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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全文阅读

作者:若水     穿越之太乙仙隐txt下载     穿越之太乙仙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二章 暗香迷离春意好

    猗天阁沧浪坊,夜。

    春静儿贴着墙壁慢慢地移动,石壁隔着单薄的衣裳将一阵阵冰冷传递而来。

    前方有两名骑着英招的卫兵在那驻守,春静儿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知该如何过去。

    两个卫兵或者是巡夜巡得太久了,开始停在角落互相交谈。

    春静儿在黑暗中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在耳鼓间快速敲动的声音。幸运的是,这两个卫兵始终没有发现她。

    溜过去后,她急速跑着,明明是光着的脚丫,她却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发出巨人般的震响,这种震响简直可以让整个猗天阁的人都听到。

    她不得不放慢自己的脚步。

    一直来到琼林苑,她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守卫,也不知那些士兵是不是跑去偷懒去了,她心中一喜,赶紧跑了进去。

    来到苑内一个白玉砖琉璃瓦的屋子前,她站在那里,将双手按在那跳动的心口处,心如小鹿般乱撞。

    她有从丹凤宫一个人跑到这里的胆量,然而面对眼前这简简单单的一道门,她却没有勇气去敲它。

    春静儿紧紧咬了一下自己的唇,踏到门前举起手,却又犹豫再三。

    他会怎么看我?

    一个投怀送抱、不知羞耻的女人?

    又或是一个表面柔静,骨子里却比妓女还**的郡主?

    这门,她竟是无论如何也敲不下去。

    然而,门虽然没有敲响,它却自己打开了。

    她吓了一跳,紧捂着嘴,才没有让自己叫出来。

    风魂微笑地看着她,问:“春郡主是来找在下聊天的么?”

    风魂将她让入屋内,屋内一片漆黑。风魂淡淡地往夜空看了一眼,这才将门关上,飘到桌旁点燃精制的琉璃灯。

    灯光照亮了整个屋子,他回身看向春静儿。

    春静儿发髻凌乱,足踝光光的,连鞋子也没有穿。她的身上穿的是一件单薄的桃红诃子,外面只是匆匆地披上一件半透明云光纱衣,这样的穿着根本不足以让她抵御住夜间的寒冷。

    她的身子轻轻地发着颤,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紧张。

    “春郡主,”风魂看着她,道,“夜半三更,郡主可是有什么要事要找在下商量?”

    他本就一夜未睡,虽然没有点燃烛火,却始终踱着步子。傍晚时,红线那丫头莫名其妙地留了一封信,信中说她要去找回太乙天书,让师父不用担心。然而到现在红线还没有回来,风魂又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如何能够不去担心?

    却没想到红线没有等到,等来的却是春静儿。

    春静儿鼓起勇气,目光凄离地看着风魂,颤声道:“风公子……带我走吧!”

    风魂怔了怔,他若有所思地往窗纱处看了看,那里有人影闪过。他知道那是听到动静过来查看的慧红,慧红发现半夜来找风魂的是春静儿,也就没有进来,而是替他们守在外面。

    风魂踏前两步,站在春静儿面前,沉声问:“春郡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春静儿抬头看着他的脸庞,静默地流出泪来,轻声道:“晚边的时候,素盏公子来到朝元宫向我父王求亲,想要父王将我许配给他。父王他、他答应了。”

    风魂心中咯噔一响。

    金德王会将春静儿许配给素盏呜尊,那岂非意味着在这场东方苍天的纷争中,金德王已经决定了要完全站在高天原一方?

    春静儿低下头,怯声道:“春静儿薄柳之质,自知配不上公子,却、却只想一辈子陪在公子身边,就算是为奴为婢也……也是好的。”

    她说完这话,羞得整个脸儿都红了,又不知风魂会怎样看她,定在那里忐忑不安。

    风魂看着这个竟敢在三更半夜穿着亵衣披着薄纱来找自己的少女,讶异之余,倒也暗生敬意。作为一个郡主,要有什么样的勇气,才能做出这番红拂夜奔的举动?

    他问:“你父王将你许嫁的事,可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春静儿轻轻摇头,道:“不是,只是天黑时听到几名宫女在背后谈到此事,她们还以为我没听到。于是我又跑去问母后,母后也说素盏公子确实来朝元宫内求过亲,只是父王还没有决定。但、但那几名宫女都说父王已经答应了,我、我又急又害怕,于是就、就这样跑来了……”

    风魂轻叹一声。

    在他耳朵,传来慧红的警告声:“大哥,有许多人正在过来。”

    风魂略一点头,伸手弯腰,立时便将春静儿抱了起来,往床上走去。春静儿吓了一跳,脸色既生红晕,又带苍白,虽是她自己夜半跑来找风魂,但女孩子对爱情这种东西本就看得极是美好,若是这个男人就这样趁机糟蹋她的身子,对她来说,却也难免会有些失望。

    风魂却只是把她放在床上,将被子拉过来,盖在她那春光外泄的玉体上。他看着春静儿,低声道:“静儿,你被人骗了。”

    春静儿睁大眼睛,不明白地看着风魂。

    风魂道:“我与伊奘诺尊之间仍在紧张对恃,你父王就算真的把你许给了素盏呜尊,也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泄露出来,你和你母亲都不知道的事,那几名宫女怎会知道得一清二楚?由此可见,她们根本就是被人收买,故意说给你听的。”

    春静儿身为郡主,只怕一直有人时时监视着她,要看出她对风魂的心意,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

    风魂又道:“明天就是你和你妹妹的成人之礼,前来观礼的人实有不少,从丹凤宫到这里,守卫何等森严,你却能一路过来而不被人发现,分明就是有人暗中放你过来,而且那人在你猗天阁中的地位绝对不低。那人对你的性格想必非常了解,才能安排好陷阱,让你就这样跑来找我,好藉着这个机会让你我二人身败名裂。”

    春静儿脸色苍白。

    此时,她已清清楚楚地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骚动,其中的几声怒叱显然来自她的父亲。

    若是被人看到她穿着亵衣夜半三更跑来找男人,那真是什么道理也不用说了。

    风魂用手将她那凌乱的发丝从惊慌的脸上拨开,微微一笑,道:“静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把你带回去的。”

    说完,他站起身来,就这样负着手往外走去。

    春静儿呆了好一阵,忽地一羞,将被子拉高遮住自己的脸,喜孜孜地想:“他、他叫我静儿……”

    风魂走出这白玉壁琉璃瓦的屋子时,金德王与李逻已带着人赶了过来。

    火光晃动,金德王的面容显得阴阳不定。

    风魂微笑道:“如此深夜,不知阁主急急赶来,所为何事?”

    金德王犹豫了一下。再怎么样,他也不好意思说是女儿半夜失踪,自己跑到这来找女儿来了。只是他看看身边的几位侍卫,见他们暗暗点头,均表示确实看到春静儿进入此间,心里不由大怒。

    做父母的,自然都不会觉得自己女儿荒淫无耻,更何况春静儿本就是一个温文知书的好女孩,于是在他看来,春静儿会半夜私奔到这里,必定是受了风魂的勾引。

    而风魂那善意的笑容,在他眼中更是像阴险奸狡的淫贼所做的伪装。

    他看着风魂,淡淡道:“青元真君勿怪,只是我宫中走失了一名宫女,有人看到她进入此间,本王只好带人来这里搜一下。”

    风魂继续微笑,道:“莫非阁主怀疑,是我拐带了那名宫女?”

    李逻见金德王为难,赶紧上前一步,朝风魂拱手道:“那名宫女在丹凤宫无端端地刺伤春郡主,似乎有疯癫之相,明天便是两位郡主的芳辰,敝上担心她会生出是非,所以才到处寻她,还请公子多多体谅。”

    风魂佩服地看了李逻一眼,将找回私奔的郡主说成是寻找疯癫的宫女,倒确实是很有急才。如果风魂仍是不肯让人搜上一搜,只怕更增金德王的怀疑了。

    不过,要是让他们搜了,那就不止是怀疑,而是事实了,被这么多人亲眼看到春静儿身穿亵衣躺在他的床上,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更何况春静儿为他而来,他总不能置这样一个女儿家的名节于不顾。

    他叹道:“本人可以向阁主保证,今晚并没有什么宫女跑到这里,不知阁主是否相信?”

    金德王对他本就已生出怀疑,又如何肯相信他所说的话?

    李逻略带歉意地道:“天色昏暗,也许她悄悄溜了进来,只是公子未曾发现罢了。公子何不让我等搜上一搜,也好彼此安心?公子若是担心受扰,可由末将一人进去看看,若是没有找到,李逻明日一早,必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公子负荆请罪。”

    风魂苦笑,事情说到这种地步,他要是再不退让,那简直就是不近人情了。

    此时,住在附近的焰华仙子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风魂与金德王的对恃,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风魂将目光淡淡地朝金德王和李逻等人扫了一眼,放下脸冷冷地道:“琼林菀这么大,诸位不先去其它地方寻找,却是直奔我处,分明就是对本人全无信任。我本以为自己今日乃是猗天苏门阁的客人,如今看来,莫非猗天阁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让人齿冷的么?”

    事到如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金德王见他态度突然变得如此傲慢,更是心头大怒,忖道:“如果我女儿不在他的房中,他又为何如此心虚?我本以为他身为太乙救苦天尊的传人,绝非奸恶之人,却没想到他竟是如此的无耻。他必是觉得诱走春静儿后,我为女儿名声着想,便不得不把春静儿嫁给他,以此争取我金天氏对他的支持。”

    想到这里,金德王看着风魂,语气僵硬地道:“真君既是我族的客人,我族自有义务保证真君的安全,况且那名宫女伤了小女,本王亦不能弃之不管,无论如何,本王也得在此搜……”

    话音未了,身后传来一声怯怯地呼唤:“父王,出了什么事?”

    众人愕然回头,却见春静儿竟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在她身边,还站着身穿红衣的薛红线。

    春静儿身上穿的是白日所着的那件桃红色彩蝶长裙,外罩桔黄色对襟短衣,她看着僵在那里的众人,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差点引发冲突的人。

    金德王见女儿无事,赶紧问道:“春静儿,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春静儿委屈地道:“女儿也不明白,女儿本是在宫里好好地睡着,谁知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一场梦,等醒过来时,不知怎的就来到琼林菀了。”

    红线也道:“我本在外头散步,见春郡主一个人走来走去,仿佛梦游一般,担心她有事,又不敢随便将她惊醒,只好陪在她身后走了一段,好在春郡主自己醒了过来。”

    金德王心中疑惑,想到:“如此听来,春静儿只是在梦游而已。只是以前并不曾听到她姐妹二人有谁会梦游,倒也奇怪。”

    虽然如此,他倒也放下心来,女儿梦游,总比女儿三更半夜偷人要好。只是想了一想,他还是有些怀疑地回头看了风魂一眼,心想春静儿既然不在他的房中,他为何要如此固执地不让别人进去?

    正想着,一个俏丽的身影却从风魂的身后走了出来,低声问:“大哥,出了什么事?”

    风魂干咳一声,道:“没事,只是丹凤宫有人走失,阁主正带人四处寻找。”

    金德王和一众侍卫定眼看去,见出来的分明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女弟子慧红,又见慧红衣裳不整,发鬓凌乱,分明便是急匆匆地穿好衣服走出来的,这才“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风魂为什么不肯让人进去。

    慧红红着脸儿看向金德王,道:“阁主莫要误会,我只是睡不着觉,前来寻我大哥聊聊天,也、也没做什么别的事儿,阁主可莫要说出去,万一被我师父知道,那、那……”

    金德王赶紧道:“姑娘放心,本王决不会让人四处乱说闲话。”

    慧红是代她师父云华仙子瑶姬前来观礼,而云华仙子却又是天帝和王母娘娘的女儿,金德王自然不敢轻易得罪。再说了,云华仙子的女弟子偷人,又不是自己的女儿偷人,自然还是装作没看到更好。

    而风魂则趁机将金德王身边这些侍卫的表情逐一收入眼中,有些人看到慧红从他的房间走出来,在那暗自窃笑,连看着他的目光都带着一种男人间的理解和羡慕,还不时偷看衣裳不整的慧红几眼。还有几个,却在暗中互相对望,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显然,他们都是确知春静儿已进入风魂房内的,却不知为何出来的却是慧红。

    这时,李逻的表情也映入风魂眼中,让他心中震了一震。那一瞬间,他很确定李逻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敌意,只是当他看过去时,对方却马上换了一种表情,变得善意和谦卑。

    这个人很不简单!风魂心中凛道。

    既然找回了女儿,金德王也就不再多留,很快便向风魂告辞,带着春静儿和李逻等人离开了琼林菀。

    在金德王走后,风魂这才负着手苦笑了一下,转身看向慧红,道:“还是你有本事,李逻分明还带了不少妖术师躲在暗处,你竟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把春静儿弄出去……”

    慧红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哥,春郡主还在里头。”

    风魂怔了一怔,掠至屋内,果然,春静儿仍然躺在床上,她身穿亵衣,见这么多人跟了进来,也不好意思从被窝里起身,只好羞羞地缩在那里。

    红线和焰华仙子也跟了进来,并顺手把门关上。红线看到春静儿躺在师父的床上,一边想着师父勾引女孩子的本事果然非同凡响,一边又怨道:“师父啊,你也太不小心了,就算要诱拐别人的女儿,也不该这么简单地被人找上门来啊?还好没有被人捉奸在床,否则的话,我太乙一脉的颜面可都要被师父您给丢尽了。”

    喂,我是师父还是你是师父?风魂郁闷地看着自己这个大弟子。

    焰华仙子也忍不住劝谏道:“少主,我身为下属,本不该多说,但这种有亏私德之事,在大荒境偶一为之也还算了,此处却是别人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风魂一边叹气一边道,“不过,咳,你们真的是误会了……”

    红线撇了撇嘴。

    焰华仙子见风魂不肯听劝,只得再尽良臣的义务,道:“少主,虽说忠言逆耳,但我还是要说……”

    “不逆耳,不逆耳。”风魂简直想大哭一场,自己的形象真的就有这么糟么?

    春静儿见自己害得风魂被人误会,心里一急,赶紧道:“不、不是那样的,是、是我自己跑过来的。”

    红线和焰华仙子还是不太相信,慧红却是掩嘴笑道:“此次确实不关大哥的事,依我看来,恐怕是有人想利用春郡主的清白来陷害大哥,以影响金德王对大哥的好感,让猗天苏门阁站到高天原那一方去。”

    风魂点了点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恐怕要害我的人就是李逻。”

    焰华仙子和红线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十三章 猛虎伺视狼烟起

    风魂却先看向红线,不解地问:“静儿还在这里,那被带回丹凤宫的那个却又是谁?还有,你前面几个时辰到底跑哪去了?”

    “那个假郡主其实是小方。”红线将她与小方结拜姐妹,然后一同去夜叉族的藏身之处寻黑羽报仇的事说了出来。她冷笑一声,道:“她刺了灵凝一矛,我也还了她一剑,不止如此,她自己的族人都还射了她几箭,我就不信这样子她都还能活下去。可惜,天书还是没有找回来。”

    风魂这才知道红线竟是帮灵凝报仇去了,虽然对她说也不说一声就身赴险境的做法有些不满,却也略感安慰。也幸好小方和红线及时赶了回来,助他解了这场莫名其妙的危机,否则,真的要是被金德王带人“捉奸在床”,害了自己也就算了,连春静儿的清白名声也都毁了。

    焰华仙子问:“少主为何会怀疑李逻?”

    风魂道:“首先可以肯定,静儿的父亲金德王确实是被人在暗中利用了,而有这本事利用他的,必定是在猗天阁拥有实权,又极受他信任的人。那人不但了解静儿的性情,能够收买宫女用话语诱使静儿相信她父王真的要把她嫁给素盏呜尊,并放松路上的巡逻,让静儿一路到达这里,甚至还能马上让金德王知道静儿失踪,并让他直接找到这里来。试想,除了李逻,金德王身边还有谁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焰华仙子等人不由得点了点头,春静儿却颤声道:“怎、怎可能是李将军?父王那么信任他,他、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风魂却叹道:“其实在灵凝和隐娘上次出事时,我便有些怀疑,李逻在猗天苏门阁中被称为剑圣,并掌握丹凤宫和朝元宫的防卫,青耕夫人在宫中偷偷对隐娘施展魇法,他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如果没有他这种在猗天苏门阁影响极大的人物进行接应,黑羽和青耕夫人又怎会那般容易地便找到灵凝,害得灵凝身受重伤,险遭不测?依我看来,若非李逻已被伊奘诺尊收买,那就是他从一开始就是高天原安插在猗天苏门阁中的内奸。”

    春静儿道:“那、那父王岂不是会有危险?”

    有一个那样的人时时刻刻守在身边,金德王的性命已等于是完全掌握在伊奘诺尊手中。

    “难说,”风魂道,“如果你父王肯全力帮助高天原对付我的大荒境,那伊奘诺尊至少目前不会去害他性命。但李逻会在暗中弄鬼,那么可想则知,必定是你父王心存犹豫,甚至是有心站在我大荒境一方。若是心存犹豫还好,要是你父王真的决定了要站在我这一方,恐怕李逻马上就会取他性命。”

    春静儿花容失色,焰华仙子和慧红也不禁沉重地对望一眼。大荒境在与伊奘诺尊的争斗中本就处于劣势,而猗天苏门阁又位于采石岛与大荒境之间,要是金德王真的受李逻影响,全力相助高天原,那便等于是刺在大荒境心脏处的一支匕首,将会把大荒境和采石岛之间的呼应切断。

    红线考虑的倒没有这么多,只是眉头一挑:“要不,我现在就去对付他?”

    这丫头,就只知道打打杀杀!风魂叹气。看来以后得花些时间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家伙,否则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变成一个女混混。

    风魂几乎可以想像,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这丫头多半会成为那种头上染发,身穿破牛仔,拿着一柄管制刀威风凛凛地站在街头向每一个路过的小学生收取保护费的小太妹。

    焰华仙子自然知道不可能真的就这样去找李逻麻烦,且不说李逻能够被称为剑圣,自非等闲之辈,就算真的杀了他,又如何去向金德王解释?这里毕竟是猗天苏门阁,他们要是在这里惹出血案,只怕自己也难以脱身。

    “少主,”焰华仙子看着风魂,问,“我们该怎么做?”

    所有人都在看着风魂,连春静儿也不例外。风魂踱了几步,这才坐到床边看着春静儿,问:“静儿,你真的愿意跟我走么?”

    春静儿见风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她,自是羞得发臊,只是她今夜虽是受人利用才跑来找风魂,但那份喜欢却是一丝不假,于是羞羞地点着头。

    红线摊了摊手,嘀咕道:“师父您不是问废话么?人家都半夜跑来找您私奔了。”

    风魂抬头看天……咳,是抬头看天花板。

    这个女徒弟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以后一定要把她脱下裤子打屁股。

    当下,风魂便让慧红在这陪着春静儿休息,自己移到慧红的房间去。

    到了黎明时分,红线便带着小方走了进来,小方变成春静儿的形貌跟金德王回丹凤宫后,当然不可能真的一直呆在那里,于是找了个机会,仍是溜了出来,她擅长三十六变,自然也没有人发现得到她。

    风魂看到小方,想起当年那个喜欢做男孩打扮的小丫头,不由微微一笑。小方撇嘴看他:“你为什么笑得这么奇怪?”

    “很奇怪么?”风魂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嘿笑着,“我只是记起了有人三百多年前曾说过长大后要嫁给我的。”

    小方翻了个白眼。那是她当年为了刺杀风魂伪装成许飞琼潜入龙绡宫,被识破后无意间说过的话,自然当不得真。不过听风魂这么一说,她倒是闪过念头:“我和红线结拜,结果她硬要当姐姐,我打不过她,也只好由她了。不过我要是嫁给她的师父……嘿嘿,那她不是要叫我师娘了?”

    她越想越得意,在那嘿笑着。

    风魂和红线对望一眼,摸不着头脑……她为什么笑得这么傻?

    风魂笑道:“其实我是想叫你帮我一个忙,也不知你肯不肯?”

    红线哼了一声,道:“师父,你说就是,她要是不肯我就揍她。”

    “喂喂,”小方叫道,“你们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红线瞪她:“做姐姐的,用得着去跟妹妹讲道理么?”

    小方被红线瞪得发怵,喃喃道:“好吧,好吧,你们说说是什么事。”

    风魂道:“只是想让你回丹凤宫继续去当郡主罢了。”

    ……

    天色早已发亮,风魂站在宾客之间,看着前方那齐整的仪仗。

    古人最重礼仪,然而到了二十一世纪,这些人文遗产却基本都被遗忘得一干二净,而成人礼就是被后世所遗忘的重要礼仪之一。

    在周礼中,男子成人叫做冠礼,女子成人则是笄礼,仪式本身其实没有什么太多的区别,不过是男子戴冠,女子加笄罢了。这笄,其实便是簪子,少女在年幼之时,梳的一般都是有流海和辨子的分肖髻、双丫髻等简单发式,在成人之日,当着宾客的面由父母亲手将辨子盘在头顶,插上簪子,表示已经成年,可以结婚生子。

    说起来虽然简单,不过礼仪这东西,一向可以把最简单的东西弄得最复杂,笄礼亦是如此。行礼之前,需要筮日、筮宾、戒宾,行礼之时,还要拜天、祭地、拜父母,连加笄也分为一加、二加、三加。这还是一般人家要做的,像豪门士族,还能把这些东西继续细化下去,可以说是能让其变得有多繁琐,就尽可能地让其有多繁琐。

    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许多地方却实与人间无异,连礼仪这方面,也尽受周礼的影响。反而是人间界,自从五胡乱华之后,这些传统礼仪已渐渐地不被人看重。

    天色早已发亮,金德王和两位郡主却还没有出来,风魂看到焰华仙子从远处一边向他走来,一边悄悄使了个眼色,于是便也点了点头,知道她已将春静儿送出了猗天阁。

    今日是两位郡主的盛典,本就喧嚣的猗天阁自是更为热闹,大荒境又有人接应,要想在这样的气氛下将春静儿神不知鬼不觉地护送出去,前往大荒境,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宾客众多,但大多数还是散仙之流,像太真夫人又或是清莲公主那等有身份的仙人,金德王自然请不来,云光神尼肯派慧红代她赴宴,也已经算是很给猗天阁面子了。不过要是这样就以为猗天阁面子不够,那就错了,如果遍邀群仙的不是金天氏,而是人间界的帝王,那只怕连一个赴会的仙人都不会有。

    在另一头,素盏呜尊也带着他的侍丛站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却没看到那位名叫玉藻前的美艳女子。素盏呜尊见他看来,嘴角溢着一丝冷笑,便转过头去。

    风魂觉得这丝冷笑似乎含着什么奇怪的信息,却又不解其意,也就只能当作是素盏呜尊对他的敌意。

    转向别处,却意外地发现李白竟也拿着酒杯在人群中乱穿,而且似乎到处都是熟人,其中又以美女居多。风魂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弄不好还不止梁休这么一个私生子,看起来,他这谪仙倒也当得逍遥自在得很。

    李白七摇八晃地钻了过来,笑道:“你看起来像是无聊得很。”

    “还好,”风魂亦笑道,“这世上本就是以无聊的人居多,相比之下,我觉得我还不算是太过无聊。”

    又道:“说起来,上次我还没有多谢你暗中对我那两个女徒弟的援手。”

    “好说,好说,”李白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春风得意,“毕竟都是美人胚子啊,怎么可以让她们就那样让人害死?”

    呃……以后还是让隐娘和灵凝离这家伙远点。

    这时,他心中一动,朝素盏呜尊看了一眼,朝李白问道:“李兄也算是识尽三界美人了,只不知昨日与素盏公子一同前来的那位美人,李兄可认识?”

    “你是说玉藻前?”李白叹道,“认识是早就认识了,却是个惹不起的狐狸精。”

    风魂失笑道:“李兄莫非是曾经想要赢取美人芳心而不得?否则为何要这样贬称她?”

    李白看了他一眼,道:“我何曾贬称她?”

    风魂怔了怔,若有所悟:“敢情那位姑娘真的是狐妖所化?”

    说到这里,他的心中猛然一震。日本神话传说中的九大神兽中,只有一位是狐妖,那就是其中实力最强的九尾狐。虽说这九大神兽只是后世的传说,但八岐大蛇和守鹤都已出现,只怕九尾狐的存在也并不仅仅只是传说。

    玉藻前难道就是九尾狐?

    李白低声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位玉藻前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当年为她一人,曾惹得殷商灭亡,纣王**,连阐截二教中都有不少仙神应劫而死。姜子牙虽然擒住了她,却在斩杀她时,被她遁出元神,逃到了高天原去。”

    风魂脸色微变,静了一静,这才叹道:“原来她就是曾惹出封神之劫的妲已,难怪昨日她只是看了我一眼,我竟会被她所迷,以致当着春静儿和其他人的面做出丑态。最可怕的是,我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她有对我施展魅术。”

    “本就是天生媚骨,又何用施展魅术?”李白笑道,“当年为了杀她,姜子牙派了好几员重将,都被她所迷,以致不得不亲自动手,却仍是被她成功遁走。千百年来,她也不知惹出多少是非,犯下多少天条,却仍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谁也拿她没办法,这又岂是一件幸事?”

    风魂笑了一笑,正要说话,不知怎的,心里却又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很不妥当。那玉藻前既是如此可怕的一个人物,素盏呜尊却让她充当随身侍女,究竟是有何意图?

    思考间,却听李白也疑惑地道:“奇怪,金德王为何还没有出来?”

    天色早已大亮,典礼却还没有开始,确实是让人奇怪。

    风魂转头看向周围,却见素盏呜尊不知何时竟已失了踪影。他脸色一变,失声道:“糟了!”

    李白道:“什么糟了?”

    风魂道:“恐怕猗天阁要出……”

    话音未了,远处已传来一阵骚乱,从丹凤宫内传来急促而慌乱的声音,就仿佛是宫内所有人都已乱成一团,紧接着便是彻天动地的哀哭与悲嚎。

    所有人宾客都互相对望着,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何月华与慧红、红线亦从别处聚了过来。何月华听到情形不对,颤声道:“少主,莫非是……”

    风魂神情凝重:“恐怕是金德王死了。”

    没过多久,风声传了出来,果然是金德王暴毙死去。那些宾客没有想到一场喜事竟会突然变成丧事,尽皆愕然,不由得议论纷纷,而金天氏族中的望者和与猗天阁关系密切的人也纷纷涌过去,想要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何月华道:“少主,我们该如何做?”

    风魂沉吟着,心中念头翻涌。虽然猜到金德王的死很可能是李逻和素盏呜尊搞的名堂,但却苦无证据,原本他以为只要金德王在这场苍天纷争中立场模糊,两不相帮,李逻应该就不至于将他害死,现在他却知道自己错了。

    伊奘诺尊既已在金德王身边安排了李逻这样一个重要的棋子,又怎肯如此轻易地便让猗天苏门阁置身事外?金德王若是肯直接站在高天原一方,那还好说,既然他只想着保持中立,直到大荒境与高天原形势已分时再选择立场,那他对伊奘诺尊来说自然不再重要。

    金德王只有两个女儿,且都是刚刚成年,李逻只要将其害死,然后扶持春静儿和秋野儿其中一位,自然可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在猗天阁潜伏经年,深得金德王信任,又控制了猗天苏门阁的实权,只要做得干净些,不让别人将金德王的死怀疑到他的头上,那他在猗天阁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更重要的是,明知道猗天苏门阁将藉此落入李逻的手中,他却毫无办法。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朝李白拱手道:“看来这场盛宴是举办不成了,小弟另有要事要做,请恕我就此告辞。”

    说完之后,便带着何月华等人匆匆离去。

    何月华跟在他的身后,问:“少主,我们是去哪里?”

    “马上回大荒境去,”风魂冷冷地道,“素盏呜尊已经走了,只等李逻完全控制住猗天阁,高天原对我方的攻势将马上展开。事不宜迟,我们必须立即回去找郑老他们研究,及早做好打算。”

    金德王在盛礼之日突然死去,自是让猗天阁人主惶惶,到处都是闹哄哄的一片,风魂四人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跃空而去,只是逆着人流往外直走。走了一段,已有人赶了过来,那是朝元殿中的一名官员,一找到风魂等人,便慌忙追上前去,道:“青元真君请留步。”

    风魂回过头来,道:“何事?”

    那官员谦声道:“猗天阁突然遭此大事,两位郡主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想到青元真君已得天庭授予巡天战神一职,又有玉帝亲赐神玺玉制章,故想请真君留在此间,助两位郡主查清王上的死因,同时……”

    “我没空!”风魂冰冷冷地扔下这么一句,掉头便走。那官员想要再追,红线却抽住剑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他不敢动弹。

    两位郡主既然已“六神无主”,又怎会想到要让风魂助她们调查金德王的死因?毫无疑问,这不过是李逻在借用春静儿和秋野儿的名义拖延他回大荒境的时间罢了。

    此时此刻,风魂也不去管其他人会如何去想,就这样带着何月华三女离开猗天阁,真往大荒境飞去……

第二十四章 女儿国第七公主

    大荒境,青阳宫。

    春静儿在风魂怀中哭得令人心碎,直至她已无力再哭,风魂才暗叹一声,又低声安慰几句,这才将一缕真气度入她的体内,令她沉沉睡去。

    他抱起春静儿,将她交给旁边的慧红后,这才踏着步子离开,一直来到会议厅,在那里,郑老、钟化、何月华、许飞琼等人早已在等着他。

    没有太多的开场白,风魂直接看向郑老,问:“猗天苏门阁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传来?”

    郑老道:“金德王的死因已经查明,据说是因为在清晨时与他的两名妃子行房事时纵欲过度,精元亏尽,暴毙而亡。他那两位妃子亦因担心受人指责,上吊自尽。为了让人信服,李逻还请了天齐仁圣宫的几位仙医前来,都证明金德王确实是因纵欲而死,别无外伤。”

    风魂冷笑道:“纵欲是纵欲,却只怕与他的那两个妃子无关,这世上纵欲的人多了去了,哪有说死就死的道理?更何况我见过金德王几次,他虽非长期养气炼神的仙人,却也身康体泰,平日也不曾有他生活荒淫的说法。如果我所料无误,害他精元亏尽的应该就是玉藻前,那两个妃子不过是个替死鬼罢了。”

    当日在猗天阁,玉藻前仅仅只是一个媚眼,便让他差点难以自持,若是她有心勾引金德王,金德王又如何把持得住?

    郑老道:“金德王的死既然被归结为意外,也就无人需要对其负责。李逻带着一众将领欲扶持春静儿继承王位,但因为春郡主乃是女流,金天氏一族还有不少人表示反对,不过相信那些人很快就会被李逻清洗干净……”

    红线喜道:“这不正好?那个春静儿是假的……”

    “没用的,”风魂苦笑一声,“李逻筹划了这么久,金德王一死,不管是谁坐上猗天阁的王位,都只能成为他的傀儡,受他摆弄。更何况小方根本不能算是我们的人,以她的性子,临时冒充一下静儿或许还会觉得好玩,真要让她留在猗天阁去与李逻勾心斗角,她既没有玩弄政治的本事,也不会有那种兴趣。”

    众人沉默。

    风魂问:“凌波海上可有什么动静?”

    钟化回答:“东瀛神道的人已大幅压近采石岛,高天原的支援也源源不断。不管从哪个迹象看,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都将在近期发动大规模的攻击,想要一举占去凌波海,逼近大荒境。”

    郑老道:“但如果不先解决猗天苏门阁的问题,我们根本难以前后方同时兼顾。如果我们把所有兵力都集中去对付月夜见尊,一旦李逻完全控制了猗天苏门阁,必会寻找借口对我们宣战,那时他或是袭击大荒境,或是与月夜见尊夹击我们,我们都将处于最糟糕的处境。”

    风魂叹道:“偏偏我们还不能主动袭击猗天苏门阁,我们现在既没有证据证明李逻是伊奘诺尊的人,也没办法证明金德王的死跟李逻有关,突然攻打猗天阁,不但师出无名,也会让其它*的仙境寒心。反而是李逻在掌握了猗天阁的所有资源后,大可以弄些蛛丝马迹把金德王的死嫁祸到我们头上。”

    这确实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头疼的事,显然,李逻跟彭遵一样,都是伊奘诺尊埋在东方苍天上的重要棋子。如果不是风魂及时发现彭遵是内奸,此时的大荒境早已全盘皆输,而李逻在猗天阁的影响力,还有远胜于彭遵在大荒境的作用,现在的情况是,他们就算明知李逻是高天原的人,却是拿他毫无办法。

    风魂目光微冷,淡淡地道:“现在要马上对付李逻,根本不切实际,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令他无法完全控制猗天苏门阁。幸好他并不知道留在丹凤宫里的春郡主是假的,只要好好利用这点,定可以让猗天苏门阁乱象丛生,令李逻焦头烂额,无法利用猗天阁的兵将拖我们后腿。”

    郑老若有所悟:“少主莫非是想……”

    “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风魂道,“好在我事先已跟小方说好联系的方法,今晚我就独自潜入猗天阁找她,让她帮我做一件事。若是能够成功,猗天阁就可以先放着不管,击败月尊见尊后再来对付李逻。大家必须做好马上开赴采石岛的准备,这一战,将会是最艰难,同时亦是最关键的一战。”

    众人互相对望一眼,表情凝重。

    ……

    ******

    同一时间,采石岛。

    在采石岛的中央处,有三座矮山,围着一个由众多高耸石柱围成的神秘殿宇。

    这里是女儿国中的禁地,除了几位公主,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其间。就算无意间闯了进去,也会迷失在那些石柱列出的奇妙阵法之中,既无法到达殿宇,也无法出来,只会被困在里面,受尽幻象折磨,癫疯而死。

    殿宇炉烟瑞霭,如梦似幻,仿佛有沙蜃吐出的雾气罩在了周围。殿内沉香袅袅,宝帐婆娑,不是舞起流光幻灭的奇彩。

    此时,奇辰、青囊、雪心、玉尺这四位公主,正站在殿内,朝殿中的石像缓缓下拜。那石像雕的是一个容貌瑞丽的女子,双眼微垂,象是在温柔地叹息,上身**,双手在胸前轻扰,仿佛捧着尘世间所有的苦难。

    她的下身是蛇一般细长的尾巴,曲曲卷卷地盘在地上,额上却有一点绿光印在那里,这绿光时幻时灭,闪动不休。

    这是女娲娘娘。

    四位公主沉默地拜完女娲娘娘,上完檀香。

    月夜见尊已带兵压至采石岛,一场空前的大战就在眼前,她们无法肯定这是否是她们最后一次站在这里,又或是下次站在这里时,她们还能剩下几人?

    上完香后,玉尺在奇辰公主身后说道:“六妹会跟随风公子和大荒境兵马一同前来,不过从大荒境来的消息说,猗天苏门阁的金德王已经暴毙而死,然而剑圣李逻却是伊奘诺尊的人,形势很不容乐观。”

    青囊叹道:“李逻竟会是高天原长年潜伏在金德王身边的内奸,此事确实很出人意料。金德王一死,他的两个女儿又还年幼,猗天阁定将无可避免地被李逻控制。有这样一个敌人在我们后方,这场战,只怕是有败无胜,事到如今,也唯有希望大荒境能够尽快想出解决之道。”

    奇辰公主点了点头,道:“现在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若是七妹已经化形,我们或许还有些机会,事到如今,也只有依赖风公子和林姑娘他们,若是真的无法守住娘娘留给我们的这片土地……那也只是天意罢了。”

    青囊等人俱都没有再说话。

    “走吧,”奇辰回过头,带着她们往女娲宫外走去,“林秀容还在等着我们……”

    她们走了几步,还未出殿门,身后却传来扑的一声轻响。她们愕然回头,发现在女娲娘娘的石像前,竟突然多出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少女。

    几位公主面面相觑,竟没有谁能弄明白这个少女是从何处来的,她就那样突然倒在她们身后,就像是来自那空空寂寂的虚无。

    几位公主围了过去,青囊将这少女轻搂在怀,把她翻过身来,小心观察。这少女头发极短,只能披到后肩,她身上的蓝色裙子也极是古怪,不但其布料前所未见,样式也很奇特,裙脚仅仅只到达膝盖,领子微褶,袖子短得只能遮住一小截手臂。

    青囊怔怔地看着这昏迷少女的额间,在那里,隐隐透着一丝淡绿色的冷光。她不由得回头看了看女娲娘娘的石像,失声道:“难道她会是、是……”

    “嗯,”奇辰公主定定地看着少女,道,“她是七妹!”

    雪心和玉尺互相对望一眼,又惊又喜。玉尺公主道:“但这怎么可能?七妹明明还没有……”

    “我也不明白,”奇辰公主轻跪在少女身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但她确实是七妹,断不会错的。她、她可是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虽然仍是处于昏迷间,少女的神情看上去却是难以言喻的哀伤。她的嘴唇不停地颤动着,发出断断续续的呓语。

    青囊仔细听去,发现她一直在念的是:“哥、哥哥……要对她……”

    ……

    ******

    夜深人静。

    风魂独自站在猗天阁琳琅坊东隅的一处僻静角落,他的面容极是冷峻。

    一只黑猫从暗处钻了出来,摇身一变,变成一个神神气气的少女,朝他叫道:“喂,三更半夜的把我叫出来干嘛?”

    风魂打量了一下她,笑道:“你眼睛怎么了?”

    “还不是你害的,”薛彩笺恨恨地瞪他,“非要我帮你继续去当什么郡主,而且还是刚死了老爹的郡主。爹死了,女儿总不能不哭吧?可我又实在哭不出来,只好尽往眼睛里抹香灰。”

    “看起来真的是难为你了,”风魂摇头失笑,道,“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只要你再帮我做一件事,就可以离开……”

    薛彩笺嘴角一撇,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话刚问出口,却见风魂笑容满面地贴了过来,用手轻轻托起她的下额。薛彩笺心如小鹿般乱跳,竟忘了躲避,就那样被风魂托住俏脸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他。

    风魂低下头去,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薛彩笺这才反应过来,“呀”地叫了一声,跳得远远的:“喂,你你……”

    风魂耸肩:“是你自己说过,你长大后要嫁给我的。”

    “胡扯胡扯,”薛彩笺大叫,“那时候我们还是敌人吧?敌人之间的玩笑也能算数的么?”

    风魂哂道:“别弄得好像你嫁给我就吃了大亏似的,都三百多岁的老太婆了,我肯不肯要你还是一回事呢。”

    薛彩笺气道:“你、你……”

    “好吧,”风魂问,“说说看,你有什么要求?”

    薛彩笺哼了一声,想了一想,才道:“嗯,我要满屋子的珍珠翡翠,还要最好看最漂亮的花轿,另外还有……”

    “喂,”风魂斜了她一眼,“我是问你要怎样才肯帮我做那件事,不是问你要什么样的条件才肯嫁给我。满屋子的珍宝?最漂亮的花轿?做梦吧你!”

    薛彩笺气得直跳脚:“不帮,不帮,不管你开出什么条件我也不帮你。”

    风魂道:“就算有满屋子的珍珠翡翠也不帮?”

    薛彩笺道:“不帮。”

    风魂道:“再加上漂亮的花轿呢?”

    薛彩笺道:“不帮,我现在恨死你了。”

    风魂道:“哪怕我告诉你师父,说你跟你的青耕姑姑不但还有联系,甚至帮她暗中害人,这样也没关系?说起来,如果不是你在隐娘身上做了手脚,青耕夫人根本就没有机会对她施展魇法,灵凝也就不会为了救隐娘而差点死在黑羽手中,我还没有找你算帐呢。”

    薛彩笺道:“这、这只是因为……咳,好吧,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做什么?”

    风魂道:“杀一个人!”

    薛彩笺睁大眼睛。

    风魂问:“怎么,你害怕?”

    “杀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薛彩笺跳脚,“老娘我杀死的人多了去了。不过你要是想让我去杀李逻,那我可不干,他的本事,好像比我要厉害那么一点点。我倒不是怕他,但我凭什么要替你去冒那么大的险啊?”

    风魂微笑:“放心吧,不是李逻,只不过是个你随手就能打发的小人物。”

    他将要薛彩笺做的事说了出来,薛彩笺听完后,斜眼看了他一眼

    风魂问:“怎么,有问题么?”

    薛彩笺道:“问题倒是没问题……不过你也太黑了点吧?”

    风魂轻叹一声,道:“如果有的选择,我也不想这么做。”

    薛彩笺抿着嘴儿看他,道:“算了,看在我姐姐的份上,我就帮你这一次吧。”

    说完后,她摇身一变,变回黑猫,慢慢地走进黑暗中。

    风魂淡淡地笑了笑。

    早在三百年前,这丫头对红线好像就特别要好。

    联系完薛彩笺后,风魂便化作青气悄无声息地潜出了猗天苏门阁。

    等他回到大荒境时,天色已亮。

    来到青元宫时,他知道钟化和郑老等人还在等他消息,于是准备去找他们。只是走了一段,他又停在那里,静了许久,这才暗叹一声,转身先往后宫走去。

    一直来到春静儿所住的阁楼门口,他敲了敲门,问:“静儿,你醒了没有?”

    屋内传来一阵慌乱,过了好一会儿,春静儿才打开门。她发丝微乱,眼眶微红,身穿一件石榴红云光绣衣,丝带结得匆忙。风魂知她既心痛父亲被人害死,又担心母亲和妹妹的安危,自不免神形憔悴,只怕是一夜都未合过眼。

    春静儿见他注视着自己的脸,心底虽然仍是伤心难过,却也涌起无由的羞涩和甜蜜。她将风魂让进屋中,又悄悄地擦干脸上的泪痕,想替风魂斟一杯茶,只是茶水一夜未换,早已冷却。

    风魂笑了一笑,自己从她手中接过冷茶,慢慢饮尽,饮完后想了一想,带着歉意地道:“静儿,抱歉,我本该让焰华仙子给你安排两个丫鬟,只是近来事情实在太慢,一时间忘了。”

    他现在的身份毕竟只是巡天战将,还没有开府的权力,这青元宫也只不过是暂用罢了,许飞琼和慧红、浴月等人都只是自己随便找了一间住下。红线和隐娘因为是木公的再传弟子,没有住在这里面,而是在大荒山上各找了一间洞府住下。

    与高天原的斗争还未结束,自然也没有人会去想着改善生活水平等问题。这些事虽然都是交由何月华来做,但大战在即,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自然也照顾不到这些细节。整个青元宫中,仅有的几名玉女都是灵凝从玄天上道境带过来的,平常都只需照顾好灵凝。

    当年木公在时,他的身边也仅仅带着梁休和浴月二人,木公返虚之后,青元宫荒废了三百多年,直到风魂来了后,才重新使用起来,自然是冷清得很。而目前唯一真正算是大荒境玉女的,便只有许飞琼一人……不过大家都是把她当成风夫人看待,谁敢让她去做那些打杂的事?

    好在浴月毕竟以前也做过一段时间的大荒境玉女,左右无事,就时常带着郑袖儿一起清清灰尘,扫扫落叶,就算这样,还有人抱怨她洗霞洗得太频繁。风魂记得以前在大荒境时,她原本是三十三天才洗一次,现在大约是太闲了,三天两头就收下来扔进洗霞池里,每当她把铺在大荒境上空的紫云用葫芦收去清洗时,金乌的光芒便会直接晒下来,热气马上涌起,弄得那些兵将人人烦躁,好在钟化大义凛然地把那些抱怨的人训了一顿,说他们身为英勇无畏不怕牺牲不怕流血的天兵天将,竟然会怕太阳晒,实在是太丢人了,再加上没人好意思去责怪那又勤快又可爱的小龙女,大家也就只好由她去了。

    风魂道:“等下我让灵凝把她身边的玉女安排两个给你……”

    春静儿慌忙摇头,低声道:“不、不用了,我能照顾好我自己。”

    风魂笑了笑,心里已是拿定主意。春静儿毕竟不同于龙格和慧红她们,她自幼呆在丹凤宫中,娇生惯养,再加上性情温顺,又没有学过什么神通道法,哪里真的照顾得了她自己?

    他放下茶杯,将春静儿搂在怀中,低声道:“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知道么?”

    春静儿轻轻“嗯”了一声,红着脸道:“我、我只是有些担心母亲和秋野儿。”

    “放心吧,”风魂道,“李逻不会害她们的。”

    春静儿听到风魂的保证,于是也略略放下些心来。

    风魂没有时间逗留太久,很快告辞了。

    走出阁楼,他看到春静儿立在屋门中,亭亭地向他挥手,于是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大步离开。在他的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了……春静儿!”

第二十五章 七彩文玉揽流光

    秋野儿的死讯很快就传到了大荒境。

    传出死讯的并不仅仅是秋野儿,还有春静儿。当然,真正的春静儿还在大荒境的青元宫里住着,只是没有多少人知道罢了。

    猗天苏门阁两位郡主的死很有一些戏剧性,金德王死后,李逻带着一众兵将准备安排春静儿继位为金天氏一族的女王,就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时候,丹凤宫里的春静儿却在接见族中有声望的长者时发疯般地四处纵火,并在含泪控述李逻意图谋逆以及他逼奸妹妹秋野儿未遂、将她残忍害死等恶行之后,当众跃入火中**,被烧得连灰也无法找到。

    而与此同时,亦有人在李逻的房间里发现衣裳不整并被勒断脖子的秋野儿,据说亲眼看到秋野儿尸体的人都在为她那死不瞑目的神情而震怒。

    在外头安排女王登基盛典的李逻匆匆赶回来时,局势早已失控,而他根本就弄不清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自然也就无从辩解。虽然也有人相信李逻是被人陷害的,然而追查起来,却全无头绪,秋野儿在死前只与春静儿待在一起,而对两位郡主的保护全都是李逻一人安排的,除了李逻,谁还会有机会害死秋野儿?

    而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担心步妹妹后尘,春静儿又何必在含泪控述之后跳入火海?

    两位郡主的无故惨死,又让人联想到金德王的死因。短短几日间,死了一位王上和两位郡主,让人再也无法相信金德王的死真的只是意外,这种事情不去怀疑也就算了,一去怀疑,自然各种流言层出不穷,而这些流言的怀疑对象最后都无一例外地指向了李逻,毕竟,负责保护金德王和两位郡主的人就是李逻,除非他们真的都是“正常死亡”,否则不管怎么去想,李逻都实在是难逃干系。

    与此同时,有关于李逻其实是伊奘诺尊派在猗天阁的奸细的流言也迅速蔓延开来,如果说两位郡主突然死去,李逻还能保持住冷静,那么这个流言出现时,他便再也坐不住了。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流言,而是事实。

    于是他不得不以血腥的手段对那些质疑他的人进行清洗和镇压,并试图将金天氏王族旁支中的一名孩子登上王位,然而压迫越大,反抗自然也越大,金天氏一族在天庭和雷庭中都有人担任仙职,当这些人纷纷回到猗天阁想要查清王上和两位郡主的死因时,李逻对猗天阁的局势再也无法控制。

    当这些消息接连不断地传到风魂耳中时,他的心中并没有多欣喜。

    因为这样的演变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摊开地图,一边听着有关于猗天阁的消息,一边盯着地图上的标记。从采石岛、合虚境、离蟊境、东极山……一直到更东方的高天原。

    这个地图乃是郑老亲手绘制的,极尽详细,甚至连天浮桥上的建筑都一一标了出来。

    何月华将猗天苏门阁的情况汇报完后,叹道:“猗天阁连遭丧事,王位之上空无一人,内部又生出纷争,已再无影响苍天局势的能力。短期内,我们可以不用再担心李逻,就算他仍有能力压住猗天苏门阁中那些反对他的声音,到时我们与高天原应该也已分出胜负。”

    风魂点了点头,收起地图,问:“大家准备得如何?”

    何月华道:“兵将都已集结完毕,只等少主下令。”

    风魂站起身来,往外走去,经过何月华身边时,静了一下,道:“秋野儿的死讯,暂时不要让春静儿知道……等我回来后再告诉她。”

    何月华叹道:“少主只管放心!”

    风魂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直到来到殿门外,却见不只是许飞琼和龙格、隐娘等在那里,连慧红也跟她们站在一处,不由愕了一愕。慧红微微一笑,道:“大哥,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风魂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这很可能是他们与高天原分出胜负的一战,每一点力量都至关重要,慧红习的是云光神尼传给她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她的修为,其实已不在许飞琼之下。

    风魂来到广场上,在那里,钟化与近千名大荒境兵将早已在等着他。则红线和其他兵将早已先一步赶往采石岛跟合虚境,与南宫诸健、援梁、孙灵秀等人会合。

    风魂凝出紫煞刀,煞气冲霄,他看着眼前的寒光聚合的阵列喝道:“或者生,或者死,除此之外再无它路。无论是生是死,我都将与你们并肩作战。”

    干戈齐集,震喝如雷。

    他带着所有人腾空而起,往凌波海而去……

    ******

    采石岛,女娲宫。

    在女娲宫的后方,有一棵文玉树,文玉树上枝繁叶茂,每一片叶子又都散出荧光。而最耀目的,是结在树上的一颗果实,那颗果实有如星辰一般,发出蓝色光晕,光彩迫人。

    青囊公主来到文玉树旁,看着静静地坐在草地上的短裙少女,那少女双手抱膝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青囊公主走到她的身边,曲膝跪坐,侧身看着短裙少女,问:“你认得我么?”

    少女抬起头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看着青囊,说道:“二姐!”

    青囊公主见她竟然认得自己,倒也又惊又喜,正要再问,少女已扑进她的怀中,失声哭着。青囊虽然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看得出她心中定有无限痛苦,于轻揉着她,也不安慰劝解,只是让她在自己怀中大声哭着。

    哭了许久,少女这才慢慢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看着青囊。

    青囊公主微微一笑,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垂首道:“芷馨……风芷馨!”

    “芷馨,”青囊公主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问,“你从哪里来?”

    风芷馨低声道:“三年后。”

    三年后?青囊公主心中倒也没有太多惊奇。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位七妹拥有的是什么样的能力,虽然这种时空穿越的事以前还没有发生过,但青囊却完全相信芷馨对她说的话。

    风芷馨抬起头来,朝文玉树的那粒星辰果实看去。

    “那是界水,”青囊公主叹道,“她是在我们与素盏呜尊的战斗中死去的。”

    风芷馨神情一黯,道:“我知道。”

    这时,奇辰亦带着雪心、玉尺两位公主从远处行了过来。奇辰看了青囊公主一眼,青囊公主站了起来,道:“她叫风芷馨,是从三年之后来的。”

    风芷馨亦站起身子,朝奇辰公主露出浅浅的笑容,唤道:“大姐。”

    又转看向雪心和玉尺二人,却犹豫了一下,显得有些迷茫。青囊与奇辰对望了一眼,若有所悟地看向雪心和玉尺,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几位公主都是冰雪聪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其中的玄妙?风芷馨来自三年后,认得奇辰和青囊,却不认得雪心和玉尺,其中的理由一点即明。

    雪心和玉尺一同笑了笑,两人一同过来分左右牵住芷馨的手。雪心柔声道:“我是雪心。”

    玉尺更活泼一些,笑着道:“我是玉尺姐姐,你可不要忘了。”

    “雪心姐姐,玉尺姐姐!”风芷馨眼睛一红。

    奇辰公主道:“她们是你的三姐和四姐,原本排在第三的是界水,但她已经死去,神魄也已回到文玉树上,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将它摘下来。还有一位龙格姐姐,她正与大荒境的风魂公子在一起,很快就会回来……七妹,你怎么了?”

    风芷馨摇了摇头,牵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只是稍有些累。”

    奇辰见她确实是一脸疲倦的样子,于是笑道:“你刚从昏迷中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康复,早些休息。我们也还有些事要做,就让你二姐先陪着你吧。”

    风芷馨点了点头。

    当下,奇辰便留下带着雪心和玉尺两位公主一同离去。

    走出围着女娲宫的石柱迷阵后,奇辰回过头来看了雪心和玉尺一眼,神情有些犹豫。雪心问:“大姐,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奇辰公主叹道:“风公子与龙格马上就要到这里,若是这一战未能取胜,我采石岛只怕覆灭在即。我本是想让你二人跟龙格一起,随着风公子一同面对强敌,只是……”

    雪心和玉尺对视一眼,玉尺公主笑道:“大姐,若是真的命中该绝,你就算把我们保持得好好的,我们只怕亦是劫数难逃,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们死在战场上,也可以为我采石岛的存亡尽一份力。”

    雪心亦道:“况且七妹既然认得大姐和二姐,那就表示大姐和二姐都不会有什么事。对我等姐妹来说,岛在人在,岛毁人亡,大姐你们既然没事,岂不说明就算我和玉尺真的有难,采石岛亦是能够守住?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奇辰心中一暖,伸出手来。

    三个人将手叠在一起,相视而笑……

    ******

    几个时辰后,风魂便已带着许飞琼和龙格等人一同到达采石岛,以采石岛和合虚境为防线,与月夜见尊所率领的东瀛神道互相对恃。

    敌人在远处布下幢幢云阵,纵然使用阴阳镜,亦是难以透入其中看出虚实,只能看出对方的云阵越聚越多,并不时有援军赶了过来。

    一落到采石岛上,奇辰、雪心、玉尺三位公主便迎了上来,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位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风魂正要跟奇辰公主等人打招呼,龙格却讶异地看着奇辰三人身后的那个少女:“你是……界水?”

    少女上前拜道:“五姐姐!”

    风魂与许飞琼等对望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女儿国的七位公主中,除了那位他们始终不曾见过面的第七公主之外,本该只剩下五位公主才对。三公主界水明明已经死在八岐大蛇的口腹之下,又哪里还有一位界水?

    风魂并没有见过原来的那位界水公主,倒还不觉得有什么,许飞琼定睛看去,不知为何,觉得现在的这位界水公主与原本的那位虽然模样和年龄皆有不同,但是气质和其散出的仙灵之气上,又似乎有着某些极其相似的地方。

    龙格公主见到明明已经死去,神魄本应该归于七彩文玉树的界水再次出现,不由心中一喜,朝奇辰道:“大姐,难道是七妹她……”

    话未说完,奇辰便已递过来一个责备的目光,龙格这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这,赶紧掩口。

    风魂和许飞琼都早已知道这采石岛上必定还藏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只是奇辰她们不说,自然也不好去问。而慧红和红线、隐娘跟在他们身后,更不会去问他人的秘密。

    当下,奇辰便带着玉尺和这位新的界水,领着他们前往女儿国的王宫之内,而雪心却带着龙格悄悄离去。

    走在路上时,不知怎的,风魂心中蓦然地涌过一丝奇妙的感觉,仿佛远处有着某个熟悉的人正看着自己,只是他抬起头来疑惑看去,却又没有发现什么。

    孙灵秀与南宫诸健、援梁、徐道覆几人都早已等在那里,只是不知为何,并没有看到女儿国的二公主青囊。情急势危,大家也没有客套的心思,很快便开始谈起当前的形势。

    孙灵秀道:“敌人的人数似乎越聚越多,只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发动攻势。而我方,大言仙境的霍风道长及其座下一众弟子,招摇山的虎、鹿、鹤三位妖仙和鲋鱼山的九位阴妃也早已来到,其它各处仙境和岛屿,也都已派出各自的精锐,听任少主的命令行事。”

    风魂怔了怔,心想她为何也唤自己作“少主”?

    孙灵秀抬起头来,对他微微一笑。

    风魂不由心中感激,显然,孙灵秀也是考虑到此处以风魂的下属居多,若是她仍然将风魂唤作魂弟,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亲疏之隔。

    孙灵秀又道:“素盏呜尊近几日不时在出来叫阵,我因弄不清他的目的,也没敢让人出战,想等到少主到了后再作打算。”

    叫阵?风魂心中疑惑起来。

    在这个时代,战争并不像后世的全方位作战那般复杂,阵前挑战看上去只不过是少数几名将领的对决,却往往关系到敌我双方的气势和心理,也算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形势。像什么一枪挑死对方主将,然后率军掩杀这样的情况,绝不仅仅是出现在演义里。

    只是高天原的兵将越聚越多,明明势大,为何却要采取这种阵前单挑的方式?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既然他们不怕死,那我们明天就去会会他们就是。”

    孙灵秀道:“敌人中已知道的厉害人物有月夜见尊、素盏呜尊,以及天忍穗耳尊、天穗日命等雾气五男神。九大神兽中的九尾狐、八岐大蛇、守鹤已经出现,别的却还未知。此外还有东瀛的海、河、风、雨、山、田、火这七路天神,每一路俱有神主,亦不知来了多少。阵前对决的话,我们亦不容易取胜。”

    风魂道:“真正需要担心的,倒并不是敌人的强弱,而是他们这样做的意图。若是想要光明正大的决出胜负,那他们根本没必要在猗天阁害死金德王。以目前我们与高天原的实力对比来看,如果形成混战,显然对我方更为不利。对于一场战争来说,怕的并不是敌强我弱,千百年来,以弱胜强的战役并不少见。真正怕的是无法知己知彼,甚至是明知道对方必有玄虚,却完全看不出来,等到弄清对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大局已定,做什么都已晚了。”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孙灵秀道,“高天原虽然已收服了鞠陵山、东极山等处,但月夜见尊对刚刚投靠他们的白垩王等人并不信任,用的都是他从高天原带来的东瀛神将和魔神,伊奘诺尊在高天原统治了数千年,我们要想在高天原布下探子,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反而是我们自己最近才开始发展,伊奘诺尊能够在大荒境安排一个彭遵,在猗天阁安排一个李逻,那在大言仙境,招摇山,蜮人国等处恐怕也有他的奸细,我们再怎么防也不可能防得过来。敌人知道我们虚实,我们却完全不了解敌人的布置,这一战,实在是有些难打。”

    风魂点了点头。

    许飞琼哼了一声,道:“想得再多也未必有用,反正事到如今,也只有与敌人拼死一战。他们爱算计,那就让他们算计好了,他们在猗天阁弄了那么多名堂,结果还不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风魂苦笑:“我们能够让猗天苏门阁生出乱象,让金天氏不因李逻而为伊奘诺尊所用,那不过是运气好罢了。更重要的事,不管猗天阁内的事态如何变化,对伊奘诺尊来说,他最多也就是牺牲一个李逻,根本无关痛痒。事实上,这一场从一开始就并不均衡,我们只要输了一阵,很可能便会全军覆灭,再无翻身之地。反观高天原,就算我们真的能够把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赶出凌波海,对高天原来说也伤不了太多筋骨。”

    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俱皆沉吟。

    “不过飞琼说得也没错,”风魂站了起来,笑道,“其实想再多也没用,就让我们明天一同去会会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他们喜欢叫阵,那我们就去应阵好了,谁又怕了谁来?”

第二十六章 异宝灵珠觑虚实

    暴雨倾泄,在狂风的卷舞下打在海面上。

    一阵阵浪花狂涌而起,惊起排排浪墙。

    乌黑的雷云之上,风魂足点虚空,看着前方以封绝和迷云布下的汹涌云阵。在他身后,不但有红线、援梁,钟化,南宫诸健等大荒境本部将领,还有大言仙境霍风道长,招摇山虎钟天、鹿钟地、鹤钟人三位妖仙,以及鲋鱼山九位阴妃等苍天各处仙境的仙神人妖。

    敌方响起阵阵擂响,一团云阵分开,素盏呜尊领着密密麻麻的东瀛神魔拥上前来。素盏呜尊手持天丛云剑随手一劈,一道雷光直冲而下,划破乌云,直将海水划出一道巨大的缺口,他看着风魂等人冷笑道:“尔等若是尽早投降,吾父成扶桑大帝之日,还可将尔等封官赏爵,否则,吾今日便令尔等鼠辈形神俱灭,永坠死劫。”

    风魂笑道:“素盏呜尊,你高天原不过是个蛮荒之地,你老爹伊奘诺尊也早已被帝俊流放。化外之民,就不在这学中原人士嚼文弄字了。”

    素盏呜尊脸色一变。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最大的心病就是不管他们在高天原做得如何,都无法改变他们早已被天庭流放这样一个事实,就算东瀛神道已发展到令人不可轻视的地步,但高天原仍然不被众仙承认,甚至不在九野天之中。

    高天原在仙界中的地位,就跟伊奘诺尊以天之琼矛造出的海岛在大唐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一样,中原人士将其称作倭岛,将岛上的国家称作倭国,倭这个字本身就有低人一等的意思。

    伊奘诺尊之所以想要霸占东方苍天,绝不仅仅只是出于他的野心,更是为了成为东方扶桑大帝,藉此让高天原和东瀛神道得到天庭的承认。

    素盏呜尊冷冷地道:“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

    风魂还未回应,许飞琼便已飞出阵外,以太素赤霄剑指向天空,娇叱道:“多说无益,素盏呜尊,有本事就出来跟我分出胜负,不死不休。”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淡淡道:“你现在只是区区一个玉女,有何资格与我动手?”

    说完就这样转身进入阵中。

    许飞琼虽然知道那家伙是故意用话气自己,偏偏还真是被他给气着了。虽然人人都知道她已被王母娘娘降成玉女,但鉴于她跟风魂的特殊关系,大家都还是把她当成瑶池女仙看待,谁敢真的把她看低?

    现在被素盏呜尊用话一挤兑,她本就是气傲之人,差点想要就这样冲过去找素盏呜尊麻烦。她身后的孙灵秀早已知晓许飞琼的脾气,悄悄推了下龙格,龙格慌忙上前,将许飞琼劝住。

    素盏呜尊方一回阵,已有一人跃了出来。那人蓬头垢面,体形硕大,从长发间透出阴冷冷的目光,直盯着风魂等人。

    风魂皱了皱眉,想要看清这人的真身,来自石夷国的仙人韦隅已飞过来向他请战。风魂只得道一声:“小心。”

    韦隅跃至那壮汉面前,自通姓名,正要向对方问名,那壮汉已将左手化作巨掌,一掌向他挥来。韦隅大怒,心想来自蛮荒的家伙,竟连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眼见巨掌袭来,韦隅冷哼一声,从袖中祭出一道光环,直接套在那人的巨手上。

    光环越缩越小,痛得那壮汉冷汗直流。

    韦隅更不停留,又祭出十几个光环,将那人的头和身子尽皆套住,不断勒紧。此环是他祭炼多年的子母连环金钢圈,一个母环,十八个子环,专用来锁妖镇魔。他就是看出这敌人乃是妖类出身,而他的子母连环圈可以直接锁住妖气,这才主动请罪,想在这第一战中立下大功。

    眼见敌人已被韦隅的金钢圈套得痛叫不已,无力反抗,风魂身后阵中响起了一阵阵的喝彩,然而风魂的脸上却没有多少笑容。霍风道长掠到他的身边,低声道:“风公子,此战只怕要败,那人是……”

    话音未了,那壮汉怒嘶一声,身形立变,只见一道白光闪过,套在他身上的十八个子环尽皆断去。与此同时,在他身后闪出五条黑影,其中一条摇了一摇,生出一道水柱击向韦隅。

    韦隅大吃一惊,慌忙祭出母环,那母环化作光环屏障,将水柱击回。然而那壮汉身后五条黑影中的另一条也摇了一摇,一道雷电击出,竟将他的母环也击了个粉碎。韦隅已经知道自己必败无疑,想要借遁法逃走,却已太迟,那壮汉又摇了一条黑影,一道火焰罩在他的身上,立时将他烧成灰烬,也幸好他及时将元神遁出,瞬息间破空而去,才没有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

    风魂见韦隅惨死,也只得暗叹一声,看向霍风道长,道:“想不到素盏呜尊一出场就会将九大神兽之一派了出来,是我大意了,事先没有看出它的原形,才会害得韦隅身遭此劫。此兽夺风水火雷土五种元素之精华而生,一般人难以取胜。”

    霍风道长拂尘一挥,道:“贫道想去会会这只孽畜。”

    风魂摇头道:“道长不妨再等等,我先让他人上场,若还是不能取胜,就只有劳烦道长了。”

    回过头来,朝援梁点了点头。援梁立时会意,纵身上前,与那壮汉互相对恃。

    那壮汉盯着援梁,身形越幻越大,竟是一只有如山峰般的巨兽,它模样如巨犬,又长有五条尾巴,每条都覆着一层色彩不同的冷光,分别代表着风、水、火、雷、土五种元素。

    五尾彭侯。

    援梁不敢大意,挚出东海秀霸剑,以剑护身。彭侯天性凶残,将身一缩,五条尾巴立时轮番进行攻击。援梁的身型与它相比本就像是猛虎面前的一只雀儿,被那五种元素攻击,立时陷身水火之中,连人影也看不到去了。

    风魂身后众将看得提心吊胆,连霍风道长也皱了皱眉,低声道:“东海秀霸剑虽是上古神剑,但若想单靠此剑来对付彭侯,只怕还是不够。”

    风魂道:“道长不用担心,援梁本身是一名悍将,与秀霸剑所具的霸气能够互相融合。我这些日子也时常教他一些太乙救苦天尊传下的神通道法,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相信他应该不至于输给彭侯。”

    只见一道身影从火光中腾起,援梁已口咬秀霸剑,现在虬龙真身。在他身上散出惊人的气势,那是东海秀霸剑自身所具的霸气与他本人合成一体,彼此不分。彭侯怒吼一声,不但用五尾继续攻击,更是张口向虬龙咬去。

    虬龙身如电光,纵身疾飞,秀霸剑竟以其飞行的轨迹带出一道道惊人剑气,在彭侯的身上划出无数伤痕。忽地,援梁将身一扭,重新变出人形,秀霸剑朝天一指,再蓦然劈去,一道疾光斩下。

    彭侯想要躲避,却突然滞在那里,无法动弹。它身上的那些伤口不知何时已凝结成冰,将它的血液冻结。

    这东海秀霸剑原本是大荒时期龙神应龙所佩的神剑,应龙正是手持此剑助黄帝杀死夸父,斩杀蚩尤,然而黄帝却在事后暗中勾结天帝迫害龙族,又有敖家四兄弟为了四海龙王之位投靠天庭,这才让应龙最终惨死。

    而应龙以此剑对付夸父时,亦曾以剑中玄冰之气冻住夸父的血液。夸父本是后土之母在人间遗下的血脉,体壮如山,却不得不为了散去体内的寒气而追逐太阳,竞日而亡。

    彭侯身体被冻在那里,无法躲避,硬生生挨了援梁一剑,血光四溅。好在它终究不愧是著名妖兽,又是夺五元素之精华而生,眼见援梁又是一剑劈来,赶紧以风尾唤出一道龙卷风,硬将自己卷走,借风而逃,不知所踪。

    援梁一战功成,击败的又是彭侯这等著名妖兽,立时引得人人喝彩。

    素盏呜尊在敌阵中脸色发青,又连番派出三名神将,皆被援梁斩杀。

    风魂上前一步,朝素盏呜尊朗声道:“素盏呜尊,你就只能派出这等人物前来送死不成?”

    素盏呜尊也不受激,只是冷冷地道:“今日天色已黑,明日再战。”

    说完将身一转,云阵闭合,直往其他云寨退去。

    援梁连战连捷,自是让众人士气大振,拥着他喝彩不已。

    风魂却是定在那里,心中沉吟。

    一阵幽香拂了过来,却是孙灵秀来到他的身边。孙灵秀看着他道:“魂弟,今日虽胜,但这场胜利却来得古怪。”

    风魂点了点头,道:“我们先回去再说。”

    ******

    采石岛西隅的小岛上,风魂聚集了包括霍风道长、孙灵秀、虎钟天等人在内的重要人物,一同商量白天的这几场战斗。

    孙灵秀道:“援梁击退了四尾彭侯固然可喜,但接下来三战,却更像是素盏呜尊故意输的。否则,他既然看到援梁有击杀彭侯的本事,又为何要派出远弱于彭侯的战将前来送死,徒自长了我们的士气?”

    风魂点了点头,道:“确实太过奇怪,月夜见尊在哪里?玉藻前和八岐大蛇、守鹤在哪里?甚至是素盏呜尊自己手下的雾气五男神又在哪里?还有那些神主,似乎也没有见到几个。”

    霍风道长道:“但这些日子,却仍有许多高天原的兵将赶来,虽然他们藏在云阵之中,难以看出虚实,但至少敌人的数量远在我们的数倍之上……”

    孙灵秀道:“人数多,未必就代表实力雄厚。东瀛神道号称八百万神,但大多也就是普普通通的山神水神,其本事只怕还比不上中原最普通的修道者。更何况既然是阵前挑战,那就应该派出强手,直接挑战我方的重要将领才是,彭侯一败,素盏呜尊就匆匆应付一下,退走了事,这种做法既不合常理,亦不合素盏呜尊的性情。”

    风魂沉声道:“这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月夜见尊故意让素盏呜尊示我们以弱,以松懈我们的斗志。我们本是抱着拼死一战的打算而来,月夜见尊却避而不战,甚至连面都不露上一露。直等我们斗志衰退之后,再以突袭的手法将我等一举歼灭……”

    孙灵秀道:“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月夜见尊根本不在这里。”

    许飞琼愕然道:“不在这里,那又会在哪里?”

    孙灵秀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不在这里……那只怕就在我们后方。”

    霍风道长心生寒意,道:“那如何可能?我们一直都派人守在各处,以月夜见尊的本事,他若是想单独一人潜到我方后头,那自然不会被人发现。但他要是想带着一队人马越过采石岛、合虚境、东极山等处而不被我们知道,那只怕是妄想。”

    风魂猛然站了起来,踱了几步,才道:“未必要经过这些地方,救援采石岛、击退月夜见尊的那一战中,我们岂非也曾绕道东海,攻了他一个出其不意?我们可以做,为什么他做不得?”

    东海已在苍天之外,属于人间界所有,这是东方苍天自身的斗争,按理说绝不该将人间界也扯进来。然而人间界的帝王自然没有干涉的本事,东海龙王只怕也不敢轻易得罪任何一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有人上告到天庭,但如果天庭真要怪罪的话,事先做出这种越境之事的却是大荒境,玉帝也没有单单怪罪高天原的道理。

    一想到月夜见尊很可能带着高天原的重要战力潜伏在他们后方,一时间,所有人都已心生寒意。就在他们被素盏呜尊拖在这里的时候,月夜见尊很可能已做好袭击他们家园的打算。

    风魂霍然转身,道:“红线!”

    薛红线立时移上前来。

    风魂道:“你的金光纵瞬息千里,别人都无法赶上。你马上回大荒境去,将敌人很可能已绕道东海的事告诉郑老。”

    红线心知此事极其重要,也不敢再多耽搁,立时化作剑光,直往天际掠去。

    如果月夜见尊真的这么做了,那他首要的攻击目标肯定便是大荒境。一想到留在那里的除了部分兵将,便只剩下郑老、何月华、浴月、春静儿这些人,风魂只觉得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不只是他,像钟化、南宫诸健这几名大荒境原属将领亦是互相对视,彼此担心。

    “最关键的是,”孙灵秀叹道,“我们根本无法肯定我们的猜测是对是错,也许大荒境已经落在了月夜见尊的手中,又或许这只是敌人的攻心之策,月夜见尊故意要让我们疑神疑鬼,令我们无法弄清虚实,甚至在我们想要分兵赶去救援大荒境时突然偷袭,而那时我们已是斗志瓦解,必败无疑。”

    风魂道:“必须要有人潜到敌人的阵势里去,弄清我们面前的敌人到底是虚是实,今日的阵前挑战是故意隐瞒实力,还是月夜见尊等敌方强手真的不在?”

    霍风道长皱眉道:“敌人的云阵不但戒备森严,且暗含各种封绝和阵势,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去,谈何容易?”

    风魂正要开口,旁边却闪出一个人来,道:“大哥,由我去吧!”

    自动请缨的人竟是慧红。

    风魂怔道:“这个任务极是凶险……”

    慧红微笑着道:“虽然凶险,这里却只有我才能做到。大哥请看……”

    只见她祭出一颗时幻时灭的珠子,珠子浮在她的头顶,紧接着,她将身一旋,竟连人带珠消失不见。众人讶异地四处张望,却无一人能够发现她去了哪里。要知道,聚在这里的全都是苍天中数一数二的神通人士,所习的仙家道法各有不同,却没有一人看出慧红是如何消失的,现在又站在哪个位置,确实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惊讶。

    “大哥,我在这里。”慧红在风魂身后将身一旋,又现了出来,她手托珠子,道,“这是家师亲传给我的佛门法器空灵珠,有它护身,只要我自己不露行,相信素盏呜尊和他的手下都发现不了我。而在随着师父修行的那些日子里,我亦习了一些道家的望气之术,只要在敌阵里逛上一圈,我自能通过望气弄清敌人有多少强手藏在其中,定无差错。”

    风魂不由又惊又喜,慧红的师父云光神尼,出家之前本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女儿云华仙子瑶姬,她所传的仙家术法自然不可小觑。

    他看着慧红,道:“小心一些。”

    当下,慧红便以空灵珠护身,遁入虚空,消失不见。

    夜色越来越深,海风卷起浪花拍击石礁的声音不时传来。

    众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焦急不安地等待着慧红。在慧红察看敌人虚实并回来之前,商量得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处。

    一直等了半个多时辰,风魂等人才见到眼前素衣一旋,慧红现出身来。

    她看着风魂,叹道:“大哥,我们只怕是猜中了。敌人虽然众多,却基本都是乌合之众,真正算得上是有本事的,除了素盏呜尊之外,根本就没有几个。”

    所有人立时脸色大变。

第二十七章 血战天浮桥!

    钟化猛然站起,想要往外走去。

    风魂喝道:“你去哪里?”

    钟化怔了一怔,回过头来,道:“自然是召集所有人赶回大荒境去……”

    风魂长叹一声,道:“来不及了。”

    钟化脸色苍白,其他人亦是神情凝重。如果大荒境就这样落在敌人手中,那就绝不仅仅是一土一地的问题,而是整个士气的问题。

    许飞琼看着风魂,道:“我们应该怎么做?”

    风魂将视线慢慢地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淡淡地道:“首先,月夜见尊和敌人主力已到我们后方的事,除了在这里的人之外,切不可再透露出去。哪怕是你们最信任的兄弟和部属,亦不可让其知道。”

    大家互相对望一眼,尽皆点头。霍风道长道:“风公子有何主意,只管吩咐。若是伊奘诺尊真的成为东方扶桑大帝,那我等的身家性命将再无保障。公子的成败,就是我等的成败。”

    风魂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会被敌人如此简单的障眼法所欺骗,确实是我的错。事到如今,就算是亡羊补牢也已来不及了,倒不如铤而走险,或许还能看到一丝希望。大家马上召集所有人,天亮之前,我们便向素盏呜尊发起进攻,相信素盏呜尊绝不敢带着这些用来迷惑我们的乌合之众硬拼,这一战,我们自是必胜……”

    他顿了一顿。

    有人忍不住问:“打胜之后呢?”

    风魂静了一静,然后才慢慢慢慢地道:“击溃他们后,我们就追着他们的尾巴……杀上天浮桥去。”

    除了孙灵秀和霍风道长早已隐隐猜到风魂的想法外,其他人尽皆动容。

    不去管潜入后方的月夜见尊,而是直接杀向高天原,这确实是一着出人意料的险棋。月夜见尊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地带着主力绕开风魂,就是因为他绝不认为风魂有胆量杀上高天原去。

    伊奘诺尊本就是在高天原开创出东瀛神道,就算把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都派到了凌波海,他在高天原留下的兵将也必定不在少数。

    然而风魂已没有退路可走,现在赶回大荒境,显然已经来不及了,等月夜见尊占据大荒境后,他好不容易整合起来的力量很有可能不战自溃。没有人会再信任他,没有人会再服从他,他将成为一条无家可归的独狼。

    然而,若是能够摧毁天浮桥,那就会完全不同。月夜见尊占去大荒境,风魂打下天浮桥,局势将会再以某种微妙的方式平衡起来,然而其中的意义却大不相同。大荒境在仙界中拥有特殊的重要地位,但这种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种象征,自从木公离去后,大荒境其实早已荒芜了三百多年。

    然而天浮桥却不一样,伊奘诺尊正是在那里以天之琼矛开辟东瀛岛,创出日本神道,如果天浮桥被风魂攻下,那从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的心理来说,就算占去了整个苍天只怕也无法补偿其中的损失。

    那是他们出生的地方,是他们的家。

    风魂站在高处,看着在夜色间快速聚集的兵将,默默地想着:“问题是,我真的能够攻下天浮桥么?”

    伊奘诺尊和她的女儿天照可都还在那里。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风魂不用回头,便已知道来的是许飞琼和聂隐娘。许飞琼看着他的背影,低声问:“风魂,我们真的不去救大荒境么?灵凝和浴月她们可都还在那里。”

    风魂淡淡地道:“就算给月夜见尊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伤害灵凝。”

    灵凝不会有事,那浴月呢?春静儿呢?郑袖儿呢?焰华仙子和郑老他们呢?

    许飞琼张了张口,却又闭上,没有再问。她沉默了一下,才低声说道:“奇辰让我告诉你,她会亲自带着雪心、玉尺、龙格和女儿国中的精锐跟你一同去高天原,只将青囊和那位新的界水公主留下来。”

    风魂点了点头。

    许飞琼轻叹一声,走到他的身边,与他一同看着夜色。她将自己的那只手塞进风魂掌中,她道:“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跟你在一起。”

    风魂心中一暖,将她的手握得紧了。

    隐娘也走上前来,风魂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将她也搂了过来。

    天,很快就要亮了。

    希望,却未必会随着太阳的出现而到来……

    ******

    这场战役从一开始就是一边倒,素盏呜尊只是带着八百万神中那些地位低下的地方神灵在这里做个幌子,一见对方真的杀了过来,立时逃走,只将那些炮灰留了下来。

    这些来自东瀛的地方神灵本就是用来凑数的,本领有限,再加上主帅都逃得不见踪影,如何还不溃败?自是纷纷往高天原逃去,沿途留下无数尸体,而那些不知内情的苍天兵将只以为敌人真的如此不济,士气大盛,在风魂和奇辰、霍风道长等人的带领下仿若收割杂草一般,直杀向高天原。

    素盏呜尊本以为风魂等人发现被骗后,定会心急如焚地赶回去救援大荒境,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置侵入后方的月夜见尊于不顾,直杀进高天原来,大惊之下,慌忙组织起抵抗力量,然而那些苍天兵将早已杀得兴起,而他所组织起的反抗力量又因自己人的不断败退而生出惧意,此消彼长,自是轻易地被风魂率众击垮。

    无奈之下,素盏呜尊只好急退至天浮桥,而始终留守在天浮桥的天照也已得到消息,迅速布下阵势。

    那是风魂第一次看到伊奘诺尊的女儿天照,她身穿金色铠甲,手持弓箭,秀发扎在脑后,虽然身材异常高大,风魂自忖若是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最多只能到她腰部,但却比例协调,肌肤光滑,予人一种耀目的美感。

    眼见风魂等人追着素盏呜尊杀来,她站在云端之上弯起金弓,搭起金箭,一剑朝风魂射来。那刺耳的破空声在所有人的耳边震响。

    许飞琼一步掠上前来,挚出太素赤霄剑朝金箭一劈,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一道光波在剑与箭的相交之处急剧扩散。许飞琼滞了一滞,也不停留,立时纵身到天照头顶,以剑上的九玄青云之气向天照斩去。

    与此同时,无数敌人也从天浮桥上杀了出来,风魂心知这场战极为艰难,毕竟现在只是挟着连番追袭的锐气才能压制敌人,若是拖的时间越长,对自己越是不利。他怒喝一声,手持青阳紫煞刀以身和刀,旋入敌阵后再刀势一放,聚在身周的青阳煞气如无数流星般直砸而去,令不知多少敌人惨死当场。

    钟化、援梁、南宫诸健、虎钟天、鹿钟地、隐娘等也随在他的身后冲入敌阵,而霍风道长、奇辰、雪心等擅长仙术之人则留在后方,以各种术法进行支援。

    血花飞溅,尸体纷坠,无数人影如激流互撞般嘶喊着,冲杀着。这天,这地,都在瞬间染上了凄美的色彩,却没有谁有心情欣赏。

    数声嘶吼同时发出,一个庞然大物跃入群仙之中,背生青苔,腹部溃烂,八颗蛇一般的长长脑袋四处乱咬,立时将风魂身后的许多人吞了下去。

    风魂没有想到八岐大蛇竟然没有跟月夜见尊在一起,脸色微变,正要回身对付八岐大蛇,霍风道长已带着门下弟子急飞过来,道:“此孽畜交由贫道,风公子快去对付天照。”

    风魂心中一惊,抬头看去,见许飞琼在与天照的战斗中竟是处在下风,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虽然了得,但天照手中的金弓金箭亦不知有何来历,箭光不绝,竟将太素赤霄剑的九玄青云之气逼住。

    而与同时,又有一头长得有如野獾,全身金黄、长毛倒竖的六尾怪兽落在许飞琼身后,与天照一同夹击她。

    六尾雷兽。

    六尾雷兽擅长使用天火和雷电,许飞琼虽以剑光护身,但天照的金箭不断飞来,令她难以应付。风魂见许飞琼遇险,立时将身一纵,便要冲上前去,一道挟着雷云的剑光却在这时劈了过来,令他不得不回刀挡住。

    攻来的自然是持有天丛云剑的素盏呜尊,在他身后,又聚有擅长使用各类元素攻击的神主,不断放出水火风土雷各种术法。幸好这时,奇辰和玉尺赶了过来。

    风魂明知许飞琼遭遇凶险,却无法赶去支援,心中大怒,身形一幻,以玄而又玄的轨迹冲向素盏呜尊,素盏呜尊大惊,天丛云剑接连劈出雷云,却都被风魂破去。风魂一刀劈下,素盏呜尊不敢硬接,身子一坠,扭身便走。

    吓退素盏呜尊,风魂再次抬头,见慧红跟龙格、雪心已赶到许飞琼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身后疾风飞掠,乃是虎钟天、鹿钟地、鹤钟人三位妖仙,与鲋鱼山九位阴妃冲破敌人围攻飞了过来。风魂沉声道:“走!”

    带着奇辰、玉尺、三妖仙、九阴妃等人直闯入天浮桥。

    前方怒光闪现,一个金冠冷面的男子领着无数神魔挡在那里。那人双手负后,稍一举动便有猛雾飕飕、雄风回旋。如电的目光扫向众人,然后停在风魂脸上,冷冷地道:“你就是风魂?”

    风魂停了下来,将青阳紫煞刀放在肩上,盯着那人道:“伊奘诺尊?”

    伊奘诺尊道:“正是本尊,本尊还没有亲自前去找你麻烦,你就自己跑来送死,胆子倒是不小。你若肯马上束手就擒,我还可饶你不死,日后亦必令你在仙界飞黄腾达,否则,这天浮桥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风魂还未说话,虎钟天已在他的身后朝伊奘诺尊怒骂道:“少说废话,似你这等奸狡无耻之徒,有何资格一统苍天?你还是待在你这蛮荒之地,做你的缩头乌龟来得好些。”

    伊奘诺尊看着虎钟天,道:“招摇山白额万景之主虎钟天?”

    虎钟天道:“正是你家虎爷。”

    伊奘诺尊冷冷道:“若是你马上向本尊下跪,本尊还可原谅你言语中的不敬。”

    虎钟天冷笑道:“做你的乌龟美梦。”

    伊奘诺尊淡淡道:“既然你这么想死……那你就去死吧。”

    虎钟天笑道:“你虎爷是死是活,还轮不到你……”

    话音未了,身后疾风忽起,一道劲气硬生生击中他的后背。

    出手的竟是招摇山三位妖仙中的鹿钟地。

    鹿钟地一击得手,立时纵身飞出阵去。事出意外,风魂等人竟来不及将他截住。

    鹿钟地飞到伊奘诺尊身边,冷冷地转过身来。虎钟天喷出一口鲜血,指着他:“你……”

    虎躯一颤,便要往下坠去。离他数步之外的鹤钟人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慌忙将他抱住,然而虎钟天已是心脉全断,惨死当场。

    鹤钟人看着飞到敌方阵营里的鹿钟地,怒道:“二哥,你、你……”

    他们三人原本都是妖类出身,常年来互相激励,彼此扶持,这才一同修成人身,证得仙根,在扫摇山当上不受天庭约束的散仙,却没想到鹿钟地竟会被伊奘诺尊收买,下毒手杀了自己的结义兄长。

    见鹿钟地冷冷淡淡地站在那里,眼神中不见任何兄弟情义,鹤钟人怒喝一声,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风魂却先一步将他按住,道:“鹤兄,冷静些!”

    此时,风魂亦是又惊又怒,伊奘诺尊还未动手,虎钟天便死在自己兄弟的暗算之下,其手段如何不让人心寒?但若是就此失去理智,那更是中了伊奘诺尊的奸计。

    身后数道疾风响起,却是援梁带着敖山浑、敖泰泽赶到。在他们身后,则是钟化、南宫诸健,以及来自苍天各处仙境的群雄。孙灵秀心知这里是敌人地盘,敌方势众,先以灵旗在暗中指挥调度,结成阵势,这才一鼓作气杀上天浮桥。

    数不胜数的敌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其中更有鼠蛟、猫又、矶怃等著名妖物藏身其中。伊奘诺尊冷哼一声,袖子一指,怒光乍现,那无数敌人层层叠叠地杀了上来。

    鲜血,染红了天浮桥。

    ……

    天浮桥外。

    霍风道长正领着他的火烛子、火融子、火赫子三大弟子,以及十几名大言仙境的道士缠住八岐大蛇。就算是在东瀛的九大妖兽中,八岐大蛇亦是其中最可怕的妖物之一,要想对付它绝非易事。

    霍风道长乃是苍天中的著名散仙,出身于灵宝一脉,一千多年前便只身进入苍天,寻了一处仙境开宗立派,广收门徒,创下大言宗,大言仙境正是因其而得名。

    大言宗以《灵宝经》为宝典,擅长言灵符咒,醮科祭宝,在人间界虽不如皂阁宗、净明宗那般有名,在仙界名气却并不算小。而霍风道长的三大弟子亦得其真传,早已经过三官考核,成为散仙之流。

    霍风道长手持拂尘,化出万丈冰丝缠向八岐大蛇,他的三大弟子带着一众门人御着各自法宝,在万丈冰丝的配合下攻向八岐大蛇,然而八岐大蛇的脑袋一被斩断,便又马上生出,八颗头四处乱咬,很快便有几名大言宗弟子被它吞入腹中。

    其中两颗头咬向霍风道长,霍风道长正要闪避,数朵剑花破空而下,将八岐大蛇的那两颗脑袋击退。剑花消退,现出一个白衣白剑的绡丽少女,道:“道长,我来助你!”

    霍风道长认出这少女乃是风魂的女徒聂隐娘,于是道一声小心,继续以冰丝缠向八岐大蛇。他知此妖强悍可怖,若不能在这里将它斩却,让它跃入群雄之中,将不知有多少人葬身于它的腹内,于是喝出言灵,以体内三昧真水透进万丈冰丝,倾尽全力缠住八岐大蛇,令它的动作变得缓慢,同时疾声向众门徒道:“此妖八首八尾,斩之不绝,只有同时斩去它的八颗脑袋,才可杀它。”

    三大弟子立时领着众门徒斩向八岐大蛇,然而八岐大蛇极是凶残,虽被冰线缠住,却口喷血水,凡被血水触到之人,立时全身溃烂,惨死当场。霍风道长见不但未能斩杀八岐大蛇,反而又折了几人,只得咬破舌尖喷一口血,化作冰雾飘向八岐大蛇。

    八岐大蛇被冰雾冻得僵了一僵,众弟子大喜,立时一同斩向那八颗脑袋。聂隐娘手挽飞雪剑,抖出两道光华,瞬间削下八岐大蛇的两颗脑袋,而火烛子、火赫子亦带着那些大言宗弟子斩下了另外五颗。

    虽然八岐大蛇同时断了七首,然而火融子却慢了一拍,还剩了一颗未能斩断,只一瞬间,被斩去的七颗脑袋便又生了出来。

    霍风道长本以为此次定能成功,谁知还是功败垂成,而八岐大蛇已突破冰雾,八首连咬,连三大弟子中的火赫子亦因为躲避不及被它咬成两截。

    火融子退至霍风道长身后,颤声道:“师父,是我的错……”

    霍风道长怒道:“除妖要紧,还不快去助……”

    话音未了,身后锐风疾响,火融子竟祭出飞剑,一剑往他的后心刺来……

第二十八章 夺天化地连珠箭

    霍风道长没有想到火融子竟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又惊又怒,以他的本事,若是平常时候,就算火融子向他偷袭他亦能及时闪避。然而此刻他正以冰丝缠住八岐大蛇,又为了将它冻住损耗了自身真元,此时明知被火融子暗算,已是来不及躲避。

    却听“叮”的一声轻响,令人意外的是,火融子如此奇诡的一剑竟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剑花挡了下来。

    火融子大吃一惊,正要再刺,又有数朵剑花飞向他的面门。

    抖出剑花的是聂隐娘。

    她仿佛早已猜到火融子会突然出手偷袭一般,火融子刚祭出飞剑刺向霍风道长,她的剑花已及时赶到,救下霍风道长。

    眼见火融子想要逃走,她更是将身一纵,剑随身舞,剑花有若柳絮飘飞,朝火融子直扑而去。火融子虽接连祭出法宝,却仍是被一朵剑花点在眉间,坠了下去。

    杀了火融子后,隐娘回身朝霍风道长拜了一拜,道:“此贼为了谋夺道长的宗主之位,早已投向伊奘诺尊,家师因证据不足,担心道长不信,没有及早向道长言明,只是令我随在道长身边,时时监视此贼,等他自行暴露后才代道长将他诛除,请道长勿怪。”

    霍风道长这才明白过来,道:“多谢姑娘相救,此刻除妖要紧,贫道日后再向姑娘道谢。”

    定神看去,那些弟子早已死得只剩火烛子和少数几人,以这点人手,根本无法同时斩杀八岐大蛇的八首。

    隐娘道:“道长可还能再像刚才那般冻住此妖?”

    霍风道长沉声道:“还可勉强一试。”

    隐娘纵到高处,抱剑凝神,道:“那就请道长再试一次,斩妖之事,便交由晚辈来做。”

    霍风道长点了点头,拂尘连挥,再喷一口鲜血,将真元和入血中,化作雾气覆向八岐大蛇。

    隐娘定在那里,动也不动,眼见冰雾再次冻住八岐大蛇,立时娇叱一声,竟同时挥出八道凌厉光华,破空斩去……

    *****

    天浮桥上,风魂连杀了十几人后,持着青阳紫煞刀跃空而起,一刀劈向伊奘诺尊。

    刀还未落,青阳之气所化的罡风便已直斩而下。这些日子,他在龙格的配合下时时磨砺自己的紫煞刀,早已将青阳之气运用纯熟。

    伊奘诺尊冷冷一笑,右手伸入左袖之中,抽出一条九棱日魄闪光鞭,闪光鞭随手一舞,化出光盾,将风魂劈下的罡风阻住。

    谁知罡风一转,又倒旋而回,就仿佛风魂的体内有一种无形的涡流,正带着周围的青阳之气急旋不止,立时间天地变色,众神惶惶。

    而风魂便凝着所有罡风,一刀劈在光盾上。

    急风四舞,气劲倒流。

    只听轰的一声震响,整个天浮桥都震了一震。

    伊奘诺尊脸色一变,他实是没有想到这位大半年前还需要南极仙翁出手相救,才没有被他儿子月夜见尊杀死在王屋山的东皇传人,此时竟有与他相抗的本事。

    而风魂亦是大吃一惊,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凌厉的一击,竟连伊奘诺尊随手弄出的光盾也无法突破。

    并不是谁都有本事在高天原这种地方开辟岛屿,自创神道。

    伊奘诺尊,实不愧是帝俊之子。

    风魂心知自己已没有退路,而许飞琼和慧红还在对付伊奘诺尊的女儿天照、六尾雷兽,以及天照座下的雾气三女神,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钟化和援梁等人又被东瀛神道的各路神主带着无数魔神缠住,根本无法对他作出支援。

    他借势弹到高处,低头看去,见群雄虽然已布列成阵势,但敌人实在是太密太多,杀之不绝。各种法宝层出不穷,万般仙术你来我往。

    也不知何人施出三昧真火,火势失控,竟同时将双方的人都卷了不少进去。

    一声怒吼传来,却是虬龙敖泰泽被九大妖兽中的四尾鼠蛟偷袭得手,身子断成两截,临死之前却仍回身咬住鼠蛟,硬是咬断了鼠蛟的两条尾巴,令鼠蛟负痛逃走。

    敖山浑见兄弟惨死,更是杀红了眼,化作虬龙连杀了二十多名敌人,其中更包括了几位神主,自己却也受伤太重,坠了下去。

    援梁见跟他一同投入大荒境的敖家两兄弟惨死当场,又惊又怒,但他正跟玉尺公主同时面对三尾矶怃和二尾猫又。猫又在九大妖兽中的实力仅次于九尾狐跟八岐大蛇,额上第三眼吸人魂魄,背上的黑天使翅膀更可以让它在刹那间移形换位。

    援梁咬住秀霸剑,现出龙身,在玉尺的仙术支援下与猫又矶怃缠斗,却仍是难分胜负。

    风魂见此形势,知道拖得越久对我方越是不利,不再耽搁,以紫煞刀再次劈向伊奘诺尊,紫光闪动,与伊奘诺尊的闪光鞭撞出无数星点。而他体内自成涡流,泄出的青阳之气又被快速吸回,生生不绝,循环不休,竟是越战越勇。

    伊奘诺尊暗暗心惊,他虽然看出风魂手中的刀其实是以天地玄气凝聚而成,然而其中玄虚却怎么也看不出来。尤其是覆在刀身上的那层紫色火焰,不时随着刀势扑腾而来,炙热无比,让他不敢接触。

    那是烛龙离火。

    鲜血的色彩染红了天空,金乌东退,不敢再探出头来。

    风魂虽然用尽全力,却仍是连攻不下,内心已不免越来越急躁,抽空往下看去,群雄竟已折损近半,南宫诸健伤重难支,鹤钟人为了替兄长报仇,竟不顾一切闯入密集的敌人之中,与虎钟地同归于尽。

    若非有孙灵秀时时调度,又有鲋鱼山的九位阴妃承阴戾之气而生,有形无质,凡被她们触到的敌人马上便神昏智迷,坠下云端,只怕根本难以支撑下去。

    风魂看出虚实,赶紧以传音之术朝孙灵秀道:“让九位妃子去对付猫又。”

    孙灵秀赶紧按他吩咐,以灵旗进行安排。援梁和玉尺方一退回,鲋鱼山的几位阴妃便缠向了猫又和矶怃。

    孙灵秀原本并不敢让九阴妃去对付猫又,实是因为猫又有吸人魂魄的异能,而九阴妃又全都是阴魂所化。无奈之下,她只有让援梁以东海秀霸剑去对付猫又,虽知猫又背生天使双翼,移形换位的速度极快,援梁将它击退容易,伤它却难,但除了援梁之外,也实在是找不出别人来。

    谁知九阴妃虽是阴魂所化,但她们原本是上古帝王颛顼的妃子,仙妖大战时,妖王共王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人间帝王颛顼重新布列星辰,救百姓于*和业火之间,终因精力耗尽而死。他的九位妃子哀伤之下,在鲋鱼山自尽殉情,香消玉殒。

    那时神鬼二道未创,虽有阴魂,却无鬼道,这九位妃子的阴魂在鲋鱼山缥缥缈缈地待了上万年,时时看着夜空星辰,想念颛顼,时长日久,竟与星光交感,禀星辰之道而成真,虽不在仙列表中,却已是真正的鬼仙。

    猫又虽有吸人魂魄之能,但这九位阴妃虽是阴魂,却与星辰之力二气交感,又如何会被它吸去?而它虽然能够移形换体,但九阴妃有形无质,它移到哪里,她们就能马上追到哪里,又以阴戾之气进行缠斗,使得猫又和矶怃极是被动。

    风魂见自己所料无误,这才放下心来,抬头看去,却见伊奘诺尊在那笑道:“你竟然还有空关心他人?”

    身形一幻,顶天立地,闪光鞭化作巨柱砸向风魂,风魂怒喝一声,紫煞刀倒迎而上,只听咣的一声,又是一声震天巨响。

    与此同时,一道剑光从风魂身后破云而出,挟着雷云直袭他的后心。

    天丛云剑!

    ……

    风魂的怒喝声荡出天浮桥,传到许飞琼的耳中。

    她虽然暗自担心,却已无法赶去支援。

    天照一箭射来,她忙以太素赤霄剑直劈而去,箭与剑再一次相交,箭尖耀出夺目光芒。

    许飞琼盯着天照,冷冷地问:“这是何弓何箭?”

    天照淡淡一笑:“开元弓,震天箭。”

    许飞琼心中一凛。

    开元弓,其实便是射日弓。

    帝俊并非只有伊奘诺尊这一个儿子,他的儿子有十几个之多。大荒时期,他将其中十子封作太阳星,令他们轮流行太阳一职,然而十子相争,竟同时行在天上而不肯下来,导致大地干裂,河川枯竭,百姓苦不堪言。

    有河伯上告天帝,帝俊震怒,将开元弓、震天箭赐予座下神将羿,羿来到人间连射九日,只留下一个金乌,并诛杀了凿齿、九婴等众多为祸人间的妖魔,这才缓解了人间灾情。

    也正是为了十日乱天之事,帝俊余怒之下,连明明与此事无关的伊奘诺尊和女儿伊邪那美也一同牵连,流放到了高天原。

    大羿射日的传说在人间界流传了数千年,时长日久,不免以讹传讹,到了现在,世人以为射日之神羿便是月神嫦娥的丈夫,却不知历史上曾出过两位“羿”,一位是被帝俊派到人间射落九日的天庭神将。而另一位,则是夏王朝第六任帝王夷羿,又称后羿,同样也擅长箭术,他才是嫦娥的丈夫。

    许飞琼没有想到天照手持的竟是上古时期的射日之弓,也就难怪能够与她的太素赤霄剑相抗衡。

    在她身边,慧红、雪心、龙格加上数十名女儿国侍女,一同与天照对恃着,而在她们周围,不但聚了众多敌人,还有六尾雷兽,以及天照座下的雾气三女神、东瀛神道中的海、水、河、雾四路神主等强敌。

    天照叹道:“你们若是马上退出高天原,我还可放过你们。”

    许飞琼眉头一挑:“做梦!”

    剑光一闪,便往天照刺去。

    天照金箭连发,雷兽唤出天火,田心姬湍、津姬、市杵岛姬三女神亦率众急攻。许飞琼心知敌人多如虫蚁,要想取胜必须以击败天照为主,一心只往天照攻去,雪心和龙格则领着女儿国一众侍女艰难抵御周围敌人。

    慧红祭出空灵珠,空灵玄妙,竟以一人之力接下了雷兽的天火和各种攻来的术法。而她的身形更是似有若无,似实若虚,顾盼之间化作翔鹤,倏然飞腾散作轻云,时而聚为夕雨,时而变化游龙,让人无可捉摸。

    雪心和龙格等人虽然早已知道慧红习的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徊风混合万景炼神飞化之道,上夺造化、下入微毫,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的真本事,不由暗自佩服。

    天照亦是心中惊异,许飞琼本就是瑶池有名的女剑仙,又持有太素赤霄剑,能够与她相抗并不如何出奇。然而许飞琼身后的那个少女她却听也不曾听过,其变化无端的本事,却比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还要难以对付。

    九玄青云之气如蛟龙般直撩而来,天照不敢轻视,箭光连发,硬将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迫退。许飞琼冷叱一声,剑光再撩,瞬间连杀了二十多名敌人,再挟着血雨挥向天照。

    天照大怒,接连射出三箭,第一箭射天,第二箭射地,第三箭射向许飞琼。许飞琼只觉得天地一暗,虽知前方有箭射来,竟是捉摸不到它的位置。

    夺天化地三连珠。

    许飞琼全然不惧,只是冷笑一声,身子直窜上前,身形连晃,却不管是否真的能够避开当胸一箭,只将自身神魄化入剑中,一剑斩去。

    霹雳一声,天摇地动。

    天照没有想到许飞琼用的竟是如此不要命的打法,大吃一惊,赶紧将金弓挡去,随着轰然一响,双手俱麻。而那三只连珠箭失了控制,天地立时再亮,射向许飞琼的那只箭竟从她的耳际掠过。

    许飞琼也不去管自己之所以能够避开这一箭是否全靠运气,只是冷盯着天照,有如雌虎一般。天照何曾见过这种悍不惧死的女人?一时竟被她盯得头皮发麻。

    许飞琼正要纵身再次杀去,谁知身后却传来龙格的一声悲呼:“三姐……”

    许飞琼回头一看,发现女儿国三公主雪心竟已失去头颅,倒在了龙格怀中。

    许飞琼虽然避开了天照的当胸一箭,那箭却射在了雪心的脑门处,立时便让雪心螓首尽碎,惨死当场,一点神魄往采石岛去了。

    许飞琼又惊又怒,而趁着这一空隙,天照已退到后方,任由田心姬、津姬、市杵岛姬三女神进行围攻,自己则以金弓金箭不时偷袭。慧红虽以空灵珠时时看护众人,然而敌人实在太多,她又要应付雷兽的天火和雷电,无法周全过来,那些女儿国侍女一个个地死在金箭之下。

    许飞琼虽然急怒,却被雾气三女神缠得无法脱身,敌人越聚越多,以至她连天照的位置都难以辨清。虽然知道这样下去难保不失,却是毫无办法。

    一声剑啸传来,耀出万点星光,她们身边的敌人纷纷坠落。

    那是聂隐娘和霍风道长赶了过来。

    霍风道长以冰雾缠住八岐大蛇,聂隐娘一剑劈出八道剑光,终于将八岐大蛇的八颗脑袋同时削下。八岐大蛇八首齐断,竟然不死,以八尾拍在空处,直纵入东海深处。

    击退八岐大蛇,聂隐娘纵剑飞上云端,见许飞琼和慧红等人被众多敌人缠住,立时以璇玑剑舞进行支援。霍风道长两次消耗真元,只得静心回气后,再匆匆赶来。

    隐娘和霍风道长赶到,令慧红和龙格所受的压力缓了一缓,龙格双手一拍,以仙灵之气招出三昧真火卷向雾气三女神,雾气三女神本就要合力才能对抗住许飞琼,被龙格的三昧真火这么一烧,如何来得及躲避?

    市杵岛姬立时被火烧着,惨叫一声,化作雾气纵空而去。田心姬和津姬大吃一惊,急退之时,许飞琼已一剑将津姬劈落,而田心姬幸得天照的金箭射来,才保得无事。

    许飞琼心知这不过是暂时得利,于是叫一声:“隐娘,跟我冲过去。”

    说完,也不管敌人是多是少,祭着剑光便突入敌阵,太素赤霄剑只管往前急劈,挡者皆坠。隐娘也飞了过来,以璇玑剑舞御出无数光华,替许飞琼护住两翼。

    天照知道许飞琼是冲着自己而来,连珠光箭接连射出,许飞琼却咬着髻上垂落的发丝逢人便杀,遇箭即劈,竟是锐不可挡。

    天照虽有射日弓护身,其谋略亦是三贵子中最出色的,却很少经历这种战场上的生死相拼,虽有众人保护,见到许飞琼那种拼起命来只进不退的打法,心里还是多少有些发怯。

    只是发怯归发怯,却不能就这样逃了,只得以开元弓连射金箭。

    此弓连太阳亦可射落,威力自是不小,偏偏许飞琼手中的太素赤霄剑亦是仙界中人人知名的上古神剑,与开元弓相比丝毫不处下风。

    然而许飞琼被天照的连珠箭阻住,身形缓了一缓,田心姬便已带着几路神主围了过来,将她和隐娘围得水泄不通。

    慧红和龙格、霍风道长见许、聂二人在远处遭遇围攻,想要施援,然而身边敌人实在太多,又有雷兽这等可怕妖物,根本就脱不了身。

    天照见许飞琼身陷险境却仍无惧意,倒也暗自佩服。

    这时,从她身后传来一声大笑:“许飞琼,你也有今日?”

    许飞琼百忙之中循声看去,怒道:“素盏呜尊,有本事你就跟我单打独斗,依仗人多算什么本事?”

    天照见来的是三弟素盏呜尊,知道大局已定,更是放下心来。

    素盏呜尊持剑飞到天照身边,冷冷地道:“在采石岛时,那贱女人曾让我吃过苦头,我定要将她唯一的那只手也砍断才肯罢休。”

    天照身形高大,连素盏呜尊身高也不及她的一半。她看了素盏呜尊一眼,道:“这女人可不好对付,你要小心些。”

    说完,待要绕到另一头去对付慧红和龙格等人,只是刚一转身,心中忽地闪过一丝警觉:“三弟手中拿着的,为何不是天丛云剑?”

    念头方起,身边剑光一闪。

    她赶紧扭身想躲,却已来不及了,剑光直接刺进她的腰部,溅出血花。

    形文灵天剑!

第二十九章 星坠人殇天有痕

    前面是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魄闪光鞭,后面是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

    风魂陷入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他大喝一声,将身一旋。

    手中的青阳紫煞刀化作龙卷风卷向伊奘诺尊,伊奘诺尊只得收回闪光鞭全力应对。

    素盏呜尊的剑仍在,剑上雷声轰然。

    然而风魂却手捏六壬,刹那之间连换了几个位置,令素盏呜尊无法将他定位,只得先滞在那里。

    就是这么一滞,底下的援梁已发现风魂被伊奘诺尊和素盏呜尊同时夹击,立时龙身一扭,咬着东海秀霸剑便冲向素盏呜尊,东海秀霸剑剑气森然。

    素盏呜尊无奈之下,只得舍弃风魂,与援梁战在一起。

    虽然解了被夹击的危险,风魂自己背上也生出一阵冷汗。他将手一招,龙卷风急旋而回,回到他的手中,依旧凝成了青阳紫煞刀。

    以前自身青阳之气一旦离体,身上马上就会生出燥热无力之感,那是因为一个人自身容积有限,旧气枯竭之时,新气又无法及时补充。而现在他已掌握到其中的技巧,体内时时保持一股气漩,与周围的天地元气互相交感,既利用这股气漩快速补充青阳之气,又利用它控制离体而去的青阳之气。

    这些日子,龙格的素口檀唇,可不是白白为他做出牺牲的。

    紫光一闪,风魂以紫煞刀接连劈向伊奘诺尊。

    一道道光芒闪过,闪光鞭与紫煞刀溅出精光,许多人仅仅是无意中看到这些精光,便已盲了双目,坠下云端。

    虽然迫得伊奘诺尊全力以对,却仍是无法将他击杀。风魂知道这样下去形势不妙,却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这里毕竟是敌人的地盘,而东瀛神道的八百万神不管整体实力如何,单凭数量便足以将人累死。

    援梁跟素盏呜尊战在一块,他天生悍将,倒还撑得下去。奇辰和玉尺战了许久,体内仙灵之气已渐渐枯竭,南宫诸健已经负伤,钟化等人的体力也已消耗过巨。然而敌人仍是没完没了地涌来,无法杀绝。

    数道身影从后方飞来,却是许飞琼带着慧红、龙格、隐娘、霍风道长等人赶了过来。在隐娘的身边还有一个左手持着形文灵天剑、右手紧握轩辕剑的少女,正是小方。

    伪装成素盏呜尊一剑刺伤天照的就是小方,天照带伤遁走,她身边的那些东瀛魔神看到伤她的人竟是素盏呜尊,怎么也弄不清状况,霍风道长与慧红趁机击杀雷兽,又赶到许飞琼身边,将那些惊惶不安的敌人大杀一阵,在杀退敌人之后,马上就赶到了天浮桥。

    虽然许飞琼等人赶到,然而敌众我寡的局面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

    素盏呜尊见到许飞琼和霍风道长等人,知道天照和八岐大蛇必是有了不测,怒极之下,天丛云剑接连抖出雷云,然而援梁却毫不退让,以龙形与他拼斗,两人都是不畏死的硬汉,只一会儿,便已各自带伤。

    九阴妃分了几位去对付猫又和矶怃,群雄更是处在下风,许飞琼和慧红等不得不去填补缺口,战得久了,人人都筋疲力尽,难以再僵持下去。

    就在这时,天际飞来一道白光。

    那白光破空而来,在金乌东退的黄昏中有若惊虹,震慑人心。

    天之琼矛。

    竟是月夜见尊赶了回来。

    月夜见尊正如风魂所猜,带着九尾狐、守鹤、五男神以及手下的一众神魔从东海悄悄潜往大荒境,谁知风魂竟弃自己的大本营于不顾,带人直接杀上了高天原。月夜见尊没有想到风魂竟如此大胆,虽然觉得风魂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攻下高天原,却还是忍不住急急赶了回来。

    风魂可以不管大荒境,他却不能舍弃天浮桥和东瀛岛。

    不管在外面占了多少地方,这里才是他出生和成长的家。

    虽然从大荒境到这里路程极长,但他将所有手下都交给玉藻前,自己只带上守鹤以远遁之术赶来。而风魂虽然离得近,来到早,但他带着苍天一众兵将,路上又都有敌人缠斗,因此月夜见尊赶到时,战斗还没有结束。

    天之琼矛击向的是风魂。

    风魂明知危险,却已无法,伊奘诺尊的九棱日魄闪光鞭化作金柱,轰雷般向他连砸而下,让他应付得极是艰难。

    援梁最先发现风魂的危机,立时抛下素盏呜尊,不顾一切地向天之琼矛截去。

    随着一声震响,东海秀霸剑与天之琼矛相交,震出惊天动地的光华。

    天之琼矛滞了一滞,援梁喷血抛飞。

    月夜见尊一路上未与他人动手,还是生力军,援梁不但经过连番大战,而且在与素盏呜尊的交手中彼此拼命,伤痕累累,又如何能再抗得住天之琼矛?

    玉尺公主见援梁重伤,赶紧飞过去将他接住。

    素盏呜尊见援梁伤在天之琼矛之下,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赶尽杀绝。

    月夜见尊却带着守鹤飞到,守鹤化作狂沙,直接往援梁和玉尺冲去。

    玉尺花容失色,她体内的仙灵之气早已耗尽,又抱着援梁,根本无法抵御守鹤,只得蛇尾一卷,以身子护住援梁,已是自忖必死。

    一点灵光飘至,却是慧红的空灵珠及时祭了过来,将他们护住。

    然而另一边,月夜见尊已飞上前来,将手往天之琼矛一点,天之琼矛再次发动,闪电般刺向风魂。

    下方的许飞琼见风魂险境再生,立时祭着太素赤霄剑纵身跃出,一剑往天之琼矛劈去。

    素盏呜尊看到许飞琼向天之琼矛阻去,冷笑一声,天丛云剑随手一抖,抖出雷云,想要迫使许飞琼回剑自保。

    许飞琼却紧咬着牙理也不理,硬受了雷云一击,身势不滞,太素赤霄剑劈在天之琼矛的矛尖上。

    天之琼矛倒退而回。

    许飞琼亦娇躯发颤,脸色金白,连太素赤霄剑都从手中脱落。

    风魂虽未回头,却如何不知道许飞琼在身后拼死护他?

    脑中轰然一响,意识一片空白,他将紫煞刀含怒一掷,青阳之气化作飞龙冲向伊奘诺尊,龙身之上紫火幻灭。伊奘诺尊大惊,忙将闪光鞭截去。

    只听锵声一响,九棱日魄闪光鞭尽碎开来。

    伊奘诺尊硬着头皮双手一推,所有能够发动的气劲都聚了出来,化作护身屏障。青阳之气所化的飞龙撞了上来,怒光乍起,天地变色,天浮桥生出道道裂痕。

    伊奘诺尊挡住了青阳之气化成的飞龙。

    龙身上却还有烛龙离火。

    烛龙离火有形无质,在气劲相交的那一刻寻着空隙透了进去,立时将伊奘诺尊烧焦了一片,火毒侵入他的体内。

    总算伊奘诺尊身为帝俊之子,又修了近万年,强行逼住火毒,才能保得无事。

    风魂趁机抽身而退,旋身搂住许飞琼,见佳人血溅彩衣,已近昏迷,心中一痛。

    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却马上攻了过来。

    天之琼矛有开山破海之力,天丛云剑有呼雷唤雨之能。

    风魂只能长叹一声,无力再躲。

    为了回身接住许飞琼,他将紫煞刀化作飞龙朝伊奘诺尊冲去,虽然伤了伊奘诺尊,但紫煞刀骤然离体,而他因为心神大乱,体内的气漩也已停滞,青阳之气无法及时得到恢复,此时气脉已是燥热难支,胸口闷得想要吐血。

    他只能搂着许飞琼,束手待毙。

    就算有心与天抗争,但人力有时而穷。

    他已做了他能够做的一切,就算是心有不甘,就算是留有遗憾。

    但他却不后悔。

    周围的情景在这一刻无丝清晰地映入他的眼中,慧红、隐娘、孙灵秀、龙格四人花容失色,奇辰和玉尺脸色惨淡,钟化和霍风道长等人愤怒之下连伤数敌,却无法赶来救他,而敌人则因为知道胜利在望,兴奋莫名。

    他甚至看到了天际处以金光纵急急飞来的红线,红线虽然紧随月夜见尊之后赶来,却因不知天浮桥方向,迟了一步,眼见师父濒死,虽然焦急万分,却已无可奈何。

    然后,他意外地看到,在云端的高处,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原本应该留守在采石岛的女儿国二公主青囊。

    另一个却是短发短裙的少女……竟是风芷馨。

    风芷馨的表情异常凝重,她嘴角紧抿,眼中尽是坚毅之色,同时缓缓地抬起了手。

    风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心神再乱,纷纷涌涌的意念立时消失,他眼中的天地已失去了刚才那一刻的清明。

    然后他发现……他竟然还活着。

    他和许飞琼都还活着。

    原本已从许飞琼手中脱落的太素赤霄剑竟自行飞了起来,幻出无数剑光,不但截下了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更同时杀伤了不知多少的敌人。

    他愕然低头,发现许飞琼依旧昏迷。

    明明已无人控制的太素赤霄剑在这一刻,莫名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威力,以至连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合在一起都无法抵挡。

    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大吃一惊,那扑天盖地的剑光耀花了他们的眼睛,他们不得不急急退开。

    太素赤霄剑救下风魂,紧接着却飞到至高之处,在天空劈出一道巨大的裂口。

    一颗颗彗星拉着滚滚的火焰从那道虚空裂缝里冲霄而下。

    所有人尽皆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天动地的异象。

    谁也不知道这些有如旭日的巨大火球砸下来后,会发生什么事。

    风魂也只能呆然地抬头看着,依稀间,他仿佛看到在那巨大的空间裂缝里,隐现着一个青铜铸就的宫殿,烟雾袅袅,古朴庄严。

    他原本还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一个错觉,然而远处的伊奘诺尊亦是脸色大变,失声道:“太素天?”

    竟是女娲娘娘昔日所居,早已封闭了一万多年的太素天?

    慧星砸下,烈焰翻滚,奇异的是,风魂与他带来的群雄尽皆无事,甚至不曾感受到一丝热浪,敌人却纷纷陷身火海,一时间,焦味四溢,惨叫连连。

    钟化最先反应过来,朝群雄喝道:“还不动手?”

    群雄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明白形势已经逆转,振奋之下,再操干戈。原本是艰难应付的险战,突然变成了对敌人的屠杀。

    高天原的一众神魔虽然想试着再次组织起来,然而那无数慧星仍然从破出裂痕的天空坠下。

    他们只能纷纷败逃。

    风魂抬头四处张望,却未能再看到青囊和风芷馨,甚至不敢肯定她们是否真的在这里。倒是红线从远处急掠而来,惊喜地唤了一声师父。

    风魂想起被月夜见尊偷袭的大荒境,赶紧问道:“灵凝他们安不安全?”

    红线道:“他们无事,敌人还未接近大荒境,便有东海龙王敖广悄悄派人通知灵凝师妹,郑老赶紧让所有人都撤出大荒境,避往玄天,只给月夜见尊留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大荒境。”

    风魂不由又惊又喜。

    月夜见尊想要悄悄袭击大荒境而不被他发现,唯一的做法便只有沿着天涯瀑布,绕道东海。这做法瞒得住别人,却肯定会被东海龙王敖广察觉,只是他不曾想到敖广竟会站在他这一边。

    龙格也飞了过来,风魂此时已查看过许飞琼的气脉,知道她虽然昏迷,却不会有性命之忧,于是便将许飞琼交到龙格手中。

    他放眼看去,见素盏呜尊为了应付一颗往他砸下的彗星,结果被薛彩笺偷袭得手,幸好月夜见尊反应快些,将素盏呜尊及时救走,不知所踪。

    二尾猫又在应付九阴妃的攻击时,被腾出手来的慧红以空灵珠砸了一记,血溅当场,却被来自黄泉国的死神扯进了三界之门,及时救去。

    矶怃和守鹤见势不妙,不敢再战,一扭身就逃得无影无踪。

    此时,风魂体内的青阳之气已再次得到补充,他看到被烛龙离火灼伤的伊奘诺尊正欲离去,于是冷笑一声,聚出紫煞刀纵身而去,紧追不舍……

    ******

    沧海。

    风魂看着出现在海面的那道黑色涡流,那惊人的黑,仿佛正将所有的光线卷入其中。

    伊奘诺尊已逃进这涡流之内,风魂因为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不敢轻易追进去。

    慧红飞了过来,朝他说道:“九位妃子说这里泄出的尽是阴气,想来,里面应该是什么幽冥之类的所在。”

    风魂立时醒悟过来,道:“难道这底下就是东瀛神道的黄泉国?”

    高天原自成神国,其内的神人鬼妖死后都不走一十八层地府,而是进入这黄泉国中。统治黄泉国的乃是伊奘诺尊的妹妹兼妻子伊邪那美。

    风魂回头看去,见虽然大家都因为这场大胜而兴奋不已,但每个人的疲倦都已不可掩饰。虽然胜了,但胜得艰难,死死伤伤的,占了大半以上,只不过是惨胜罢了。

    而黄泉国和地府一样,都是极阴极寒之处,再杀进去的话,除了身具太阴真气的红线、佛光护体的慧红和鲋鱼山的九位阴妃,其他人的力量都难免受到压制,再加上谁也不知道黄泉国里有着什么样的妖魔,只怕是难以言胜。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毁了天浮桥,我们回苍天去。”

    群雄立时飞回天浮桥,将那些琼楼玉宇尽皆摧毁,发泄心头怒火。天浮桥不但是八百万神中那些等级较高的神灵所居之处,亦有不少没什么战斗力的仙妃神奴,哭喊之声到处都是,还有无数被拆下的金砖玉柱坠入云端,或是落在海上,或是砸向天浮桥下方的东瀛岛。

    霍风道长飞到风魂身边,道:“风公子……”

    “我知道,我知道。”风魂干咳一声。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都已逃了,再怎么破坏,杀害的也只是无辜之人,霍风道长跟许飞琼一样都是出身于灵宝派,只不过一个自创大言宗,另一个来自皂阁宗,但在本性上都讲究行善积德,认为天下苍生皆有道性,仙神人妖并无贵贱,对这种伤害无辜的做法自然看不下去。

    况且倭岛乃是伊奘诺尊在天浮桥上以天之琼矛搅拌东海创出来的,真要毁了天浮桥,倭岛之上数十万凡人难免遭覆巢之灾,原本是天界一隅的纷争,却害死无数凡人,万一被天庭里的一众仙官参上一本,只怕玉帝也保不了他。

    “走!”他跃到高处,朗声道,“我们回苍天去!”

    群雄轰然响应,在孙灵秀的组织下排出云阵,随着风魂飞出天浮桥,沿途萧萧瑟瑟,神鬼皆惧。

    过了一阵,风魂回头看向身后,只见这些刚才还因为这场胜利而兴奋呐喊的苍天群雄,此刻已完全冷静了下来,虽然打下天浮桥,但自己人亦是伤亡过半,大言仙境除了霍风道长和三大弟子中的风烛子,几乎全部死光,招摇山三位妖仙全都身亡,其中的虎钟天更是惨死在自己结义兄弟暗算之下,女儿国雪心公主螓首尽碎,许飞琼、援梁、南宫诸健都是重伤,其余或生或死的一时更是难以算清。

    为了这场东皇之争,究竟还要再死多少人?

第三十章 凌波过处春尚好

    金乌慢慢地移出归墟,金黄色的光线染黄了云彩。

    风魂黯叹一声,飞到霍风道长身边,正要说话,霍风道长已经知道他想要说什么,道:“公子放心,贫道一回大言仙境,便会马上替死者举办斋醮,招魂聚魄,这场苍天之争本就是天庭所默认,相信天齐仁圣宫应该会允许他们转入神道。其中道行高深或是道行虽浅却不愿进入神道的,贫道亦可助他们转劫重修。”

    奇辰听到这话,也飞了过来,道:“依照仙界默认的规则,虽然一应仙神人鬼生死转化俱由泰山勘对,但那只是备案罢了,唯有胜者才有封神的资格。少主只要能够成为东方大帝,那自有开府封神的权力,否则的话,这些人就真的是枉死了。因此,就算是为了这些死去之人,少主亦该更加振作才是。”

    风魂默然片刻,点了点头。

    仙神人鬼妖,万类皆有其序。对于凡人来说,能够成为神灵自然是求也求不到的好事,但对于修道之人来说,但凡能够成仙入圣的,都不会愿意进入神道。神道之人只要名列封神榜上,自然也可不老不死,但其生死祸福却是完全取决于他人,并且因为失了肉身,再也无法修行,对于修仙习道之人来说,只有迫不得已时才会走这一步。

    转劫本就意味着风险,更何况大多数的人根本无法转劫,若是不能被封神的话,那就只能先走鬼道进入地府,再托胎转世,等于所有的修行全都白废了。

    然而对于修道之人来说,这还不是最凄凉的。

    霍风道长叹道:“伊奘诺尊的闪光鞭、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天照的射日弓皆是仙家至宝,凡是死在它们之下的,皆是形神俱灭。还有二尾猫又,凡是被它吸去魂魄的,亦都没有转生的机会。此外,敌人中亦有不少直接伤人元神的法宝……”

    他没有再说下去。

    虽然没有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对于修真之人来说,形神俱灭,才是天地间最凄凉最悲伤的事。

    这时风魂想起一事,看向奇辰公主,问:“雪心姑娘她……”

    “少主放心,”奇辰公主微微一福,道,“三妹虽是死在射日弓下,但我女娲一族的魂魄与常人不同,既无法转劫,亦不走神鬼二道,连射日弓亦无法将其摧毁。三妹的魂魄,已回采石岛去了。”

    风魂沉吟了一下,道:“在我被天之琼矛偷袭的时候,我记得自己好像看到青囊姑娘也在这里……”

    “是么?”奇辰公主淡淡笑道,“二妹留守采石岛,若无我的吩咐,怎么可能会跑到这里来?想是少主看错了。”

    风魂沉默。

    他看到的并不只有女儿国二公主青囊……还有风芷馨!

    是风芷馨以太素赤霄剑救了他?是风芷馨打开封闭了上万年的太素天?但这却又如何可能?

    那真的只是一个错觉么?

    他看向奇辰公主,还想再问,前方却掠来一道红影。

    纵剑而来的,是被他派去前方探路的红线。

    “师父,”红线道,“前面有敌人!”

    风魂和霍风道长等人惧都怔了一怔。

    天照和素盏呜尊尽皆受伤,伊奘诺尊逃进黄泉国不敢出来,这一场大战苍天群雄虽然死伤惨重,高天原一方却也好不到哪去,连天浮桥都差点被人毁了,哪还会有敌人敢出来再战?

    众人停在那里,一同备战,果然没多久,前方便有层层云阵簇拥而来,发现他们后,亦赶紧停住,云阵分开,有人飞了出来,为首的竟是九尾狐玉藻前。

    风魂心中一凛。

    自己这边连番大战,所有人都已筋疲力尽,难以再战,而玉藻前还带着雾气五男神及前往偷袭大荒境的几路神主,众多神魔,若是在这里再打起来,只怕后果难料。

    奇辰公主低声道:“对方好像也不想跟我们撞在一起。”

    风魂略一思忖,笑道:“想必玉藻前也是急急赶来,看到我们回苍天去,虽然知道伊奘诺尊必定已经战败,却又摸不清具体情况,想战又不敢战,想退又退不得。也罢,我就去见一见玉藻前。”

    霍风道长提醒道:“九尾狐天生媚相,在东瀛的九大妖兽中比八岐大蛇还难对付,公子需多加小心。”

    “无妨,”风魂道,“让慧红陪我一同前去就可以了。”

    转过身来看向慧红,慧红微微一笑,飞到他的身边。

    两人一同飞到前方,另一边,玉藻前也带着雾气五男神飞了出来。玉藻前看着风魂,美目顾盼间自有风情万种,施礼道:“想不到竟会在这里遇到风公子,真是幸会得很了。”

    说话间,那一举手一投足无不让人心动,甚至仅仅是站在那儿,被风一吹,便无端端地生出柳摇花笑润初妍的冶丽感觉,令风魂难以自持。

    慧红淡淡地上前一步,也未有什么动作,便自有佛光将风魂隐隐护住,轻描淡写地化去了玉藻前那巫女洛神般的惑力。

    玉藻前看着慧红,脸色微微一变。

    风魂笑道:“幸会么?不过我看你好像并不怎么想跟我们在这撞面。”

    玉藻前娇媚一笑,扫了远处的苍天群雄一眼,道:“倒像是风公子更不想遇到我们来着。”

    “难说。”风魂淡淡地道,“既然相请不如偶遇,那大家不妨就在这里打上一场,分个输赢,才好看看是谁更不喜欢遇到谁?”

    玉藻前掩着嘴儿笑道:“风公子您可真是的,一见面就喊打喊杀,也不……”

    风魂断声喝道:“少在这里啰嗦,要么打上一场,要么你们给我让一边去,我没空跟你们在这废话。”

    玉藻前脸色再微,她身后的雾气五男神更是怒容满脸。

    慧红袅娜地移上前来,笑道:“听说姐姐数千年前便已得道,小妹不才,想与姐姐比试一番,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玉藻前盯着慧红,沉吟半晌,这才展颜笑道:“我们女儿家,何必去学那些动不动就要死要活打打杀杀的臭男人?你们既然想过去,那我们便让上一让又有何妨?”

    说完,便带着五男神缓缓退开,没过多久,前方云阵果然避了开来。

    风魂摇头失笑,道:“避让就避让吧,临走还要用话语损我一下,真是何苦来着。”

    慧红笑道:“女人家嘛,就算心里落了下风,嘴上也要逞一逞强的。”

    风魂道:“其实她怕的倒并不是我,而是你,不过这也很正常,漂亮的女人总是不怕男人的,只会怕另一个漂亮的女人。”

    慧红脸红一红,道:“似这等一笑倾国的狐媚儿,小妹怎么能跟她比?”

    “这倒是,”风魂笑道,“在我看来,你比她漂亮多了。”

    慧红宜喜宜嗔地瞅了风魂一眼,道:“大哥你尽是瞎说。”

    玉藻前等既已避让,他们便领着群雄浩浩荡荡地开了过去,直奔苍天而去。

    ******

    天浮桥这一战所引发的影响极是深远,没有人会去管风魂他们是以多少条生命换得这场胜利,又胜得有多艰难,所有人都只看到原本野心勃勃的伊奘诺尊被风魂端了老巢,鞠陵山的白垩王最先开始改换立场,带着那些原本投向高天原的仙境纷纷投向风魂,又派人向风魂请罪,说什么自己只因一时糊涂这才拜服在伊奘诺尊的淫威之下,顺便宣扬了一下风魂的英明神武尧舜之德,同时痛骂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是如何阴险狡诈,比人间界的夏桀商纣还要祸国殃民,像这样的人竟能活在三界之中简直就是所有人的耻辱……等等等等。

    “让白垩王这种人活在天地间,那才是大家的耻辱,”许飞琼一提起白垩王就忍不住挑起眉头,恨不得把那家伙直接找来劈死,“你们为什么不把他抓来吊死?”

    风魂笑道:“当时高天原势力更大,谁也不相信我们有跟他们对抗的能力,投向高天原的仙境和岛国也不止鞠陵山一个,总不能把他们全都毁了吧?”

    许飞琼哼了一声,不满地道:“我们和东极山、采石岛等处牺牲了那么多人,这才守住苍天,他们却只是在事后摇摇旗呐呐喊,就从头到尾平安无事,这岂不是太不公平?”

    “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是不公平的。”孙灵秀在一旁叹道,“若真是事事讲求公平,那就算是三清降世也顾不过来,让无耻的人无耻去,我等生于天地,也不过就是求个问心无愧罢了。”

    此时,他们正一同待在采石岛女儿国几位公主的宫殿之内,许飞琼伤势已差不多康复,钟化和奇辰、霍风道长正带人将高天原残留在苍天内的势力驱逐出去。伊奘诺尊逃进黄泉国后,不知为何便一直没有再出来,高天原无人主持,那些原本被其控制的仙境自是纷纷收复。

    这里本是许飞琼的养伤之处,风魂处理完手中事宜后赶来看她,恰好孙灵秀和龙格、慧红等也在这里,自不免聊了起来。由于女儿国中皆是女子,援梁和南宫诸健也不好住在这里,都回大荒境养伤去了,红线、隐娘则跟着钟化带兵压近高天原与苍天的分界处,以防止伊奘诺尊反扑。

    而在天浮桥那一战中先是冒充素盏呜尊偷袭天照,又给了素盏呜尊一剑的薛彩笺,却是谁也不知道她跑哪去了。她本就不是苍天中人,自然谁也管不到她。

    孙灵秀道:“之前我与钟化他们商量过,都觉得,若是伊奘诺尊短期内不能再反攻过来,天庭差不多该干涉这场战争了。”

    风魂愕然道:“这是为何?”

    “很简单,”孙灵秀道,“从天庭的角度来说,他们固然想看到你与伊奘诺尊分出胜负,以决定东方苍天的归属,但真要让战况演变到无法收场的地步的话,却也不是他们所希望的。天界稍一异动,人间往往便会生出感应,天浮桥差点被我们摧毁,可想而知,东瀛的倭岛日后亦不免受此影响,生出战事。若是真的发展到大荒境与高天原彼此两伤,整个苍天开始崩溃的地步,那其他地方也不可能全无影响。当年阐截二教相争,天庭也只是让所属仙神在人间斗法,重定天界名位,却不会让哪一方真的遭遇覆亡。”

    风魂道:“依你看,玉帝和王母娘娘会在何时干涉?”

    孙灵秀道:“这次我们虽然取胜,却也只是险胜罢了,而天浮桥差点被我们毁去,伊奘诺尊绝不会肯咽下这口气,依我看,天庭应该会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若他再败,那他也就无法可说了。”

    风魂冷笑道:“这样的话,打也好,不打也好,岂非都是由天庭说了算?”

    “本就是如此,”许飞琼卧在床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否则,人人都凭着自己心意你打我杀,那还要天庭干什么?”

    风魂心中虽有不愤,却也知道这种事绝不是自己可以改变的。他看了看许飞琼放在身边的太素赤霄剑,又看了龙格一眼,沉声道:“那一战中,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我们?龙格,你知道么?”

    龙格公主怔了一怔,有些惊慌地低下头去,道:“我、我也不知道。”

    风魂与许飞琼等人互相对望一眼,他们与龙格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然都看出她并非不知道,只不过是不肯说罢了。许飞琼明明已经昏迷,太素赤霄剑却仍然自行应敌,甚至同时阻住了天之琼矛和天丛云剑,又破开虚空,从太素天中唤下无数慧星助他们击溃东瀛神道的八百万神,这显然是有人在暗中帮助他们。

    太素赤霄剑是女娲娘娘昔日的随身佩剑,太素天又是九重天中的三上天之一,女娲娘娘采石补天后,便已将其封闭,再无人能够打开。

    助他们的人,很可能跟女娲娘娘有关。

    风魂看着龙格,道:“龙格,打开太素天的,可是你们女儿国的七公主?”

    采石岛女儿国明明有七位公主,大家却都只能见到六位,谁也不知道第七位公主叫什么名字,长得如何。而关于女儿国第七位公主的传说倒是有不少,甚至有人说这位七公主才是所有公主中神通最大,本事最高的,凡是见到她的敌人,都没有一个活得下来。

    这种传说风魂等人自然并不相信,那位七公主要是真有那么厉害,为何还要让许飞琼和孙灵秀来帮她们守护采石岛?

    但有一点却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女儿国中确实隐藏着某些秘密,而这秘密,也定然跟那位第七公主有关。

    龙格低下头,呐呐的没有说话,一副委委曲曲的模样。许飞琼最先看不过去,抓住龙格的手瞪了风魂一眼:“她可以说就自然会说,你问那么多干嘛?”

    风魂苦笑了一下。

    他当然并不是那么想知道别人家里的秘密,问题是,这个秘密很可能跟芷馨有关。

    风芷馨穿越到古代,成了女儿国的第七公主?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只是,要真是这样的话,她又为什么不来见我?

    “别理他,”许飞琼抓着龙格的手,道,“也别对他太好,这个人就是这样,你要是对他太好了,他就会越发得意起来。”

    “喂喂,”风魂抬头看天花板,“别把龙格带坏,如果我后宫中的女人都像你这么霸道,那我活着还有什么……咳、咳咳……”

    完了,好像说错话了。

    许飞琼先是瞪着他,然后慢慢地看向龙格,见龙格羞得整个脸都搭拉在那,立时反应过来:“你、你们已经……”

    “我、二姐找我有事,我先去一下……”龙格又羞又怯,红着脸儿就跑了出去。

    “后宫中的女人……”许飞琼又看了看慧红和孙灵秀。

    孙灵秀从椅子上起身,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做,你们慢聊。”

    慧红掩嘴一笑:“我也有事。”

    许飞琼差点想翻白眼,明明刚才一个个都闲得无聊,跑到这儿找她瞎扯,突然之间一个个就都成大忙人了?

    看到孙灵秀和慧红全都飘了出去,许飞琼却像母老虎一样瞪着自己,风魂心里打了一个突,讪讪道:“那个、我好像也有些事……”

    许飞琼死死地盯着他。

    风魂汗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

    许飞琼却先疑惑起来,问:“我知道灵秀跟你在三百多年前就有过一段情葛,那慧红呢?她一个尼姑,好好的突然还了俗,难道你们、你们……”

    “咳,那只是意外。”风魂回想起自己心魔入体时,把慧红扑倒在泥浆中对她所做的事,小腹不由热了起来。

    “那龙格呢,”许飞琼抿了抿嘴,“我虽然知道她喜欢你,但在我前往瑶池之前,你和她明明没有太多接近,而我回到大荒境后,也没看到你们有多亲密,难道说,就在我离开的那一段时间里,你、你就偷吃?”

    “冤枉,”风魂赶紧解释,“我和她什么事也没做,真的,我只是让她助我修行而已。”

    “修行?”许飞琼疑惑地看着他,“她们女娲一族修习的路子跟你完全不同,用什么帮你?”

    “用她的嘴……”

    “啊?”许飞琼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然后突然想到风魂曾经让自己试过的“吹箫”,只是因为自己一直觉得把那东西含在口中,腥腥的,很难受,所以不怎么愿意……

    “你你……你一趁我不在,竟然就让她……把手伸过来……”

    咬!

    风魂痛得差点大叫。

    咬完之后,许飞琼这才解了点气。

    风魂也躺到榻上,将她搂住,陪笑道:“别生气了,好么?”

    “这不是气不气的问题,”许飞琼哼了一声,“灵秀和慧红认识你的时间比我还早一些,又为你做了那么多事,龙格又一直把我当作姐姐对待,我就算要气,也不会去生她们的气。只是、只是一想到自己要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有些不甘心罢了。”

    风魂早就知道许飞琼妒意虽强,心肠却软,不可能真的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慧红和孙灵秀早就熟知许飞琼的性子,而龙格与其说是把许飞琼当作姐姐,倒不如说是把她当成大夫人来看,便连春静儿刚到大荒境没多少日子,也看出这位飞琼仙子在风魂的心目中有些不同,有心想要讨好她,却又因为太过腼腆而不敢接近。

    后宫啊……

    风魂想像着将来的日子。

    古人常说后宫佳丽三千,三千?那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只要三妻四妾就可以了。所谓三妻四妾,自然就是一个正妻,两个平妻,四个妾室。正妻当然就是许飞琼,慧红和灵秀姐姐做平妻,春静儿和龙格就难为一点,做个妾室,想来以她们那温柔的性子,应该不会有太多抱怨吧?嘿,这样算一下,还可以再找两个……

    “喂,”许飞琼在他怀中没好气地道,“为什么傻笑傻笑的?口水都流到我脸上了……”

    呃……

第三十一章 飞琼、芷馨、太素天

    龙格进入石柱迷阵,来到女娲宫中。

    宫后的文玉树上依旧挂着一颗亮如星辰的果实,发出的光晕却已不再是蓝色,而是浅红色。

    因为它并不是界水,而是雪心。

    每一颗果实,代表的都是一个神魄。

    最多的时候,树上可以挂满六颗星辰果实,代表了女儿国的六位公主。

    进入宫内,女娲娘娘的石像仍然栩栩如生地竖立在那,在她的额间,仍然闪动着那粒绿色光芒。

    石像前方,摆着一张小榻,奇辰、青囊、玉尺都待在榻边,焦急地守着榻上的少女。少女身子发颤,俏脸绯红,处于昏迷之中。

    龙格来到榻旁,低声问:“七妹一直没有醒来么?”

    青囊公主摇了摇头。

    奇辰叹道:“七妹才第一次使用她的灵力,就冒然打开太素天召唤星辰,灵力消耗过大,自是难免病上一场,不过她体质特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

    龙格犹豫了一下,道:“七妹和风公子之间……是否有什么关系?”

    奇辰淡淡地看了龙格一眼,龙格不敢再吭声。

    “龙格,”奇辰看着龙格,缓缓道,“我知道你对风公子情愫已生,其实以我们的体质,原本就不该去接近自己喜欢的人,但一来,我们女儿国确实有借用风公子之处,二来,我们这些出身于女儿国的人,能够找到自己的幸福实非易事,因此,你想待在他的身边,我也不去阻止你。但你必须明白,对于我们几人来说,倾尽一生守护七妹,那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事,也是我们之所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原因。”

    龙格心中一颤,慌忙跪下,道:“龙格明白。”

    奇辰轻叹一声,道:“虽然不该说,但我觉得,强敌当头,我们不得不借用风公子的能力,这亦是无法的事。只是战事结束之后,我们实不该与他有太多接触。”

    龙格愕然地看向大姐,她虽然知道二姐青囊一直都对风魂心存戒意,却没想到大姐奇辰也是这样。

    奇辰道:“在高天原击退伊奘诺尊后,我看得出,如果不是霍风道长劝阻,风公子真的会让人毁了高天原和倭岛,他根本就并不在乎岛上那数十万凡人的生死。”

    “不,不会的,”龙格颤声道,“风公子并非是冷血无情之人……”

    “他确实不是,”青囊公主走了过来,道,“他在与伊奘诺尊硬拼时,还不忘时时关注林秀容和慧红等人的安危,一看到许飞琼受伤,立时心神大乱,明知会将自己置身在更大的危机中,也要去救她。但大姐说的也没错,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凡人的生死,亦不在乎其他人的生死,他在乎的,仅仅只是他身边的几个人。”

    龙格道:“不是这样的。”

    奇辰公主道:“林秀容便是晋末时天师道的天师孙灵秀,此事现在大家都已知晓。只是还有一件事知道的人并不多,那就是,她当年败给人皇刘裕时,风公子便曾为了她而不顾天下苍生何去何从,试图助她行刺人皇刘裕,只是被魏夫人所阻。他昔日带着他的徒弟薛红线和灵凝进入妖灵界,助妖族对抗耀赫威,此事到现在妖族中还有不少人对他心存感激,但若是深究细节便会发现,他之所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对抗耀赫威,并不是因为他对那些遭受压迫的妖族有多同情,只不过是为了王妙想一人罢了。”

    龙格张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奇辰公主又道:“若无风公子相助,我女儿国早已岛覆人亡,虽说他亦只是出于他自身的利益考虑,但此恩我们仍然应当记在心头。但除此之外,我们实是不宜与他走得太近。他是那种为了个人恩怨可以将无关紧要之人带入深渊的人,龙格,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龙格旁凄凉道:“风公子绝非是那种人,我在他身边已有一些时日,我了解他……”

    “你真的了解他么?”奇辰公主叹道,“那我问你,风公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想要成为东方大帝?”

    龙格怔了一怔。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她竟然回答不出来。

    奇辰公主道:“一个人如此倾尽心智地将他和他所关心的人置身在凶险之中,一般来说只会有两个原因,或是他胸怀大志,以拯救天下苍生为信令,又或是他野心勃勃,试图通过各种手段来让自己身居高位。但风公子显然并非胸怀天下之人,而要说他权势薰心,却也着实不像,那么,他究竟是出于何种原因,才参与这场东皇之战?”

    龙格沉默。其实就算大姐没有相劝,她也知道,自己和风魂根本无法长相厮守。就像从三年后来到这里的七妹不认得雪心和玉尺一样……她也不认得自己。

    青囊公主在一旁轻叹一声,低声道:“风公子昔日情人王妙想正是被太极天皇与紫微大帝之母紫光夫人迫害而惨死,风公子想要成为天尊的目的,会否是为了替王妙想报仇?”

    “确实有这可能,”奇辰公主沉默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青囊公主皱眉:“大姐的意思是……”

    奇辰公主道:“依我看来,就算他最初的目的确实是为了向紫光夫人讨回一个公道,但到了现在,只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青囊公主静了一静,才道:“只是事到如今,且不说我们仍有求他之处,就算战事结束之后,我们也不可能真的与他划清界线。”

    奇辰公主看了看低头不语的龙格,又看了看躺在小榻上依旧昏迷的风芷馨,暗叹一声。

    这时,一直守在风芷馨身边没有说话的玉尺忽地说道:“大姐、二姐,七妹她好像……”

    几人赶紧围了过去,却见风芷馨的眉间竟隐隐现出五彩光芒,整个身子也慢慢变得透明起来。而女娲娘娘石像上的那点光芒亦莫名地变得明亮起来,两点光芒正以一种奇妙的韵律互相感应。

    然后,风芷馨便消失了。

    而石像上的那点光芒,仍在闪烁……

    ******

    星辰远远近近地布着,幽明不定,偶有流星划过,在昏暗中划出惊虹。

    许飞琼立在虚空,疑惑地看着脚下,在那一重重的云幕之下,神州大地是那般的遥远和模糊。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偎在风魂怀中,听着情郎的甜言蜜语缓缓入睡。不知为何睁开眼时,却来到了这样一个深邃广鹜的地方。

    梦魇?还是幻象?

    身上是平时常穿的彩色霓裳,手中还握着太素赤霄剑,剑上闪着奇怪的光芒,时幻时灭,怪异莫名。

    前方有一道光影耀起,就仿佛是无垠的夜空被人撕开了裂口。

    她飞了过去。

    进入其中,她发现自己蓦然置身在一处悬在星辰之间的岛屿上,四周种着五彩斑斓的文玉树,空中飘着荧光皎洁的洞冥草。

    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青铜宫殿。

    心里虽然有些疑惑,但性子中好胜的一面还是轻易地占了上风。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就这样往青铜宫殿走去。

    殿门轰然一声,打了开来。

    她略略咬了一下嘴唇,提着剑便进入殿中。

    大殿极是宽阔,其间金炉瑞霭,宝帐婆娑,四角点燃着万年不灭的龙脂琉璃灯,清冷的炉烟四处飘荡,在灯火的晃映下,撩起一道道水纹般的蓝。

    再前方,还有一排青铜壁画落在那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她想。

    念头方落,一个轻柔的声音已在她的身后响起:“这里是太素天、水云宫。”

    许飞琼霍然转身。

    一个短发短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那里,容貌清丽,眉目忧伤。

    “你说这里是太素天?三上天中的太素天?”许飞琼愕然看着少女,问,“你又是谁?”

    少女低声道:“我姓风,叫风芷馨。”

    “风芷馨?”许飞琼怔了一怔,喜道,“你就是风芷馨?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在到处找你?”

    风芷馨浅浅一笑:“原来哥哥跟你提到过我?”

    “嗯,”许飞琼道,“他说的不多,但我知道,他真的很担心你,却又不知该怎么去找你。”

    风芷馨眼神一黯,低声道:“恍恍惚惚,杳杳冥冥;存无守有,昧者难行。他为寻我而来,却不知我也是为了他才穿越至此间。以前,我是他唯一关心的人,他不惜一切也要找到我,等他找到我时,我却只是他心灵中的一角。穿越来,穿越去,现在想来,也不知我和哥哥来来去去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许飞琼笑道,“想找人说禅的话,你应该把慧红叫来,这些东西我可是一听就头疼。”

    风芷馨亦笑道:“慧红姐姐说禅,道理说得深,听起来却简单,这本事,我可及不上她。”

    许飞琼问:“你见过慧红?”

    风芷馨道:“见过几面……她为了哥哥,实是吃了太多的苦。”

    许飞琼更是疑惑。

    慧红认识风魂的妹妹?为何以前不曾听她说过?

    “算了,”许飞琼懒得再想,她向风芷馨一边走近一边道,“你哥哥还在采石岛,你跟我去见他吧,也省得他天天对你牵肠挂肚的。”

    她本是想靠近风芷馨,谁知她走近一步,风芷馨便自行飘退一步,竟有如幽灵,始终保持着同样的距离。

    许飞琼怔了一怔。

    风芷馨低声道:“我现在还不能去见他。”

    许飞琼问:“为什么?你不想跟他见面么?”

    风芷馨道:“你随我来。”

    说完,她便足不点地地向大殿深处飘去。

    许飞琼虽然心中不解,却还是跟在了她的身后。

    她们来到一排排的青铜壁画前,这些壁画一共有七幅。

    许飞琼看着第一幅,见上面画有十位形貌各异的妖魔。

    风芷馨停在那里,道:“这是天地初开时的上古十大魔神。”

    许飞琼看着其中一位人身蛇尾的女子,道:“这是女娲娘娘?”

    风芷馨点了点头,又指着其他妖魔,道:“这是金王蓐收,这是木王句芒,这是水王玄冥,这是火王祝融,这是后土之母,而这位……”

    许飞琼道:“妖王共工?”

    共工怒触不周山之事,在各种仙家典藉中都有记载。

    风芷馨道:“是他。”

    许飞琼道:“那剩下这三位呢?”

    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虬龙,却又有许多不同之处,另一个模样狰狞,背生巨大双翼。那形貌似龙的,显然便是龙族的先祖,而背生双翼的这个,许飞琼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然而真正令她在意的,却是最后一个,这上古十大魔神中,包括女娲娘娘在内的其它九人俱都模样怪异,一眼就能看出绝非人类。然而这最后一位,却长得跟现在的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谁都知道女娲娘娘捏土造人,模仿的是她自己的形貌,然而女娲娘娘自己人身蛇尾,这一个才真正的是双手双足,立在青铜壁画的一角,与其它九位神魔保护着某种微妙的距离。

    而更重要的是,许飞琼觉得,她似乎见过这个人。

    如共工,如祝融,皆是上古传说中的可怕妖魔,这个许飞琼自然知道。而女娲娘娘虽是人类先祖,曾采石补天以救苍生,但她同样也是妖魔出身,这也是谁都知道的事。只是,这种说法其实也有些怪异之处,如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上元夫人等金仙似乎也是生于女娲造人之前,但从外表看来,他们与现在的人类亦没有多少区别,是他们改变了形貌,还是女娲娘娘造人时模仿的并非自己,而是上古时期的仙族?

    王母娘娘……玉皇大帝……

    许飞琼忽然明白为什么会觉得壁画上这最后一位魔神如此眼熟了。

    她指着这名与人类极其酷似的“妖魔”,失声道:“他,他是……”

    风芷馨道:“正是你想的那人。”

    “但、但这怎么可能?”许飞琼颤声道,“如今的仙界之主,竟与共王一样,都是、是……”

    风芷馨道:“仙也好,妖也好,神也好,魔也好,又岂能真的分得那么清楚?女娲娘娘造出人类,却又是谁造出仙族和妖族?‘太上开天,执符御历’这八个字记载于众多的道家典藏之中,谁都会背,却又有几个人真正明白它的意思?妖魔祸害天地,仙族拯救苍生,愚昧之人深信不疑,有智之士心存疑惑,却不知智者未必真智,愚者也未必全愚,不过是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罢了。”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忽地笑道:“你和你哥哥好像有些不一样,如果是风魂在这,他绝不会去说这些让人迷迷惑惑的东西。”

    风芷馨道:“哥哥会怎么说?”

    许飞琼道:“他会说,这仙也好,妖也好,神也好,魔也好……它们究竟关我屁事?”

    风芷馨怔了怔,忽地失声一笑,道:“这、这倒确实是哥哥会说的话。”

    许飞琼亦笑着,看了看十大魔神中最后一个妖魔,这妖魔背身巨大双翼,全身黝黑,长相实在太过丑陋,甚至比夜叉族的男子还要怪异万分,而且体型似乎也是十大魔神中最为庞大的。

    这十大魔神中包括了共工、祝融、蓐收、句芒、玄冥、后土娘娘、女娲娘娘、龙族的先祖,以及那位酷似如今三界之主的男子,但还有这个背生双翼的妖魔,许飞琼仍是认不出来。

    许飞琼正想问问风芷馨这个妖魔又是谁,风芷馨却已往前飘去,站到了第二副青铜壁画面前。许飞琼只好跟了过去。

    第二幅壁画上出现的却只有那个唯一长得酷似人类的“妖魔”,他站在青铜壁画的一角,抬头看着,壁画中的其它地方看上去只有一条条扭曲的线条,也不知这些线条在勾勒着什么。许飞琼定睛看去,却见这些明明是定在那里的线条,在她的眼中似乎莫名地组合了起来,隐隐地,可以看到一个个不同的世界。

    她惊讶地问:“这些是……”

    “这是已经崩溃的昊天、无果、火云等界,”风芷馨道,“天地初开时,原本并不止现在的天、地、人三界,只是其他各界都一一崩溃,不复存在罢了。”

    许飞琼笑道:“留下来的好像不止天地人三界,不是还有妖灵、魔风、素外么?天地六界,这是谁都知道的。”

    风芷馨却摇头道:“不,留下来的其实只有三界,妖灵界原本就只是人间界的一部分,只是在帝俊时期才将它从人间界划分出去,留给妖族居住罢了。至于魔风跟素外……”

    风芷馨轻叹一声,没有再说,而是继续往前走去。

    许飞琼抿了抿嘴,忖道:“要么说的话让人听不懂,要么只说一半,她这性子可一点也不像她哥哥。”

    第三幅青铜壁画,画的却是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女娲娘娘头顶苍天,脚踏大地,脚前放着不知多少的泥人。而她捏得累了,便手持古艾放入泥浆中,随手抖起,无数泥浆随之抖落……画面定格的就是这一刻。

    风芷馨道:“女娲娘娘捏土造人,再以自身灵气化作春风吹拂大地,于是所有泥人便都活了过来。不过这个传说便是千百年后,亦是人尽皆知,倒也没什么可说的。”

    许飞琼道:“传说中女娲娘娘是依照她自己的模样照出人类,可为何……喂,你等等啊……”

    她不得不把心中的疑惑咽入肚中,跟着风芷馨来到第四幅青铜壁画前。这幅画画的却是战火纷飞的大地,天空坠下烈火,大地洪水泛滥,天地之间又有仙妖混战不休。一个身形巨大的妖魔处在壁画中央,分明就是第一幅画中出现过的妖王共工,在妖王的对面,有一人带着群仙与他战斗,那人只画出一个模糊的背影,许飞琼看不清他的模样。

    风芷馨道:“这幅画画的便是仙妖大战时期,天帝同御率领众仙与妖王共工战斗时的情景。这一战中死伤无数,蓐收、祝融、句芒、玄冥、后土娘娘这五位神魔尽被封印,妖王共工亦触不周山而死。”

    许飞琼疑惑地问:“这些都是数万年前的事,你为何如此清楚?又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风芷馨道:“你跟我去看最后那幅画,就会知道了。”

    许飞琼随着她往前走去,第五幅壁画画的显然是女娲娘娘采石补天。

    第六幅画与第四幅看上去差不了多少,同样是水淹大地,火焚苍天,只是处于战争中的人物变了,毫无疑问,这画的是帝俊与刑天的争神之战。

    一直来到第七幅壁画前,令许飞琼意外的是,这幅铜壁画空空如也。

    许飞琼问:“这上面什么也没有,你让我看什么?”

    风芷馨神情一黯,道:“天地的毁灭……”

第三十二章 九玄青云问琼楼

    天地的毁灭?

    许飞琼震惊地看着风芷馨。

    风芷馨将手悄然一指,立时,就仿佛有一粒水珠滴落池面,铜壁上生出幻象。如同有一层层云雾被人拔开,现出满地苍凉的世界,简直就像是仙妖、争神两大灾劫的再演……甚至更为凄惨。

    大地裂开一道道深邃的口子,腐烂的尸体上爬满了蝇虫,昏暗的天空中飞着无数鬼怪,放眼而去,已看不到一个活人。画面不断移动,又转向了灵霄宝殿,灵霄宝殿同样也挂满了尸体,到处残败不堪。

    一团天火从天而降,砸在灵霄宝殿上,将其焚作灰烬。

    许飞琼颤声道:“这、这是……”

    风芷馨道:“这就是三年后的情形……”

    画面再次切换,许飞琼看到大地裂开的口子越扩越大,深渊内是能够吞噬一切的暗。山川河岳尽被吸入其中,再不复见,便连那些飞在空中的鬼怪亦开始逃窜起来。

    “三年后?”许飞琼难以置信地问。

    竟会是如此的近?

    风芷馨道:“这七幅壁画,象征的就是这个天地的创始和灭亡,盘古开天,十大神魔应水火金土光暗等始气而生,其后才有仙族、人族。又经过千万年的盛盛衰衰,最终由于一些看似不经意其实却无法阻止的原因而被人毁灭……这就是这整个天地演变的过程。”

    “被人毁灭?”许飞琼惊道,“谁有那样的本事?”

    风芷馨道:“是……你我都一直关心着的那个人!”

    画面慢慢地凝聚,凝聚在一处也不知被烈火炙烤了多少遍的荒山野岭。地上满是烧焦的尸体,在一处焦石上,挂着一个白衣少女,少女的嘴角溢着血丝,双眼迷茫中带着凄凉,一支雪白的剑透入她的心口,将她钉在石上。

    “隐娘?”许飞琼怒道,“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到底是谁把天地弄成这个样子?”

    画面悄悄抽远,现出一个人来,那人披头散发,全身**,他对天怒吼,脸上尽是疯狂和冷笑……

    风芷馨叹道:“杀了聂隐娘的,就是他!”

    许飞琼慢慢地后退,脸色苍白:“这、这不是真的,他就算是自己死……也绝不会去伤害隐娘……我知道的……”

    幻象中,那人终于认出了隐娘,他颤着身子走过去,轻抚着隐娘的脸失声痛哭,隐娘却露出一个微笑……缓缓闭上眼睛。

    “到底出了什么事?”许飞琼大声问,“这些根本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风芷馨叹道:“这些都是真的,是在未来一定会发生的事。这天、这地,从生出的那一刻便已经注定了它的灭亡,只不过是借他的手来完成罢了。聂隐娘是最后一个被哥哥杀死的人,在她之前,哥哥便已经杀了其他人,薛红线、灵凝、黑织、媚儿……她们全都已经死了,而且全都是死在哥哥的手中。”

    “我不信,我怎么知道你说的会是真的?”许飞琼看着她,怒道,“如果它是真的、如果它是真的……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风芷馨道:“因为,必须要有人在哥哥毁灭掉整个世界之前阻止他,必须要有人在他害死所有人之前杀了他……”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找错人了,”许飞琼冷冷地道,“就算他真的要毁天灭地,就算他真的要滥杀无辜,我也只会在旁边看着,不管他要做什么,我都不会阻止他。”

    风芷馨道:“哪怕他连你也杀了?”

    许飞琼道:“哪怕他连我也杀了!”

    风芷馨静静地看着她。

    许飞琼深吸一口气,将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全都抛这脑后,这才冷笑道:“你若真的要害死你哥哥,大可以自己去做。我虽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你既然有本事把我带到这太素天中,那想必在天浮桥上以太素赤霄剑救下你哥哥、并从太素天中唤下慧星的人也是你。你既然有这样的本事,为什么自己不去做?”

    风芷馨道:“我下不了手。”

    许飞琼瞪她:“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做?为什么你会觉得,我肯帮你杀死你哥哥?更何况,你若真的要他死,在天浮桥你只要束手不管,他岂非就会死在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手中?”

    风芷馨叹道:“如果现在杀了哥哥就能阻止天地毁灭,那木公当初根本就不用将道法传给哥哥,玉皇和西王母也早就动手了,又岂会让哥哥活到现在?天地的毁灭,是其自身的命运,事实上,如果不是木公以无上道法编织天命,这天地早就崩溃了,而哥哥的出现,就是天地自身对天命的抗拒。如果现在杀了哥哥,又焉知不会出现第二个他、第三个他?”

    许飞琼皱眉:“你刚才又说必须杀了他……”

    风芷馨道:“只有哥哥的死,才能阻止天地的毁灭,但却必须等到他成真之后。”

    许飞琼怔了一怔,道:“他在苍梧山试过,却未能成功……”

    风芷馨道:“那是因为,他当时所禀承的乃是木公的青阳之气,万物应青阳而生,青阳之气亦是生气,与他存在于天地间的缘由不合,自然不可能成功。然而总有一天,他将真正的成真入圣,只不过所禀的不是青阳之气,而是可以令万物毁灭的幽冥象限之气。到那时,三界之中,便连承西华太阴之气而生的西王母也胜不了他。”

    许飞琼皱眉:“他成真之前,杀他无用,成真之后,无人可以杀他,那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风芷馨低声道:“别人杀不了他,但是你可以。”

    许飞琼冷笑道:“我可不记得我比王母娘娘更厉害。”

    “现在的你,自然比不过西王母,”风芷馨道,“但太素赤霄剑会认你为主,又岂是无因?这太素天水云宫乃是女娲娘娘所建,九玄青云之气无处不在,你若肯留在此间,潜心修习女娲娘娘传下的太素水云之道,到那时你就算比不上王母娘娘,亦绝不会相差太多。”

    风芷馨将手一张,周围立时现出无数蝌蚪般的古文,幻灭不休。

    许飞琼道:“我听风魂说过,自从天命覆盖三界之后,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够做到禀气成真……”

    “那是因为,”风芷馨道,“木公在以天命维持天地的同时,亦封闭了天地二道,只因天地本就不堪重负,若再有妖魔像上古时期一样随天地二道而成真,只会加重天地的负荷,加速这个世界的毁灭。但太素天与已经破虚而去的上元天一样,都是处在天命之外,天参玄玄,地参混黄,你只要留在这里,便有机会修成天道。”

    许飞琼皱眉道:“你一直说是太乙救苦天尊编织天命,但编织天命的不是三清么?东皇陛下和王母娘娘只是上奏三清罢了……”

    风芷馨笑道:“哪来的三清?”

    许飞琼怔住。

    风芷馨道:“修道之人,人人都自称三清弟子,其实又有谁真的见过那三位道家真祖?”

    许飞琼讶道:“你是说,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太上老君这三位道祖……其实根本不存在?”

    “他们曾经是存在的,”风芷馨道,“现在却早已不存在了。”

    许飞琼盯着风芷馨:“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风芷馨道:“这个,我现在却无法向你解释,你只要留在这太素天中潜修三年,待你禀九玄青云之气成真后,到时自会明白。”

    许飞琼淡淡道:“我已经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杀他,他要毁灭天地,那就让他去做好了。对我来说他比……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更重要。”

    风芷馨沉默。

    许飞琼将手中的赤霄剑扔到风芷馨面前,道:“剑在这里,这九玄青云之气,你爱找谁禀,就找谁去好了。关于天地毁灭的事,就算它是真的,我也不会去管它。风魂不相信这事上有命中注定的事,我也不相信,如果他真的会走到那一步,我一定会尽我自己的力量去劝阻他,但绝不会杀他。”

    说完,她转过身,便往宫外走去。

    走了几步,身后却传来风芷馨的轻叹之声:“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许飞琼转过身来,见风芷馨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气恼,反而露出微笑,心里立时也醒悟过来,忖道:“她是风魂的妹妹,我不肯去杀风魂,难道她又愿意教唆别人去杀她哥哥?”

    风芷馨转过身看向那第七个铜壁,壁上的幻象正凝在风魂杀死隐娘后仰天痛啸的那一刻。她咬了咬唇,脸上渐渐露出一片坚毅,道:“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你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都将成为真实。但是,我绝不会让它们发生,我绝不会看着哥哥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更不会看着他一步步地自己走向毁灭。我要他幸福,不管让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想看他得到他的幸福……”

    许飞琼怔怔地看着她。

    风芷馨略一弯腰,太素赤霄剑便飘了过来,她虚虚地将剑捧在许飞琼面前,轻柔地道:“我知道,哥哥也很在乎你,如果他的未来没有你的话,他是不会幸福的。而我也知道,你跟我一样,都想看着他开开心心地活下去,所以……帮我,好么?”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接过剑,缓缓点了点头。

    ******

    许飞琼醒了过来。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仍然偎在风魂的胸口,双腿分开,连风魂胯下的某个东西都还留在*深处,不曾拔出。

    夜色从窗外浸了进来,壁上夜明珠闪出的荧光被夜色包围,看上去似有若无。

    床头的太素赤霄剑,剑上的光芒正在慢慢淡去。

    与风芷馨在水云宫内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却依旧清晰。

    她稍微抬了下头,借着昏暗光线注视风魂的脸,或许是因为经过了连番的恶战,风魂脸部的曲线不再像以前那么柔和,变得棱角分明起来,那种玩世不恭的神情现在也很少在他的脸上看到。

    她缓缓凑上去,想要在情郎的脸上吻一下,谁知风魂却生出感应,张开眼睛疑惑地看她。

    她脸一红,低下头一口咬了下去,在风魂的肩上烙下一个齿印,痛得风魂惨哼一声,道:“姑奶奶,好好的又怎么了?”

    许飞琼抿着嘴,道:“醒来没事干,想咬人,不可以么?”

    “可以,可以。”风魂苦着脸说。

    风魂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许飞琼原本是想趁他熟睡偷偷亲他,结果被他发现,心里傲气一生,结果就改亲为咬了。只是现在咬都被咬了,除了怪自己为什么不继续装睡,也没什么其它办法。

    他左手搂着佳人的*,右手抚在她那饱满浑圆的胸脯上,感受着纤巧*在自己手心中的移动。谁知摸着摸着,体内*涌起,原本就留在佳人体内的那个部位一下就膨胀了起来,干脆就这样先抽动几下再说。

    许飞琼瞅他一眼,道:“你还真是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风魂搂着她翻过身来,变成自己在她上边,同时嘿笑道:“男人嘛,都是这样的。”

    许飞琼感受着男性雄风在自己体内的动作,低哼了一声,双腿勾起,夹在情郎臀部。她问:“如果我不在呢?你是不是可以忍得住,不去找别的女人?”

    风魂道:“这个嘛……”

    许飞琼将她的那只手捏在风魂腰上。

    她捏得很轻。

    风魂赶紧道:“当然忍得住,真的,嗯嗯。”

    许飞琼没好气地道:“要想这么久么?”

    风魂干咳一声。

    “我可警告你,”许飞琼低声道,“如果我不在你身边,那你最多只能去找慧红和龙格、灵秀她们几个,要是敢再勾引别的女孩子,我回来后决不会放过你。”

    风魂道:“那春静儿和浴月呢?”

    许飞琼道:“好吧,再加上她们。”

    风魂道:“那红线和隐娘呢?灵凝呢……啊!”

    随着腰上的痛感传来,他发出一声惨叫。

    许飞琼怒道:“她们可是你的徒弟,你、你这个当师父的,难道连自己的徒弟也不放过?”

    风魂汗了一下,赶紧道:“开玩笑,开玩笑的。”

    许飞琼哼了一声。

    见佳人脸色缓了些,风魂腰部一挺,报复性地连续用劲。

    许飞琼忍着痛道:“你、你轻点……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风魂缓了下来,用手轻轻摸着她的断臂之处,笑道:“是你自己好好的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你不在我身边,不在我身边,那你又要去哪里?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什么瑶池女仙,而是我的玉女,连王母娘娘都叫我好好管教你的。”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

    风魂见她模样,不由也怔了一怔,道:“你难道真的要离开我?”

    “随便说说,你也当真?”许飞琼抿着嘴儿,故作气恼地瞪他一眼,“我只是想试试你对我的心意,你看,我人都还没走,你的本性就暴露了出来,我要是真的走了,用不了两三年,只怕你就把我给忘了。”

    风魂疑惑地看着她的脸,也弄不清她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的。

    “说起来,”许飞琼想起一事,问,“在猗天阁差点杀死灵凝,又被红线寻上门去刺了一剑、也不知现在是生是死的那个夜叉族女孩子,她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风魂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来看,她应该是叫黑羽。”

    黑羽?不是黑织?许飞琼忖道:“按芷馨所说,除了红线、灵凝、隐娘之外,他应该还有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叫媚儿,我记得他以前提到的那对狐妖姐妹中的妹妹就是叫媚儿,还有一个叫黑织,虽不知有何来历,但听这名字应该也是女孩子……奇怪,为什么他收的徒弟全是女孩子?”

    想到这里,不觉瞪了他一眼,心想他莫非早就做好了吃窝边草的打算?

    风魂被她瞪得心里发虚,问:“又怎么了?”

    “我问你,”许飞琼道,“为什么你收下的徒弟全是女孩子?”

    “这个嘛,”风魂干咳一声,抬头看着天花板,想了一想,道,“应该是巧合吧?虽然我对收男徒弟这种事本来就没半点兴趣,不过到现在为止收下的全是女徒弟,这应该也只是巧合罢了……嗯,不对,当年我一下山就收下红线,现在想起来,那应该是出于木公的安排,灵凝本就是天仙,收她为徒之事,木公在天书里也有交待,这三个女弟子里,唯一算是我自己收下的,其实只有隐娘。”

    许飞琼道:“隐娘是姊姊的转世……”

    风魂点了点头,道:“三百年前,我还未离开大荒境时,妙想便曾奉木公之命前去救我,我也是在那个时候与她认识,现在想来,只怕隐娘会成为我的弟子,也是木公安排的也说不定。咳,你好好的讨论起这个干么?”

    许飞琼低声道:“如果有人对你说,有一天你会亲手杀死她们……你信不信?”

    风魂失笑道:“怎么可能?我就算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去害她们。”

    许飞琼展颜一笑,道:“我也这么想。”

    “你今晚是怎么了?”风魂道,“尽说起莫名其妙的话。”

    许飞琼道:“也没什么,大约是有些胡思乱想了。”

    “这样啊!”风魂半坐起来,用双手抓住她的脚踝,把它们往前压,一直压到少女的双肩旁。少女的浑圆**被小腿挤在一块,*也因为娇躯的折叠往上翘着。

    许飞琼睁大眼睛:“你,你这又是干嘛?”

    “让你没空胡思乱想啊。”风魂发出一声淫笑,将自己的小腹贴了上去,压在少女的腿根处,少女立时便觉得*处被一根事物硬塞了进去。

    她气道:“你怎么又弄那种地方……”

第三十三章 仿佛梦魂归帝所

    风魂原本以为高天原的反扑很快便会到来,然而等了近半个月,不但没有等到,也看不出任何的迹象,不管是从哪方面得到的消息来看,高天原目前都已乱成了一团。

    由于还有不少事要做,风魂便留下孙灵秀在采石岛主持,自己带着许飞琼和慧红、隐娘回大荒境去。

    一来到大荒境,灵凝便梨花带雨地扑了过来,而郑老和浴月等人也跟在她的后头。

    虽然当时做出舍弃大荒境,直扑天浮桥的打算亦是迫不得已,但事后想来,风魂还是多少有些后怕,也幸好灵凝和郑老等人全都无事,否则,风魂确实是难免内疚。

    灵凝和浴月、春静儿等人不通战事,自然不知道风魂曾做出不顾她们安危的决定,也不会去想那么多。郑老却是瞒不住的,但他却也看得开,反而安慰风魂,说道:“战争等同于棋道,该舍便舍,该弃便弃,事后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以当时的处境,就算你们马上赶回来也已经迟了,直袭高天原,反而可以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迫使月夜见尊不得不马上回去。”

    风魂苦笑道:“道理我虽然知道,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是事后想一想,总是觉得对不住你们。”

    “这也怪不得你,”郑老道,“老夫身为替你出谋划策的智囊,却未能在事前想到月夜见尊有绕道东海的可能,差点误了大事,真要算起责任,只怕还是我的责任更大一些。”

    两人相视一笑。

    在往青元宫走去时,风魂道:“李逻现在在猗天阁如何?”

    郑老道:“他已经逃走了。”

    风魂愕然道:“他的动作倒是好快。”

    郑老笑道:“不跑他又能如何?这场苍天之战基本已分出胜负,由于两位郡主的死因他一直无法解释,已是焦头烂额,又自知身份败露,再不逃,难道还等我们去找他麻烦不成?”

    风魂道:“也不能算是分出胜负吧?高天原虽然败了这一阵,却还有反扑之力,一旦伊奘诺尊重整高天原,其势必定更加……”

    “少主不用想太多,”郑老道,“其实少主这一仗最大的胜利既不是攻下天浮桥,也不是伤了天照和素盏呜尊,而是把伊奘诺尊赶到了黄泉国去,依我看,他这辈子是不用想再从里面出来了。”

    风魂不解地看向郑老,道:“黄泉国之主不是他的妻子伊邪那美么?”

    “是她,”郑老笑道,“少主难道不知道,伊奘诺尊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的妻子伊邪那美?”

    ……

    ******

    高天原,天浮桥。

    伊奘诺尊的三贵子一同站在一座未被破坏的殿宇内。

    月夜见尊立在那里,抚弄着手上的白玉指环,脸色阴柔,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素盏呜尊却是一脸怒火地走来走去,不时还骂咧几句。

    身形高大的天照看着素盏呜尊,叹道:“你能不能不要再走了?看得我眼都花了。”

    素盏呜尊怒道:“那你就让我带兵杀到大荒境去。”

    他们的父亲伊奘诺尊还没有回来,八百万神目前全都听从天照的号令,而天照却是怎么也不肯让素盏呜尊出征,让他气得直跳脚。

    天照道:“父亲无法从黄泉国出来,就算我们和大荒境再启纷争,又有什么用?”

    素盏呜尊恨声道:“那些家伙把天浮桥破坏成这个样子,难道就这样算了?二哥,你也说句话啊。”

    月夜见尊淡淡道:“不这样算了,又能怎样?”

    素盏呜尊气道:“我让你说句话,你就说这句?”

    “这本就是事实,”月夜见尊面无表情地道,“他们没有彻底毁掉天浮桥,令东瀛岛沉入海中,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如果真要算起总帐,死在我们手中的敌人也不在少数,算得过来么?”

    素盏呜尊一时间哑口无言。

    天照叹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如何救父亲出来,高天原总不能一直这样无人主持?”

    素盏呜尊张口欲言,只是想了一阵后,才悻悻地道:“母亲不肯把他放出来,我们还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还要我们杀到黄泉国去救他?”

    天照与月夜见尊对望一眼,亦是无计可施。

    外人只知道黄泉国之主伊邪那美是伊奘诺尊的妹妹兼妻子,却不知道两人早已反目成仇。其实这两兄妹一同被流放到高天原并结为夫妇,原本还是恩恩爱爱,一同开辟东瀛岛,自创神国,那时东瀛神道还是刚刚发展,却因一件小事与当时的采石岛第七公主生出冲突,结果伊邪那美硬是被火烧死,进入了黄泉国。

    伊奘诺尊虽想替妻子报仇,但没过多久便传出那位女儿国第七公主逝世的消息,再加上采石岛处在东方苍天,太一东皇仍在,他亦不敢放肆,也就只好算了。只是夫妻恩爱,这一生死相隔,终是不免思念,于是他便进入黄泉国寻找伊邪那美。谁知见到伊邪那美时,却发现她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美少女,由于被火烧死后,又感了黄泉国内的阴邪之气,伊邪那美的身体早已腐烂,丑不堪言,伊奘诺尊为恩念妻子而来,见到妻子之后,反而心中害怕,赶紧离她而去,伊邪那美大怒,派出手下一众冥妖死神追杀伊奘诺尊,却仍被伊奘诺尊逃出了黄泉国,这对夫妻兼兄妹也就从此反目。

    如果当时不是被风魂带着苍天兵将追得紧,伊奘诺尊怎么也不会进入黄泉国。而伊邪那美因为早已身死,在黄泉国内无法出来,原本恩爱的丈夫也一直不敢来见自己,积怨成仇,见伊奘诺尊自己送了进来,哪里还肯放他出去?

    天照三人虽然知道高天原还需要父亲主持,却也没人敢进入黄泉国去向伊邪那美要人。而这场天浮桥之战,对他们来说又实在败得有些莫名其妙,原本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月夜见尊悄无声息地潜往大荒境,虽然大荒境留守的兵将事先得到风声,只让他占了一个空境,但大荒境失守,对风魂和那些支持他的苍天仙神来说,在声望上总是难免受到影响。

    为了弥补这种劣势,风魂只能带着手下兵将全力攻打天浮桥,虽然伊奘诺尊也没有想到风魂真的会就那样扔下大荒境不管,但他在高天原经营多年,又如何会怕?风魂的孤注一掷,对他来说无异于敌人自投罗网。

    而战况的演变虽然有些出乎伊奘诺尊的预料,风魂与他带来的人竟能杀伤天照,斩退八岐大蛇,并与伊奘诺尊所率领的八百万神打得难分难解,其强悍令伊奘诺尊刮目相看,但等月夜见尊带着天之琼矛及时赶回来时,胜负其实已经分晓,风魂同时受到伊奘诺尊和月夜见尊的夹击,本来已是必死。

    结果一场异变改变了整个局面。

    明明应该取胜,却在转瞬之间落败,素盏呜尊到现在仍是不服。他在殿中怒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帮助风魂那小子?”

    天照与月夜见尊对望一眼,对此亦是迷惑。月夜见尊道:“三界之中,能够同时截住大日闪光鞭和天之琼矛的绝没有几个人。而划破虚空,从明明已被封闭的太素天中召来星辰,连父亲都只能败逃,这种本事,天界中恐怕只有玉帝和六御大帝这寥寥几人才有可能做到。”

    天照沉默。

    素盏呜尊冷冷地问:“难道是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他的女儿是风魂那小子的徒弟,他自然会站在大荒境那边。”

    天照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这场苍天之争,就算玉皇和那几位天尊真的站在风魂一方,也绝不会这样公然插手,以免落人话柄。况且太素天是女娲娘娘亲手封闭,就算是太极天皇和真武大帝,亦未必有本事打开。”

    素盏呜尊道:“除了他们,谁还有这样的本事?总不会是早已消失了上万年的女娲娘娘再次出现,与我等为敌吧?”

    “若真是女娲娘娘与我们为敌,那我们现在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月尊见尊冷冷地道,“我倒是有个猜测,只是不敢肯定。这个帮助大荒境的人,很可能与当年杀了母亲的那位女儿国第七公主有什么瓜葛。”

    素盏呜尊怔了怔,道:“那女人不是死了么?”

    “谁能肯定?”月夜见尊淡淡地道,“数千年来,人人都知道女儿国有七位公主,真正出现的,却始终只有奇辰、青囊等六位。而且这六位公主其实也换了好几任,只是名字用来用去还是这几个,最多就是排位有所变换。比如原来的那位界水死后,又补了另一位界水公主上去,只是从三公主变成了六公主,现在雪心一死,她又变成了五公主。而那位七公主,自然上次传闻她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天照叹道:“如果真的是当年那位第七公主复出,只怕我们高天原中,根本无人是她敌手。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罢了,她如果真的未死,怎么早不出来晚不出来,等到她女儿国在我们手中死伤无数,连公主都死了两位,这才突然出现?”

    月夜见尊道:“所以我也只是猜测罢了,毕竟除了她,我也实在想不起其他人来。”

    素盏呜尊哼了一声,道:“不管怎样,那些家伙将天浮桥毁成如此地步,我们难道就真的忍下这口气不成?”

    天照道:“三弟,我问你,父亲与我们究竟是为何要占据苍天,夺得东皇之位?”

    素盏呜尊道:“自是为了让我高天原不再被仙界视作化外之地,我东瀛自创神道,虽未与天庭作对,却实已违了天意,太一东皇任天帝位时虽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谁能保证千百年后,天庭永远都不会追究?只有让父亲成为六御之一,令高天原与苍天合成一体,才可使天帝日后就算想要对付高天原,亦无法找到理由。”

    “正是如此,”天照道,“但是这场纷争如果持续下去,事还未成,天浮桥和东瀛岛便已有覆灭的可能。我们原本是未想到那风魂竟有反攻高天原的本事,才放心去争东皇之位,如今他势力已成,再斗下去,就算我们胜了,亦难免元气大伤,而要是败了,这数千年所花的心血很可能全都白费。风魂明知二弟偷袭大荒境,仍敢不顾一切地反攻我高天原,皆因他是白手起家,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就算在这场纷争中败北,他还是一无所有,他怕什么?我们却为何非得拿自己的家园作为赌注,陪他去玩?”

    素盏呜尊怔在那里。

    月夜见尊沉默不语。

    天照拂了拂袖,道:“总之,除非父亲能够回来并另有想法,无论如何,我都绝不会再让高天原出兵复仇,让八百万神和东瀛岛上的子民徒然无谓地卷进这场有损无益的仇恨之中。”

    转身离去。

    ******

    大荒境。

    风魂带着钟化、南宫诸健等人摆案焚香,跪领玉帝敕令。

    宣读旨意的乃是三值天官中的值年太岁,与他同来的还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的一位天曹,和一众仪仗护卫。

    旨意中,玉帝将风魂封作东天青元太真王,赐长曜双飞、夜光洞草等四节咽胎流明神芝,以及紫玉刻书九锡文,并代东方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统领东方苍天一众仙神、综管苍天各处仙境,可开府行事。

    风魂领了玉帝敕书,回过头来,见钟化和焰华仙子等人俱是喜形于色。东天青元太真王的级别跟六御大帝比起来自然还差了一大截,但既然封作东天真王,便已意味着天庭已承认风魂对东方苍天的统治。仙界中,属于真王级别的仙人总体来说也不算少,比如下三天的三天真王、幽冥地府的十殿阎王等等,但对于刚刚封圣没多久的风魂来说,却无疑是一步登天了。

    值年太岁将随他而来的那位泰山天曹引介给风魂,道:“这位是天齐仁圣宫左宫御史蓟子训蓟先生,凡有需要升迁举荐之人,太真王可先列出名单,由他带回天齐仁圣宫勘对。”

    蓟子训赶紧拜道:“太真王但有吩咐之处,请尽管交由下官来做。”

    风魂心知这种关系到各种规则和礼仪的事,别说自己一窍不同,便是做了数百年天将的钟化和南宫诸健等人也好不了多少,于是虚虚应付一下后,便交给郑老和焰华仙子来做。

    大荒境重开天府,自是有不少仙人来贺,其它倒还算了,用于接待各路仙神的金童玉女马上就显得捉襟见肘,许飞琼这个真正的大荒境玉女是指望不上的,虽有慧红和浴月、郑袖儿忙里忙外,也还是不够,而那些天兵天将,让他们喊打喊杀没问题,让他们接待客人,不帮倒忙就已经不错了。

    好在霍风道长和奇辰及时带着大言仙境和采石岛的道童和侍女前来帮忙,才让焰华仙子缓过气来。说实话,大荒境开府,忙得最死的就是何月华一人,钟化等大男人最多就是翻翻白眼,指望不上,郑老喊了几声老,也不知躲哪去了。慧红虽然想帮忙,但对这些东西亦不熟悉,孙灵秀应该是指望得上的,但她还带着援梁、红线守在苍天边境。

    交给天齐仁圣宫勘对的名单,也在风魂和郑老的讨论下暂时定了下来,反正这只是最初的名单,日后还可以再行变动。钟化原本是大荒境的护界神将,南宫诸健曾反出大荒境,连护界神将也不是了,此时皆由风魂行提升作巡天战神,又从其他天将中挑出有能力的将领,与援梁一同封作大荒境神将。霍风道长封作东天青元府司直,他本就是散仙,在仙界中并无其他仙职,自然没有什么麻烦,还有其他曾与大荒境一同对抗高天原的各境神仙,也选出一些有才能者,由风魂亲自请到青元宫来任职。

    浴月和郑袖儿也都入了玉女之籍,慧红是云华仙子瑶姬的女弟子,这三百多年来,亦随着她师父行了不少善事,时时都可以走三官成仙之路,倒没有必要去当玉女。灵凝本就是天界帝姬,没什么好说的,至于红线和隐娘,风魂考虑了一阵,都没有让她们去当玉女。

    焰华仙子对这一点颇为疑惑,道:“凡太上真人以上的仙圣,其谪传弟子在未成仙入圣之前,都可直接入金童玉女之籍,这是仙界的传统,少主为何不肯?”

    风魂笑道:“只是觉得没有这必要罢了,隐娘本就有成仙之分,瑶池女仙中愿意替她引荐三官的人应该有不少,入不入玉女之籍并没有多大区别。”

    焰华仙子道:“那红线小姐呢?她若不入玉女之籍,早晚还需再度雷劫。”

    风魂道:“无妨,让她走太阴炼形之道,给她一些磨砺也好。”

    焰华仙子怔了怔,对风魂的打算实是摸不着头脑。先当金童玉女,再修仙业,这确实也是仙界的一种传统,就像托塔天王的三个儿子,其中两个都是一懂事便送到观世音和文殊菩萨身边去当金童,只把第三子哪叱留在自己身边。只要入了金童玉女之籍,就不会遇到雷劫,大可以慢慢积功德种善因,走三官成仙之路,像这一类的金童玉女其实便等同于“世家子弟”,所谓朝中有人好作官,只要不犯下什么大的天条,修成仙业也是早晚的事。

    风魂现在既然已经封圣,又位列真王,红线是他的大弟子,先挂个玉女之名,再修善业,日后经三官考核时,天齐仁圣天宫也不可能不给风魂面子,又何必再去走度劫成仙这条险路?

    风魂自然明白焰华仙子的疑惑,红线虽然是他的三个弟子中本事最高的,但以慧根而论,却也是其中最差的。灵凝自然不用说,而不出意外的话,隐娘也将会比她更早修成仙业。不过仙界一向也看重道统,红线不管怎么说也是风魂的首徒,作为太乙一脉第二代中的长弟子,如果走三官成仙之路的话,应该也不成问题。

    郑老在旁边问道:“莫非少主是打算让薛姑娘在人间界广收门徒,开宗立派?”

    焰华仙子立时也醒悟过来。

    如果是打算让薛红线在人间创立太乙派的话,那她在天界挂个玉女名分确实是不太适合。木公既然传下道统,那太乙一脉开宗立派,当然也是早晚的事。风魂已被封作东天太真王,自然就不宜亲自在人间开创宗派,那将这事交给他的徒弟去做,也就很正常了。

    风魂却摇头道:“虽然太乙一脉创派是早晚的事,不过此事我会交给灵凝去做。”

    郑老和焰华仙子相顾愕然。

    “先不谈这个,”风魂道,“还有什么其它要事么?”

    焰华仙子犹豫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春郡主应该如何安排?”

第三十四章 朝雾散尽花滴泪

    风魂来到青元宫后宫的阁楼,敲了敲门。

    春静儿很快就开了门,惊喜地将他迎了进去。

    阁楼内虽然安置了一些香帐梳台,但与她在丹凤宫时的日子自然还是无法相比。青静儿本就性情娴淑,亦不抱怨,也不习惯到外头和浴月她们游玩,许多时候,都只是静静地呆在这儿。

    风魂朝她看去,见她穿着一件柳青色云光蝶舞束胸长裙,外罩一件浅蓝色窄袖对襟天蚕衣,头上秀发轻挽,还未结出花式,腰系蓝色丝条,结成穗状,脚登蓝色青底绣云鞋。

    这种青蓝相间的打扮,让本就文静的她更显得清雅无邪,亭亭玉立。

    风魂见妆台上还放着几根玉簪,知道她还在结髻,于是便拉着她到镜前坐下,让她继续,自己站在她背后看着。

    春静儿挽了几下,从镜中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不由俏脸飞红,也不好意思再挽下去。风魂见她停了下来,沉默一阵后,问:“静儿……你可要回家?”

    春静儿怔了怔,转过头来看着他。

    风魂道:“苍天与高天原的纷争差不多已经结束,李逻也已经逃走了。如果你想回猗天阁的话,我可以马上派人送你回去,相信没有人敢为难你。”

    春静儿低下头,道:“父王和秋野儿都被李逻害死了,我、我……”

    话未说完,她便流下泪来。

    风魂蹲下来,注视着她的脸,问:“怎么了?”

    春静儿梨花带露地看着他:“我不想回去,我只想、我只想……”

    她只想留在风魂身边。

    风魂如何看不出她的心意?他笑了笑,用手抚着春静儿吹弹可破的面颊,道:“我只是怕你跟在我身边会受委屈。”

    春静儿道:“我不怕。”

    风魂心知这女孩儿表面柔弱,内心却有坚强刚烈的一面,否则在猗天阁时也不会做出红拂夜奔这样的事来。他扶住春静儿的肩,让她转过身去面对着镜子。右手从妆台上取了一根玉簪,左手轻挽住女孩儿的秀发,他问:“可以么?”

    春静儿羞红地点了点头:“嗯。”

    她是在行笄礼的那天被风魂悄悄送出猗天阁,笄礼本是女孩子成年的重要礼仪,却因为金德王的遇害和李逻的奸谋而无法再进行。

    所谓笄,其实便是玉簪,必须要用至亲之人亲手替她在发髻上插入玉簪,表示少女已经成年,可以行嫁配婚,笄礼才算完成。

    风魂将玉簪缓缓插在春静儿髻上,然后伸手勾住她的双腿,把她抱在了床上。

    不规矩的手隔着青色长裙抚摸着少女的秀腿,又沿着腿根、小腹,一直摸到她那纤挺的*,风魂将脸凑了上去,问:“可以么?”

    春静儿感受着心上人那略显急促的气息,羞得眼儿都不敢睁开:“嗯。”

    风魂看着她那欲迎还羞的俏模样,腹间涌起阵阵热流,他坐在床边,用手解开春静儿窄袖对襟天蚕衣的胸前丝扣,把它分开挂在臂上,露出白白嫩嫩的香肩和纤巧诱人的锁骨。

    解开胁下丝结,将长裙褪至腰处,在少女的胸腹间,还有一件半透明的淡黄色诃子,两座纤挺山峰在轻纱下隐现着,又有那掩不住的嫣红小点悄然透出。风魂将双手按在双峰处,轻轻揉捏,还故意问道:“这样也可以么?”

    春静儿心如小鹿乱撞,撞得那柔软双丘在心上人的手中起伏难定。又被他问着,只好模模糊糊地应了声“嗯”。

    一只手还按着*,另一只手已用指头在*动了一动,然而慢慢移过小腹,移到双腿间的羞人地带,隔着衣裙微微陷进那细细窄窄的花瓣。风魂问:“这样呢?”

    春静儿咬着嘴儿张开眼,见风魂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心里知道他是故意要看自己害羞的模样,不由更是脸儿发烫,连应都不敢应了。

    风魂却还不肯放过她,又掀下她胸前诃子,让那一对可爱玉兔完全暴露在自己眼中,还低下头,将其中一颗嫣红小果*口中,口齿不清地问:“那这样……”

    话还未完,一道风声破了进来:“风魂,你在不在……咦!”

    掠进来的竟然是许飞琼。

    风魂虽然是故意捉弄春静儿,其实自己的体内又何尝不被勾起了无限*?正想稍为再挑逗一下,便将这美丽诱人的郡主吃掉去,谁知许飞琼突然跑了进来,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便跳下床去,简直就跟被人抓奸在床一样。

    春静儿见他被吓到,立时也忐忑起来,赶紧起身下床,将松开的衣襟紧捂在胸前,又见许飞琼睁大眼睛瞪着他们,心里一害怕,不自觉地也跪倒在地,泪水流了出来。她早就知道许飞琼与风魂之间的关系,只是听人说许飞琼脾气不好,不敢去接近她,现在被她看到自己与风魂的苟且之事,心里自然又紧张又害怕,又见风魂一看到许飞琼进来就吓得跳开,以为风魂真的害怕他的这位“准夫人”,更是心中生怯,有心讨好许飞琼,却根本不知该如何做。

    许飞琼见春静儿模样,以为她是心中委屈,哪里想得到她是害怕自己?立时怒盯着风魂,心想:“定是这家伙不顾她的意愿想要*她,幸好我及时赶到,她心中凄苦却又不敢说,才会是这个模样。”

    风魂倒不是真的怕许飞琼捉奸,只不过是在“关键时刻”突然被人闯入,下意识地吓了一跳罢了,见到许飞琼一副雌虎发威的样子,不觉好笑,又见春静儿被吓成那样,心生怜意,于是硬将她拉了起来,安慰了几句。许飞琼这才知道春静儿不是因为被风魂“欺负”而委屈,纯粹是因为怕她,倒也有些讪讪的,拉着春静儿的手称姐道妹地说了几句话儿,这才将气氛缓了下来。

    让春静儿安下心来后,风魂便跟着许飞琼走了出去。路上时,风魂搂着许飞琼的腰笑道:“你看看你,露个面就把她吓成这样,母老虎也没你这么威风。”

    许飞琼抿着嘴道:“你还敢说?定是你天天跟人说我的坏话,弄得每个人都觉得我是妒妇一样。”

    风魂心想,这也用不着我说,谁看了你的样子,都会觉得你天性善妒。其实若许飞琼真的反对他跟别的女人生出瓜葛,他多半会听她的。毕竟男女平等,凭什么只能男人要求女人从一而终,女人就只能看着男人勾三搭四?

    他问:“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转过头去,却见许飞琼正盯着他,神情有些犹豫,不由笑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就说啊,什么时候起,你也变得这么不干脆了?”

    许飞琼低声道:“你真的要我说么?”

    风魂讶异地看着她。

    许飞琼道:“我本来并不想说的,只是见你最近春风得意的样子,实是在忍不住想提醒下你。这场苍天之争虽然算是赢了,伊奘诺尊和他的三贵子也没有再生出什么动静,天庭将你封作真王,这些日子来的人多了,歌功颂德的自有不少,灵秀和慧红、春静儿她们对你又好,其实我也知道,三妻四妾对于男人来说总是好的,只是……”

    风魂停在那里,疑惑地看着她,道:“只是什么?”

    许飞琼道:“凡事都不可过头,过了头便易生出事端,现在看来,你似乎是时来运转,一切都很顺利,却又焉知不会乐极生悲?更何况,大家本都是修仙之人,对情情爱爱及生死胜负,原本都应该看得淡些,富贵权势,妻妾成群,这对凡人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却不该成为你我的追求。”

    风魂笑道:“还说你不是妒妇?你这话,分明就是怕我以后再四处勾引别的女人。”

    许飞琼见他听不进去,也没有再说,只是默然不语。

    风魂看她神情黯淡,不觉也生出警惧,想要自我反省一下,前方却飞来一只彩鸾,灵鸾乘在彩鸾上唤着:“师父……”

    风魂见灵凝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道:“怎么了?”

    灵凝飞到师父面前,道:“袖儿刚才好好的跑过来,要拜我为师,我说没有得到师父你的同意,怎能自行收徒?她却跪在那里不肯起来,我、我只好跑来问一问师父。”

    “袖儿?”风魂怔了怔,立时便醒悟过来,想道,“袖儿贪玩得很,哪会想到要拜师学艺?定是郑老教她这么做的。那条老狐狸,听到我说日后会让灵凝开创宗派,马上便想到让袖儿拜灵凝为师,这样,等灵凝以后创派之时,袖儿就是太乙派的长弟子了。”

    他笑道:“既然袖儿那么诚心,你就收她为徒好了。”

    “可是,”灵凝睁大眼睛,“就算要拜师,也还有红线师姐啊?师姐比我厉害得多……”

    “没关系的,”风魂道,“以后如果还有人向你拜师,你就自己决定好了,没必要跑来问我。其实袖儿也蛮有慧根的,天书虽然还没有找回,但你记住的已有不少,就自己选一些教给袖儿好了。”

    灵凝得到师父同意,这才飞了出去。

    许飞琼不解地看着风魂,道:“红线是你的大弟子,她还没有开山收徒,你为何却先让灵凝自行授业?”

    风魂耸了耸肩,道:“这种事无所谓啦,红线也不会介意的。”

    许飞琼虽然心中疑惑,但道门中立幼不立长的情形也不算少,虽然觉得这对红线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毕竟是人家太乙一脉自己的事,也就不好多问。

    风魂问:“你还没有说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呢。”

    许飞琼道:“你跟我来就是。”

    风魂跟着许飞琼离开青元宫,往大荒境境外飞去,穿下云端,直落东海,又一路往西飞。风魂见许飞琼竟带着他离开苍天来到人间,而照现在这个方向飞,分明便是要前往大唐所在的南瞻部洲,不由更是诧异。只不过,他对许飞琼本就无限信任,虽然大荒境内还有许多事要做,但再一想,那些事真要放手不管的话,又能出什么问题?

    有的时候,明明觉得生活纷纷乱乱,但真要放松自己,却会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这个世上非有不可的存在。用二十一世纪的话来说,那就是不管少了谁,地球仍然会照常转动。

    他们进入内陆,又飞过一片片山川河岳,一直来到一处古镇,许飞琼才落了下来,来到古镇附近的一处荒林,林里杂草丛生。

    天空无由地集起乌云,阴风飒飒。

    许飞琼也不飞行,就这样在杂草间走着,那些刺草无法划破她身上的云光绣衣,亦无法阻止她的脚步,于是在她的裙脚上挂了许多杂刺枯草。

    风魂见她一路沉默,虽然心中疑惑,却也没有追问。

    一直来到荒林深处,这里竟坐落着数十座古坟,这些古坟也不知荒了多少年,经年的雨水在碑上蚀出一个个斑驳的细孔,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来到一块碑前,许飞琼站立在那,看着墓碑一动不动。风魂陪在她的身边,想要看清碑上字迹,却只能勉强认出开头的“许氏”二字。

    许飞琼低声道:“这里埋的是我娘,今天是她的忌日。”

    风魂这才恍然,他见比起其它地方来,这里的杂草要少上许多,知道必是这数百年来,许飞琼仍时不时地过来祭拜。想到这三百年里,她也时常上苍梧山宜春峰替王妙想扫墓,心里暗叹一声。

    这个表面坚强活泼,甚至还有些任性的女仙,内心中其实也有着纤细的一面。

    其实从仙道的角度来看,墓里所葬的不过一具皮囊罢了,经过了数百年时光,她的母亲早已投胎转世,人海茫茫,自然也无从找起了。只是人人皆是父母所生,修道之人虽然常讲舍弃俗缘,斩断七情六欲,却也只是因为心中有情,便容易为心魔所乘,并非仙道与亲情真的就水火不容。

    如果看重亲情就无法修身成道,那许逊和他的十二弟子就全都不用成仙了,净明忠孝道,其教义便全在一个孝字上。

    风魂道:“你小时候,你娘对你很好?”

    许飞琼静了一静,道:“你可是觉得,我对我娘的忌日念念不忘,是因为我想念她,是因为我敬她爱她?”

    风魂道:“难道不是?”

    许飞琼摇了摇头,道:“不是!如果说我这辈子只恨过一个人,如果说我这辈子只无法原谅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我永远也无法原谅她。”

    风魂怔在那里。

    许飞琼转过身看着他,道:“记不记得你以前曾问过我,我为什么会在小小年纪就走上修仙之路?”

    风魂道:“我记得……你当时说你总有一天会告诉我。”

    许飞琼道:“其实那时候的我,并不是真的想要修仙,想要不死,我只是无家可回。我从家里逃了出来,逃到无人的森林,再也不敢回去,因为我……亲手杀了她!”

    一道惊雷轰然响起,阵雨蓦地刷了下来,将墓碑上多日集下的枯叶和尘土冲了个干干净净。

    许飞琼道:“我家也算是个殷实之家,我父亲是个老实人,当时正值三国末期,日子已相对较为安定。我父亲守着我祖父在乱世中行商积下的一点家业,又娶了我母亲,我母亲原本是个风尘女子,嫁给我父亲后没过多久便生下了我。她性情*,竟在背后与别的男人鬼混,最后还与当地的保甲勾结,毒害了我父亲。她对外头宣称父亲是因病而死,又有那保甲替她安排,周围人虽然暗地里议论纷纷,却也敢怒而不敢言。虽然我当时还小,但小女孩的心思本就份外细腻,而他们也都因为我小,不管说什么都不太会避开我,这些流言诽语渐渐积在我的心中,就像一条毒龙一样,渐渐地积聚成形,而母亲却还不知收敛,甚至当着我的面与别的男人鬼混。我终于忍不住去劝她,却被她狠狠打了一顿。就是在那天傍晚,我在她的参汤中下了毒……用的是她毒杀父亲时剩下的毒药。”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又不断地往下流淌,也看不出她脸上流着的到底是雨是泪,她的彩衣被浸得湿透。风魂看着她,心中隐隐地替她难过。

    许飞琼道:“或许是我下的毒药分量不够,她虽然腹痛,却还未死,她见我躲在旁边不去照顾她,也未想到是我在害她,只以为是自己身体不适,又大骂了我一阵,还说第二天要把我卖掉去。其实现在想来,她也只是说说气话罢了,但我当时真的害怕了,于是我从厨房寻了一柄刀子悄悄放在身后,在假装去照顾她的时候,一刀刺入了她的心口……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杀人。”

    风魂向她走进一步,她却往后退了一步。风魂只得定在那里,怜爱地看着这个头一次在自己面前展露出她的凄迷和脆弱的婉丽女仙。

    “你听我说完,”许飞琼在雨中道,“杀她的时候,我心中只有怨恨,只有冷酷,直到她死后,我看着她那死不瞑目的眼睛,才真正地生出惧意。于是我趁着黑夜跑出了家,再也不敢回去,我在荒山中迷了路,在几乎要干渴而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蛇妖,于是被她所救。她虽是妖,学的却是灵宝派皂阁宗的正宗心法,她对我关怀备至,在她身上,我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母爱。只是最终,我修成了仙道,她却应劫而死,连元神也不复存在。在这些年中,有的时候我忍不住会想,为什么像她那样一个善良美丽的女妖会形神俱灭,而我这个亲手杀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人,反而能够成仙?难道说仙道,真的便是无情之道?”

    风魂道:“这跟有情无情无关,妖类想要成仙,本就比人类困难百倍。你也不是真的无情,如果真的是无情之人,你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也不会要我陪着你了。”

    许飞琼低下头,眼神黯淡。

    风魂轻叹一声,走上前将她搂住。两人的身体隔着湿漉的衣裳紧紧贴在一起,传递着彼此的心跳。

    许飞琼慢慢抬起头来,任由无数雨粒打在她的脸上,她说:“风魂,你肯娶我么?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第三十五章 香消玉殒星何在

    雨,慢慢地小了下来。

    风魂与许飞琼一同跪在墓前,拜了三拜。

    拜天,拜地,拜父母。

    在对拜的时候,由于离得太近,脑袋不小心互撞了一下,于是抬起头来,彼此微笑。一地泥泞弄脏了他们的衣服,但这显然已不是他们所以关心的事。

    风魂道:“只可惜没有媒婆,没有主婚人,也没有宾客。这样草率,委屈了你。”

    许飞琼道:“这又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这天,有这地,有你,有我,那就算其他人谁都不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风魂将她抱起,四处张望了一下。

    许飞琼问:“你想做什么?”

    风魂笑道:“拜完天地,当然就得洞房了。”

    许飞琼低声道:“那、就在这里吧。”

    “就在这里?”风魂看着周围的座座坟墓和满地的泥泞。

    这些都是数百年前造出的坟墓,这里也并非什么阴寒之地,当然不会有什么孤魂野鬼。对风魂来说,在这种荒郊野外中*其实也蛮有趣的,他所以不明白的,只是许飞琼的想法。

    这里毕竟是她母亲的坟前。

    不过,既然佳人喜欢,那他也就没什么意见,于是风魂将她放下,温柔地解开她的彩衣,让她在污水与烂泥间玉体横陈。他俯上身去,亲吻,抚摸,让少女的*在冰冷的细水中炽热起来。

    直到他们融化在彼此的热情之中。

    **过后,已是深处,雨后的夜空分外的清,清得连星辰都可以看见。风魂用术法唤出一道清泉,将两人身上的污泥洗了一遍,他就这样躺着,让许飞琼那丰腴美妙的*半趴在自己身上。

    在他们的身边,依旧竖着那块墓碑。

    许飞琼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明明痛恨她,还要带着你来这里,在她面前跟你拜堂成亲?”

    风魂道:“我想,你应该有你的理由。”

    许飞琼道:“因为我想让她知道,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我想让她知道,我跟她不一样。既有天地作媒,那我现在就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我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哪怕你对我坏,对我不好,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心意。”

    “你在说什么啊?”风魂笑道,“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我永远也不会对人不好的,我也知道,你跟你娘不一样,我一直都相信你。”

    其实他早就觉得,这个女仙表面虽然善妒易怒,内心深处却似乎比这个时代的一般女子更在乎三从四德这种事情。其实三从四德虽然是中国的传统,却只是在宋元之后,才随着理学的盛行而真正成为所有女子的准则。

    由此可见,虽然已经过了几百年,但小时候的遭遇,在许飞琼心中仍然留下了一些阴影。

    “你真的相信我么?”许飞琼道,“哪怕我明天就离你而去?”

    风魂仍在笑着:“离我而去?你能去哪里?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妻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别看我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我的占有欲其实比谁都强。”

    许飞琼静了一静,然后露出微笑,将脸伏在他的胸口:“是啊,我又能去哪里?所以,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就算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风魂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这些天才过劳累,又或许是刚才的激情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不知为何,他只觉得倦意丛生,那忽如其来的困意怎么也无法阻住。

    许飞琼唤道:“风魂……”

    “唔?”他梦呓般地应了一声,又道,“要叫夫君了。”

    “夫君,我不在的时候,不许再勾引别的女孩子,知道么?”

    “……”

    “夫君?唉……”

    “……”

    ……

    ******

    当风魂醒来的时候,许飞琼已经消失了。

    不管他如何呼唤,如何寻找,风魂也没有再找到她。

    他去了王屋山,在那片落花林中来回穿梭,却没有找到许飞琼。

    他回到大荒境,抓住慧红和隐娘等人逐一询问,却无人知道她的下落。

    她是他的新婚妻子。

    但她却突然失踪了。

    每个人都知道他的心情很糟,谁也不敢打扰他。

    他相信许飞琼,相信她对自己的爱。

    他知道许飞琼不会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他只是担心她。

    她走了,却没有留下一个理由。

    她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让风魂无法不去担心她。

    高天原没有再发动战争,大荒境的各项事务也都在郑老和焰华仙子等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有时候,风魂会觉得很有趣,他现在似乎成了大荒境甚至整个苍天中最重要的人,但从另一方面,就算没有他,光阴依旧飞梭,日子一样继续,甚至连周围的人也一样忙忙碌碌,什么也不会改变。

    那一天,夜深人静,淡紫色的荧光从天空中的紫云中透下,清清淡淡,就好像他这一刻的心情。

    他不想休息,便趁着夜色在大荒山各处逛了一下,不知不觉来到了洗霞池。池面粼光晃动,池塘边,一个身穿白色绡衣的少女正蹲在那里洗着手。

    隐娘?风魂疑惑地走过去。隐娘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将双手从冰凉的池水中收起,是下意识地收入袖中。

    “你的手怎么了?”他牵起这女徒儿的皓腕,让她的左手从袖中露了出来,晶莹洁白,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又牵过另一只,也还是一样。他不解地看向隐娘,见她隐约带着一丝自责和不安,心中恍然,把她轻轻搂了过来,道:“傻丫头……”

    隐娘低着头,道:“只是、只是觉得有些脏脏的,其实也没什么……”

    风魂摸了摸她的头,牵着她在池边坐下。

    隐娘终究只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虽然在战场上短兵相接,迫不得已,但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惊慌、不害怕?只是她一直在将她的惊慌和害怕压在心中,不肯让人发现罢了。

    他牵住隐娘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虽然他这只是一个无意的动作,隐娘的俏脸却还是有些羞红。她抬了抬头,见师父盯着池面沉吟不语,于是问道:“师父,你还在想飞琼仙子么?”

    风魂苦笑了一下,道:“她就这样离开,连理由也不给一个,虽然找人去问了那些跟她相熟的瑶池女仙,却也没有一个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又为什么要离开。你说,我怎么可以放得下心来?”

    隐娘低下头去,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离开师父,现在既然走了,那必是为了……”

    “为了我,”风魂道,“其实我也知道,她必定是为了帮我,才会暂时离开我。只是我真的想不明白其中的因果,正因为想不明白,我才会担心,会不安,会怕她遇到危险。”

    他想着许飞琼临走前说过的话。

    ——就算你看不到我,我也希望你知道,其实我一直就在你的身边,一直都陪着你。就算我真的离你而去,你也应该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而且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隐娘道:“飞琼仙子能够照顾好她自己的。”

    “她?”风魂摇头,道,“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人放心?如果是妙想还差不多。飞琼做事总是容易冲动,被别人一激便容易犯错,不像妙想,不但总是能够认清形势的演变,而且善解人意,也不会轻易被人挑衅……”

    话音顿住。

    他转头看了隐娘一眼,见她睁大眼睛听着,显得极为好奇。

    对隐娘来说,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父在她面前提到当年的那位妙想仙子,自是不免听得入神,谁知师父说了几句便又不说了,不由略感失望。在她心中,一直都很想知道与那位妙想仙子有关的事,只是因为知道对师父来说,妙想仙子的惨死实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故而从来不敢主动提及。

    见隐娘真的很想知道有关于王妙想的事,风魂不由得心中一动,想起许飞琼以前曾说过的另一句话。

    ——“如果我也像姊姊一样死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希望我的来世仍然能够遇见你,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妻子,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生生世世在一起?!

    隐娘见师父注视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就仿佛秋风中蓦然绽出的一点枝芽,虽然悲伤,却又藏着一缕温情。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被师父用这样的神情看着。

    风魂定了定心神,道:“隐娘,其实你就是……”

    隐娘见师父的话语中带着犹豫,不由疑惑地看了师父一眼,小声问:“是什么?”

    风魂终于下定决心,道:“其实你就是妙……”

    话还未完,远处便传来一道疾风,两人愕然看去,见急急赶来的竟是慧红。慧红看着风魂,道:“大哥,女儿国有人赶来传消息给奇辰公主,让她赶紧回采石岛去,说是那里出了事。”

    风魂怔了怔:“出了什么事?”

    慧红道:“说是玉尺和龙格她们……她们……”

    风魂心中喀噔一响。

    等他去找奇辰时,奇辰早已赶回采石岛去了。风魂也不想耽搁,派人给郑老说了一声,马上便带着慧红和隐娘飞出大荒境,前往采石岛。

    金乌还未升起,夜色一片深沉,他们飞在凌波海上,那一阵阵的冷风刮得人身心发冷。

    他们飞了一路,直至来到采石岛上。采石岛上灯火通明,岛上的那些女子都知道出了事情,却又没有几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站在街上等着消息。几名侍女将风魂三人迎了进去,一直来到王宫的大殿之前,奇辰和青囊却不在那里,只有那位六公主界水接待他们。

    风魂看着这位新的界水公主,沉声问:“龙格在哪里?”

    界水公主往岛中央看了一眼,脸色犹豫。

    这时,奇辰的声音从远处缥缥缈缈地传来:“六妹,把他们带起来吧。”

    界水这才领着他们,往岛中央的乱石阵飞去。

    风魂等人都知道这里是女儿国的禁地,原本除了这几位公主,便是那些侍女和国民也绝对不许进来。现在奇辰竟会让界水带着他们进去,自然是真的有大事发生。

    乱石柱中迷雾锁阵,禁制四布,风魂对阵法和禁制都有较深的了解,自是看出如果没有界水带种,这样的险地只怕连自己也难免陷入其中。然而路上又有一些石柱断裂,禁制损坏,显然前不久便有人闯了进来。

    一直来到乱石阵内,女娲宫前,只见奇辰和青囊两位公主都站在那里,神情悲伤,在她们的面前,放着两个女子的尸体。

    她们是玉尺和龙格。

    风魂只觉脑中轰然一响,仿佛有无数流星砸在自己心头,那一阵阵的痛,简直让他难以喘息。他来到龙格身边,缓缓跪下,无法相信地看着她。在她的胸口处有两个致命的血洞,看起来像是被电光之类的术法击中,而玉尺的身上不但有血洞,还有几根箭矢。

    风魂默默地看着已经死去的龙格,慧红与隐娘在他身后尽皆黯然。许飞琼不知去向,随之而来的就是龙格的死讯,这让风魂觉得实在是难以接受。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当让人心痛之事真的发生在自己眼前,接受也好,不接受也好,都无法将它改变。

    风魂狠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

    他冷冷地问:“知不知道凶手是谁?”

    这个水一般温柔的女子,这个将一片痴心牵系于他、就算明知被他利用也毫无怨言的女子……怎么能就这样死去?

    青囊看向奇辰,奇辰公主点了点头。青囊黯然一叹,道:“当时留在这里的只有玉尺和龙格二人,大姐去了大荒境,我与界水也不在岛上,直到我们回来之后,才知道她们出了事。来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采石岛,进入石阵之中,自然不会是一般的人,到底敌人是谁,我们也很难猜出。”

    又道:“现场有战斗的痕迹,显然是她们二人在发现敌人后,曾试图将敌人击退,但敌方显然不只一两个人,而他们有本事突破石阵内的禁制,实力自然也不容忽视。虽然没有太多的线索,但我们还是找到了……这个。”

    风魂看去,见青囊的手中轻捏着一根黑色羽毛。

    “夜叉族?”他沉声问。

    青囊公主道:“有本事潜到这里,悄无声息地杀死玉尺和龙格的敌人,在苍天之中应该也不会太多,所以我怀疑潜入此间的,为首之人应该是夜叉族的冥芮姥姥。她不但精通各种鬼神之术,而且她所使用的雷影疾电之法,也与她二人身上的伤口相合。”

    奇辰公主道:“在猗天阁伤了灵凝帝姬的黑羽,她所使用的电光矛法便是冥芮姥姥所传。虽说红线小姐曾寻上门去将她刺伤,但夜叉族同样也是仙灵,生命顽强,恐怕她没有那么容易死去。玉尺身上的伤口比龙格身上的更窄小一些,也不像那般焦黑,如果我所猜无误,玉尺恐怕便是死在黑羽的电矛之下。”

    冥芮姥姥?黑羽?

    风魂将她们的名字记在心中。

    慧红问:“不知龙格的魂魄现在何处?”

    风魂不由也站了起来,看着奇辰和青囊二人。她们这些女娲后裔的魂魄与常人似乎有些不同,在天浮桥时,雪心死在天照的射日弓之下,其魂仍能自投采石岛。

    奇辰公主却轻叹一声,道:“你们随我来。”

    她带着风魂等人来到女娲宫后的文玉树旁,文玉树上闪着三颗星辰果实。

    慧红看着这三粒发着光芒的果实,愕然道:“这是……”

    奇辰道:“这就是雪心、玉尺、龙格的神魂。”

    风魂道:“可是这……”

    青囊低声道:“其实我女娲一族并无魂魄,这树上生出的仙果一共有六粒,分别代表包括我与大姐在内的六位公主。当有人死去后,其仙灵之气便会自动回到树上,化作仙果,然后再从国民中选出新人,继承这回归到文玉树的仙灵之气,以补六公主之数。”

    风魂与慧红对望一眼,这才明白过来。

    就像现在的界水跟原来的界水,其体质虽然相似,道法也几乎一样,其实却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她继承的只是原来那位界水公主的仙灵之气,而并非她的记忆。

    这些女娲后裔应阴阳二气而生,死后二气消逝,根本就没有魂魄留下来。

    风魂沉默。

    王妙想死后,至少还转劫成了聂隐娘。而他所认识的那位龙格……已经永远都不会出现。

    慧红道:“请恕我多事,不知能否告诉我们,冥芮姥姥和黑羽等人,究竟是为何要潜入此间,害死玉尺和龙格二人?”

    奇辰公主神情黯然,道:“她们之所以出现……是为了此间所藏的一颗五彩石。”

第三十六章 莺燕分飞寻双狐

    五彩石?

    风魂来到女娲宫中的石像前,慧红和隐娘一同站在他的身后。

    在女娲娘娘石像的额上留有一个印痕,显然是有什么东西被挖了下来。

    奇辰公主道:“我采石岛女儿国之所以存在这个世上的原因,便是为了守护娘娘离去前留下的这颗五彩石。仙妖大战末期,妖王共工怒触不周山而死,使得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炼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娘娘心灰意冷,采石补天后,破空而去,不知所终,临去前却将她的自身灵力注入这颗最后的五彩石上。五彩石落在这采石岛上,经历了上万年的风风雨雨,灵性自成,我等便是应它的灵气而生……”

    慧红怔道:“公主的意思是?”

    奇辰公主低声道:“我等并非真的是女娲娘娘的后人,只是因那颗五彩石自成灵性,托形化物而造出了我族。又因为它对娘娘的思念,固而我等亦是人身蛇尾,外人不知,以讹传讹,也就以为我们真的是女娲娘娘所生,而我们亦不否认罢了。”

    青囊公主道:“冥芮姥姥会潜入此间,想必是早已探知我采石岛上的秘密,贪图五彩石中的灵力。也是我们大意了,在经过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的围岛之困后,岛上有能力战斗的人已经所剩无几,防御大副削弱,又以为高天原已不会再攻过来,放下心来,岛上的守卫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森严,才给冥芮姥姥寻到潜入的机会,连玉尺和龙格亦是被她害死。”

    风魂道:“那贵岛上的第七位公主……”

    奇辰公主道:“我等姐妹其实只有六人,只是隔些年月,五彩石便会幻化成形,成为我们的七妹。当然,内中的详情还更要复杂得多,但大体上的情况便是如此,如果没有女娲娘娘,就没有五彩石,没有五彩石,也就没有我们这些女娲后裔。而我们一旦死后,神魄回到文玉树上结成灵果,便只有已幻化成人的七妹才能将灵果摘下。然而七妹仍寄生于五彩石之内,也正因此,雪心虽然已经死于天照手中,我等却无法让其再生。而现在,敌人却潜了进来,连五彩石也盗了去。”

    风魂道:“公主既将这些秘密告诉我,可是另有用意?”

    奇辰轻叹一声,弯身下拜,道:“虽不知冥芮姥姥想如何去做,但真要被她将五彩石所蕴藏的灵力得去的话,不但七妹无法再次化形,便是这世上,也不知将因为冥芮姥姥的野心而生出多少灾祸。因此,奇辰希望少主能够助妾身找到冥芮姥姥和黑羽等人的藏身之处,助我们夺回五彩石。”

    青囊和界水亦随着她一同下拜。

    风魂只是稍为沉默了一下,道:“三位公主放心,我一定尽力而为。就算没有此事,她们伤了灵凝,抢了木公留下的太乙天书,我亦早晚都会找上她们。更何况……”

    风魂语气转冷:“就算只是为了龙格,我也绝不会放过她们。”

    天色已经发亮。

    女儿国的葬礼极其简单,对她们来说,人死之后灰飞烟灭,就算留下一具尸体,也不过就是没有多大意义的尘土罢了。凡人死后,还有鬼魂可祭,她们死后,却是真正的魂魄全消。

    风魂看着龙格的尸体被葬入土中,心中揪痛。

    这个女子明明已将她的整颗心都交给了风魂。

    风魂却再没有机会给她以回报。

    葬礼一结束,他便带着慧红和隐娘往大荒境飞去,准备马上让郑老和霍风道长等人发动所有的力量去寻找冥芮姥姥和她所带领的夜叉族。

    飞出采石岛后,慧红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大哥,她们似乎还有一些事没有说出来。”

    风魂点了点头,道:“她们说五彩石内的灵性还没有化形成她们的七妹,而除了那位七公主,别人都无法将文玉树上的灵果采摘下来。但既然那位第七公主还没有出现,为何明明已经死在八岐大蛇腹内的界水却又能重生?”

    慧红道:“所以说,那位七公主必定是出现过的,只是不知因为何种原因,却又消失了。若是她没有出现,就没有现在的界水公主,若是她没有消失,既然她继承的是女娲娘娘的灵力,又怎会让冥芮姥姥如此轻易地带人潜入女儿国杀了龙格和玉尺,又盗走五彩石?”

    风魂道:“其实她们也知道这一点肯定会令我们生出疑惑,只是既然她们不解释,那就必定有其不能解释的理由。对她们来说,会将有关于五彩石之事告诉我们,已经是对我们难得的信任了。毕竟这种事一旦泄漏出去,难保不会有人因为窥视五彩石的力量而生出更多事端。当前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替她们找回五彩石。”

    慧红点头。

    风魂又道:“而且我相信,她们的那位七公主不但出现过,在天浮桥帮助我们击败伊奘诺尊的多半也是她。并不是谁都可以以太素赤霄剑同时截住天丛云剑和天之琼矛,也并不是谁都可以打开早已封闭的太素天,唤出流星击退伊奘诺尊,她既然帮助过我们,现在,我们也应该帮一下她。”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现在已经相信自己当时看到的那幅画面并不是错觉。在攻打天浮桥时,青囊和风芷馨确确实实曾出现在那里。

    在危急时刻救了他的人,肯定就是风芷馨。

    风芷馨……就是女儿国的第七位公主!

    回到大荒境,风魂立即让人四处寻找夜叉族的下落。

    虽然加派了人手,但冥芮姥姥所率的夜叉族在苍天之中本就有如流寇,四处躲藏,一时要想找到他们谈何容易?虽然每每想到龙格的死,风魂便心中痛惜,此时却也毫无办法。

    由于东方苍天混乱了三百多年,虽然现在开始安定下来,但还是有许多琐事需要处理,这些事亦不可能全都交给郑老等人去做。他见焰华仙子何月华实在是忙不过来,偏偏她所涉及的典礼祭祀之类的事又没有多少人帮得上忙,于是便上表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宫,没过多久,东岳大帝便答应了他的请求,将九嶷山女官鲁妙典调了过来。

    鲁妙典与慧红本就熟识,又曾得风魂传授神通道术,心存感激,自是一切尽心,有她来负责祭祀这一部分,何月华自然也轻松了许多。

    既是重开天府,自然不免涉及到官制、考选、刑罚之类让人心烦的事务。钟化的建议原本是打算仿制商代官职,将文武职合并为九卿,入则治理政事,出征时即为将佐。风魂考虑了一阵,还是打算采纳郑老的意见,表面上尊崇轩辕黄帝之礼,以云名官,事实上却将文武之职分开,设太阿、太保、太尹三云正,分别是郑老、钟化、霍风道长,三正之下有六卿和三大云将。

    这六卿中,由何月华担任太云宰,总揽各种政务;鲁妙典为云祝,掌祈祷和祭祀;鲋鱼山九阴妃的流花妃子为云卜,掌天机命数;原本已经在天浮桥战死、后经由东岳泰山敕封转入神道的东极山妖仙虎钟天被风魂封作云牧,管理英招等各类神兽;女儿国奇辰公主担任云箴,掌历法和记史,原本风魂是希望由奇辰担任太云宰一职,然而她却多次推辞,无奈之下,风魂只好请她担任基本上无事可干的云箴,奇辰推辞不得,只好接受,然后她很意外地知道,在某次她不在场的会议中,众人一致同意对这六卿的管辖权作一次小调整,结果像秩宗、纳言等一些不管怎么想也应该与“云箴”这个神职无关的职责,竟也划给了她,她由于当时不在场,事后反对无效,也就只好认了。

    六卿中的最后一个,名为云士,无非是祭天地、拜三清,平常也无事可做,风魂就让慧红担任,她本就是云华仙子瑶姬的谪传弟子,在这场战事中又露了几手,人人都知道她道行了得,自然也都无话可说。

    武职则由南宫诸健、援梁、孙灵秀任三位大云将,底下又有列将军,皆是在这场与高天原的斗争中展现出实力和忠诚的仙神。其实孙灵秀并不单单擅长军事上的谋略和排兵布阵,对各种政务亦是极为擅长,只是风魂考虑到南宫诸健和援梁在谋略上都有不足之处,还是需要孙灵秀这种军师型人才弥补一下。

    令所有人都不解的是,在这场战事中一直大放异彩的薛红线却没有被授予任何神职,灵凝和隐娘也没有被安排任何职务。风魂的解释是他的这三个徒弟都还需要历练,再加上又与自己有师徒关系,不宜担任要职。

    青元宫中,风魂坐在榻上,看着站在面前的三个女徒弟。红线依旧是红衣红裙红贴花,英姿飒飒,隐娘倒是换了件彩衣,美如兰花轻绽,而灵凝头换双髻,乘着祥云,裙脚飘飞,又别有一番妩媚。

    三个女徒弟见师父把自己叫来后,话又不说,先把她们三人看来看去,不由彼此对望一眼。红线还未撇嘴,灵凝便先叫道:“师父啊,你可是又有什么不正经的事要让我们做了?”

    风魂气结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做过不正经的事?”

    “哼,”红线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让浴月姐通知我去见你,我还说师父你有什么要事呢,结果找到你时,你却在洗澡,所谓的要事便是要我替你擦背……”

    风魂干咳一声,无言以对。

    灵凝和隐娘都还不知道有这种事,不由一同睁大眼睛。隐娘怯怯地问:“那、那大师姐你帮师父擦了没有?”

    风魂黑着脸,道:“没有,她把我放在一旁的衣服劈烂后回身就走,害我只好光着身子用遁法回屋子里穿衣服。”

    灵凝和隐娘扑嗤一声,一同偷偷笑了出来。灵凝道:“还不都是师父你自己不正经。”

    隐娘怯怯地道:“就、就是。”

    风魂汗了一下,赶紧转移话题,道:“闲话休提,我先跟你们说正事。红线,这些日子你一直替我东征西战的,立了不少功劳,为师还没有赏赐你呢……”

    红线摊手:“不要。”

    风魂道:“不要什么?”

    “不要师父你的赏赐,”红线翻了个白眼,“师父你的赏赐,无非就是亲我几下啊,找了一件好衣服想要亲手帮我穿上啊,让我躺着帮我按摩啊这一类的,我才不要呢。”

    “喂,”风魂头痛地按着自己的脑袋,叹气道,“为师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一个形象的?”

    红线与灵凝对望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谁让师父你一直没个正经。”

    隐娘仍是怯怯地道:“就、就是。”

    趴!

    “算啦,”红线摊手,“这种事就先不管它了,师父你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想要我们做?”

    风魂继续叹气。

    看看她这态度……到底谁是师父啊?

    还是继续转移话题吧。风魂看着三个女徒弟,道:“近来要做的事有不少,但其中最重要的,其实还是找到那些夜叉族人,寻回天书,并替龙格报仇。只是那些人太能躲藏,一时间也急之不得。另外还有一件事……红线,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刚刚学剑时,在山野间遇到的那两只小狐狸?”

    红线点了点头。

    风魂道:“当时,那座山中有呲铁四处为祸,底下又有冰火毒野蟒吸尽水气,野兽全都或死或逃。因为担心它们无法活下去,我就给了它们两粒仙丹,教了它们一些天书内的道法,想不到三百多年之后,她们真的修炼成妖。只是现在,姐姐婉儿受赵芜女连累,还被关在雷庭的禁牢之中,我虽然也试图走些关系救她出来,但雷庭戒律极严,谈何容易?而她的妹妹婉儿,据我所知,应该是在华山,我也想尽快将她找回。”

    红线道:“师父是想……”

    风魂道:“她们虽然还不是我的徒弟,却也得了我们太乙一脉所传的道法。况且婉儿也曾救过红线,我怎能对她们姐妹放手不管?因此,我想让你们其中两人前往华山去找媚儿,我只知道在那里有一座隋帝宫,媚儿就在里面,至于里面是凶是吉,我却并不知道。”

    灵凝与隐娘一同张口,还未说话,红线便已抢着道:“师父,我……”

    风魂摆了摆手,道:“我还未说完呢。”

    三人对望一眼,只好再听下去。

    风魂道:“两个人去找妹妹,剩下的一个,就得跟我去救姐姐了。婉儿犯的是天条,又是陷在雷庭之中,雷部的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一向严苛,从来不讲任何情面,便是帝姬王孙犯事,他也敢照抓无误。我想了许久,都想不出让他放出婉儿的办法,看来,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有……劫狱!”

    灵凝和隐娘愕然相顾,去雷庭劫狱,这是何等凶险之事?而且一旦被发现,那便是触犯天条,雷庭行的本就是诛逆除奸之职,权力极大,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虽不在六御之列,其实却与六御大帝平起平坐,去雷庭劫狱,此事的艰难之处,只怕比硬闯黄泉国寻找伊奘诺尊麻烦还甚。

    红线忖道:“要么去华山找妹妹,要么去雷庭救姐姐,两边都不容易。虽然表面上听起来,还是去雷庭劫狱更凶险些,但救姐姐之事是由师父亲自带领,而且定是悄悄行事,除非实在没有办法,否则就算是师父,想来也不愿意在雷庭生出事端。至于华山那边,只要想想赵芜女谋人皇、闹四海的手段,那些人连天庭都敢相抗,又怎会如此轻易地就把我们所要的人放出来?再说,我若是跟着师父去了雷庭,就得让灵凝和隐娘两人独自前往华山,她二人经验不多,心地又都善良,让她们两人独自前去,只怕师父也放心不下。”

    于是说道:“师父,我去华山。”

    风魂点了点头。他个人其实也更倾向于让红线去华山找媚儿,雷庭虽然森严,但他的目的是救人而不是闹事,如果实在事不可为,自然会暂时罢手。而华山那边,如果对方不肯放媚儿,只怕就真的难免打上一场,单让灵凝和隐娘去的话,确实难以放心。红线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砺,不但剑术更加精练,应变能力也极出色,早已能够独挡一面,由她带着一位师妹前往华山,自是让他更安心一些。

    “既然如此,”风魂道,“灵凝,你和你师姐一同前往华山,以你的仙术,再加上你师姐的御剑,相辅相成,有意外时也更容易应付一些。隐娘就跟我前往雷庭。”

    灵凝和隐娘赶紧应声。隐娘还不怎样,灵凝却又是高兴又是欣喜,自从进入苍天,她还是头一次被师父托付要事呢。

    事情交待完毕,三个女徒儿正准备离去,风魂却又说道:“红线,你先留下,我还有别的事要跟你说。还有灵凝……”

    风魂看着灵凝,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前面是从静儿那里过来的,她心情好了点没有?”

    灵凝撇了撇嘴,道:“师父你明知道她心中难过,为什么自己又不去安慰她?”

    风魂苦笑:“最近杂事太多,一下子把她忘了……”

    灵凝哼了一声:“所以说,男人就是没良心!”

    风魂郁闷地看着她,心想:“我哪里没良心了?而且……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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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围棋青年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穿越到古代,只有收齐五个罗莉女仙为徒才能回家的故事。
这是一本以神话的角度对众人皆知的历史故事进行重新解读的小说。
薛红线、聂隐娘、王妙想、许飞琼等记载于各类神话传说中的美丽女仙或娇或媚。李白、武则天、上官婉儿、谢道韫等知名历史人物悉数登场。
作者试图用自己的想象力来向读者展现一段神秘却又别有特色的穿越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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