未必会满意。”

    “我是敢于冒险的性子。”从懂事起什么决定都得自己做,兰生没有选择恐惧症,考虑全面之后选定的那个,即便不理想也不会埋怨和后悔。

    “好。”景荻将二千两的信封重新放回袖子里,“兰姑娘,这木盘里的东西都归你了。”

    兰生拿过二百两。将蓝绸掀开。果然。下面是一个和托盘几乎一般大小的红漆雕花盒,盒上有锁孔。

    “没有上锁。”红豆道。

    兰生打开一看,那么大的盒里只有一个绿玉卷轴。她再将卷轴打开看,完全呆住。卷轴上裱着一封官府文书。文书翻成大白话。大致内容就是。经过核验。居安造符合行业标准,因此正式批准开业,文书就是行业执照。提前缴付业税一千八百两。三年的业税就可以不用交了,三年后照大荣所定税法征收。从业执照的期限为五十年,执照费每年为一百两,期满可续。造业主人:南月兰生。见证人的章有两个,一个长风造主的印章,还有一个工造司将作的官印。

    居安造?居安造!兰生看着,眼角持续升温发烫,深呼吸,“是我的吗?”

    “还不是。”景荻一伸手,红豆将红印泥拿来,“兰大姑娘按上手印盖上章,才是你的。请容景某有这份荣幸,亲眼见证。”他亲自打开印泥,双手为她捧着,根根手骨凸现。

    兰生感觉手颤不停,但按下拇指印的那一瞬,坚定而稳重,再盖上自己的名章。

    景荻笑道,“恭喜兰姑娘有了自己的工造行,愿生意兴隆财源不断,筑千古流芳万代瞩目。”

    兰生听到最后一句,连声咳笑,“少东家这是拿我的意气话笑话我么?千古流芳,万代瞩目,哪有那么容易,能一百年不塌就不错了。”

    红豆也道恭喜,“兰大姑娘,这么好的事,婢子得跟你讨红包,干脆那封二百两就赏了婢子吧。”

    兰生“惊愕”,“不愧是能服侍景少东家的人,开口跟你公子一样大,囫囵吞人不眨眼。这二百两银子只够付工队兄弟们的工钱,不能给你。”地主还是鲁老爷时,她没钱给,只包吃住。现在到手二百两,决定分一分,因为不止她一人辛苦。

    红豆抿嘴一笑,“大姑娘看着刻薄,其实一点不刻薄,公子小气抠门,只给二百两打发你,你还分给别人?”原来这女子是日久方见度大量大。

    兰生拍手翘大拇指,“红豆姑娘今日让我开眼,以为你只会对你家公子唯命是从,原来还有属于自己的声音,这小气抠门真是说得大快我心。”

    红豆看看景荻,再看看兰生,俏皮抬了抬眉,“兰大姑娘不知,正是因为你在,我才敢说公子不是呢。你们慢慢聊,我下去备席。”

    “兰姑娘到底有什么妙法,让人人都偏心向你?”景荻垂目敲指。

    “秘密。”就像磁铁正负两极,身边多正极,她负极,所以她的院子就变成收容所,她的后腿就拖了很多人,她那群难搞的妹妹弟弟投靠了一大半。不是她设想的样子,不知不觉就变成只能叹息了。再说,有多少真偏心?

    景荻无声笑着,兰生也笑得无声,就这么忽然静了一会儿。

    “我喜欢居安造这个名字,多谢费心。”小小一张文书,他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一千八百两税银,两个见证印章,还能在文书生效后才拿来给她盖章,都是难办的事。她不跟他客气,感激并接受他的帮助,因为她知道这不是讲自尊的时候。她自己要是出面办这些,肯定又是另一座大山。

    “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本来若只是接一般造房子的活儿,不用官府颁发的执业书,只有像长风造之类,管理工匠和工队,想要接官府朝廷的大工程,还有民间的大户大客,才会需要这工造的名头。有了自己的工造,就可以和长风造同等,官府若有工程给民间工造,居安也会在他们的邀请之中。别人不好说,但我想兰姑娘这么喜欢工造,不会只想接些小宅小园来做。‘

    “少东家懂我。”眼泪虽然没流出眼眶,却流进了心里,一滴热渗化冰层。那层冰其实早就不厚了,让那些对她的真心磨得只剩削薄一层,所以那滴热很快落进去,湿润一小片核心的涸土。

    很奇怪,奸诈吝啬,没好处绝不付出,病得没明天却还钻营恶劣的景荻,明明是她不会喜欢亲近的那种人,甚至连信任都不应该托付,但到了今天,她必须再一次承认,这是唯一没看低过她,一直公平衡量她,并平等对待她的人。要知道,即便是如今支持她的铁木土三兄弟,也曾瞧轻过她。

    “这是兰姑娘第二次说我懂你,但我不敢当。兰姑娘很多地方十分出乎我的意料,相信将来也不会少。”景荻却没接受,“如同我不了解兰姑娘,兰姑娘也不了解我。这会儿我们合作愉快,也许以后兰姑娘讨厌我的时候更多。世事难料,但看眼前。”

    “不用以后,我以前看不惯少东家的时候也很多 。一码归一码,今后也如此。就像这居安造,我会铭记少东家之恩,刚才差点感动得要哭了,不过这会儿我又想,这是白给我的么?且不说我是不相信天上白白掉陷饼这种好事的,少东家更不是白白帮人的。要是这文书上也有少东家的名字,那就合情合理了,我这时更能心安理得一些。”不会开始胡思乱想,“少东家要什么好处,能跟我现在就明说了么?”

    “兰姑娘难得糊涂一回不行吗?”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她一高兴一激动,拿了这好处就忘了他的不好。

    “我其实是糊涂的时候多,不过在少东家手里吃过亏,不得不精明。告诉我吧,我都按了手印了,还能后悔不成?”这就是人的弱根性啊,一旦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就昏头了。但她绝不会像某二当家,说出不能以身相许之类的蠢话的 。

    “很快你就知道了。”景荻不肯说,“兰姑娘就当是再和景某合作一次。”

    兰生咬唇眯眼,半晌后,呼出一口长气,“如果像上回那般骗我,再事后说教育我,我可不管了。要教就明着教。再来一次,我和少东家的合作就真是最后一回了,桌友也没得当,老死不相往来。”

    “好。”景荻道。

    “好。”他说好,她也就说好。

    无论如何,有了自己的工造,她可是高兴得很,“对了,要通过长风造的白羊祭,就是这官文上所说的审验吗?”

    “正是。”景荻的语气中有一丝微弱的晦涩。

    兰生没察觉,她那根迟钝的神经是身体中最神秘的部分,时隐时现,“长风造果然有后台啊。”

    “官场没人怎能霸市?长风造和南方齐天造都和官府联合,由他们控制民间工造行,尤其对申请成立造行的人限制严格。这二十年来,居安造是唯一通过申请的,拜通过白羊祭所赐,长风造无力阻止你。或者说,常海信守承诺。”晦涩一现而过,景荻耐心解释,“再说工造司,每年从这两个大造行挑选最出色的匠师作为官匠,日积月累,如今大匠们多是长风齐天人,有工程的时候当然率先考虑自己人。再加上年年那么多税银充盈国库,将位高权重的官员一路打通。”

    税银,都快成为兰生的第二奋斗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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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后腿

    兰生点头,“常海这人确实还不错,不过官商勾结之力太吓人,我就算有了自己的造行,听起来也很难打进官造。可是, 要我像其他小工造那样,看长风的脸色,捡他们不吃的小鱼小虾,我还真不太愿意。”

    “那就得看兰大姑娘能否像白羊祭那会儿,一鸣惊人了。你的工造远优于别造,让人爱不释手,连私心都能除了你无法任用他人,就是你的机会。你已经创造过一次,我相信你一定能创造第二次,第三次,很多次。”

    景荻的话令兰生信心陡增,不错,总不会比白羊祭更蛮不讲理。

    “我还有一问。那个工造司将作大人的印是怎么盖上去的,当他看到南月兰生这名字时。我是说……”想想如何措辞才不显得嚣张,“兰大姑娘顶多是工造上才露小荷尖角,但南月氏毕竟还是人人耳熟能详的。”

    “兰姑娘不知,这份文书在你通过白羊祭的时候就已弄好,见证的印都盖了,就等官府大印。为了让兰姑娘惊喜之下感激景某更深,除一千八百两税银之外,我还塞了点小恩小惠给盖大印的官大人,请他吃了一顿饭。南月兰生这四个字,是我后来添上,许久不写字了,笔画有些僵。”小恩小惠五百两,不必跟她报账,“不过,兰姑娘六皇子妃的身份瞒不了太久。”

    “我本没打算一直瞒下去,上回庆云坊也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就顺其自然罢,只要皇帝不禁我造,只要大荣法例不禁我造。”兰生看看景荻的爪手,想起他跟她立约合作时只按手印,确实也不曾见他捉过笔,“字写得挺好的,至少比我好多了。你以前练过?”很端正,也很初学者的年轻笔迹。

    “……很久以前。”景荻淡道。

    红豆来道午膳摆好了,两人正要过去,平旺跑进来。刚才那一脸晦气已一扫而空。乐得合不拢嘴。

    “少东家,太好了,小的就知咱锦绣庄能度这个坎。财神爷来了!”

    兰生有点惭愧,光顾着为自己高兴。忘了锦绣山庄生意惨淡。“有大客上门?”

    平旺欢喜道。“工造司采买贺大人来访,说要向我们进一大批货,还给我看了单子。足足一尺长。”

    “那可好了。”兰生也松口气,不然感觉十分内疚,好像都是因为自己锦绣山庄才要垮了,“锦绣山庄到底名气响亮,小客怕长风,中客被撩拨,但大客不会失。”

    “是这个道理。其实一般春三月都淡,刚过年,开工少且慢,大客才不怕长风,长风反而要讨好他们,不然哪里赚大银子去。”平旺拍心口表示安心,“大家都过于紧张了。”

    “平旺,请贺大人去云亭,我们也正要过去。”面对平旺的欢欣,景荻并没有添加鼓舞,语气仍平淡,似乎对庄里生意好坏一点不关心。

    不过,平旺没在意,高高兴兴请财神去了。

    能看到桃林的亭子,防蚊虫落了一圈碧纱,四人可围坐的石桌,头桌凉菜清爽七八碟。红豆刚添了一只饭碗一双筷,兰生就见一个身穿员外锦袍,胖乎乎的中年男子走入。

    景荻起身躬迎,“贺大人来得正好,今日景某有客,刚备下一席好菜要招待,您若不嫌弃素淡,与我二人一道用可好?”

    贺采买不客气,语气同景荻十分熟捻,“好菜要有好酒配,我就是惦记着上回在你这儿喝的玉泉金酿,今日特意挑吃饭的时候来。你不请我,我都不走。”眼珠子一转,视线落在兰生身上,神色不由暧昧,“哦,少东家见得是娇客,不知这位是——”

    “这位就是兰大姑娘,居安造的造主,我请您帮得那个忙……”关系是一层层铺的,铺到盖官印的那位。

    “啊!”贺采买想起来了,“哦哦,这几日兰大姑娘这名一直在我耳朵里打转,如今见到本人,想不到是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姑娘。长风造自摆白羊祭的规矩以来,就没人通过,想不到如今输给一个年轻女子。莫非真是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还是长风造主对兰大姑娘这么娇滴滴的美人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开祭?”

    兰生但笑不语,沉住了气。跟这种人不用争一时长短,而且他是锦绣大客,送银子来的。

    景荻不睁眼,看不见贺采买笑脸上的暧昧不正经,只道,“兰大姑娘和我的运气佳。”

    “也是,庆云坊的造材都是锦绣庄负责的,听说为此把长风造都得罪了。近来生意还好吧?前面柜堂一个人都没有,跟以前大不相同。”贺采买坐下。

    景荻请兰生也坐,“还好,锦绣主要收入源于大客,像贺大人您这样的。”

    “你要是想跟长风造握手言和,我可以帮你打点。你知道,我同司里几个长风出身的大人关系不错。可能需要多花点银子,毕竟对长风而言,是让你们打了谁也不敢碰的老脸,不过你们景家还缺银子么?”贺采买眼里贪婪之光乍现即隐。

    “事情才过没几日,这时他们恐怕还在气头上,再等一段时日,就得劳贺大人费心。”景荻语气始终恭谨,“听平旺说,大人要购一批货?”

    “没错。说实话,我为了来你这儿进货,顶了上面不少压力,但我这人重情义,你叔侄二人平时待我十分周到,我绝不白拿你们好处,关键时候更不能翻脸不认人。内务局发放了这个数的造材银子——”贺采买比出五根手指,“我第一个想到就是你。”

    “五万两。”景荻眯缝眼看清了,“宫里要造新殿?”

    “不是,是大修月华殿。六皇子暂时出宫养病,皇上就想把月华殿好好修缮一遍。”贺采买看一眼兰生,决定照说不误,“听内务局的意思,皇上打算将月华殿作为以后的东宫殿。六皇子大婚出宫,月华殿就空了出来,再加上它的位置独立又离主殿群近,适合将来太子居住。五万两只是头一笔,看工造司怎么出图,还有皇上的打算。怎么样?够你大赚一笔了吧?”

    月华殿要改为东宫殿,很明显,是皇帝要等六子康复之后以太子身份迎回的意图。贺采买清楚,景荻清楚,兰生也清楚。只不过兰生看来,六皇子的身体状况一点都不乐观,只怕这么多预算这么大工程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多谢贺大人,事成之后,景某一定重金酬谢。”景荻心中冷笑,贺民报五万两,至少已藏了一万,再算上自己要给的分成,头一笔就要拿两万进他口袋。

    “不客气,咱们谁跟谁。”贺采买不但吹嘘自己的功劳,还假套近乎,“对了,兰大姑娘也是造主了,要不要我跟上面人说说,把这修缮的工造交给她?”

    兰生不知其中奥妙,但听有工造就眼睛一亮。

    谁知景荻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对贺采买道,“大人说笑,她怎么能行?”

    她怎么不行?兰生倒想问问。还有,这么好的机会,这位懂她的人为何要拖她后腿的架势?

    “我虽还未见过那神仙楼,但听说连皇上都大感好奇要亲眼看呢。再说,能通过白羊祭又怎会一般,少东家不必代兰姑娘谦虚。其实以我和少东家的交情,少东家可以说实话。”贺采买眨单眼,“兰姑娘只是明面上的造主,真正的东家是少东家你吧?”

    “不是。”兰生脱口道。

    景荻眼皮内的眼珠子朝她的方向动了动,这才对贺采买道,“虽不知大人为何如此说,不过确实不是,我和兰姑娘只是生意上往来。大人与我叔叔相识多年,应该知道景氏做买卖对事不对人。而且,常沫那时来打招呼,我可是卖足面子的。之后换了海主,不曾为终祭之事找我。兰姑娘却捧大笔银子上门,我岂有往外推的道理。”

    贺采买点头直道不错,“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少东家怎么忽然不给长风造面子。听说常海虽有工造的大本事,不过长得女相,也无造主气魄,不擅与人应酬。就此事来看,似乎确实。”话锋一转,“正是长风示弱之时,而兰大姑娘名声才起,就该趁胜追击。工造司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皇上不但要整修避暑别宫,明年还打算南巡,那一路得造多处行苑。再加上西北大坝坍塌严重,去年淹死不少人,在夏汛之前好歹要派人去做做样子。所以,月华殿大修也可能交给民造行,至少有一部分包工。银子自然不会短,最重要的是有机会打开交情,真做得好,今后还愁没大活儿接吗?”

    就是啊。兰生刚张口——

    “东宫殿是未来太子居所,不能有半点差池。兰姑娘的居安造才刚刚成立,没有接大工造的经验,万一出事,推荐她的大人您也会受牵连。”景荻不让兰生“迈步”。

    “还是少东家考虑周到。”一听会威胁到自己的官帽,贺采买就不积极了,打哈哈道,“本来是我一句话的事。负责的大人与我同乡同期,交情深厚。虽然可惜了点,不过兰姑娘多磨练,今后有的是机会。”

    机会是连环的,一个飞了,连串都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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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二更。

    第三更还没写,所以要很晚,老规矩,大家明天早起再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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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激!(未完待续。。)

第176章 冷水

    贺大人打着酒嗝,约好五日后送货,留定金就走了。

    大午后的阳光照在兰生面上,眯着冷眼,语气讥诮,“看来我是白为少东家担心了,一笔就五万两进账,要不要恭贺锦绣山庄万年不倒。”

    “酸的。”景荻闭眼一笑。

    “还是火的呢。”兰生冷笑,“请景大少好歹睁眼瞧瞧,给我一惊喜,给我一闷棍,让我迈前腿,又拖我后腿,到底想干什么?明知打进官造有多难,送到眼前的机会你却给我推了。”

    “兰姑娘一向对自己信心十足,心里有方向,一旦机会到眼前就想一把抓了。不过,听景某一句劝,有时候做决定不妨慢一步,尤其是大决定。”景荻今日说了很多话,精力似乎与灰暗的脸色相反,“我并非觉得长风造霸市的做法就对,但兰姑娘当初若慢一步,将工造行的规矩打听清楚,就不会受到白羊祭刁难,却也不意味没有别的入行方法。图捷径者,要承担大风险,实力也许就在最后一刻输给天意。而兰姑娘这回的运气相当不错,老天帮忙。下回呢?我认为兰姑娘还没准备好,而且根本不用急于打进官造,应先从民造开始,把根扎深扎稳。你过了白羊祭,长风却还没垮,就算你入了行,它还可以找你麻烦的。”

    所有人都在捧高她,只有他,一边帮她一边踩她,始终处于理智冷静的角度,好像耐心无比的先生在教她。他就是这么给她矛盾感觉的。时讨厌时感激。

    兰生有一个难能可贵的优点,她从不以为自己比任何人优越,她自信,但也将对手抬到等高。接到长风要祭她的消息之后,她曾放低姿态和常沫谈,也是清楚白羊祭会是最糟糕的解决问题的方法。然而,这个优点今日缺席,她不觉得景荻有道理,她觉得自己就是优越的,完全能胜任月华殿的大修工程。那种对他无法言喻的暖润心情。大大打了折扣。

    “我若慢一步。此时此刻就没有居安造的兰大姑娘了。而且,少东家说我没准备好,还说长风会找麻烦,那我就什么都不做。等长风给骨头啃?”说她图捷径?她要真图捷径。第一步怎会走得那么艰辛?挂着大国师的招牌。打着六皇子的旗帜,那才叫捷径呢。“罢了,不说了。天色不早,兰生告辞。”

    “看来今日兰姑娘火气难熄,我又说多错多,确实不说了好,送兰姑娘到门口罢。”气氛僵了,但景荻风度不失,亦不多作解释,坚持相送至庄外,目送兰生离去。

    兰生走后,红豆来为景荻披衣,却让他推了。

    红豆问,“公子不妨告诉兰大姑娘那位贺大人的本性,她就明白公子的好意。今日本来多好啊,她又通过您一次考验,您帮她满足心愿,皆大欢喜。刚才婢子听公子说兰姑娘那几句话真有点重,是要改了主意?”

    景荻却道,“不至于让她一时之气就改主意,我信自己的眼光。而我的话虽重,却也不是全无道理,她那么聪明的女子,肯定会想明白的。”

    红豆暗暗叹气,开口不再说兰生,“贺大人如您所料来了,但只有五日准备,是不是急了些?”

    “大修月华殿,还要把它变成东宫殿,是想在东星彻底从六皇子本命星移走之前挽回一切,当然急了。五日也够了,等林大回来,让他把庄里留守的那些人全遣了吧。”该来的,终于要来;该走的,终究要走。

    “别人还好说,平掌事对公子倒是一片忠心,况且他也知道贺大人来买货的事,突然要辞他,恐怕不易。”因为景荻接掌锦绣庄才不过半年多,绝大多数的掌事伙计还认生,庄里生意突然清淡,他们拿了一笔不错的补偿银子,走得很干脆。不过,平旺为人不错,又机缘巧合接了兰生这单,总在公子跟前传递消息,就和景荻带来的红豆豌豆林大等人亲近起来了。

    “我亲自跟平旺说,你叫他来。”景荻自然也分得清。

    平旺来时还显得很高兴,主动向景荻自荐,“少东家,贺大人五日后要的货让小的去准备,保证做好,不出半点差池。这可关系到咱们锦绣的生死存亡,小的必定全力以赴。”

    “平掌事在锦绣庄干了两年吧?”可以信任的人,但还不可以托付全部。

    “是,少东家记性真好。”对着那张病相陋颜,平旺也看不出悲喜好坏,心情好着。

    “平掌事家住城郊小村,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听说身体一直不好。”

    “……”平旺开始感觉不对,“有劳少东家还惦记着,我娘的病倒不重,就是不好根治,常犯常治,药不能断。”

    “你平时那么忙,你媳妇一人照顾你娘也挺吃力,不如趁庄里这段难得清淡的时日,我放你十天半个月假,回去帮帮家里。”景荻作个手势,等红豆递给平旺一个信封,他又道,“这里有五十两,算是补你的过年红包。”今日他就是个派红包的。

    平旺双腿一软跪下来,“少东家,您别辞了小的。小的笨嘴拙舌,您接手锦绣之前,小的也没做成几桩大生意,但近来觉得挺顺的,兰大姑娘还夸我账做得好,比泊老三强。”一难受,没察觉自己扯远了。

    红豆就道,“平掌事没听清公子的话么?谁说辞你了?让你拿假,还给你红包,又不是不回锦绣。快快起来!”

    平旺不起,“红豆姑娘别当我听不出来,少东家说是放假,其实就是让我走的意思。还有红包——锦绣庄何时发过红包,老爷和少东都是精明人,所以不是红包,是打发我回家的补偿银子。”

    红豆哼一声,“什么补偿银子要五十两那么多?你去跟人打听打听。我说你真是,公子待你好,你反而担惊受怕,觉得自己福薄么?”

    平旺眼角耷拉,苦着脸。

    “平旺,收下银子。”景荻嘶哑之声突然一凛,“好,我也不骗你,锦绣山庄你确实不用想着回来,但半个月之后你还是平掌事。”

    平旺一愣,“恕小的笨,听不懂少东家的意思。”

    “兰大姑娘成立了居安造,手上缺能说会道的人为她找客,我调你去她那儿帮忙,自然还是平掌事。”景荻挖自家的墙角补居安造的墙角。

    “这……”虽有些搞不明白,平旺心里安了安,这么想,帮兰大姑娘就是帮少东家。

    “不要这啊那的,今日就收拾一下走人,不然五十两银票收回。当我很容易发一回善心?兰大姑娘那儿刚开始,头几个月可能给不了你多少工钱,拿这五十两当贴补的。”景荻说完了。

    平旺这才连连应是,拿了信封去收拾行李。

    红豆盯瞧着景荻。

    景荻睁开了眼,落西边一抹霞映,“怎么?”

    “没怎么,我等着给公子送信。”红豆反而垂下眼帘,“送信给兰姑娘,才能弄假成真,自圆其说。”

    “比起送信这等无关紧要的差事,定时给你家公子端药才是你该关心的。”写什么信?半个月后平旺找兰生上工,兰生就让平旺上工,这么简单易懂。

    一向仔细的红豆真差点疏忽了,立刻去端药。

    而回到家中的兰生,从晚饭气到晚锻炼,从院里火到对面,对锦绣山庄即将掀起的风波一无所知。

    “没见过这样的人,前一刻让我感激涕零,下一刻就能让我心灰意冷。”她照例向她老公汇报“工作”,“居安造,我自己的工造,新鲜出炉的官方凭证,美好的一天刚刚开始,连憧憬一下光明的时间都不给,就给我一盆凉水,从头浇到脚。”

    背着手,绕着桃木桌打转,绣花鞋磨着砖地,擦擦擦擦!

    “说起来,是要修月华宫。月华宫是你从小住到大的地方,而皇上有意趁这回大修想将它改为东宫殿,也是希望你能快点康复,以太子身份重新住回宫里。我如果跟你娘说,交给我来修,为你积更多福,她能再信我么?”

    惦记上月华工程,但说到奇妃时,打圈的绣花鞋就慢了下来。

    “即便我的能力得到了一些承认,好像你娘还是很看不上眼,还有……”不少人都看不上眼,她静立屋中央,“你知道我最讨厌那人什么吗?”

    “福帘”后面现在多了一层幔帐。御医说春暖出蚊虫,以防叮咬。她进来前,小坡子叮咛别随意打开帐子。

    “我最讨厌他泼水泼得没错,心里哪怕再不爽,还得像这会儿,自己再泼自己一盆冷水,承认又从他那儿学到了东西。”居安造成立不易,她还是先老老实实啃骨头吧。

    抬脚要走,忽然想到自己最近跟老六是不是说太多“**”了,万一他是那种什么都听得到的植物人,醒来会不会跟她清算?

    手一撩,帘一层,幔一层,露一条缝,想就近说老六两句讨好话的兰生一怔。

    六皇子脸上盖了一方白布。

    呃?不是只有死人才会盖白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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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第三更,答应我家编编和亲们的承诺如数做到,感谢大家为聆子那么拼,给了很多粉红,还有各种支持。

    感谢编编为我争取了这么好的推。

    有粉红的,还请继续踊跃投哦。(未完待续。。)

第177章 大限

    “子妃娘娘!”

    小坡子一声狮吼,吓得兰生缩回手,帘子乱颤,六皇子又让幔帐挡住了。

    “干什么?”她拍着心口没好气。

    “奴才跟娘娘说过三遍了,御医关照蚊虫有毒,而殿下体弱,万一叮了可不得了,请千万别掀帐幔。可是您怎么还是掀了?”

    兰生看小坡子神色着急担忧,又想他是不是暗恋她老公,同时讪笑,“屋里不潮热,而且你们白天晚上都在找蚊子,我想不会那么巧。这不有阵子没瞧六殿下,刚才突然想不起他的样子,所以才……”笑着含糊过去。

    小坡子眼里闪耀着感动,“前两日奴才回宫看干爹,听到不少关于娘娘的闲言碎语,真替您委屈。明明娘娘对殿下关怀得无微不至,每日晨昏定醒为殿下念书,陪他说话,还给他编福帘造福楼,每日辛苦奔波,居然一点好都落不着。谁说照顾就一定要守在身边,娘娘所为虽不同寻常,但殿下的身体状况也不同寻常,说不定正好对了。无论如何,奴才都支持娘娘。太后娘娘和奇妃娘娘召奴才问起您的事,奴才也这么说的。”

    果然,为六皇子积福之说不足以让宫里减少对她的关注。喜欢造房子的女子也许不止她一个,但喜欢造房子的贵族绝对只有她一个。拥有大荣至高地位的女人们会觉得匪夷所思吧,虽然在她看来,能安居在宫廷中的她们才是匪夷所思的一群。怎么能在一个小小的鸟笼子里住到死呢?是鸟。就该向往天空。而人心之大,分明可容纳百川,又为何执意争眼前方寸长短?

    “殿下脸上覆白布何用?”这人要是死了,小坡子不会有心情叽喳,兰生算是反应及时。

    “那是浸过药的纱布,新法子。据说用上百年老参等二十多种珍贵药材配制,不但覆头,还覆手脚,护住殿下命脉要穴,还有头部血流通畅。”但小坡子的声音并不像从前试新药时那么充满希望。历经一次次徒劳无功。要保持正能量也难,“有时奴才也想,可能这些药都不好,殿下至今还撑着。全靠娘娘当初给的三粒续命丸。娘娘做到这份上。居然还有人说三道四……”

    “随那些人说吧。我无愧于心就好。”说到续命丸,唉——心痛!

    她本想成亲后观察一下再作打算,可再一想玉蕊给的时候有媒婆和几个宫女在场。难保不传到奇妃和皇帝耳朵里。她要是不老实,岂不是有谋害亲夫的意图?所以成亲第二日就无比诚恳上交给了奇妃,一颗没能私藏。奇妃当时十分欣喜,但后来听御医局说只能续命不能治病,就连一字谢也没给。

    在这样的医疗条件下,六皇子作为植物人,从十二月挺到了四月,说不定就是这三颗丸子创造的奇迹。因为兰生怎么看,都觉得这位殿下的“肉身”已经到了极限。

    过了四日,这天兰生收到太后邀请,要入宫赴宴。

    每次受邀入宫似乎都不会发生好事,就算只是去给奇妃请安,婆婆跟前实在难讨好。哪怕奇妃口碑好,都说柔善主子,奇妃确实说话柔柔软软的,但她听奇妃说话,就好像往心里一块块叠铁饼,十分压抑。也许是她心眼小,也许是她自加压力,一进宫里她便感觉憋气,应答那些大小娘娘们时片刻就犯头疼,待了超过一个时辰,一整天累得有褪层皮之感,第二日肯定起晚。

    然而再不喜欢,她也是六皇子妃,皇族的一员,要把入宫当作家常便饭来对待。

    换了华服美裙,兰生跟有花在发式加不加假发的问题上正争说得厉害,泊老三来了。她借此催有花发式从简,有花只好妥协。

    到了院中,看到泊老三身旁居然是平旺,兰生就奇了,“你俩怎么一起来?”

    泊老三说平旺有事求见她,但怕直接到南月府又进不来,就去鸦场找他帮忙。正好,铁哥和他把京大少那桩活儿的预算也定出来了。

    铁哥觉得装修可做,兰生就将此事全权交给他,他和京大少已见了面,先要报价。

    “不是让铁哥做主了?”兰生说着,发现平旺很不对劲,垂头丧气的。

    “铁哥说你是造主,咱居安造头一笔买卖还是要你过过目。”

    居安造成立的消息传到鸦场,反应有三类。一类特别高兴的,如铁哥三人。一类闷头不作声,如褐老四。还有一类看眼色,就是擎天寨其他兄弟。泊老三将自己归为第一类,特别高兴。

    兰生收过账本,“平掌事一声不吭,打算让泊三为你代言?”

    平旺抬起头,表情哭丧,“兰大姑娘,我们少东家可能不久于人世了。”

    呃?兰生笑得没心肝的样子,“平旺,从我认识你家少东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么感觉了。但经过这么久,他还是精明如初,聪明如初,能干如初,我想有一句俗语特别适合他。”

    平旺呆问,“哪句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景荻生命顽强,看他瘦皮皱老命不久矣,内里却是一身铁骨架子,专用来欺瞒纯良的人。

    平旺可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兰姑娘,我家少东帮过你的大忙,就算坑过你那么 一回,后来也补满了。再说经商的不精明,做什么买卖?人可一点不坏。”

    一旁听着的泊三开口说公道话,“大姑娘,虽然我跟景少东不熟,本性到底是好是坏也轮不到我说,但他做买卖还是讲道理的。你也知道,上回他叫我去领七百两银子,让我照着他开的工钱单子派给大伙。我告诉他之前大姑娘说好只包吃住,他说既然换了雇主。旧的就不作数。”

    兰生吃了一惊。她不知道,他居然支付了工队的酬劳。知道这件事以后,再回过头去看,那二百两就是单独给她的,作为一个受雇的建筑师,其实非常合理。而那份他花了近两千两的营业执照,原来是慷慨赠予她的礼物。只字不提就帮她做了那么多,一张口却对她老气横秋像个教书先生,惹她讨厌。这人真是——无法理解!

    泊三看她的神情,“欸。大姑娘不知此事?”

    兰生不答。但对平旺道,“你说说清楚,他到底怎么了?”

    “少东家给我五十两,还放我半个月假回去照顾我娘。我以为他要辞了我。谁知他说半个月后不用回锦绣。但调我到兰姑娘的居安造做事。”平旺见兰生蹙眉,叹气接着道,“这几日在家中待着。我就越想越不对。真要是照少东家说的那样,兰姑娘那天看见我怎能不提。于是,我昨夜悄悄回一趟庄里,竟发现一个伙计都不剩了。按理,神仙楼卖出了好价钱,又有宫里来进货,生意再如何萧条,这些银子也够撑一段时日,但少东家好像急着要关掉锦绣。”

    泊老三点头道有理,“恐怕知道自己时日不多。”

    “平旺,你想漏了一处。”兰生虽然也觉得景荻把所有人辞了的行为十分古怪,但活不久一说还不能成立,“景氏虽人丁单薄,还有景老板。”

    平旺好像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人,重重打自己脑袋,“啊,兰姑娘不提,我都不记得大东家了。对啊,大东家只是回乡养病,即便少东家不行了……呸呸呸!”呸自己乌鸦嘴, “那究竟为何要遣散庄中所有人?”

    “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但知道景少东待你不错,连下家都帮你安排妥了。”如果不是时日不多,难道是叔侄斗,景荻干脆来个人事大清洗,换一批忠于他的人?兰生心中衡量,决定不随便说出无根据的假设,但安抚,“你先家去,别自己胡思乱想,十天后找我或找铁哥泊三都行。居安造新开,有你这么能干的人帮忙就太好了。景少东那儿,我帮你问。”

    “有兰姑娘这话,我就放心了。”平旺拱手作揖。

    平旺和泊三走后,兰生赶往皇宫赴宴,但一路却不断回想五日前的情形。让她二百两和二千两选一个,狡猾不可测的景荻;给她一个施展长才的居安造,感觉设了圈套的景荻;不留情面数落她的缺点,又好像希望她能更好的景荻。完全不像在说遗言,很平常一样啊。大荣崇尚道家,景荻又体弱病深,不会听信某个骗子,家财散尽要从道修仙去?让别人不要胡思乱想,结果她胡思乱想得更厉害。

    忽然马车震了一下,簿马在车外道,“娘娘,前面有三四十辆工料大马车堵在东武门,我们走文昌门吧。”

    兰生听到工料马车,立刻抬手张开半边窗帘。只见宫门大开,旁边停着一架再熟悉不过的竹椅轿,椅上无人,因那人正柱杖而立,与宫卫们说着什么。

    景荻还在。

    这让兰生隐隐不安的心情平落了,想他既然履约行商,不做完这笔大生意是不会修仙去的,可以有机会问他。

    “娘娘。”簿马等兰生点头。

    六皇子妃入宫,自然不同兰生平时出门,二十位佩刀宫甲卫,二十匹俊亮快马,站在任何地方,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也引起了景荻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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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完全没存稿了,这时候才写完,有啥虫啊之类的,大家谅解一下。

    但粉红还是求的,皮厚皮厚。

    聆子这几天一直缺少睡眠,昨天更是只睡了四个小时,走路都是飘浮状态,所以要去睡觉了。评论区争取明天开始管理。

    加更还是会有的,让我缓口气先。

    大家晚安,好梦!(未完待续。。)

第178章 欺寡

    景荻虽然注意到兰生的马车,大概不知里面坐的是她,只看一眼就继续和守门的宫卫说话了。

    “娘娘。”簿马第三次请示。

    “绕远和等着差不多。”兰生忽然有种感觉,此时不问更待何时?“簿将军,等料车的主人和门卫说完话,帮我请他过来。”

    簿马应声而去。

    本来门卫迟迟不放料车过去,一来要仔细检查,二来是想得些好处。簿马本是右虎营的将军,宫里当差的谁不认识,听说他找景荻,还以为景荻大有来头,赶紧换上笑脸,开始放料车过去,查得也草率。

    但簿马回来复命时,景荻没有跟来,而是随车队入宫去了。

    “景公子说月华宫今日选定吉时开工,贺大人正等,实在不能耽搁,改日再向娘娘请安。他手执工造司凭信,神情似乎着急,卑职就没硬拉,望娘娘见谅。”簿马刚知景荻是锦绣庄少东,他也知六皇子妃造楼,想来两人认识,故此并不少见多怪。就算奇怪,他既要定六皇子妃为主,也无任服从。

    兰生冷哼,“他好大的架子。我在他那儿买过造材,刚看他被门卫问难,想问问要不要帮忙而已。”

    簿马又道,“那些门卫不识景公子,即便有凭信,难免仍要问东查西。”没说景荻银子塞得不够多,“卑职去时,他们便知娘娘也识景公子,因而确认身份,就放他进去了。娘娘还是帮到他忙的。”

    兰生不再言语。放下帘。簿马对前面的手下喝声走,那些贪油的门卫怎么也不敢拦六皇子妃的车驾,一行人长驱直入,顺利来到内宫玉霞门前。

    玉霞门后,只能步行或乘坐宫轿,宫卫也不可随便入内,要拿到龙虎两营当日发放的内禁执卫腰牌。

    兰生一下车,见簿马正眼看着前方出神,就问怎么了。

    簿马双眼微眯,对着玉霞门前鱼贯而入的队伍。“我知娘娘今日进宫。所以昨日就去虎营拿腰牌,上头却是不给,说太后吩咐不过皇族家宴,无需太多人随行。我本觉得有理。但那些是五皇子亲卫。他们竟能入内宫。为何我们不能?”

    “因为六皇子还没醒,保护我一个是大题小作。”兰生这回理解得很快,“无妨。簿将军要是看到大家都出来了,而独独少了我,就回去给我娘报个信吧。”到头来,能想到可以救自己的人,只有她亲妈。

    簿马有点懂这是兰生的幽默,却还不太知道怎么反应才合适,仍一本正经,“娘娘至少带个侍女。”

    “宫里还缺服侍我的人么?”不,她想要平安出来,肯定是一个人进去为上上策。有花绝对不是带得进宫的料,那张嘴什么都说,属于最好打击报复的典型。香儿被她培养成务实型工作制的丫头,不适合高危环境。无果如果是女的,那就两全其美了。

    两人正说着,一队英武的红骑士,还有两驾沉红马车驶近前来,车辕上敲着图腾徽案。簿马立刻看出来者身份,道声东平王府。

    兰生来了大半年,连自家的家徽都记不住,更别说他家的了,但听东平王府,只觉走快点得好。但她才起速,就看到五皇子夫妇正往玉霞门慢吞吞地走。她要是走得快,就得应酬他们。嫁了老六后,借口照顾他,她入宫不算勤快,但寥寥数次,撞上五皇子妃四回。五皇子妃和她同年,但十五岁就嫁了五皇子,可能从小娇宠,贵为皇子妃又是养尊处优,生了两个娃居然还能一面娇柔天真貌。尤其爱说穿戴,头一回见她就说耳环不配衣色,发钗样式老套,且每回聊都是大半个时辰。让她大开眼界,原来古人也有对时装追求狂热的。

    鉴于时装和建筑的艺术美感相通,兰生前两次还挺捧场,然而第三回就没办法了。大概五皇子热宠府中一舞姬,五皇子妃跟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居然还央她一起去跟太后说。她当然不能答应。五皇子妃竟因此生气,招呼不打就傲娇走了。

    兰生原本没放在心上,上回入宫又遇上五皇子妃,十分没记性得问好,结果让对方冰冷冷的表情和明嘲暗讽说她冲喜之类的话冻得凉透,方知这位心眼针尖小。这时看到五皇子妃走在前面,她的脚步不由慢下,不想再因为抢道遭针尖的心生出仇恨。

    为了前面慢,忘了为后面该快。

    “兰嫂嫂。”不冷不热,听不出情绪,温淡的招呼声。

    兰生回头,见东平王妃朵氏在中间,左手亲女珍华郡主泫悠然,右手爱媳云华郡主伯嫚,雍容华贵还能福气满溢。三人身后侍女七八名,单个拎出都比得大家闺秀气质,让人赞叹不愧是第一王府。

    只有女眷,兰生心里自在一点,对东平王妃盈盈福礼,抬头却见泫冉从旁大步而来,身前还有一位褐锦红龙纹袍的中年人,一双眼峻严,面相威仪。应该就是东平王。

    “王爷,这位就是六皇子妃。”东平王妃告知夫君。

    东平王本不打算慢下的脚步踩住了,目光炯炯打量兰生。身段漂亮,不为弱柳,灵秀大方之气。蜜肤黛眉,凤眸飞俏,聪明厉害之相。当初儿子为她跟他拍桌大呼小叫,他就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个姑娘,如今看来是有些与众不同。但又如何,这女子天生就是克命薄福,居然给六皇子冲喜了。

    该来的躲不了,兰生心里叹口气,又只好侧身作福,“兰生问王爷安。”

    “好。”东平王收回目光,又觉答一字失礼,“枫儿近来身体如何?”

    大荣皇族之内,除了当皇帝那位。其他人还是照辈份称呼的。所以泫悠然称兰生嫂嫂,兰生要给东平王夫妇行礼问安。

    “托福……殿下虽还不能下床,但看得出他正努力得准备康复,我想不用多久就会醒了。”这几个月来,治病的御医们,喂药的宫女太监们,还有晨昏定醒伴读的她自己,对外一致统一口径,包括皇帝奇妃,就是这句“不用多久就会醒了”。

    东平王却对那句“正努力准备康复”不太理解。既然还没醒。从何努力?但他也不好问,含糊道声那就好,便走到前面去了。

    东平王妃放了女儿和儿媳妇的手,走过来亲切挽住兰生。神情间尽是怜惜。“孩子。辛苦你了。我相信枫儿有你这般全心全意为他求福的妻子,一定会有福报。”

    兰生微微一笑,“借王妃娘娘吉言。”朵氏也知她造房子?

    “前两日我和蜜儿到兰嫂嫂造的园子去。蜜儿只会哇哇叫,都不会讲话了。别的我也就是看个惊奇,但那九根云柱上的彩画,其中有一幅是出自鹿川名画师潘越之手吧。他的画作价值百金,虽不贵,画作数量不多,我仅收藏到一幅。”

    潘越?那个喝半壶酒就会发酒疯的赤脚汉子?听说要作漆画,他还直道不能。她问过景荻,景荻说随便找了些能画画的来。

    “应该不是。”兰生实事求是。

    “潘大师的画作在柱子上?”东平王妃诧异,也喜欢名家名作。

    “娘,您抽空一定要去庆云坊瞧瞧。我说像潘越的画法,京暮说要找验画的来。因为潘越从没作过漆画,若真是他画的,那可不得了。就算不是名家,我看京暮都得防人偷柱。”泫悠然说说,自己笑了。

    “是得去看看。”东平王妃点着头,又皱眉,“你这孩子,怎么直呼京暮京暮的,他比你大好几岁,要称兄长。”

    泫悠然挑挑眉,表示不管。

    兰生见过的,帝都为数不多的千金中,泫悠然和朵蜜是比较有个性的,一个自傲萌,一个刁蛮萌,都不伤人,两人自成一组闺蜜,好似爱热闹,却在热闹圈外,心里自有分明。与安纹佩京秋这些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显然不一类。

    “六皇子妃真能干,造楼建塔,算得当世女子第一人了。”伯嫚的声线犹如春枝出芽,很美。

    泫悠然就露出一种要笑不笑的神情,随即对上兰生,居然跟她眨了一下眼。

    兰生想,小姑子和嫂子大概也不是一类。

    东平王妃却道,“兰生不过是出钱雇工的主子,怎会又造又建的?我的儿,就跟你管着田庄是一个道理。”

    “不论是六皇子妃造的,还是六皇子妃找人造的,如今街头巷尾都说着六皇子妃的本事,连大工造设得高门槛都能轻松跨过,十分了不起。”

    伯嫚只是转述,但兰生听来,伯嫚优美的声线中仿佛吊一根极细的蜘蛛丝,隐隐有毒之感。也许是过度敏感,毕竟泫冉曾对自己有意,总觉得泫冉的老婆就不会对自己有好感。不过,有毒没毒,她都不用讨伯嫚的好,更无需应酬。

    “王妃娘娘,快开宴了,最好还是边走边说。”兰生往旁边让,想等东平王妃先过去,踩到一块微松动的地砖角,人就不禁一晃。

    根本不可能会摔,她的双肩却被人用力捉紧。

    “你小心点,走个路都不让人省心。”

    泫冉饱含关切的声音,伯嫚当场煞白的脸色,让兰生恨不得大喊一声——

    到底谁不让谁省心啊?她老公还没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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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现女生网改版了,没有重磅白金这样的好推了?

    好吧,天要下雨,文要更新,粉红要照投的哦。

    关于评论区猜测纷纷的问题,亲们知道的,老规矩,看下去就会明白滴。

    夺舍这一词,聆子表示没听过没看过。嘻嘻。(未完待续。。)

第179章 惠哥

    风,轻轻地吹。云,轻轻地飘。地上几个人,脸色却一点不晴。

    兰生还真不能顾自己痛快,要冲到嘴边的话让两排白牙咬住,对东平王妃笑道,“将冉殿下教成如此谦谦君子,王妃娘娘一定用了不少心。”

    东平王妃立刻明白兰生的用意,暗赞她剔透玲珑,本来有些尴尬的神情就轻快起来,“是用心不少,若依着他儿时皮猴样,这会儿我就没这个好儿媳了,谁家女儿肯嫁。”

    肩上的力道仍重,兰生却硬是转了身,对泫冉道谢,“刚才差点摔了,多亏冉殿下眼明手快,不然家里又多一个动弹不得的人。”

    泫冉当然不是无知,以为自己早就将她理出去了,却在白羊祭那日看她意气风发,看她扭转乾坤,看她击败赫赫有名的民间组织长风造,看她带万众拜三尊,他的心竟又狂跳了起来。

    还是喜欢她!不似从前定不下心的少年郎,只要他的脑袋有空暇,她的身影就会来占据。还有一种他从未感觉的疼痛,在夜深人静时令他辗转无法入眠。他曾以为除了他娘和他妹妹不能换,女人都是可以相互取代的。一张新,换一张旧,刚开始时面貌不同性子不同,到了后来大同小异。但他错了,兰生不同。一开始就吸引他的是什么,他从不清楚,然而他很清楚,这个女子直到此时此刻,还能吸引他的全副心神。怎么办?

    泫冉阴郁的神情忽然恢复如阳光般俊朗,语气也明快。“兰生妹妹,真是服了你,我不过扶你一把,和我娘用不用心教有何干系?跟君子更是扯不上。”

    兰生妹妹?兰生抬头,目光都快成狠瞪了。

    泫冉笑容更大,“老六是我堂弟,论理该叫你一声弟妹,不过我二人相识得早,还照以前兄妹相称吧。”

    他和她什么时候也没兄妹相称过!兰生咬唇抿嘴,笑就显得十分诡异。明明她已经帮他找了个台阶。只要承认君子所为。他为何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很多爱情就是从认哥哥妹妹开始,挂羊头卖狗肉。两方都单身的,属于爱情童话。一方不单的,往往就害人了。两方都不单的。那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会造成可怕的后果。

    “那我以后就不叫兰嫂嫂了。跟着大哥喊兰姐姐。”会搭漂亮台阶的,还有泫悠然,“娘。你说行么?”

    东平王妃心里怪儿子胡闹,却不好当众说,借女儿的台阶下来,“私下这么喊无妨,到太后皇上面前可不行。走吧,真要迟了。”伸了手,等儿媳妇来挽。

    无论什么质地的台阶,都没让伯嫚刷白的脸色重现红润,但她没有拿这样的脸色对着兰生,而是对着泫冉。

    泫冉冷冷看回去,“傻了吗?没看见娘在等你?”

    外面那么多关于世子夫妇恩爱美好的传闻,这时却似稀薄的泡沫,阳光一照就碎。

    伯嫚的目光渐渐骄傲,回身勾进婆婆的臂弯,优雅娴静得走到前面,将背后那段空间大方留给丈夫。

    贵妇正妻,必须人前美好。哪怕传闻她们的爱情实质上很虚幻,但她们长远强大的目标,持续不懈的忍耐,最终会成就人人羡慕的闪亮人生。而丈夫作为摆设娶来的她们,守到儿女长成,花嫁迎娶,有媳有婿之时,就能把丈夫们当成摆设了。到了那时,再花心的丈夫都会成为孩子一般的糟老头,对她们百依百顺。这叫守得云开见月明。所以,这个位置不是人人能坐的,智慧,耐性,手腕,天赋,还有幸运,缺一不可。

    兰生看伯嫚挺直的背影,显然有忍到白头的觉悟,但她没有横刀夺爱的兴趣,刻意走慢,想要落到最后头去。值得庆幸的是,泫冉似乎还知道分寸,任她拉开距离,再没有任何引人误会的言谈举止。

    一入禧凤宫,得知宴席摆在大殿,兰生还有些没明白,心想家宴还那么正式?

    “惠哥,那个穿得最素净,走起来一点女儿家娇媚都没有的,就是南月大小姐,也是老六的正妃了。”泫胜个子最高,声音就传得广。

    兰生已习惯泫胜充气式的腔调,倒是对他喊的惠哥挺好奇。她听说过,泫惠是北平王的独子。

    泫氏算得上一大家子,但在帝都,作为最高贵族而来往于宫中的只有皇帝同胞弟弟们东平王和西平王,以及家里人。居住在封地的泫氏子孙是不能随便入都的,而后代和直系隔得越远,享受的皇族权利也会越少。其中例外的是北平王。北平王是先帝在世时就送到封地去了,作为四兄弟中的老幺,据说十分聪颖,深受先帝喜爱。然而,一山不容二虎,最终太子立长,先帝怕兄弟反目,觉得自己快不行的时候,给幼子安排好出路。

    不过,先帝去后,并没有发生大家担心的兄弟勾心斗角。相反,皇帝与北平王的感情不比另两个弟弟少,不但特许北平王和家里人可以任意回都,北平王还拥有白龙军二十万众的边防兵权。

    兰生循声找泫惠,看到站在泫赛泫胜中间的那张生面孔,心中一亮。兄弟友爱,给予兵权,原来如此。

    生面孔,具有泫氏俊美高挑的基因,却是俏眼柳眉,樱唇玉肤。长发披肩,没绾发式,只率性编起几束细辫,嵌了三彩的珠绳。服饰也不同帝都女子风情,竖领立襟,绸窄袖收口,短上装修以皮饰,半身长裙不及脚踝,穿裤蹬靴。腰间一把半月弯刀,看着绝对不是装饰品。

    惠哥其实是惠姐。北平王没有独子,只有一个独女,取名泫惠,小名惠哥。既然无儿子可继承王位,北平王当然就没啥野心了。

    兰生瞧着泫惠,泫惠也瞧着兰生,竟同时相视一笑。她们都是独立的女子,能即刻传达友善。

    兰生轻巧福身,“惠哥多大?”

    泫惠却是作揖,“十九,比你小一岁,要叫你六嫂,还是兰生?”

    “惠哥请随意,我刚嫁进来没多久,对称呼之类的很是头疼,尤其家人同辈之间。”有些人,可以一见如故。

    “那就兰生吧,六弟比我小,你又比我大,叫嫂子你我都别扭。”泫惠说罢,伸手给泫胜后脑勺一记。

    泫胜啊呀叫疼,表情无辜,“惠哥无缘无故打我作甚?”

    “一个大男人学女人嚼舌根。兰生不像女儿家,我也不像,你最像。我看你日子过得太闲了,这回就跟着到我家去,怎样?”泫惠拍拍手,过去拉着兰生一道走。

    “我不去!”看自家亲大哥和泫冉去一年后就练粗砺了,不用想都知边关生活艰苦,“我家老大快成亲,我这弟弟怎能缺席?”

    “你又不是新郎官。缺了你,新娘子难道会哭?”泫惠说话很大大落落,飒爽之风。

    “赛儿要成亲了么?我怎没听说?”太后到,看到泫惠就高兴不得了,却佯装板脸,“惠公主好大的架子,回来三天了,也不想着探望老祖母,还要我设宴请你。”

    泫惠赶紧上前讨好,“哪有三天?回来时夜了,第二天睡到黄昏,把家里整整干净,第三天就进来瞧老祖母。老祖母比去年春天时年轻,再瞧我眼睛一圈的褶子,您这是要跟惠哥当姐妹俩了?”

    太后明知那是马屁,乐得消受,“既然来了,得陪我住上十天半个月,明日咱姐俩先比比马。”

    一群人欢笑。

    有些人生来讨喜欢,兰生不羡慕,自己要是长得再讨喜欢的话,拖后腿的要用卡车来装,只嘀咕一声。

    “惠公主?”

    泫赛不知何时站在她旁边,耳朵尖得很,为她解答,“惠哥是北平王独生女,不能继承王位,因此皇帝封她为公主,将来可招驸马,为北平王一支继续香火。”

    兰生抬面看他,“恭喜。谁家女儿这么有福气?”

    泫赛就是好喝一口,有点闷葫芦石头脸,但比好色强得多。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发掘这位才是,尽惦记着李家郎干啥呢。哎哎,这么适合当好老公的人选,而且也是世子爷,完全近水楼台睁眼瞎啊!

    “还没定。”泫赛硬声。

    “都快成亲了,还没定?”是不是一夫多妻就不用担心娶到质量不好的?这些殿下都一点不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

    泫赛耸耸肩,果然一副娶谁都一样的无所谓表情。

    兰生眼翻天头摇摆。

    “为何摇头?”泫赛耳尖,还眼尖。

    她也耸耸肩,不试图去掰正他的观念。

    别说古代,就算现代,很多豪门出身的子弟婚姻也受家族控制,对爱情没期待。像游戏,婚前婚后都可以玩着,是他们穷奢极侈生活的调剂品。物质的不缺乏,反而难以触动灵魂,而接近他们的人,不能说全部,多多少少冲着钱的面子。他们既然看不清,索性一棒子打死,养成了唯我独尊。其实,是迷路的人,以为拥有了一切,但心灵还想寻找更多,却不知寻错方向。触动灵魂的,恰恰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兰生穷过,但她甚至忙到没时间去想自己有多穷,打工,赚钱,付钱,读书,每天周而复始,在别人看来简直是悲惨世界,然而她怀抱着梦想,充实踏实,路反而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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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我发现我很善良,亲们觉得呢?(未完待续。。)

第180章 便宜

    惠哥一句好景致好胃口,太后就把摆在大殿的宴搬到花园里来了,为此整整晚了一个时辰开席。

    而当园中各处的泫家人走出来,兰生才知今日这个家宴是很吓人的正式。后宫中四位皇子的母妃都来了,三皇子五皇子带皇子妃,东平王和西平王两家人,再加上惠公主和她。在宫门口遇到东平王家三位女眷时,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看其他贵妇们,尤其是四位妃嫔娘娘的穿着,才知自己真得很素淡,素淡到泫赛确实能挑茬的地步。一片缤纷色,到她就尽头。

    巧不巧,她的座席也在末尾,与对面惠哥相对。不过作为这场家宴的真正目标人物,惠哥实际的座位是在太后身边,所以面对着空席。

    奇妃看了兰生一眼,虽蹙眉,倒也没说什么。

    这时忽然一声皇上驾到,众人纷纷起立,正要跪接。

    “既是家宴,不必跪礼。”一身金亮龙袍,面相呈现与年龄不符的衰老,但神情却相当愉快的皇帝显示了这家长子的一面。

    然后,兰生就看到了贞宛。

    贞宛是绝色,人尽皆知。但她贫乏的出身令绝色之下空无一物,只能吸引肤浅贪美的男子,而让高贵的女子们不屑。如今再看,寒酸小家子气却是一丝也找不到了。面上月华,双眸涵文,云鬓无贵饰,落七八颗小珍珠,两根简单的贝扇钗面。一身不张扬不艳奢的浅春碧纱裙,只绣三两支静开的桃花。腰间系绦。一串象牙香珠点缀。整个人再无琳琅庸俗,气质已开始积贵。

    麻雀变凤凰,被打回原形的多,但如果够聪明,借助这个凤凰世界里的力量,长出自己的凤羽,那就长久了。贞宛虽跟着皇帝来的,却没有半点骄慢,给太后和三位贵妃跪过请安,又笑着立到奇妃身边。她也看到了兰生。却也一眼再未多看。神情那么讨巧。她是皇帝目前最宠爱的女人,然而她显然成长了不少。

    皇帝坐到奇妃那桌,对贞宛服侍奇妃的举动,并未表现得怜惜不舍。由此可见。皇帝力排众议将贞宛收纳是一回事。对后宫大小排名尊贵高低还是讲究的。同时。也显示奇妃的盛宠不衰。

    倒是三皇子,瞪着贞宛的那双眼都快鼓成青蛙眼了,还好三皇子妃拽拽他。蛙眼能在皇帝注意到以前瘪下去。

    兰生不属自来熟,她对新环境的人或事多以防范戒备的心理为主,连有着爹娘的南月府,她都一直以外人的姿态观望,更别说随时能掉脑袋的皇宫了。不得已嫁进皇族,不得已要跟皇亲国戚照面,不得已处于大荣最高贵的圈子里,但她选择站在最边缘,冷观。

    不过,事不由人,这圈子不大,她又是特别另类的一个,不是站得远就躲得掉关注的。饭吃一半,皇帝就点到她,还居然称她老六媳妇,就好像他是个慈祥公公似的。

    兰生放下筷子应是。

    “你为老六造福楼,心意倒是不错,但既是为他造的,怎么卖给京家了?”皇帝的语气听不出责难不满,反而很好奇。

    兰生但答,“那园子是兰生成亲前接造,卖不卖由那块地的主人决定,兰生不好说什么。”

    “那你该买下来才是。”皇帝说得理所当然。

    “一万多两银子,兰生买不起。”兰生答得也理所当然。

    她这么一说,这群非常富裕的亲戚中就有不少人露出诧异之色,仿佛说区区一万两银子还算贵吗。

    皇帝也这么说,“你难道连一万两银子也拿不出?”转头就问奇妃,“内务局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

    奇妃脸色有些尴尬,“土地农庄加上各种金银器和首饰,合计是二十万两,报过太后的。”

    太后倒是不糊涂,“兰生出宫时,哀家不见她带嫁妆出去,自然没办法用。”

    “兰生觉得,这不是银子的事,若是花钱就能买福,殿下的身体大概早就康复了。”不抱怨嫁妆飞了,兰生语气沉静,“而且京大公子打算开茶馆,今后那里人气越旺,福气越多。单单靠一人之诚心,兰生就不费那么大力气了。”二十万两,做门面的,她要指望就傻了。

    “朕去瞧过,还听说你带万人拜三相塔,确实好意头。朕决定了,为那园子亲笔题名,从今就叫会仙缘,朕亲自为六皇儿求福。”

    会仙缘,成为帝都一大胜景,再加上京暮经营有道,引全国各地名士来观,留下赞美的墨宝无数,成为楼里珍贵宝藏。而建筑风格掀起一股模仿热,柱画木刻受富贵人家追捧,一时风头无两。

    兰生却已放下,但等新的挑战。

    “你既成亲前接造,可是有所打算?”自古轻商,但贵族谁家不做些买卖,就算经营田庄农地,也得有人买农作物。至于放租,严格来说,也算一门商务。只有皇帝这家子,是靠全国人民的税银养着,无需担心没了来路。

    “既然是从前的打算,如今嫁进来,总不会继续。等六儿好了就会开府,她的嫁妆自然要送过去,有了那些,还赚蝇头小利做什么?”奇妃笑得温和,“是不是,兰生?”

    兰生绝不会在关键的地方迟钝,答得聪明,“蝇头小利兰生自然是不贪的。”

    惠公主一直瞧着兰生,眸中似了然,“皇上大伯父,太后祖母,奇妃娘娘,惠哥看来,兰生有打算也无妨。谁也没说女子不能骑马打仗,但我就让皇上封了女将军。谁也没说女子不能从工造楼,若能担当大任,皇上开明再封个女造司。这么一来,惠哥还有伴了。”

    皇帝也似喜爱这个侄女,大笑着点头,“那得兰生真能干才行,这会儿不过造一楼一塔,朕要提拔她,会令工造司的人不平。”

    “皇上!”奇妃娇嗔,“兰生能跟惠公主比么?”

    “怎么不能?”太后发话,“惠公主不是要找伴吗?她如此看得上兰生,哀家得跟她赌一把。”

    惠公主道,“皇祖母想赌什么?惠哥奉陪。”

    “等枫儿好了再说。”太后还卖关子。

    惠公主不依,“这会儿就当六弟好了,皇祖母,皇奶奶,说嘛。”

    “枫儿好了要建六皇子府,到时候工造司会选最好的图纸模盘来建,让兰生也参加,若是获选,那支持她的你就赢了,看走眼的我就输了。你赢,自己选驸马。我赢,我帮你选驸马。当然,兰生丫头就能负责造自己的府邸。皇上封她一个临造女司官,就跟你的临危女将军一样。”

    太后这一提议,让兰生眼睛亮。六皇子府!她自己住的地方!倒是没想到能争一争自主。

    “好,就这么办。”皇帝金口玉言,“就冲着母后这番苦盼之心,六皇儿也一定能好。”

    不管是太后打算拿惠公主婚事的主张也好,还是太后为六皇子设了未来也好,兰生属于捡找便宜的好运者,怎么都不吃亏。本来家宴吃得噎,但如果每回都有这样的好处拿,她不介意勤快来。

    惠公主哈一声,“皇祖母太坏了,兰生造了会仙缘,不知给六弟积了多少福气,转眼就会醒的事,却分明是要逼我快些成亲。”自说自话跑到兰生对面坐,表示和太后保持距离,“兰生,你必须让我赢,不然皇祖母给我随便指个丑驸马,我可不原谅你。”

    “胡说,哀家怕你自己随便找,才要为你作主,恨不得把最俊最好的人配给你,怎会找丑人?”太后好笑。

    众人纷纷附和。

    所以说女儿是宝这句话,皇家有时也适用。

    “人俊心丑,我不要;人丑心俊,我求之。”惠公主果然智觉明心。

    兰生更欣赏惠哥了,微微颔首表同感。大荣的千金多数不敢苟同,少数有个性却和自己保持安全距离,只有这个惠公主,感觉同类人,很值得主动攀交。

    惠公主这么一出,大家的视线就不在兰生身上了。她该不该,或者能不能,造六皇子府是次要的,关键在于太后和公主这一赌约谁输谁赢。

    大家正说得热闹,连兰生都有了胃口,忽然内务总管季公公慌里慌张跑进园子,由于跪下时太猛,差点打滚。

    皇上不悦了,“难得惠公主也在,还多了六儿媳,你们这些奴才是见不得朕开心还怎么?给朕退下,一家人好好吃顿饭,什么事这般等不得!”

    季公公吓得都快趴了,头也不敢抬,直呼饶命。

    上一刻还是全家福,下一刻就是肃杀气。兰生想,几乎给那幅其乐融融的画面迷惑了。

    还是太后仁慈,劝皇帝道,“季公公在宫中多少年了,必定是急事,皇帝暂消气,且听他怎么说。”

    皇帝便哼,“还不快说!倘若虚惊,看朕不打你几十板子。”

    可怜那季公公,那日到南月府下旨冲喜时何等趾高气昂,这时颤巍巍如枝头残叶,还欲言又止一脸惊惧,“皇上要不要移驾……”

    没人发现,三皇子和五皇子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一冷笑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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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谋逆

    皇帝非常火大,“还不让朕吃饭了?移驾?要不要打死你再移?快说!”

    季公公真是一脑门的汗,结结巴巴道,“今......今日月……月华宫……开始大……大修,刚……刚……刚刚才拆了一个时辰,在六皇……六皇子寝殿……发……发……”要死了!要死了!

    “再结巴,拔了你的舌头!”皇帝越听越上火,拆啊修啊的事也来问他?

    “发现了一套龙袍!”舌头立刻捋直。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

    自古皇帝最忌讳什么?最忌讳有人图谋他的皇位!选个太子什么的,或者说自己百年之后怎么怎么的,那都得从皇帝嘴里说出来,由皇帝定夺。儿子们暗地里争太子相互踩,只要是背着他,不明晃晃使枪,他看不见,也没证据,当然不追究。但——龙袍?!在他还有口气的情况下,那就是谋逆大不孝!是咒他死!

    众所周知,皇帝最偏心六皇子,从小时了了的小六,到大了不佳的妖六,这个当爹的,可是风雨无阻没变过心,而且对各种反对之声视而不见,准备抗住全面压力,一定要弃长立幼,让六子传承大荣数百年基业。

    然而,这样固若金汤坚守到底也是有底线的。

    如今底线被触及,若是真事,本来交定了六皇子的大荣江山将会易主。而且一个不好,便会弄出一场腥风血雨,六皇子及其臣下。甚至许多无辜的人都会被牵连其中,经受突如其来的浩劫。

    在座的,人人震惊。但最先有反应的,当然是和六皇子关系最密切的人——奇妃。她是六皇子亲妈,六皇子在寝殿藏龙袍,就算她不知道,她仍会成为首当其冲被怀疑合谋的第一人。而皇帝对她一旦起疑,就意味着她后宫之首的桂冠摘去,和六皇子的命运共苦。

    奇妃的反应是:晕。

    皇帝回应奇妃的反应是:抱。

    这说明,尽管面对这么骇人的消息。皇帝并没气昏头。眼里目前还是清亮的。

    “传御医!”皇帝大吼。

    春和日丽的午后,刹那阴沉起来。

    季公公仍伏低了,不敢抬头,“皇上。工造司不敢再动一样东西。奴才也让左龙营李将军封锁了月华宫。任何人不得出来,就等皇上定夺。”

    皇帝不理会,直到御医局几个领头的都到了。一致诊断出奇妃只是气急攻心,没有性命之忧,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一点。

    太后也会看儿子脸色,这时方劝,“皇上还是去月华宫看看吧,不论真假,这么大的事总要由皇上决定。”

    皇帝哼了哼,“有什么好看!六皇儿尚未醒,如何藏龙袍咒朕死?多半看错了,也许是太子袍,没什么大不了。”

    帮到这份上,连兰生都觉得这爹太偏心,明摆的事实不看,可能的谋逆不看,全心全意信六儿子。真不知小时候的泫瑾枫到底怎么了了法,让他爹如此固守着。

    “皇上,看错那就最好。”东平王起身请君,“但兹事体大,眼见为实啊。”

    “行了行了,朕去还不行吗?”有点像耍小性子,皇帝起身,“大弟二弟,老三老五,两位世子,泫胜,同朕一道,看看是谁闹这么大的笑话。”

    “皇上,惠哥也要去。 ”惠公主巾帼不让须眉,面色正经,“我代表我爹。不然让我爹一问三不知,他肯定急着要回来。”

    “六殿下为兰生夫君,私藏帝袍是天大的罪,兰生不亲眼看个分明,若作有罪论处,恐难心服口服。请皇上允兰生同行。”有这么一个偏心的爹,兰生实在不觉得泫瑾枫需要藏龙袍。

    皇上想答应惠哥,不想答应兰生,但觉兰生的话有道理,干脆都应了,“好好,你俩也来。”

    一行人正要走,不料奇妃这时幽幽醒转过来,直言要跟。儿媳妇都可以去,更别说亲妈了。皇帝当然应允,且小心翼翼扶奇妃上凤辇,与她同乘。

    月华宫离禧凤宫有一段距离,惠公主与兰生共轿。但刚才两人无言的惺惺相惜,似乎因为龙袍的事,突然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令谁都没有开口,一路静默到底。

    下了轿,兰生看到景荻带进的几辆装料大马车还在,不由一怔。难道他也在月华宫里?马车已经空了,既然卸完工料造材,为什么不走?虽说只是送货,遇到这种事可算倒霉,千万别无辜受牵连。

    当瀑布,潭水,亭子组成的镜月妙景出现在眼前时,果然看到病怏怏一人垂眼枯瘦正立潭边,袖手观望的态度让 兰生心里一定,但想没事的。然而她没发现,看到皇帝后跪得稀里哗啦的一片人,景荻竟然膝盖不弯。

    “龙袍呢?”好在,皇帝也没心思注意礼数。

    一个身穿武将轻袍的年轻男子起身招手,立刻有名内卫捧了托盘过来,盘中一叠黄灿袍,金龙舞天,确实是龙袍不错。

    皇帝就算想睁眼说瞎话,在场有工造司官员,工匠工人,左龙营侍卫,众目睽睽。况且,他这时心里的滋味可谓不好受。就跟历朝历代的皇帝一样,他不能容忍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之前相信自己最心爱的儿子决不会如此,现在一件龙袍如铁证,情绪便开始逆转了。眼底酝酿着风暴,心里也有龙卷风,能将最心爱六儿的形象彻底摧毁掉。

    “这位将军。”兰生看到托盘时就觉得好笑,必须开这个口,“既然发现了龙袍,就该留在原处保护现场,不让任何人破坏线索才是。你这么捧过来,谁知道是有人嫁祸还是六殿下所为?”

    这话就像给皇帝心里的龙卷风装了刹车,嘎然停住。眼中的暴怒沉深,冷冷瞥过不远处的两个儿子,不错,他怎么可以忘了嫁祸的可能呢?

    将军姓李,左龙营今日当值都尉,因巡到明月殿附近而赶上这摊事。年轻,宫里又很“太平”,没有处理此类事件的经验。

    他让兰生问住,立刻显得憨头虎脑,“呃……卑职是怕龙袍有损……”

    兰生厉害起来嘴不饶人,“这龙袍不管是不是六殿下藏的,又不是真天子袍,有什么怕损的?就怕有人居心不良趁乱放火。”

    小李将军呃了半晌,最后指着镜月殿塌了的一处,“卑职只将龙袍取出,其他地方不曾动过,本来就压在书房墙下。”

    兰生看过去,镜月殿别处都还没动,唯有书房拆了门墙和内墙,不禁哼笑,“倒是会拆,左边不动,右边不动,偏偏拆中藏袍的地方。”

    众人听了暗道有理,连东平王都多看兰生一眼。

    五皇子想要反驳,却被三皇子拉了一把,示意他静观其变。没有美色当前的三皇子,还是有些判断力的。论嫁祸,最大的嫌疑人就是自己,越想澄清越引父皇怀疑。

    奇妃抚额痛面,皇帝便让东平王代他问,扶奇妃坐下,任她依偎在怀。

    “工造司今日这里谁负责?”东平王发问。

    采买工料的贺大人跪着,也是心惊胆战,回道,“下官虽不负责拆造,却是工造司品阶最高的了。”

    东平王点点头,“书房拆墙时,你可看见了?”

    “当时下官正催促工人搬料,虽然在场,却背对着书房。知道他们要拆墙,乍听坍塌时并未在意,直到有人惊呼墙里有奇怪包袱,下官才立刻过去看。原本靠书架的墙已全部拆除,下面压着黄绸包裹,露出一角金龙纹。下官不敢擅动,叫了李将军和季公公来,方知真是龙袍。”今日不该出门啊,遇到这么件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的大事!

    “谁最先发现墙里有物?”东平王感觉贺采办说得都是实情,至少能排除对他的怀疑。

    书房那边跑来一小吏,身穿九品官服。另有一布衣工装汉子。两人一起近前,跪呼万岁。

    小吏道,“卑职工造司丁部工长,是卑职和工役队长一起发现的。”

    工役队长道,“小的一锤子下去就觉是空的,但也粗心,墙倒后才看到下面压了东西。”

    “你等拆墙之前,可曾发觉有别处异样?”东平王问得比较细。

    两人互相看看,又同时摇头。

    “贺大人。”东平王问回来,“你既为采买,可是负责购进宫中所有修造材料?这月华宫修过几回了?”

    “下官只负责一部分,但月华殿确实是下官管辖。下官任职以来,连今日在内,也就修过三回。第一回是六殿下刚搬进来之前,五岁那年。第二回六殿下十二岁生辰之际,那时只小修了几处,却包括书房。”贺采买记忆力不错,“暗格可能是那次做的。”

    大家觉得这样的推测很正常。

    兰生大不以为然,“未必,墙里做暗格又无需复杂工序。更何况既然是暗格,怎么会交给工造司来做?贺大人陈述事实就好,不用加入自己的揣测,容易误导他人。”

    贺采买刚才看见兰生时,还以为只是长得相像的两个人,如今离得近瞅得真,方知是同一人。一声兰大姑娘差点脱口而出,但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认人,只好假装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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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傀儡

    泫胜也忍不住要说两句,“六嫂到底帮六哥,还是怀疑六哥?一会儿说可能有人嫁祸,一会儿又说做暗格不复杂,也就是六哥瞒着工造司甚至所有人偷弄得吗?”

    “我可没这么说。”兰生瞥泫胜一眼,这位殿下光长个头了。

    “我想六弟妹的意思是,六弟可以,谁都可以。”泫冉是个聪明哥。

    “不错。月华宫无主已有两个多月,这期间谁弄个暗格出来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单凭一面塌墙一个包裹,实难让人信服。六殿下自幼受皇上喜爱,为何要做这等愚蠢之事?算不上物证的物证,一个人证都没有,弄件龙袍岂不是跟唱戏差不多?”她是六皇子妃,哪怕只是一个头衔,此时六皇子和她的命运是绑在一起的,必须捍卫!

    皇帝大觉有理,看向三儿子的目光已充满怀疑。

    三皇子一对上这样的目光,惊觉再不出面反而对自己不利,“父皇,儿臣也以为此事大有蹊跷。六弟年龄尚小,时有孩子气的任性之举,却怎么也不会大逆不孝。连六弟妹都能看出这其中牵强附会,不知到底是谁叵测居心。六弟若失了父皇的信赖,儿臣便是直接获益的第一人,这一切岂不在指儿臣嫁祸六弟?儿臣不蠢,怕只怕有人想要栽赃于儿臣。泫氏从无手足害命,儿臣一向对兄弟情深意重,请父皇明察。”

    五皇子也来了,“父皇。六弟出事,便是三哥得好处,三哥出事,难道就是儿臣得好处?就是儿臣设局害三哥六弟?儿臣自认没有治国之才,只求为父皇和兄弟们尽一份心力。请父皇明察。”

    两声父皇明察,皇帝轰然头大,问他的两个兄弟怎么办。

    东平王但道,“恐怕要从人证着手。暗格虽好弄,总要有人弄。出入月华宫,能挖墙补墙不留痕迹。除了工造司。就是宫女太监。”

    皇帝道不错,“此事交给别人查,朕不放心,由你二人负责吧。”

    东平王西平王才要说遵旨。憨头李将军忽然跳起来喊声什么人。他喊得快。泫冉泫赛。再加上泫惠,三人却是动得快,眨眼就冲向通往正殿的阙廊拐角。

    趁着这当儿。兰生又朝景荻看了一眼。他仍低着头,似一道影子的存在,仿佛对这场阴谋无动于衷。虽然本来就跟他无关,但不知为何,兰生觉得不安。这不安,其实早在看到锦绣庄生意清淡的时候就开始了,还有平旺的调动。可究竟是什么,她全无头绪,以至于事情结束之后好几天,还茫然似梦一般。

    此刻却不容兰生多想,两位世子一位公主出马,当然把人捉了过来。那人长得很奸,五十多岁,头发白了大半,眼睛转得鬼头鬼脑。

    “奎雷?”奇妃居然叫得出名字。

    泫冉勾嘴角冷笑,“还以为六殿下放你回乡颐养天年,想不到还在啊。”

    “奎雷,你鬼鬼祟祟干什么?”皇帝也认识。

    到这儿后,惠公主对兰生说了第一句话,“奎雷是六弟养着的,且受重用的谋士。”

    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手下,除了小坡子一批新进,六皇子从前就没养出几个像样的人来。兰生已经无可评价。要不是因为坐在一条船上,她大概只会对妖六越来越失望,巴不得一辈子别有交集。

    奎雷踉跄跪倒,“皇上万安,奴才没有鬼鬼祟祟。六殿下突然摔伤,对我们一干人等也没来得及安排,大伙儿在家里闲得着急,所以奴才今日进宫来见奇妃娘娘,问上一问,总不能光领月俸不干活。”

    他说得好听,眼珠子却溜溜到处偷拐,先看到书房少了内墙就恍惚一下,再看到那套龙袍,神情顿时大骇。

    这么明显的脸色变化,不少人看得清楚。

    东平王立刻发问,“奎雷,你来得正好,本王问你,你可知你主子书房里有暗格吗?”

    “……”奎雷嚅动着上下两层嘴皮,“不……不知。”

    “撒谎!”心里没鬼结巴什么?东平王直觉奎雷知道,不由大喝,“来人!给我打这老鬼一百板子,看他还装不装!”

    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奎雷一开始直喊冤,但十来棍子后,变成杀猪般厉呼,“皇上饶命!奴才说实话!奴才全招了!”

    兰生但感觉,一道拦水的大坝突然破了个拳头大的洞。

    三皇子咕哝一声,“六弟养得好东西,挨十几下棍子就卖主了。”他的咕哝其实挺大声,大家都听得见,奎雷也听得见。

    奎雷苦笑,气虚道,“奴才这把老骨头,再挨几下就见阎王去了。这事又不是奴才干的,当初还拼命反对过,如今出了事,总不能冤死奴才吧。”

    “奎雷,这是何意?”奇妃睁寒一双美眸。

    “奇妃娘娘,六殿下对奴才信任重用,奴才自然心中感激。若没出事,奴才虽知情,万万不会说出去,但这会儿皇上在,您也在,王爷们也在,大家都看得真切。奴才如果不说实话,就是欺君罔上。再借奴才两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六殿下是奴才主子,但奴才也是王臣。”当得谋士,自然很会说。

    皇帝催问,“到底说什么实话?”

    奎雷仿佛下定决心,吐口气,“书房中的暗格是一年前做的,龙袍也是。”

    奇妃立刻怒斥,“胡说八道!”

    奎雷双手撑地低着头,一副畏惧的姿势,“皇上,奴才不敢说谎。六殿下做事率性而为,根本不听劝。他突发奇想,说月华宫月光充满灵气,反正自己将来要当皇帝的,不如收一套龙袍在殿中浸润月灵,等到登基时就能带来吉祥如意,兄弟也会心悦诚服。”

    说人证,人证来。且不是一般人,而是六皇子十分信任的人。

    皇帝心里的大卷风重新刮起,眨眼将以往对六皇子的种种喜爱摧毁成碎片,本就因色衰老的脸上更显得龙钟,气得全身发抖,一拳敲桌,“好个忤逆子!”

    奇妃由惊畏转而怯懦,神情柔弱,语调带哭,“皇上,枫儿……他还小……孩子心性,肯定只是好玩……好奇罢了。”

    兰生一听,这位亲妈倒戈得快了点。

    “还小?十八十九了,还小?这几年,多少说他任性胡闹的谏言,朕就是想着他还小,不过爱玩爱闹,朕小时候也跟他一样,所以无一例外都没听进耳。朕尽量记得,这孩子两岁说一岁事,三岁背全一本易经,五岁陪朕批奏折就说得头头是道。因为记得,朕处处偏心处处维护,总以为天资如是,大了能差到哪儿去?想不到啊想不到,朕打算将大荣江山交给他,他还不满足,还嫌朕活得太久,挡了他登基的路。哈哈!哈哈哈哈!”受到的刺激着实不轻,皇帝仰天大笑,又嘎然而止。

    “皇上息怒。”东平王还是比较理智的,“也不能仅凭奎雷一人之言。”

    皇帝坐着,脸色阴沉无比,一字不言。龙卷风已刮过,那份坚固不摧的信任再也不可能回来。

    东平王严面追问,“奎雷,你可知若有半句虚言,就是大不赦的死罪?”

    奎雷抬起头来,獐头鼠脑的模样只剩胆怯,“此事六殿下的几位重谋之士皆知,王爷只管叫他们来问,若与奎雷所说有出入,奎雷愿以死谢罪。”

    奎雷又对皇帝道,“皇上,奴才知私制龙袍罪为谋逆,但六皇子绝无盼皇上不好之意,只是……只是自小到大受皇上疼爱,皇上对他的期望人人皆知,才被众星捧月一般,难免心气高些傲些,不知轻重。因奴才们常劝殿下自重自律,殿下对奴才们也不耐烦了,一点小事就打发走,都是忠心耿耿敢于直言的。奴才今日敢作证言,一来是忠于皇上,二来是盼着殿下能因此懂了事理,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六皇子喜怒无常好色荒唐那些,在场的人心里多少有数,奎雷说到这份上,几乎都信了此事是六皇子所为。

    东平王对皇帝道,“臣弟会召六皇子的谋士们问话,还有暗格何时造的,又是何人所为,以及龙袍出处,都会一一查清。皇上暂且宽忧,等一切水落石出再想别的吧。”

    “还有什么可想?朕的儿子,朕的血脉,却是狼子野心无孝无仁。为何过了这些年才让朕看清楚这不是人的东西?”皇帝起身要走了,心里已给六子定了罪。

    天家有亲情,然而一旦涉及到龙椅,就能立刻心凉情薄,过去所有的其乐融融轻易抹杀掉。那个对儿子一昧盲信宠溺的父亲,突然把儿子说成了东西,却不过因为儿子做了一件老子穿得上班服。如此残酷!

    “皇上——”奇妃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垂眼看着奇妃,良久之后,伸手搀扶她起来,毕竟他对六皇子的爱一半是因爱屋及乌,叹息道,“爱妃莫伤心,那不孝的东西虽令朕失望,但朕不会迁怒于你。只不过此事不能小惩,爱妃今后若为六皇子求一句情,朕就对你母子二人一起失望了。”

    奇妃面色苍白,死死咬着唇,但道,“若他真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臣妾绝不为他多说一句,就当没生过这个孩子。”

    夫与子,抉择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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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谋忠

    “且慢!”

    “且慢!”

    两声且慢,令要随皇帝奇妃离去的脚步纷纷停了下来。一声来自兰生。

    皇帝因为六皇子的事,心情糟糕透顶,对儿媳妇当然就没好脸色,大手一挥,“兰子妃立刻回府待着,没有朕的旨意,不能擅自出门。”软禁她。

    兰生面对皇帝无一丝惧意,“皇上,此案未有定论,为何大家已当我夫君有罪?”这是她当着皇族成员的面,第一次称六皇子夫君。

    “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何可狡辩?”皇帝冷着神色,“况且此案不是一个女子管得的,自有他人查明,无需你替夫喊冤。”

    查明?做父母的都已经替儿子认了罪,还有谁会认为那个儿子无辜?虽然她嫁六皇子以来几乎没听到他的好话,但她觉得这件事闹出来的时间不对,大有阴谋的味道。

    人群两分,兰生一边,其他人在另一边。但她不是独自一人,没人注意,另一个道且慢的人静静立定在她身后不远。午后的阳光似乎让阴谋攻击到无力,她的影子和那人的影子连成一线,却是强大的一线。

    “奎雷证言过于轻巧,所说的其他人证也可买通,他刚才说六殿下为小事赶走忠心耿耿的谋士,兰生以为他和那些人对六殿下有私人怨恨的情绪。六殿下如今无意识,不能为自己澄清,这些人趁机祸害旧主,说得满口仁义。实乃小人所为。无论两位王爷能查到多少对六殿下不利的证据,既然是恶意陷害,自然早有准备,兰生怎能不管?丈夫不能言不能知,兰生不喊冤不叫屈,夫妻之拜,天地之拜,高堂之拜,算什么一世诺言!”

    皇帝看了兰生片刻,面上冷霜融了一层。“想不到朕倒是为老六找了个好媳妇。”

    兰生暗道不敢当。“兰生有几句话问奎雷,不知可否?”

    皇帝点点头。

    奎雷此时已经直起身,既然是六皇子妃问他,不跪也罢。

    “奎雷。你撒谎了吧。”兰生眼底清冷。“你根本不是来找奇妃娘娘的。而是知道月华宫今日开始大修,算好时辰来等着告六殿下一状。”

    奎雷掀高眼皮子,“没有。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属不属实,刚才你鬼鬼祟祟探脑袋时,看到的人都心里清楚。”兰生一说,众人但思。

    “我嫁六皇子时见过月华宫里所有的人,你既是重要谋士,为何不来贺喜?”所有人都知道奎雷,兰生却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奴才......奴才有阵子没进宫了。”比起刚才说话的痛快劲,奎雷突然需要想一想才能回答。

    “你可认识小坡子?我听他说六皇子溺水后遣走一批人,其中有为六皇子平时出谋划策者。你可在其中?”六皇子突然爱清静,也许因此能帮他刷刷清白,“刚刚冉殿下以为你养老去了,不是很久不见的意思么?”

    泫冉抬眉,暗赞她心细。

    “......”没料到六皇子妃难对付,奎雷又想半天,“不算遣出,只是暂用不着奴才而已。奴才有进宫腰牌,若是遣出,怎能进得宫来。”

    “这还不容易,谁想你进来作证,谁就给你腰牌。”兰生不看变脸的三皇子五皇子,没证据,不点名。

    奎雷却禁不住瞄两位皇子一眼。

    这一眼,看到的人又不少,但都聪明,一个也不说。

    “子妃娘娘,奴才知你护六殿下心切,毕竟夫妻情分在,但也不要信口开河。奴才刚就说过,不止我一人知道此事,问问别人就明白了。”奎雷极力辩白。

    “我与殿下有三个月夫妻情分,殿下与你有多少年知遇之恩,不过看起来你不太懂得知恩图报啊。”很明显,小人。

    “奴才已说过其中原因,也是不希望殿下一错再错。龙袍又不是奴才挖出来的,迟早要真相大白,殿下不能说,便由奴才说,早点老实交待,也能有改过机会。”奎雷老调重弹。

    “皇上。”兰生却不理奎雷了,“请找有经验的泥瓦匠来。既造暗格,必用新土新漆抹墙,他们一看就知是一年前抹的,还是最近才抹的。”

    奎雷一惊。

    连皇帝都看出他脸色变化,心里就知还是有蹊跷,对东平王吩咐,“照兰生说的,找泥瓦匠看。”

    然而,信任一旦决堤,很难立刻恢复,再加上六皇子长年做得不像话,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皇帝但觉无风不起浪,对这个儿子无法再盲护下去。

    东平王应是。

    “不必了。”

    眼看兰生找出突破口,这声不必令她的心慌张乱跳,呆呆瞧着瘦弱得只剩骨架的那人走上来,连跪都无比艰难。她不能扶,不能帮,不知他搅进来的意图,手脚僵住。

    “你是谁?”皇帝皱眉问。

    “草民景荻,是锦绣山庄少东,今日来送造材。”景荻跪在那儿,上身直挺,抬面大方对着每个人。

    奎雷听到锦绣山庄,脱口而出,“你是......你是景胖子的什么人?”

    “奎老记性真差,八年前叔父带景荻见过你一面。”

    瘦得不成人形,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双颊死灰色,额面沉病黄,任谁看了都觉丑,也觉他大限将至。

    奎雷想起来了,“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景氏一族有怪病,代代相传,景荻和叔父都难逃此劫。”笑也不是笑,只是皱累了一层皮,“皇上,草民可证奎雷撒谎。”

    奎雷咄一声,“竖子不要口出胡言,暗格之事你叔父都不知,你又能作什么证?”

    “奎雷,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六殿下重用之人?”景荻突然连咳,弓身面地,几乎让人以为他就要咳没命了。

    兰生不能动。她有脑,哪怕是为景荻说一个字,都会让自己和他成为阴谋的牺牲品。

    “……皇上,草民无官职在身,但草民叔父是六殿下所养家臣,自六殿下九岁起就跟从侍奉,一直在外打点六殿下的土地和事务,更建立了锦绣庄为殿下拓展财资。”景氏原来是这样的身份,六皇子原来是锦绣真正的主人,“锦绣庄虽在我叔父名下,但我叔父与六皇子有约在先。契约与锦绣庄的存银都放在天宝银号之中,皇上可查。而我叔父更是每年巡视六殿下各处土地,主管都识他。”

    皇帝看看奇妃,“爱妃可知此事?”

    奇妃脸色仍凄楚,但神智清晰,“臣妾不知景氏,但枫儿确实很早就问我要去了他名下所有,说要自己打理。臣妾拗不过他,想那么小的孩子懂什么。他说会找最信任的能干人帮他,又跟我约法三章,一年为期。一年后他给我看了五万两的银票,臣妾就再也不过问了。皇上那时常说枫儿聪明,臣妾便信他。”

    皇帝叹口气,“难道当朕真是偏爱无理么?”

    皇子出生起就会陆陆续续分到土地田庄,还有皇帝的各种打赏,受宠的六皇子也不例外。但皇子成年前,这些一般都由母妃或母妃娘家代管,大家怎么也想不到六皇子九岁就知养自己的家臣管自己的财产。

    景荻这时说话带了痛喘,“六殿下谨慎,外面的一切事务不曾告知奎雷等谋士,我叔父只以生意人的身份与他们接触。我叔父病前,六殿下已说奎雷等人有异心,叔父劝殿下驱逐,殿下也同意了。”

    奎雷冷哼,“难道听你一家之言?你叔父呢?有本事让他来与我对质。”

    “我叔父前些日子已病故。”景荻更冷。

    兰生愕然。事到如今,简直不知说什么才好。锦绣山庄,景氏叔侄,竟然和六皇子密切相关,而只露过一面的肥景已经死了?她脑袋里一片浆糊。

    “叔父虽不能来向主表忠,但还好他没看到你这张小人无耻的嘴脸,做得出卖主求命这种卑鄙之事。要不是我今日送造材,差点让你谋害了殿下。”景荻又咳。

    奎雷再跪,“皇上听到没有?这小子说奴才卖主,那就是承认奴才没有撒谎。暗格确实有!龙袍确实有!”

    “景荻,你的身份朕自会派人查明,此时朕姑且信你所言。你叔父既是六皇子最信任之人,他如今病死,你又如何证奎雷说谎?”皇帝喝问。

    “叔父临终前写了一封长信,让草民能够接替他的位置继续侍奉六殿下,信中将月华宫的秘密告诉了我。此信也放在银号中,草民绝不敢随便虚言。”

    秘密?兰生忽然不想听了。景荻叔父死了,景荻遣散庄里伙计就不是夺利。锦绣山庄是六皇子出的本钱,又帮六皇子赚钱,弄空了必定也和六皇子有关。然后,阴谋就发生了。景荻这日入宫,看似巧合,却和奎雷一样,都存着别样意图。奎雷告发主子谋逆,景荻公开身份反道奎雷无耻,这时又说月华宫的秘密。

    难道如奎雷所言,暗格龙袍确实是存在的?!兰生有着这样强烈的感觉。别说!别说!她咬唇瞠目,看着景荻那张不成模样的脸,何时竟似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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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尽劫

    有些时候,成为旁观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兰生和景荻,关系不暧昧,道得清,很明显,从桌友到雇主,一直分明。两人连像样的朋友都不是,因为认识的时间不够长,来往的次数十指到头。但假以时日,他和她或者可以成为不错的伙伴。虽然被他算计,却也在被他教导,让他扶一步放两步,骂他的时候,气他的时候,回过头来,她已经走上了自己想走的路。而他功不可没。

    这样一个人,不似他人的面好,不似他人的明恶,赞是真心,训是真意,给予她能力的肯定,给予她平等的尊重。

    然而,这人此时正打算去做一件事,她不知道,却能感觉危险的事。但她必须像陌生人一样,站在这里旁观,被迫冷漠遥远。

    景荻道来,“殿下十二岁生辰时,趁工造司进行修缮之际,叔父在书房弄了一处暗格,并在暗格中放了龙袍一件。当时,锦绣山庄也负责工料,他可光明正大进出,也可安排工匠冒充车夫。叔父不知请教了何人,但道如此可稳保六殿下继承大统。然而,此事别说奎雷不知,连六殿下也不知情,完全是我叔父一人所为。”

    景荻的话出乎人们的意料。本以为他会全力捍卫六皇子清白,否认一切到底,但居然承认暗格龙袍,只不过时间换了,主谋者也换了。这让他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可信。

    “如六皇子妃所说,请有经验的泥瓦匠一验即可。而且龙袍距今已有六年。保存再好,比起一年新的袍子也会显出不同。叔父信中还说,龙袍上绣了六殿下的生辰八字和大名……”

    奎雷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暗道稀奇,自己准备龙袍时,并没有生辰八字,还有辟邪符之类的东西啊。

    “还有,龙袍里襟有个暗袋,袋中装了一道避邪符。”描述得如此细致。

    皇帝立刻命人呈上龙袍,与东平王西平王一齐看过。果然一点不错。

    奎雷硬着头皮强辩。“你说你叔父一人所为,六殿下不知情,谁能相信?”

    “殿下或许天资聪颖,善于用人。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想得到谋逆这种事么?”景荻但道。

    “那可说不准。”奎雷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宫里问你买造材,你肯定怕暗格藏不住,故意换了一套旧龙袍保殿下。一年前的龙袍是我放的。根本没有生辰八字,也没有缝入辟邪符。”

    “你真是说得越多漏洞越多。你既反对殿下放龙袍,为何殿下还会让你去办?”豌豆说过,景荻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这个聪明人对付奎雷,奎雷没有机会,“明明是你对殿下怀恨在心,意图栽赃陷害。龙袍是你放的?那么殿下有事,你也逃不过同罪。”

    “我说错了,我没放,是趁殿下不在偷偷瞧过了。龙袍既是你叔父放的,谋逆同罪的就是你叔父,还有你。你叔父病死,就得由你替他掉脑袋!”奎雷开始昏头。他就是怕死所以才背叛旧主,怎能和那个即将失宠的六皇子同罪呢?

    “皇上,草民既敢说出真相,便已有赴死之决心。叔父临终前就是怕他一时错行害了六殿下,让草民想办法将龙袍取走。今日草民前来,确实有目的,但并非换袍,而是取袍,不料被奎雷这等小人抢先,阴谋害主。皇上圣明之君,即便我主有失察之误,却绝不应该大惩其过。”

    景荻之凛然,奎雷之慌乱,让人一目了然该取谁家之言。

    奇妃最先看出有利于自己儿子的形势,“皇上,若真是这群蠢奴才自作主张,枫儿也是无辜受害啊。”

    一波三折,皇帝都糊涂了。龙卷风不能刮回去,但好像也不能太草率,除了交待弟弟们好好查之外,气也气不得,急也急不得,只是心情无论如何好不起来。

    “皇上,叔父还告诉草民一个秘密。”景荻却没说完,“但愿因此皇上可知我叔父言之凿凿,并无半点虚假。”

    “说。”皇帝也干脆起来了。

    “叔父说那边假山石下有一间密室。”景荻指过去,同时眼缝之中将奇妃的大惊失色尽收入,声音嘶嘶似冰刀,“叔父效命六殿下之前就在了,信中说小时候殿下常去密室里待着,似乎是玩藏宝游戏之处。殿下信任叔父,曾带他去过一次。”

    兰生发现,那正是六皇子摔头的假山。

    景荻又对奎雷冷笑,“奎老,你既知六殿下的暗格在何处,应该也知密室所在,不妨打开让皇上瞧瞧?”

    奎雷冷汗涔涔,压根不知。

    皇帝哼道,“你这奴才可真受主子重用,一问三不知。等着,若查出你半个字谎话,朕将你五马分尸!还有,你到底是怨恨,还是受人指使,总有办法让你说出真相。”

    奎雷眼中睁满血丝,看到三皇子蓄满阴冷的眸子,更是吓得魂不附体。此时已不是自己保命的问题了,若不能加罪给六皇子,最后还牵出三皇子这个主谋,他全家都会没命。他必须想个办法,就算六皇子一时不倒,也要保他家里人性命。

    “景荻,你可知密室如何开启?”东平王问。

    “转动假山上那棵独松下的圆石,假山里的暗门就会打开。”景荻道。

    东平王立刻示意李将军,李将军连忙过去,果然转动了石头,听到里面传来声响。

    东平王就对皇帝道,“皇上,不知密室中有无危险,臣弟带人进去就好。”

    皇帝看看景荻,“你说是六殿下小时游戏之处?”

    景荻点头,“叔父信上这么说的,又是临终之言,草民相信他 。”

    皇帝便当步往假山走去,“事到如今,朕不知该信谁,还是眼见为实得好。大弟二弟,随朕一走吧,免得朕有看不清的地方。”

    李将军带人先进去开道,紧跟着皇帝,奇妃,两位王爷,三位殿下都进去了。只有两个内卫守在假山口,而兰生和泫惠没跟,景荻跪着,奎雷跪着。

    “惠哥不去?”兰生想找机会和景荻说话,最好这时就剩俩。

    “我虽好奇得不得了,却最怕黑漆漆密室山洞之类的地方,总觉得不祥。”惠公主笑了笑, “瞧今日这波折越闹越大了,不那么容易收拾。不过你也别过于担心,六弟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只要不是他主谋这桩糊涂事,小惩大诫而已。”

    “我不担心。”兰生只是尽力不要跟老六一起沉没,这时担心更多是--

    “你能为六弟力争清白,我很佩服你。其实见到你之前,我已知你嫁给六弟冲喜,以为你对他没有一点感情。”惠公主拉着兰生的手,同时朝着假山口凑近,又好奇又顾忌但听不听,“希望六弟醒了之后能珍惜你。啊,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你俩进去一个瞧瞧,守着门有什么用。”惠公主对守卫道。

    一个守卫跑了进去,另一守卫,惠公主和兰生三人都冲着假山,忽然听到奎雷一声咬牙切齿得吼--

    “臭小子,老子活不了,也得拉你垫背。咱俩一起到地狱里见你叔去吧!”

    三人惊转身,只见奎雷掐着景荻的脖子,一脸要他命的模样。景荻虽病弱,生死关头倒也使出了点力气,一边捉着奎雷的手,一边拿脚踹他。但奎雷的力量到底大得多,为了躲开景荻的踹,往后不断退,同时手上用力,掐得景荻死气的脸竟出现一片红润。

    兰生反应最快,边跑边喊,“住手!”

    惠公主的脚步声,守卫的脚步声,跟得那么近,但谁也没来得及,眼睁睁看着奎雷一脚踩空,带面红耳赤的景荻摔进镜月潭去了。

    奎雷掐着景荻的动作变成了胳膊箍脖,大喊,“我不会......”咕噜噜......“游水......救......”咕噜噜......他抱着要和景荻同归于尽的念头,死到临头却喊救命。

    景荻的脸一直被奎雷压在水面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但奎雷也迅速沉了下去。

    守卫过去拉,手在水里捞了好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拽出来。

    惠公主催,“下水救人啊!愣着干什么!”

    守卫哭丧着脸,“卑职不会游水。”

    惠公主急死了,“不会游水还不赶紧叫会水的来,你知道这潭水多深吗?两个重要证人,死了你负责啊!”

    守卫赶紧跑去喊人。

    惠公主脚下打着转,“我也不会游水,真是--”见兰生一脚跨空,她一把拉住,‘你干什么?难道你会游水?‘

    兰生神情茫然,“不会也得救人。”她以前是会游泳的,但本尊和水是冤家,不知临时让这具身体浮起来且救一个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会怎么救?”惠公主用力拉兰生,“没事的,很快就有人来了。”

    兰生的力气不比能打仗的惠公主小,竟然奋力一抽就脱开,反身跳下潭去。

    惠公主愣住,随后一跺脚,“这不是添乱吗?”声音陡高八度,“快来人,六皇子妃落水啦!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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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大国师长千金,可以压霸的身份,不赖不赖。然后发现娘不亲爹不疼,一家子当她死人,没事没事。又说她克母薄命,又说她吃白饭,哼,小火小火。大荣朝崇尚易经,一本治天下,卦师术者满街开花,大家争相请教出入平安。分明是歪掉的跑道,怎能有她的用武之地,连嫁人都被嫌大龄。眼看一路大下坡,她突然听到——“二百两银子,谁与我造华屋?”这就叫,是金子总不会发霉的。还会发光,大大得发光!御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御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御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