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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全文阅读

作者:若水     穿越之太乙仙隐txt下载     穿越之太乙仙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凌波海上风波起

    林秀容。

    风魂将这个名字用笔写在纸上。

    他盯着这个名字,既觉得自己根本不曾听过,却又像是有些熟悉。

    在会议中,灵凝所做的分析不但与郑老暗合,甚至还另有机杼独出之处,连应该对那些不肯归伏大荒境的势力如何分化拉拢都点了出来,听得钟化和那些神将尽皆点头,连郑老都在会后赞说灵凝。

    然而风魂却知道灵凝没有这样的本事,他的三个女弟子中,灵凝虽然因自幼失了双腿,不能学习御剑,但她无疑是其中天分最高的,不但过目不忘,那些仙术遁法亦是一学就会。

    但她虽然极有天分,却很少真的与人动过手,更不用说像这种军情上的分析和见解,绝不是靠着看书就可以轻易理解的。

    事后他把灵凝叫来询问,果然,在背后另有人教导灵凝。那是灵凝从玄天境带到这里的一名玉女,她不但将苍天上的情形分析出来,让灵凝等风魂一来到大荒境便说给他听,自己更是主动请缨前往女儿国,帮助许飞琼和那几位公主守住采石岛。

    那个玉女名叫林秀容。

    “既然她是跟着灵凝从玄天境来到这里,那自然便是灵凝的父亲安插进来的,”风魂忖道,“想必是真武大帝担心灵凝安危,故而让这样的一个有军事才能的玉女随她而来。”

    龙烛灯晃了一晃,幽香飘至。

    风魂回过头来,见来的是慧红。

    他站起身转了过来,默默地注视着慧红。自从来到大荒境后,事情越来越多,他甚至无法和慧红两人单独谈上一谈,想到当日禀气成真失败时自己对慧红的侵犯,虽然知道绝不会因此怨恨自己,心里总是不免愧疚。

    慧红穿着一件无花纹的素色窄袖长裙,下穿浅色袄裤,外罩一件淡青色短衫,虽非缁衣,看上去亦和缁衣差不了多少。那头秀发简简单单地挽在脑后,不插凤饰,不描艳妆,却自有一种自然清雅的出尘美色。

    见风魂向自己看来,慧红也不羞怯,只是微笑地唤了一声:“大哥。”

    风魂走到慧红的面前,注视着那张俏脸,低声道:“小红,那天……”

    慧红却伸出纤手虚虚掩住他的嘴,星目清明,道:“如果不是大哥,慧红早就化作骸骨不知多少年了,又哪有机会像今日这般,伴在大哥身边,尽慧红一点心意?师父说我尘缘未尽,没有大哥昔日相救,便没有慧红今日,慧红的尘缘,便只在大哥你一人。”

    风魂心中一暖,将慧红的手心轻轻吻了一下。

    慧红红着脸低下头来。

    这时,援梁从室外大跨步走了进来,虽然知道慧红亦在,却目不斜视,只是朝着风魂半跪道:“少主,钟将军与薛姑娘等人都已准备妥当。”

    风魂朝慧红笑了笑,没再说话,就这样沉着步子走了出去。

    援梁跟在他的身后。

    来到青元殿前的平台中,灵凝和隐娘一同守在路边,在师父经过她们身边时,隐娘轻轻地说了一句:“师父……小心。”

    风魂点了点头。

    一直来到平台中央,青兽战神钟化与薛红线早已等在那里,在他们身后,站着四百名身穿金甲的大荒境天兵天将。

    青兽战神钟化身穿青色鱼鳞兽面壮胸甲,臂上是暗褐色缀边龙鳞袖,倒持水火金三元三尖震天戟。

    红线则一身通红,身上是一件焰华仙子让人连夜赶制的大红箭袖丹凤短裙,裙下露出半截云光灵绣红袄裤,登着一双红缎粉底绣花鞋。在她的腰间束着七彩丝攒花结长穗龙筋绦,头梳红色贴花双平髻,肩上披着缀金边对襟软鳞甲,身后还背着紫绡剑,英姿飒爽,令人惊艳。

    风魂以青阳之气聚出青煞刀,刀尖指天,大声道:“这是我们一统苍天的第一战,只许胜,不许败。”

    众将齐声呐喊,声势震天。

    风魂腾身而起,带着钟化、红线、援梁往远处飞去,那数百名战将亦化作数百道金光,紧追在他们身后。

    慧红从大殿走了出来,与灵凝、隐娘一同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

    ******

    寒光聚合,杀气冲天,无数身影如激流般撞向旗阵幻化出的道道禁制,偶尔有光影突破禁制,又被采石岛上的女兵女将杀死在那。

    一道禁门开启,许飞琼率着玉尺、龙格两位公主和一众女将冲上云空,她以太素赤霄剑的九玄青云之气划出道道剑光,凡是靠近她的东瀛神将俱皆惨死,洒下漫天血雨。而玉尺和龙格等俱都戴着木制面具,紧随着她,各以仙术对她加以支援和保护。

    守城必须攻寨,若是只守不攻,形势只会迅速恶化下去,守岛亦是如此。若任由高天原的东瀛神将从容破解岛上禁制,龟缩不出,采石岛根本就不可能守得下去。

    随许飞琼而出的尽是岛上精锐,这些女娲后裔一出生便是仙灵中人,擅长各类仙术,再加上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无坚不摧,围岛的高天原神将和形貌各异的神魔被攻个措手不及,纷纷败退。

    一道急雾朝许飞琼袭来,雾中窜出一个手持金棍的东瀛战将,乃是素盏呜尊手下雾气五男神中的天津彦根命。天津彦根命以金棍砸向许飞琼,许飞琼却怒喝一声“让开”,身子一纵,太素赤霄剑劈在金棍上,金棍立时断去,天津彦根命喷血抛飞,坠入海中。

    远处有人带着一众神魔飞来,为首之人震喝道:“许飞琼,敢不敢跟我一决生死?”

    苍海之源,素盏呜尊。

    许飞琼娥眉倒竖,龙格公主担心她受素盏呜尊所激,陷入重围之中,赶紧提醒道:“许姐姐,林姑娘只让我们一击得手后,马上退回岛中。”

    若是其他人劝说,许飞琼或许还会有些犹豫,但龙格却又不同。不知为何,自从来到女儿国后,虽然大家都感激她的相助,龙格公主对她却又是分外的好,时时刻刻陪在她的身边,仿佛自己不是七公主之一,而是被派来照顾许飞琼的丫环侍女一般。许飞琼这人表面易怒,心地却软,谁要是得罪了她,无非就是一剑劈去,谁又怕了谁来?但别人对她好时,她却有些不知所措,再加上龙格有心与她相处,姐姐来姐姐去地叫个不停,时间一长,许飞琼也就真的将她视作是自己妹妹一般了。

    也正是因此,林秀容每次有这种突袭敌人的危险任务要交给许飞琼时,每每便会将龙格也派在许飞琼身边。皆因许飞琼有时性子易躁,容易被人所激,但她心地中却又有善良的一面,被龙格一劝,便会觉得自己不顾危险也就算了,若是害得龙格也与自己一同被困,未免对她不住。

    这次也是这样,被素盏呜尊一激,她便想着干脆就这样冲上去杀了素盏呜尊,一了百了,幸好龙格及时提醒,想到自己若是冲上去,别人也还算了,龙格却多半会硬跟在自己身后。杀得了素盏呜尊还好,如果杀不了,岂不害了龙格?

    于是只好带着玉尺和龙格掉头而回。

    等素盏见尊赶到时,许飞琼早已返回岛内,禁门重新关上,只留下海面上的数十具浮尸。素盏呜尊大怒,挚出天丛云剑一剑劈下,剑光与禁制撞在一起,卷起火光,覆了半个天空。

    然而天丛云剑虽是东瀛的著名神剑,但女娲后裔久居在采石岛上,千千万万年布下的禁制,便连太素赤霄剑也不可能就这样一剑破去。虽然经过连番大战,这些禁制损了不少,却仍是让素盏呜尊徒劳无功,只得带着怒意叫骂一通。

    伊奘诺尊的一女二子中,素盏呜尊的性情最是暴躁,本以为岛上全是女流之辈,自己定能轻易攻下采石岛,谁知女儿国的几位公主俱各怀神通,又有许飞琼带着太素赤霄剑相助,以及林秀容的调度有方,竟让素盏见尊久攻不下。

    眼见他的兄长月夜见尊带着手下人已经攻下了合虚境,而自己却仍耗在这里,只觉得自己颜面全失,想要在月夜见尊带人前来援手之前攻下采石岛。谁知他逼得太紧,手下一众神将和魔神连番劳累,不得休息,一时松懈,反被许飞琼多次趁机冲杀,折了不少人,连雾气五男神中的天津彦根命都棍断人坠,也不知是生是死。

    素盏呜尊虽然怒气攻心,却也毫无办法,只好继续逼迫手下人强攻。只是这些东瀛神将久攻不下,极是困乏,又害怕许飞琼不知何时又会杀出来,明里虽然仍是尽力,暗处却不免松上一松。素盏见尊看在眼中,更是怒骂鞭打,惹得人心厌倦。

    许飞琼带着玉尺、龙格和一众女将回到采石岛上,奇辰和青囊早已等在那里。玉尺和龙格等脱下面具,随着许飞琼一同往宫殿去见林秀容,却在路上见到三公主界水牵着一个男孩,那男孩一直哭闹着想要回家,界水公主没有办法,只好对他又哄又骗,还得追着他到处乱跑。

    几人对望一眼,俱是苦笑。

    这个男孩乃是伽蓝王的宝贝儿子,伽蓝王眼见伊奘诺尊势大,想要抛下合虚境举家逃走。谁知林秀容去劝说他留下来与女儿国一同对抗伊奘诺尊时,却在暗地里用手段把他的独子拐了过来。伽蓝王又气又怒,却是毫无办法,眼见高天原的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已经杀到,只得硬着头皮留下来,与女儿国互为猗角,一同对抗高天原。

    许飞琼等虽然觉得林秀容这手段忒也卑鄙了点,却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伽蓝王被迫留下来与女儿国彼此援助,迫使月夜见尊与素盏呜尊分开,此刻采石岛早就已经失守了。

    她们一同来到宫殿内,在那里,林秀容正将一只青鸟放走,在她的手中则拿着一张薄纸。那只青岛一闪即逝,仿若只是一个幻影。

    林秀容打开信纸看了几眼,轻叹一声,奇辰公主走上前来,问:“出了什么事?”

    林秀容苦叹一声,道:“合虚境已被月夜见尊攻下,伽蓝王已被月夜见尊当众斩首,形神皆灭。”

    奇辰公主与许飞琼尽皆色变,合虚境被攻下,也就意味着月夜见尊马上便能腾出援手,与素盏见尊一同攻打采石岛。

    奇辰公主叹道:“是我们害了伽蓝王。”

    伽蓝王原本就是高天原的叛将,并没有与伊奘诺尊硬抗的胆量,又知道自己一旦被高天原的人抓住,以伊奘诺尊对手下叛徒的残酷,非被千刀万剐不可。然而林秀容却抓住他宠爱独子这一弱点,强迫他留下来对抗高天原,最终害得他家毁人亡。

    当然,这个时候不管是愧疚还是别的,都没有什么用处,毕竟用不了多久,她们便可能落得跟伽蓝王一样的下场。

    青囊公主道:“我这就让人加紧修补被破坏的禁制……”

    林秀容却将她挡住,道:“二公主且慢。”

    许飞琼等见她模样,便知她是另有主意。林秀容虽然只是一名玄天玉女,但这些日子众人已习惯了唯她之命是从。林秀容知道情势危急,也不客套,只是向奇辰公主说道:“被破坏的禁制先不用修补,请长公主让所有能够参与战斗的人都尽可能休息去吧,两个时辰后,我们便主动出击,与素盏呜尊决一死战。”

    奇辰公主怔了一怔,与许飞琼等人对望一眼。

    林秀容道:“在月夜见尊到达之前,我们一定要先将素盏呜尊击退,否则,一旦他们将人手聚在一处,以月夜见尊手中的天之琼矛加上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再多的禁制也阻挡不了他们。所以这一仗,我们必须全力以赴,要么击退素盏呜尊,要么岛破人亡。”

    青囊却道:“就算是攻其不备,但素盏呜尊的兵将数量远胜过我们,要击退他谈何容易?”

    “不然,”林秀容道,“虽是敌强我弱,却并不意味着我方全无胜算,首先素盏呜尊性情暴躁,这些日子对采石岛久攻不下,手下人必定已多有不满。其次,从妖灵界赶来支援我们的人早已到达,我却一直让他们藏在无人之处,让素盏呜尊以为我们根本没有外援,我刚才已以青鸟通知他们在两个时辰之后,与我们一同夹击素盏呜尊,里应外合,必能攻他一个措手不及。最后还有一点就是,听说风公子已经进入了大荒境,我相信,他正带着大荒境的兵将赶来救援我们……”

    许飞琼心中一喜,龙格公主更是身子一颤,不知不觉便紧紧抓住二姐青囊的手,心情激动。而从不曾见过风魂的奇辰公主和玉尺公主也面露喜色。

    唯有青囊却一眼看到林秀容正将那封信悄悄地捏成粉末,不由微微皱眉,又见龙格那副模样,心中一叹。

    以青囊的聪明,如何看不出她六妹龙格刻意讨好许飞琼的那份用心?只是以她们女娲后裔的特殊体质,对一个男人爱得越愿,痛苦往往也越加沉重,青囊对身为太乙救苦天尊传人的风魂总是藏有一份疑虑,很担心龙格会受他利用。

    只是青囊亦知道,当一个人陷入爱河时,断不是他人可以轻易相劝的,也就只好由得龙格去了。唯一让青囊安心的,就是这些日子她对许飞琼也有了更多了解,相信自己的六妹若真的嫁给了风魂,以六妹那温柔如水的性情,至少许飞琼绝不会去为难她。

    林秀容又道:“此番拼死一战,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将素盏呜尊或杀或伤,迫使他无法继续与我们作战,否则就算暂时将他杀退,他亦能马上卷土重来。而我方有能力与他相抗的,只有持有太素赤霄剑的飞琼小姐。因此,不管到时其他人安危如何,飞琼仙子只须将所有心思用在击败素盏呜尊之上。”

    许飞琼亦明白这一战的重要性,点了点头。

    林秀容道:“还请长公主马上下令让大家加紧时间休息,只让无法参战的伤者或是老弱伪装成继续修补禁制的样子,借以迷惑素盏呜尊。二公主和五公主、六公主也请先去休息。”

    于是,几人便分别散开,林秀容却在奇辰等人离去后,将许飞琼拉到一旁。许飞琼见她像是有什么话要瞒着奇辰等人,心中亦是疑惑。

    “飞琼仙子,”林秀容道,“请恕我刚才没有道出实情,风公子虽然已进入了大荒境,但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我们,亦无法派出援手。我刚才之所以那样说,只是想让几位公主心安罢了。”

    许飞琼怔了一怔。

    她实在没有想到,林秀容竟连自己人也要欺骗。

    林秀容低声道:“我本想再将素盏呜尊拖上数日,让其人心离散,却不想伽蓝王败得太快。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就算有来自妖灵界的那些人作为奇兵,要想击败素盏呜尊和他手下的雾气五男神,亦是难上加难。只是不出击,那便是等死,若能赶在月夜见尊到达之前击溃素盏呜尊,则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只是在这之前,我希望飞琼仙子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许飞琼道:“你说。”

    林秀容道:“若是无法击退素盏呜尊,又或是素盏呜尊退而不伤,都请飞琼仙子马上离开采石岛,直接飞回大荒境去。以飞琼仙子你的本事,若是有心离开,谁也拦不住你。”

    许飞琼脸色一变,正要说话。

    林秀容却抢先一步,接道:“飞琼仙子你就算不替你自己的性命考虑,也应该替风公子着想。飞琼仙子与风公子早已情定三生,若是飞琼仙子战死在这里,却不知风公子会如何自处?我听说当年妙想仙子死时,风公子便是直闯苍梧山天帝宫,差点死在紫光夫人手中,飞琼仙子难道想让当年之事再演一遍?”

    许飞琼呆了好一阵,才道:“但、但是……”

    但是她实在无法做出舍弃同伴自己逃走这样的事。

第八章 青阳紫煞刀

    风魂确实没空去救援采石岛。

    鼓声一嗵嗵地敲响在云端之上。

    风魂看着前方那团簇拥的云阵,云阵内旗帜遍插,排列齐整。

    青兽战神钟化来到风魂身边,低声道:“少主,挡在前面的就是南宫诸健和随他一同叛出大荒境的天兵。”

    风魂点了点头。

    就算钟化不说,他也看得出眼前的这些人和这几天被他带兵剿灭的其他势力不同。

    虽然风魂这大荒境之主的位置已得到天庭的默许,但大荒境之主并不等于东方苍天之主,在大荒境周边,有许多势力都不肯归服于风魂,这些势力中绝大部分其实倒不是因为反对风魂,而是对风魂与伊奘诺尊的斗争根本不看好,担心跟随风魂后,难免受他连累,而其中一些甚至早已打定了伊奘诺尊一来便举族归降于高天原的打算。

    而风魂目前要做的,便是在伊奘诺尊逼近大荒境前,便将这些势力强行整合到自己麾下,凡是不肯归顺的,便先一步除去,这一方面是为了要避免自己与高天原决战时这些人在后方弄鬼,另一方面,也是要向所有人展现自己的实力,让别人知道,他完全有击败伊奘诺尊的可能。

    虽然这种整合很大一部分都是以武力胁迫为主,真心实意跟随他的人还只占了一小部分,但这亦是毫无办法的事,因为他没有太多时间。

    当然,虽说大部分的人都是存了见风使舵的心思,但也有一部分人确确实实是不愿归附于他,而南宫诸健便是其中之一。

    南宫诸健,原本是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银狼战神。在木公返虚而去后,他与青兽战神钟化一同留在大荒境。由于东方苍天这三百多年来无人管理,一片混乱,许多地方群魔乱舞,四处为祸,南宫诸健看不下去,便带着手下私自征伐。

    他的本意虽是出自一片善心,但却违反了天条。

    当木公还在时,他是苍天上的巡天神将。而在木公离去后,天庭暂时接管苍天,他与钟化等苍天上的原有天将都已归雷部管辖,相当一部分都已被调离,而南宫诸健因为性情过刚,与雷部的其他神将根本合不来,被人寻到过错奏了一本,从巡天神将降成了大荒山的护山天神。

    他既然只是大荒山的护山天神,那不管其它地方的妖魔如何作崇,亦是与他无关。偏偏他又看不过眼,时常违反自身职责,带兵对那些妖魔进行征讨。就算是在人间界,不管哪朝哪代,这种擅用兵权的行为显然都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而何况是戒律繁多的天庭?他的行为,自是惹得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大为恼火。

    而在一次追击妖魔的过程中,南宫诸健更是追红了眼,竟然越过苍天边境,直追进东北变天,硬将妖魔斩杀。这等犯忌之事,如何不引起雷部天尊震怒?

    雷部天尊立时派人,要将他拘回雷庭问罪。而南宫诸健却认为自己问心无愧,不但不肯束手就擒,反而带着手下兵将反出了大荒境。如果不是有钟化和何月华等人多次上表替他求情,再加上玉皇也不愿意给人一种木公刚一离去,他便马上将东方苍天原有天将赶尽杀绝的印象,只怕雷庭早就派兵对南宫诸健进行征剿了。

    看着前方那翻滚的云阵,风魂喝问道:“银狼将军可在?”

    云阵分开,一个左手持盾右手握锏的大汉,骑着英招排众而出,他身穿兽皮,露出一半胸膛,手臂上生出一根根尖刺,额上还刻着红色纹痕。

    “原来他是妖族出身,”风魂忖道,“难怪与雷庭的其他神将难以相处。”

    天界中固然也有不少妖魔出身的仙神,但大多都集中在斗部,雷部的一众神将基本上全是人类出身。雷部的天兵天将看不起斗部那些模样古怪又难管束的群星恶煞,斗部的群星恶煞则对那些一本正经的雷兵雷将极是反感,这在天界也不是什么秘密。

    风魂脚踩虚空踏前一步,看着南宫诸健道:“将军之事,我亦早有听闻。将军乃义胆忠肝之人,风魂想请将军回到大荒境,与我等一同对抗伊奘诺尊对东方苍天的侵略行径,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南宫诸健冷哼一声,道:“伊奘诺尊固然狼子野心,但阁下才刚到大荒境,便以武力强迫大荒境周围的其它仙境服从你,这和伊奘诺尊有什么区别?我可不记得天庭已将风公子封作了苍天之主。”

    风魂道:“我不过是效仿南宫将军当年所做之事罢了,当年只因为妖魔为祸,将军便宁可抗拒天条,去替受害者出头。如今高天原为了侵占凌波海,竟将数座不肯降服于他的海岛击沉,令数千年生命就此惨死。似这种将人举族尽戮的手段,将军为何却反而能够看得下去?”

    南宫诸健淡淡道:“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伊奘诺尊当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又怎知风公子就真的是想替弱者出头,而不仅仅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野心,将我等视作你升格登位的手段?”

    青兽战神钟化踏前一步,怒道:“南宫诸健,当年太一东皇陛下即将返虚而去时召集吾等,让吾等在三百多年后共同扶持少主。当时你亦在场,如今陛下离去,你就背叛了当年之誓言么?”

    钟化此言一出,不但跟随风魂与钟化而来的这些大荒境天兵天将一同议论起来,便连南宫诸健身后那些当年与他一同反出大荒境的部从也是看着南宫诸健的背影,脸上带着犹豫之色。这些人原本都是东方苍天的本部兵将,木公在他们心中,实有着至尊至崇的地位。对于钟化等人来说,南宫诸健反抗雷庭的行为可以原谅,违背木公离去前的嘱咐,那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见钟化逼问南宫诸健,风魂心中忖道:“这位银狼将军只怕不是用言语可以说服的人。”

    果然,南宫诸健已哼了一声,道:“当年太一陛下虽然将大荒境交付给风公子的言语,却也说了,我等的去留,可以由我等自行抉择。如今我早已离开了大荒境,又如何算是背叛太一陛下?”

    钟化将三元震天戟一挥,大怒道:“叛徒,不要再在这里狡辩了。”

    南宫诸健气道:“好,我就是叛徒,你又想怎样?”

    钟化的部属齐拥至前,南宫诸健身后的那些兵将已拥到他的面前。所有人怒目相视,几乎想先大战一场再说。

    风魂却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一战将没有胜者可言。南宫诸健和其他人不同,他与钟化等人原本都是同袍之交,虽然反出雷庭,但钟化、何月华等人对他亦是颇多同情,虽然此刻双方已经说僵,但真要被逼得互相血战一场的地步,就算歼灭了南宫诸健和他的手下,日后钟化和这些大荒境天兵天将亦不可能心安理得。

    风魂长笑一声,抢先一步跃至阵前,大喝道:“多说无益,南宫诸健,不如你我做个赌约。你若能挡我三刀,从今以后,只要是你出现的地方我便马上退到千里之外。否则,你便需遵守当年对木公的承诺,跟我回大荒境去。”

    手一挥,青煞刀蓦然出现,发出潆潆青光。

    南宫诸健脸色一变,其实就他的本心而言,也并不希望与自己的昔日同僚互战一场,心里已存了公开挑战风魂的想法。如果风魂身为大荒境之主兼太一东皇道统的继承者,却败在他的手下,那风魂日后自然再没有脸找他麻烦。却没想到风魂不但抢先挑战,更提出这三刀之约,南宫诸健在千年前便是苍天上的著名神将,而风魂虽说得了木公道法,却终究还只是凡人,风魂这番目中无人的挑衅,自是令南宫诸健有一种被人看轻的感觉,心中涌起怒意。

    莫说是南宫诸健,连钟化也觉得风魂过于托大了些,在木公还在时,南宫诸健便已是东方苍天的巡天战将,其勇猛与强悍,令众多妖魔闻风丧胆。只是风魂的话已出口,钟化除了暗暗担心,也别无它法。

    “好,”南宫诸健乘着英招飞到风魂面前,将手中一银盾与金锏互相一撞,击出火光,冷笑道,“末将就来领教一下,如果你真的能在三刀之内将我击败,那我南宫诸健便回归大荒境,任由驱使。”

    风魂微微一笑,道:“第一刀。”

    身影一晃,便往南宫诸健劈去。

    其实风魂如何不知道南宫诸健绝不容易对付?只是以这人刚烈的性子来看,要想将他收服,便只有以实力令他心服口服。而且这一战绝不仅仅是要赢下南宫诸健这么简单,钟化等人之所以愿听他号令,皆是出自木公返虚之前的遗命,而并非是因为对他个人的敬畏,这点风魂自己也心知肚明。仙界虽然看重道统,但也更加看重个人实力,如果只是靠着木公的荫庇,却不能证明自己的本事,就算能让这些人暂时听命于他,他也别想真正做到众望所归。

    而他之所以敢定下三刀之约,亦不是全无把握。只看南宫诸健敢于和雷庭作对的脾气,便可知这人在对敌时只怕亦是毫不退缩,绝不屑于使用拐弯抹角的遁法。而风魂自从将青阳之气聚形成刀后,也想看看自己到底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

    这不仅仅是一个服众的机会,同时也是对自己的考验。

    青煞刀劈在南宫诸健左手的银盾上,立时震出一道狂风。风魂只觉手劈隐隐发麻,而南宫诸健亦是神情凝重。

    南宫诸健的这只银盾,名为颠倒乾坤盾,可将所受力道反弹一部分给攻击者。风魂其实早已知晓这点,在此之前,他便已让郑老收集了所有有关于南宫诸健的资料,只是他自恃青煞刀乃是青阳之气所化,并非真正有形有质的东西,青阳之气就算反弹到他的身上,也不会对他造成伤害。却不想南宫诸健天生神力,青煞刀与乾坤颠倒盾只是相互撞击,产生的冲击便已让风魂难以承受。

    而南宫诸健同样也是大吃一惊,眼见风魂一刀劈在他的颠倒乾坤盾上,换作别人就算不自伤,也会被震退至数丈开外,然而风魂竟是一步不退,显然根本就不受他这银盾“颠倒乾坤”的影响。

    此时,风魂也知道单靠蛮力是不可能战胜此人,于是跃到高处,朗声道:“第二刀!”

    刀还未至,无形的气势便已由他身上骤然暴发,让他看起来就仿若是无可战胜的战神。

    他大喝一声,纵身而下,凌烈的刀气直往南宫诸健劈来。南宫诸健全然不惧,怒哼一声,右手锏祭上空中,往风魂迎去。

    此锏名为穿天锏,开天裂地,无所不能。

    青煞刀与穿天锏方一接触,风魂整个人便被挑得抛上天空。

    钟化等人尽皆心惊,南宫诸健身后的那些兵将则发出兴奋的呐喊。风魂说得威风,却仅仅在第二刀便被南宫诸健挑得整个人都抛飞开来,自是让人意想不到,有的人错愕当场,有的人失望透顶。

    南宫诸健却全无喜色,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穿天锏根本没有击伤风魂,风魂不过是借了他的力道自己弹到高空。

    异象忽生,无数青丝不知从何处出现,在众人的上空拉扯成急旋的涡流。而风魂就和着这些青气从天而落,而他手中的刀,不知何时竟变成了深紫色。

    青阳紫煞刀。

    “第三刀!”风魂的声音传荡而来。

    那急旋的涡流,竟有如龙卷风一般卷向南宫诸健,而风魂的紫煞刀,便凝在狂风深处。

    南宫诸健大喝一声,现出妖身,身形巨大,面容可怖。他心知风魂这一击绝难躲过,只好飞身而起,手持乾坤颠倒盾倒迎而上。

    青色旋风一重重地砸在银盾上,紧接着便是紫煞刀充满霸气的一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乾坤颠倒盾四分五裂……

    ******

    凌波海,采石岛。

    雷电交错,血光冲腾。

    护岛禁制已被撤去,许飞琼与几位公主带着众多女子直杀而出,林秀容则在岛上手持旗帜,进行调度安排,发出各种命令。除了许飞琼和林秀容外,所有女子都带着面具,盘着蛇尾。

    奇辰公主与青囊公主则领着擅长使用远距离攻击仙术的人留在岛上,从后方对许飞琼和界水、雪心、玉尺、龙格等人进行支援。来自高天原的神将与魔神没有想到这些女人竟然倾巢杀出,一时慌了手脚,但他们毕竟占着人数上的巨大优势,很快便立住阵脚,对这些女儿国人进行剿杀。

    就在这时,一批人从这些东瀛神将的后方突然杀出,这批人中有道士,有妖怪,术法各异,却都本领了得。这些东瀛神将没有想到自己会受到夹击,更是乱了阵势。

    许飞琼手持太素赤霄剑左突右闯,如入无人之境。身上的衣裳尽是血迹,也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死在她身边的自己人的。血雨漫天洒下,一具具尸体纷纷坠落,很快便被卷入那翻腾的海浪中。

    前方一道剑光闪过,数名女儿国女子立时身首异处。许飞琼认出那是素盏呜尊的天丛云剑,立时俏眉倒竖,直飞而去。

    一阵雷云向她轰来,许飞琼怒叱一声,祭起太素赤霄剑刺向雷云。太素赤霄剑所附的九玄青云之气与天丛云剑召出的雷云撞在一起,立时间光弧乱闪。

    雷云消散,素盏呜尊现出身来,朝许飞琼冷笑道:“贱人,不好好待在你的王屋山,却跑来跟我作对,小心我将你的另一只手也砍断。”

    许飞琼恨他狂妄,也不答话,祭着太素赤霄剑一剑刺去。素盏呜尊知道太素赤霄剑乃是仙界有名的上古神剑,不敢用天丛云剑直接去挡,只是扫出一阵阵雷云,自己则幻化出数个分身,围着许飞琼直旋。

    素盏呜尊的分身虽然难分真假,却不知许飞琼所学虽是以祭剑为主,对遁甲之术和阵法并不擅长,但她却也有一种别人及不上的本事,那就是望气。若是像太玄三十六变这种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望气当然望不出来,但素盏呜尊的分身虽然假可乱真,却也不过是幻术罢了,许飞琼只是抬头一看,便已找出了素盏呜尊的真身。

    许飞琼心中冷笑,故意刺向左侧一个分身,素盏呜尊以为许飞琼中计,大喜过望,立时挟着雷云从她身后进行偷袭。谁知许飞琼已轻灵地将身子一旋,骂道:“少在这装神弄鬼。”

    一剑劈去。

    素盏呜尊从大喜变成大惊,只得老老实实地用天丛云剑挡去。随着咣的一声震响,天丛云剑虽未当场折断,却被撞出了一个缺口。

    素盏呜尊更是被震得向后急退。

    许飞琼虽将素盏呜尊击退,却也没有能够将其一剑毙命,只得急追而去。

    素盏呜尊没有想到许飞琼竟是如此强悍,不敢正面与她硬拼,只得抽身飞退,想要先避其锋芒。

    数只魔神赶来,要将许飞琼截下。许飞琼却停也不停,只是将太素赤霄剑振出一道道剑光,这些魔神便尽被腰斩。

    素盏呜尊心头大怒,稳住身形。

    许飞琼冷笑一声,正要直冲上前,海面却掀起一道冲天巨浪,一个有如山岳般的巨型怪兽破浪而出,挡在了她的面前。

    那巨兽有八个头,每一个都有如巨大蟒蛇,又有八条尾巴,全都盘在庞大身躯的下方。它的背上长满了青苔和树木,腹部溃烂,流出令人恶心的脓血。

    八颗脑袋齐声嘶吼,闻者皆寒。

    八岐大蛇!

第九章 卷帷望月空长叹

    八岐大蛇其中的三颗头同时咬向许飞琼,另外五头到处乱咬,许多来不及躲避的女儿国人硬被它吞入肚子。

    许飞琼大怒,以太素赤霄剑硬斩了它两颗脑袋,然而只是一会儿,八岐大蛇的断处便又长了出来。它本是东瀛的著名妖物,凶残远在守鹤之上,又岂是如此容易便杀得死的?

    而素盏呜尊更是以天丛云剑不断袭击许飞琼。

    远处的界水、雪心、玉尺、龙格四位公主见许飞琼同时受到八岐大蛇和素盏呜尊的攻击,形势不妙,立时便要赶过去加以援手,然而高天原一方本就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而素盏呜尊手下的雾气五男神亦非易与之辈,除了界水公主及时赶到,雪心等人都被缠住,无法脱身。

    界水公主知道这一战最重要的不是击溃敌人,而是斩杀素盏呜尊,于是带着身边橙衣侍女各以仙术压制八岐大蛇,想要助许飞琼腾出手来,去对付素盏呜尊。

    然而八岐大蛇实在是难以对付,只一会儿,界水公主身边的人便已逐一死去,雾气五男神中的天穗日命更是手持倭刀对界水暗中偷袭,界水来不及躲避,竟被一刀劈中胸口,坠落之时,又被八岐大蛇咬中,香消玉殒。

    雪心等人眼见姐妹惨死,心中悲痛,许飞琼原本已脱身去战素盏呜尊,然而素盏呜尊身边已聚集了不少东瀛神将,急切间难以取胜。及至听到身后界水公主传来一声惨呼,心知界水已遭遇不测,却只得强忍着心中愤恨,一心对付眼前敌人。

    剑光闪过,又有三名东瀛神将被她斩杀。

    八岐大蛇却从她身后飞了过来。

    幸好这时,一名道者带着数名妖族赶来助她,这几人都是从妖灵界赶来支援采石岛的好手,为首的这名道者手持拂尘,擅使五行遁法,拂尘一挥,便有冰柱土石等各种术法朝八岐大蛇轰去。然而八岐大蛇就算暂时被击伤,伤口也很快便会复原,连被这名道者以冰稚刺断的脑袋,也马上长了出来。

    渐渐的,连这名道者也无法再支撑。

    时间一拖下去,高天原在人数上的优势便慢慢体现了出来。这些东瀛神将和魔神虽然被攻了个措手不及,但毕竟也都是久经战阵之人,很快便重新组织好阵型,对这些胆敢反攻的女人进行剿杀。许飞琼虽然知道只要斩了素盏呜尊便能让敌人溃退,偏偏敌人太多,八岐大蛇亦已将那名擅使五行遁法的道者逼退,扑了过来。

    就在形急势危之时,海面再次破开,十几条身影电射而出,快速地朝她冲了过来。

    许飞琼心中一惊,知道像八岐大蛇这样的怪物哪怕再来一个,自己便是必死无疑。

    林秀容的劝告在她的心中快速闪过,却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她猛一咬牙,也不顾自身安危,只是一门心思地往素盏呜尊杀去。

    谁知那十几条身影却并非是敌人,而是助她缠住了八岐大蛇。许飞琼诧异回头,见这次赶来的竟是十几条虬龙,这些虬龙分别缠住八岐大蛇的八颗脑袋,让它无法再追击许飞琼。

    其中两只虬龙飞到许飞琼身边,大声道:“可是飞琼仙子?”

    许飞琼道:“你们是谁?”

    一只虬龙道:“末将敖山浑,这是舍弟敖泰泽。我等奉风魂少主之命前来,听从仙子吩咐。”

    许飞琼立时大喜:“好,我们一起去对付素盏呜尊。”

    不再多话,以身和剑直朝素盏呜尊旋去。那两只虬龙紧紧伴在她的身边,张牙舞爪,口吐电光,与许飞琼一同杀出血路。

    素盏呜尊没有想到竟然会有龙族跑出来支援采石岛,而许飞琼更是紧缠着他不放。虽然周围多是自己人,但他竟生出一种孤伶伶的感觉,心叫不好,抽身急退。

    在他身后,却有人唤了一声:“素盏呜尊”!

    那声音似幽似怨,竟像是美人幽诉,又像是野鬼夜嚎,怪异莫名,直闯入素盏呜尊的灵魂深处,登时让他有如中了梦魇一般,呆在那里。

    发出声音的,竟是不知何时潜到素盏呜尊身后的林秀容。

    许飞琼以往只知道林秀容擅长排兵布阵、鬼谷之谋,却没想到她竟还有这种本事。眼见素盏呜尊已中了林秀容的算计,有如失了魂魄般定在那里,大喜过望,太素赤霄剑一剑劈去。

    总算素盏呜尊神子出身,本身亦有过人之处,及时从梦魇中清醒过来,眼见太素赤霄剑劈到,硬将天丛云剑一挡,同时将身子一侧。

    天丛云剑被许飞琼的赤霄剑硬生生击飞,紧接着便是血光溅起。

    素盏呜尊怒吼一声,忍着胸口巨痛往下一沉,想要坠海逃走。

    林秀容见素盏呜尊伤而不死,再唤一声他的名字,素盏呜尊虽想充耳不闻,偏偏心神早乱,再次梦魇缠身,坠势一缓。而许飞琼得势不饶人,带着敖山浑二龙继续往素盏呜尊追去。

    八岐大蛇却在这时将八颗脑袋一同发出嘶吼,瞬间咬死了两条围攻他的虬龙,八条尾巴同时一纵,飞过来卷住素盏呜尊。许飞琼虽然以太素赤霄剑斩去了它三颗脑袋,却仍被它带着素盏呜尊跃入海中,消失不见。

    素盏呜尊受伤退走,雾气五男神和其他东瀛神将自是无心恋战,被许飞琼和雪心、玉尺、龙格率众追杀,立时一溃千里。

    及至战事结束,所有人退回岛中。许飞琼与雪心等人聚在一起,互相对视着,这一战虽然算是大胜,既击伤素盏呜尊,又杀退围岛的敌人,然而她们这一方同样也是死伤无数,连三公主界水都死在八岐大蛇口中,连尸体都无法找回。

    而她们知道,接下来,她们还将面临更大的考验……

    ******

    风魂叼着一根竹芦,躺在大荒山的一处山崖上,看着远处,在那里,化作粉红的浴月正快活载着郑袖儿四处乱逛,整个大荒境,就属她们两人最闲。

    唯一比她们更闲的,就只有风魂自己。

    钟化、彭遵等大荒境原有将领正和红线、援梁兵分两路,去征讨大荒境周围仅剩的那些还未归服的仙境,这些仙境里主要都是些在这三百多年里占地为王的妖魔。南宫诸健则在山下对那些新加入的兵将进行整编和训练。

    其实风魂很想自己领兵前去,但郑老却建议他在家休息。

    郑老的建议很有道理,一方面,身为上位者本就不该事事亲劳,而应当在一定程度上给予底下人更多的权力和信任,另一方面,在对周边势力征讨的过程中,大荒境的兵力膨胀得太快,新旧将领都需要尽快的磨合,否则便容易生出乱子。而这种磨合,必须要由他们自己来,风魂不能干涉太多,否则很容易让人觉得他偏向某方。

    他曾专为此事请教钟化和郑老,两人的答复倒是都差不了多少。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如此而已。

    然而这句“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听着简单,其实却并不容易。翻翻史书便能知道,基本上每一个帝王都觉得自己是尧舜之君,然而大部分却连“近贤臣远小人”这种最基本的要求都做不到。要想真正做到赏罚分明,首先就必须抛弃个人偏见,有些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偏偏就是能屡立奇功,还有些人明明自己觉得能干,关键时刻却很有可能会掉链子。

    给予大家同等的机会,再观察所有人的表现,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才是身为上位者所应当具有的公明。

    正是出于郑老这种“信任手下”“给予众人更多机会”的建议,风魂才决定自己暂时放手,让钟化和援梁等人去出兵,自己只在背后做总体的归划。

    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变得很闲了。

    许飞琼在采石岛也不知有没有危险,红线去征讨妖魔还未回来,而他居然躺在这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他重重地叹一口气。

    但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不管是训练军队还是各处政务,他都不太熟悉,如果强行插手,反而会给南宫诸健和郑老、何月华他们增乱,还不如由他们去做,自己到时听听汇报就是。

    身后飘来一阵幽香,却是灵凝乘了一朵祥云飞了过来,落在风魂面前。

    “师父,”灵凝落在风魂身边,坐在那儿将一道奏章递给风魂,“这是焰华仙子以大荒境所有将领和仙官的名义上表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大帝,请东岳大帝授予师父仙职的奏章,她说让师父你过目一下。”

    风魂接过来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全是之乎者也之类的东西,虽然也不能说是完全看不懂,但至少看着累,只好苦笑了一下,还给灵凝:“这种事让她和郑老去商量就是了。”

    灵凝疑惑地看着风魂:“师父,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哀声叹气的样子。”

    “这个嘛……”

    风魂移了移位置,改成侧卧着注视灵凝。

    灵凝穿着一件葱绿色翠缕束胸长裙,鼓胀胀的胸脯下裹着玫瑰紫五色蝴蝶阔带,让胸部显得更加饱满。她的肩上披着半透明灵云缀霞紫罗纱,半露着玉藕般的手臂,臂上再挂着紫色延祥涤厄玄天绫,玄天绫与空荡的裙脚都拖在地上,令她多了一种清雅秀气的美丽。

    她的秀发只是简简单单地扎了个百合髻,发梢还滴落着水珠,显然是浴后方出,一张俏脸宜喜宜嗔,水灵灵的眼睛亮如星辰。

    “我刚才只是有些无聊,”风魂微笑地看着灵凝,“现在我不无聊了。”

    灵凝被师父看得俏脸飞红,又见师父真的好像有点无聊的样子,于是先把奏章放到一边,道:“那、那徒儿就在这陪陪师父……”

    话还未完,她只觉腰上一紧,风魂竟将她扯倒在自己的胸膛上。灵凝睁大眼睛:“师父、我、我只是说要陪师父你说说话……”

    “好啊,”风魂道,“我们就这样说。”

    灵凝红着脸:“师父你、你……”

    正想说出那句“你坏死了”,风魂却已先问道:“你师妹呢?”

    这样美好的时刻,应当左拥灵凝,右抱隐娘才对嘛。

    “小师妹一个人在洗霞池练剑,”灵凝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师父,我、我是不是很没用?”

    “啊?”风魂一下子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灵凝枕在师父的胸膛上,难过地道,“因为师父你每次有危险的事时,都是交给大师姐去做,就算你离开大荒境时,也从不把我和隐娘带在身边。我、我知道我比上不大师姐的本事,但、但是……”

    “傻瓜,”风魂挠了挠她那半湿的秀发,道,“你已经帮我做了很多事了。”

    想一想,又问:“隐娘也是跟你一样想法么?”

    “虽然小师妹没说,但、但我知道她也是的,”灵凝低声说道,“明知道师父你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们却一点也帮不上忙。每次师父跟师姐一同离去的时候,我和隐娘却只能提心吊胆地等在这里,生怕师父和师姐有什么意外,一直等到你们回来才能安下心来。我、我们都觉得自己好没用……”

    “两个傻丫头,”风魂轻叹一声,道,“你们怎么会没用呢?”

    风魂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很少看到隐娘,看来这丫头也觉得风魂没有把她像红线一样带在身边前赴战场,是因为她的本事还不够,因此总是躲起来一个人悄悄练剑去了。

    其实这和她们的本事如何并没有太大关系。灵凝体内蕴含烛龙离火和玄寒之气,再加上她过目不忘的本事和对任何仙术一点即通的天分,单以仙术而论,这大荒境中只怕没有谁能比得上她。而隐娘天生慧根,体内继承于王妙想的道胎也开始与她自身融合成一体,御剑的本事突飞猛进。

    但风魂真的不希望她们两人手上沾染太多的血腥。

    “师父,”灵凝反手抱住风魂的腰,怯声道,“让、让我也像大师姐一样帮你好不好?”

    风魂心中苦笑,灵凝的身份与别人又有不同。她可是玄天帝姬,如果自己真的把她置身在危险之处,哪怕她只是掉了一根头发,弄不好玄天真武大帝都会赶过来一剑把自己劈到凌波海的海底去。

    “想要帮我么?”风魂微笑着在她耳边悄悄道,“那就……”

    灵凝听得真切,不觉羞得脖子都红了,道:“师父你真是的,哪、哪有这样也叫帮忙的道理?再说了,这、这世上哪有让徒弟陪着师父洗澡的……”

    “这可是对为师最好的帮助啊,”风魂一本正经,仿佛自己在说的是什么孔孟之道,“你看,连郑老做出的木甲机关用久了都有磨损的时候,为师这些日子又劳又累,就跟每时每刻都上了弦的木甲机关一样,绷得紧紧的。今天难得偷一下懒,自然得洗一洗解解压,你就陪在为师身边,帮为师按摩按摩,缓解一下心情,这不就是对为师的帮助?”

    灵凝如鸵鸟般埋着脑袋,既觉得师父说的好像有些道理,却又觉得,陪师父洗澡这种事好像……好像也没有什么很大关系的样子。

    于是羞羞地说:“那、那好……”

    风魂听到这已发育得颇为成熟的美丽女徒儿说了句“那好”,立时心花怒放,正要把她抱到哪个无人的角落共浴去,天空却突然传来少女的惊叫声。他赶紧抬头看去,却见郑老的那艘飞船正摇摇晃晃地往这边飞来。

    化作蛟龙的浴月冲着飞船里头大喊:“袖儿,快停下来,要撞到别人了。”

    郑袖儿从船舱里头跑了出来,大哭:“停不下来,一定是哪个地方磨损了。”

    浴月赶紧扭头大叫:“风魂哥哥,赶紧躲开啊,再不躲就要被……呀呀呀小心小心……”

    风魂觉得自己额上冒汗。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

    正要借遁法带灵凝离开,灵凝已先坐了起来,手持玄天绫快速挥动。紫绫飘舞,有若回风舞雪,却又暗藏奇门九字格。

    灵凝娇叱一声:“移!”

    失去控制的飞船瞬间移到高处,再随着紫绫的挥动旋转着缓缓下落,停在崖上。

    郑袖儿只知道飞船一忽儿高一忽儿低,还旋来转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双腿发软定在甲板上。

    风魂已抱着灵凝站了起来,见郑袖儿那副模样,摇头失笑,正要说话,却听浴月在崖外叫道:“风魂哥哥别怕,我来救你……收!”

    郑袖儿连人带船失了踪影,却原来是浴月变回了人身,手持她的紫檀葫芦把飞船收了进去。只是收进去后,浴月想了想,却又觉得好像不对头,飞船已经停在那儿了,我还收它干嘛?于是又念了声“放”,把飞船放了出来,除了秀一秀她的紫檀葫芦,也算是白忙一场。

    风魂现在觉得自己满头是汗。

    远处飞来两个俏影,却是慧红和聂隐娘听到浴月的大叫,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同赶过来查看,见风魂抱着灵凝一脸无奈,郑袖儿正在船上惊魂未定,浴月手持紫葫芦讪讪地从空中落了下来。

    慧红问:“大哥,出了什么事?”

    “咳,没事,没事,”抱着灵凝转身就走,“你们忙你们的去吧。”

    浴月在她身后叫道:“风魂哥哥,你们去哪里?”

    风魂顺口答道:“去洗澡……”

    忽又觉得这个回答好像太直接了,转身看去,却见浴月和隐娘俱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和他怀中的灵凝,连郑袖儿都转头看了过来。

    她们那吃惊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淫贼一样。

    于是风魂干咳一声,用很无辜的眼神与她们对视着,就好像自己不是淫贼一样。

    灵凝脸儿本就薄,哪里禁得起大家这样看?羞得连脖子都红了,赶紧召出一朵祥云,同时用手往师父胸口一撑,借力飞上了祥云,怯道:“不是我要跟师父洗澡,是师父要我跟他洗……人、人家才没答应呢。”

    想一想,这话好像又有点像是出卖了师父的样子,更是羞羞怯怯,红着脸乘云往崖下飞去,再也不敢回头了。

    “风魂哥哥你、你竟然……”浴月抿了抿嘴,飞到郑袖儿身边,“袖儿,我们走,不理这个坏蛋。”

    身形一幻,化作蛟龙载了郑袖儿就走。

    风魂张开双手站在那里,眼见明明答应了要与自己鸳鸯共浴的俏女徒就这样跑了,只得苦笑了一下,又看向自己的另一个徒弟:“隐娘,不如我们……”

    隐娘低着头,道:“师父,弟子去练剑了。”

    就这样施礼退开,御剑而去。

    风魂怔了一怔。

    隐娘以前还从来不曾这样冷冷淡淡地对待过他。

    他看向慧红,却见慧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瞅着他,道:“大哥,你这人啊……”

    风魂正想听她说完,却见慧红自己在那摇头失笑了一下,不再理他,就这样紧随在隐娘身后飞走了,留下风魂在那独自纳闷,心想我这人到底怎么了?

    眼见着佳人们全都跑光,又只剩下自己孤伶伶一人,风魂只能哭笑不得地来到崖前。既然无聊,那就吟诗吧,他对着天际吟道:“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奇怪,这诗好像蛮对景的,不知作者是谁?

    风魂仔细想了想。

    喔,原来是那个曾经拐带良家玉女私奔的无良男子李太白……

第十章 夜正长兮风淅淅

    大荒境的上空总是罩着一层紫色云霞,以往只在洗霞之时,才能看到金乌皎月,星移斗转。而平常时候,日光只是透云而下,不过由于大荒境乃是在云端之上,白天虽有云霞遮去阳光,却并不阴暗,倒是前两天浴月用她的葫芦把紫霞收到洗霞池去清洗的时候,太阳仿佛就挂在大家头上,热得人人叫苦。

    而到了晚上,阳光虽然消失,紫霞自身却散出淡淡萤光,如幽似幻,比月色还要美丽。

    在那天傍晚的时候,彭遵、援梁等便带着其中一路兵马回到了大荒境,风魂与郑老等一同商议,只等钟化和红线他们也全都取胜回来后,便马上整合兵力,赶去支援采石岛。

    到了夜里,风魂独自飘到洗霞池,见池边剑光点点,风声急掠,不由轻叹了一声。

    剑光消去,隐娘清嫩的声音轻轻响起:“谁?”

    风魂走了出去。

    池面泛着一圈圈的涟漪,与紫霞洒下的光彩搅在一起,再反射而出,映得隐娘那身白衣也成了紫色。她看到走出来的是风魂,脸色不知怎的黯了下来,掠到风魂面前文静地跪了下来,道:“师父,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么?”

    不管是礼仪还是声音,都无可挑剔……却让人觉得疏远。

    风魂摇了摇,将她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来到池边,看着粼粼的水波。隐娘微微挣了一下,见师父将她的纤手握得紧紧的,也就没有再挣。

    “隐娘,”风魂问,“你近来可是有什么心事?”

    隐娘低声道:“弟子、弟子没什么心事。”

    风魂心中暗叹一声。

    红线和灵凝在他面前总是自称“徒儿”,隐娘则是自称“弟子”。平常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来,隐娘对他的态度似乎要比她的两个师姐拘谨和生疏一些。

    他想道:“隐娘虽是妙想的转世,却毕竟有她自己的人生。我在知道她的来历后,没想太多就去找好,并将她收做徒弟,但这对她来说,却又是好是坏?她本是官家小姐,自幼体弱多病,从小被父母呵着爱着,我却带着她背井离乡,也没有多征求一下她自己的意见。”

    他问:“隐娘,你可是想家了?要不要回去看看你的家人?”

    隐娘低下头,道:“弟子并没有想家。”

    风魂见她模样,想到灵凝白天所说的话,心里也渐渐明白她的心事。他松开隐娘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道:“陪师父到处走走吧。”

    他带着隐娘沿山路慢慢走着,霞光缥缈,幽幽暗暗。

    他道:“过两天,师父有些事要交待给你,你可愿意帮助师父?”

    隐娘愕然抬头,眼睛不知不觉亮了起来。

    风魂道:“猗天苏门阁金德王的两个女儿成人之礼很快就要到了,虽然还有一些日子,但他的请柬已经送到。我会提前备好礼物,让你与你二师姐代我前去拜会金德王,焰华仙子跟浴月也会跟你们在一起……”

    隐娘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没想到却只是这样一件事,眼睛不由得又黯了下来。她世面虽然见得不多,却聪慧过人,知道师父之所以让她跟去,多半只是让她散散心罢了。既然是几人一同前去,真正代表师父的,自然是这些日子坐镇大荒境、同时又是玄天帝姬的二师姐,而安排起居住行和各种礼仪的,则是经验丰富的焰华仙子,她和浴月不过是凑热闹罢了,有她们无她们,恐怕也没什么分别。

    风魂回过头来,见她并不怎么开心,只好苦笑了一下。

    他虽然猜出了这个女徒儿的心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将她带着自己身边,与自己一同面对刀光剑影的战场。一想到当年王妙想削骨碎肉时的情景,他就总是忍不住对隐娘生出一股怜意,隐娘本就经历了七世磨难,他实在不希望这女孩儿连这一世也被他带入那重重劫数之中。

    猗天苏门阁虽然也在凌波海上,却是目前整个东方苍天最风平浪静的地方,那里本就是苍天里最繁华的所在,而金德王更是他和伊奘诺尊双方都要争取的对象。而当金德王的双胞胎女儿举行成人仪式之际,估计仙界中有不少人都会前去贺喜,就算是伊奘诺尊,应该也不会在那种地方惹出事端,因此,让隐娘跟着灵凝、浴月等一同前去猗天苏门阁,自然不用担心她们会遇到什么危险。

    慧红也会前去,不过却是代替她的师父云华仙子瑶姬。其实以云华仙子这种身份,就算接到请柬也不一定要去赴会,金德王女儿的成人仪式,又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金德王派人给她送请柬,其实也只是意思一下,但云光神尼却让送柬之人把请柬直接转交给了慧红。

    慧红身为云光神尼的入门弟子,自然是有资格代替师父赴宴的。虽然慧红自己其实并不喜欢热闹,但她却拿着请柬来问风魂意见,风魂与郑老商量一阵后,都觉得慧红去赴会的话,也可以给灵凝一些帮助。毕竟到时伊奘诺尊也同样会派人出席,而金德王的态度却始终不明,万一金德王与伊奘诺尊早已在暗中勾结,那灵凝也并非全无危险。

    虽然以灵凝的来历,就算金德王真的与伊奘诺尊有勾结,应该也不敢拿她怎样,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见隐娘低着头闷闷不乐,风魂只好蹲下来扶住她的香肩,注视着隐娘的螓首,道:“隐娘……”

    隐娘被师父看得心生羞意,只好依旧低着脑袋,想要听听师父说些什么。谁知师父突然停在那里,目光越过她的肩,一脸沉重地看向远处。

    隐娘怔了怔,也回过头去,却见夜色昏沉,连紫色的霞光都快要消散了去。

    风魂猛地站起,低声道:“随我来。”

    掠入幽暗之中。

    隐娘知道师父必定是看到了什么,于是赶紧跟在他的身后。两人时缓时快,又不是绕了几圈。

    此时,隐娘已经发现,师父是在追踪着前方的一个黑影。

    那黑影虽然不知是谁,却显然对大荒境内的防御异常熟悉,地势如何,守卫在哪个位置,全都了若指掌,很快便悄然避开了巡逻的兵将,离开了大荒境

    离开大荒境后,那人便四周张望,查看是否有人跟踪自己,风魂却早已取出阴阳镜在远处虚虚地将其照定,既不让他甩掉自己,又避免了自己和隐娘被对方发现。

    那人飞到一片暗云下方,暗云分开,跳出一个小人来,那小人四肢健全,个子却只有普通人类一半左右。两人一同快速交谈。

    阴阳镜可以彻天透地,却无法助风魂听到别人的声音。风魂道:“你在这等我。”

    留下隐娘,自己借遁法潜匿身形,悄悄地接近他们……

    ******

    大荒山脚,青元宫偏殿之中。

    风魂与郑老、南宫诸健、何月华面色凝重地聚在一起,隐娘则立在风魂身后没有说话。

    何月华颤声道:“少主,你真的没有看错么?”

    风魂长叹一声:“不会错的,那个人就是彭遵。他已经将我们即将援救采石岛的计划,甚至包括出兵路线都说了出去。”

    南宫诸健沉声道:“少主何不将那与彭尊交谈的细作擒下?”

    风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郑老却道:“就算留下那人也没用,彭遵绝不会是第一次与高天原的人联系,我们当前的兵力和内部所有情况,只怕早已被伊奘诺尊知道得一清二楚,现在才将那人擒下,除了打草惊蛇,别无益处。”

    南宫诸健也沉默了。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近来投靠大荒境的那些人里必定藏有伊奘诺尊的奸细,也早就做了安排,但出卖大荒境的竟会是彭遵这样高级别的将领,仍是出乎大家的意外。彭遵和钟化一样,都是大荒境的本部兵将,虽然声望还远比不上钟化和南宫诸健,却也从头到尾都参与了大荒境的重要会议。

    其实彭遵虽是大荒境原有的天将之一,但以他的资质,本是没有资格与钟华等人一同参与重要军事决策的,只是在风魂刚到大荒境、让所有将领各抒己见时,彭遵提出了绕过采石岛进攻已经归降于高天原的东极山和离瞀境的想法,虽然这想法风魂考虑后觉得不可行,却还是对这名思路与其他人有所不同的将领另眼相看,以后每逢重要的会议,亦都会将他叫上。

    事实证明,风魂犯了他进入大荒境后的第一个重大错误。

    当然,现在再去后悔自己看错了人,显然已是无济于事,而真正令人头痛的是,月夜见尊现在对大荒境的内部情况显然早已一清二楚,甚至连风魂出兵的时间和路线恐怕都早已掌握。

    郑老道:“从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月夜见尊似乎并没有全力攻打采石岛,而只是做做样子。”

    风魂倒吸一口凉气:“他是想围点打援,其实要打的不是采石岛,而是我们。”

    所谓围点打援,便是对被围的要镇围而不攻,真正的目标其实是赶来救援的援军。以风魂现在的情况,在兵力和行军路线都被敌人洞悉的情况下,很可能就此被月夜见尊一击而溃。

    尤其是在自己人里还藏有敌人的奸细。

    三百多年前的人间界,前秦苻坚率近百万大军攻打东晋,与谢玄带领的八万北府兵决战于淝水,并与谢玄约好,后撤半里,让晋军渡过淝水再行交战。谁知就在秦军后撤之时,已经被东晋收买的大将朱序在秦军后方大叫“秦兵败矣”,导致秦军溃败,成就了谢玄的赫赫声名。

    苻坚的兵力十倍于晋军,擅且因底下将领人心不齐以及出了奸细而溃败,如今的风魂和当年的苻坚比起来,兵力弱于高天原,被他收服的大荒境周边势力也还未能整合完全,许多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归服于他,再加上出了彭遵这样一个关系重大的内奸,要想不重蹈苻坚淝水之战的覆辙都难。

    南宫诸健沉声道:“幸好被少主及时揪出这个叛徒,否则我们真的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老点了点头,道:“既然知道了彭遵的底细,只要利用此点,说不定反能化被动为主动,给月夜见尊一个惊喜。”

    风魂问:“该如何做?”

    郑老道:“首先,我们要立即派人通知钟化将军,让他装作出了差错,在此次出兵征讨时出现意外,不但败给敌人,还不得不派人赶来向少主你求救。”

    风魂道:“这个不难,与钟将军一同前去的还有我的大弟子薛红线,到时只要说红线过于轻敌,孤身深入,钟将军不得不冒险救她,结果一不小心踏进敌人陷阱,这才大败亏输。红线虽是我的徒弟,但毕竟经验还浅,把败因归在她的身上,这样的解释应该能够瞒住彭遵。”

    郑老道:“钟将军和薛小姐遇险,少主自然不得不赶去救他们,于是,支援采石岛的计划只能推迟。彭遵与月夜见尊之间必定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络方式,相信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月夜见尊耳中。而少主则选出信得过的将领和精兵前去‘救援钟将军’,到时却与钟将军和薛小姐一同会合,悄悄赶往采石岛。至于彭遵,少主则不妨找个借口当众责骂南宫将军,公开表示对他训练和整合境内新兵的成果极为不满,再把南宫将军降职,由彭遵暂时取代他的位置。这样既可以把彭遵留在大荒境,又可以不让他起疑。”

    风魂道:“如此的话,得让南宫将军受些委屈了。”

    南宫诸健笑道:“自从当上天将以来,我也没少被人骂过,真骂擅且不怕,何况是假骂?只是这样一来,将会有相当一部分兵将被留在这里,令我们无法全力去对付月夜见尊。”

    风魂道:“兵贵精不贵多,我们近来发展得太快,许多人都只是出于被迫才不得不归附于我们,偏偏我们又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整顿。既然如此,还不如将那些人抛下,只以精锐去对付月夜见尊,只要我们能够击退月夜见尊,相信再没有人敢生出异心,到时再回头来重新整编。”

    一直没有说话的焰华仙子何月华说道:“那我们该派谁去通知钟将军?”

    风魂犹豫了一下。

    将南宫诸健或是何月华等信得过的将领或是仙官突然派出去,彭遵很可能会生出疑心,然而低级别的将领中,他又不敢肯定有没有人会被彭遵收买。这次秘密会议,他连自己亲自召来的援梁都不敢叫上,就是担心大荒境中还有别的奸细。

    郑老却笑道:“最好的人选就在这里,哪里还用再找别人?”

    风魂怔了怔,若有所悟地转头看向隐娘。

    隐娘是他的徒弟,由她悄悄赶去找钟化和红线,钟化自然会相信她说的话。而由于这些日子隐娘从未被风魂分派过什么危险的任务,她本身又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就算彭遵没看到她,也绝不会想得太多。

    最主要的一点还在于,她刚好是“现成的”,临时再找别人,既耽误时间,又容易生出意外,倒不如直接把她派去。

    隐娘见大家都在看着自己,立时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赶紧跪在风魂面前,低声道:“师父,请让弟子去吧。”

    风魂点了点头。

    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几人悄悄散会,隐娘独自离岛,前去寻找青兽战神钟化和她的大师姐红线。第二天,风魂便寻了过错,当众将南宫诸健责骂一通,解了南宫诸健的兵权,又将彭遵提到了南宫诸健的位置。

    南宫诸健大怒,带着自己的本部人马再次反出大荒境,不知去向。

    没过多久,青兽战神钟化的告急血书便被他手下一名天兵满身是血地送到了大荒境,风魂大惊,带上援梁及其他大荒境重要将领匆匆赶去救援,名义上仍以灵凝坐镇大荒境,凡事由郑老和焰华仙子替她决策。彭遵也被留在了大荒境中,风魂让郑老、何月华、灵凝等人暗中将他看牢,只等彭遵再次与外人联系之后,便立即将他拿下。

    知道内情的人毕竟只有少数,大多数被留下的将领见风魂还没有与月夜见尊正面交战,就不辨是非逼反了南宫诸健,钟化那一路人马又出师不利,以这样的情势,根本就不可能对付得了高天原。于是有苦叹的,有暗中冷笑的,反应不一,还有一些正直的低层将领找上郑老和何月华,希望他们在风魂回来时忠言相劝,郑老与焰华仙子却都只是打着官腔,并不多说什么,让这些兵将大失所望,只是事后,这些人又被郑老以灵凝的名义悄悄地提拔了起来。

    这些人并不知道,就在他们或是灰心或是抱怨的时候,风魂已经与钟化、南宫诸健等人聚在了一起,正神不知鬼不觉地赶往采石岛……

第十一章 剑光矛影透云霄

    为了不让月夜见尊的探子发现,风魂与钟化等人是潜到云端之下,从东海上空悄悄来到东海与凌波海相连的天涯瀑布,再由此进入凌波海。这种做法其实已经越境了,云端之下是人间界,早已脱出了东方苍天。

    虽然如此,郑老与何月华商量之后,都觉得问题不大。毕竟东海之下才是敖广的地盘,而人间界不同于九野天或九重天,只要他们不在这里生出事端,天庭应该不会干涉大多,如果天庭或是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天宫真的怪罪下来,到时再上表辩解好了,当前之际,还是要以击退月夜见尊为重。

    既然猜到月夜见尊采取的是围点打援的手段,那围住采石岛的,多半只是月夜见尊所安排的幌子。月夜见尊必定是带着主力隐藏在靠近采石岛的某个地方,只等风魂带兵前来救援,便以彭遵作为内应,将风魂和拥护他的大荒境天兵天将一网打尽。

    毕竟对高天原来说,采石岛只不过是一土一地的得失,只要能消灭掉风魂等人,东方苍天将再无人敢于高天原作对。

    为了尽快找出月夜见尊和高天原主力所藏的位置,风魂将阴阳镜交给了红线和隐娘,让她们先一步赶到采石岛。红线的金光纵瞬息千里,由她用剑光载着隐娘,可以抢先一步到达采石岛。而隐娘天资聪慧,早已将凌波海的地图默记在心,又比她的大师姐小心谨慎得多,有她跟着红线,风魂也放心一些。

    其实风魂真的不想把隐娘也带到这里,只是既然已经让她参与了进来,又见她那副不愿独自离开的模样,风魂也有些无可奈何。

    有阴阳镜这等透天砌地的宝物,红线与隐娘果然找到了月夜见尊所藏的位置。此时的月夜见尊已经得到了彭遵送出来的消息,知道大荒境生出乱象,刚被风魂收服的银狼战神南宫诸健在大荒境呆了没多久便又反了出去,青兽战神钟化也因为风魂大徒弟薛红线的蛮撞惨遭败战,风魂现在根本无力赶来救援采石岛。

    月夜见尊本就不太看得起风魂,只是听说风魂一到大荒境,便以雷霆手段收服大荒境的周边势力,连本以叛出雷庭的南宫诸健也未能挡住风魂三刀,被风魂纳入手下,因此不免生出警惕,又知道风魂马上就要带着一众神将赶来支援采石岛,于是便想出围点打援之策,想要趁机将风魂剿灭,谁知大荒境未战先乱,不觉更是看轻风魂。

    等风魂等人赶到时,月夜见尊正和他手下的东瀛神将藏在一处荒岛上,防备松懈。

    风魂默默地将青阳之气凝聚成青煞刀,又将烛龙离火覆在刀身之上。青阳之气亦即木气,暗合万物之生机,烛龙离火则至刚至烈,以木催火,青煞刀竟化成了紫煞刀。

    他将目光扫过身边的钟化、南宫诸健、援梁、红线、隐娘等人,所有人具都知道这一战关系到东方苍天的整个未来,面色凝重,又带着涛天斗志。

    紫煞刀往下一指,风魂沉声道:“上!”

    他率先冲了下去,身边挟着从天地间聚集而来的青阳之气,这些青阳之气有若流星,以紫煞刀为中心,破空而下。

    钟化等人紧随在他的身后。

    那些东瀛神将发生敌袭,纷纷腾上天空,想要迎战。风魂却已一刀劈去,青阳之气轰然落下,立时便将数十名东瀛神将一刀摧毁。

    那些东瀛神将骤然遇袭,又被风魂这一刀之威震慑,惊慌起来。风魂知道必须一鼓作气击败对方,绝不可让敌人有稳住阵脚的机会,于是毫不停留,势如破竹,杀得敌人心惊胆寒。

    一道光芒冲天而起,向他击来。

    天之琼矛。

    风魂停在那里,他身后的援梁和红线却抢先一步,分别以东海秀霸剑和紫绡剑迎向天之琼矛。援梁天生悍将,红线胆大过人,两人虽然都知道天之琼矛乃是帝俊生前所用的神兵,却毫无惧意。

    随着震天动地的一声轰响,天之琼矛与东海秀霸剑、紫绡剑撞在一处,只见狂风倒卷,海浪乱腾,援梁和红线一同震退,天之琼矛也倒撞而回。

    风魂原本还有些担心,援梁的东海秀霸剑乃是分天四剑之一,绝不在天之琼矛之下,只是风魂最近虽然教了他不少御剑心法,但他个人实力却仍是不及月夜见尊。红线自从度过首次天劫之后,太阴剑诀更是突飞猛进,但风魂却不敢肯定她的紫绡剑是否抵得住天之琼矛。

    及至见天之琼矛被援梁和红线一同逼退,这才放下心来,援梁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已经与东海秀霸剑散出的霸气融成一体,而紫绡剑虽然不像东海秀霸剑那般出名,但毕竟是木公所传,现在看来,此剑至少在质地上,恐怕并不输于太素赤霄剑和东海秀霸剑,只是不像那两只剑一样,自含九玄青云之气和凌烈霸气。

    一人跃出海岛,接住倒撞而回的天之琼矛。

    此人虽是男子,却容貌秀雅,正是伊奘诺尊之子月夜见尊。

    他见风魂带着大荒境兵将突然杀到,立时便知道彭遵的身份已经暴露,眼见自己的部属在钟化和现出妖身的南宫诸健等人的冲击下无法稳住阵脚,心知不妙,又见风魂也冲在前头,于是便打算以天之琼矛将风魂一矛击毙,谁知风魂身后窜出两个人来,竟能挡下他的天之琼矛。

    红线手中的紫绡剑伊奘诺尊虽然不认得,但援梁所持的剑霸气冲霄,他立时便认了出来,不由暗自心惊。整个仙界最著名的四支上古神剑,如今竟有两支出现在凌波海?

    援梁与红线见月夜见尊出现,亦不答话,各自划出剑光,分左右向他杀去。这两人都有一种不畏死的性子,如果只是单独一人,或许还比不上月夜见尊,但两人联手,竟杀得月夜见尊左拙右支。

    三支神兵不断交击,暴出阵阵寒光,本事稍低的人仅仅是被这些光波触及,便不免坠入海中。月夜见尊手下的几名重将想要赶来支援,却被钟化等人排出奇阵硬生生阻住。

    眼见月夜见尊与红线、援梁三人杀得难分难解,风魂手持青阳紫煞刀静立一阵,突然纵身而起,趁月夜见尊与红线二人各自震退的一个空隙,一刀朝月夜见尊劈去。

    月夜见尊虽然性情阴柔,此时亦不禁心头大怒,天之琼矛旋出光圈,再猛然击向风魂。风魂一刀劈在矛上,青阳之气乍泄,他整个人顿了一顿,体内气血翻腾。

    月夜见尊同样也不好受,双手微颤,本就白皙的脸更是失了血色。上次在王屋山时,如果不是南极仙翁及时抛下东皇钟,他差点便以天之琼矛杀了风魂和许飞琼。那时的风魂奇门遁甲之术虽然了得,却显然不擅于近身博斗,却没想到仅隔了这么一段日子,风魂不但本事大长,手中那腾出道道紫烟的怪刀竟然完全不惧天之琼矛。

    两人虽然各自吃了闷亏,但风魂定在那里倒还无事,月夜见尊却还等没缓过气来,红线和援梁便已杀到,使得他不得不一边抵挡一边后退。

    还没退出多久,月夜见尊一抬头,却见风魂已再次纵来,此时给他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以一敌三,只好将身子一扭,纵入海中借水遁走。

    那些受到突然袭击的东瀛神将本已缓住阵脚,正准备赶来支援月夜见尊,月夜见尊却已先被风魂三人迫退。主将一去,那些东瀛神将好不容易稳住的军心立时又乱了,被风魂率众追杀一阵,留下无数尸体。

    击溃敌人之后,风魂踏着一片云彩,额上尽是冷汗。这一战,实是已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气脉间炙热得让人难以忍受,甚至比对付完沙之守鹤的那次还更虚脱无力。虽说他已努力控制着自身的青阳之气,但这样一场大战下来,紫煞刀又与天之琼矛这种神兵对撞了一下,要想从头到尾不让青阳之气外泄,真是谈何容易。

    这时,他想起一事,立时看向周围,直至看到隐娘平平安安地站在远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

    隐娘正咬着一缕秀发,脸上清清冷冷。她的白绡上沾着点点殷红,飞雪剑更是被敌人的鲜血染得通红,正一滴一滴地坠着血珠……

    月夜见尊既然已被击退,风魂立时便带着钟化等人驱除了包围采石岛的敌人,与许飞琼和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匆匆见了一面,又赶去收复了合虚境。

    然而月夜见尊虽然遭此大挫,但高天原的实力毕竟占据了优势,他与素盏呜尊的残兵一同聚在东极山,再加上高天原又有援兵赶到,使风魂不得不改以防御为主,与高天原暂时分海而治。

    这场大胜震动了整个东方苍天,亦使局势开始变得微妙而复杂起来,许多原本并不看好风魂的人也改变了风向,而由于月夜见尊败在风魂的突袭之下,素盏呜尊伤在许飞琼的太素赤霄剑下,亦使一些被高天原强行征服的仙境和岛屿蠢蠢欲动,让月夜见尊暂时不敢再生事端,同样的,风魂虽然解了采石岛之围,后方仍然还不稳定,同样处在凌波海上的招援山、大言仙境等也还处在摇摆之间。

    局势虽然异常紧张,处于一种稍有人挑衅便将生出大战的状态之中,却又各自约束。

    由于女儿国中尽是女人,且有一些比较奇怪的规规矩矩,虽说面临覆岛之危,女儿国的几位公主也不会再去计较岛规之类的东西,但风魂仍将手下兵将驻守在合虚境和采石岛附近的荒岛上,只带着如钟化、南宫诸健这样的重要将领,以及红线、隐娘这样的女子登上采石岛。

    他让其他人先去与女儿国的那几位公主见面,自己则与许飞琼在海滩上见面。不管是钟化还是奇辰公主等人都早已知道他们两人的情人关系,如今再次重逢,必然有许多话要说,也都不去打扰他们。

    不过他们却猜错了,风魂与许飞琼并没有互相多说什么,只是手牵着手并肩坐在那儿,看着远处波涛起伏、金乌的光芒斜照在海面上。

    他们已不需要再说太多。

    ******

    当风魂在许飞琼的陪同下前往岛上宫殿时,奇辰、青囊等几位公主已迎了出来。

    几位公主虽然拖着蛇尾,却都没有再戴那种奇怪的木制面具,风魂看去,果然一个个都是国色天香。然后,一张略带红晕的俏脸出现在他的眼中,却是龙格公主。

    龙格公主见风魂微笑着向自己点了点头,心中亦羞亦喜,垂下螓首,不好意思与他对视。

    奇辰公主带着几位妹妹向风魂缓缓施礼,道:“还请少主移步宫内,妾身再行拜谢少主的大恩。”

    风魂忙道:“公主不用如此客气,在下只是在做自己份内之事。”

    他随着奇辰等人一同前往女儿国宫殿,不少岛上女子从那些因战火而变得残破的楼楼阁阁中探出头来看他,有的羞羞怯怯,有的掩嘴偷笑,看他的眼睛却都跟看着珍贵大熊猫一样。风魂只好苦笑,心想如果真的按照女儿国的风俗,这些被我看到模样的女子我岂非都可以收进后宫?

    唯一遗憾的是,就是全都只能看不能吃,只要吃了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人干。

    旁边的许飞琼见他笑得古怪,嘴角一抿,偷偷在他腰上捏了一下,痛得他惨哼一声。前面引路的几位公主听到动静,不免回过头来,龙格公主掩嘴一笑便扭过头去。奇辰和另一个模样显得较为活泼的公主摸不着头脑,剩下两位却微笑地对视一眼,露出了然之色。

    这么多人看着,风魂虽然知道许飞琼在那作怪,却也不好在这里重振夫纲,只好讪讪地看向那两位微笑的公主,问:“不知哪位是青囊公主,哪位又是雪心公主?”

    脸儿较圆的那位回身福了一礼:“妾身雪心。”

    另一位亦清清淡淡的福礼道:“妾身青囊。”

    这两位公主风魂虽然在长白山便见过面,但当时她们都带着面具,再加上她们全都穿着绛衣,露着蛇尾,风魂自然难以认出。现在看去,两人虽然都天生丽质,青囊公主的模样却还更好一些,眉如丹凤,唇点朱樱,淡扫娥眉,丰姿绰约,再带上那清清冷冷有若秋风的表情,整个人都仿佛是水做的一般。

    爱吃醋的佳人就在身边,风魂当然不敢多看,只是朝两位公主含笑着点了点头。

    来到殿中,钟化等人早已等在那里。钟化和南宫诸健原本都是太一东皇的座下战神,与奇辰等人自是早已熟识,对她们的特殊体质亦是一清二楚。红线和隐娘也在那里,红线一脸好奇地东张西望,隐娘却从始至终就低着头,没有说话。

    奇辰又带着他四位妹妹拜谢一番,风魂自是不免说些客套话。

    女儿国一共有七位公主,界水公主死于八岐大蛇的袭击之下,原本还应该有一位小公主,却始终没有露过面,让风魂颇为奇怪。

    除了红线与隐娘分别立在风魂身后外,几人都互相坐定,很快便从客套话转向对当前局势的讨论。在长白山时青囊和雪心都还将风魂称作风公子,此时也都跟着她们的大姐一同改称少主,她们都很清楚,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随时都有可能去而复返,她们唯一的选择便只有依附于风魂。

    这时风魂想起一事,朝许飞琼问道:“不是还有一位叫林秀容的姑娘也在这里么?为何没有看到她?”

    许飞琼与奇辰等人对望一眼,奇辰公主道:“采石岛被困之时,有不少来自妖灵界的朋友赶来相助,月夜见尊退走后,她说这些人中基本都是男子,不宜留在岛上,便带着他们迁移到西面的一座小岛去了。”

    又道:“其实他们都是我女儿国的恩人,我女儿国虽有一些岛规和风俗,但际此大难之时,又如何会再去计较那些?只是林姑娘执意要这样做,妾身竟是挽留不住。”

    风魂愕了一愕,又看向许飞琼,却见许飞琼的样子有些古怪,像是有些不甘,又像是有些叹息,最后却朝风魂轻声道:“我觉得……她像是在避开你。”

    风魂更觉摸不着头脑。

    许飞琼轻叹一声,道:“她虽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却发现,那些人根本就是应她召集而来,而且他们所使用的术法也不像是妖灵界的妖族所有,那五行幻化、撒豆成兵的本事,倒更像是、更像是……”

    “更像是什么?”风魂疑惑地看着许飞琼。这种拐弯抹角,想说又不想说的样子,根本就不像是她。

    许飞琼咬了咬唇,道:“倒更像是……当年的天师道!”

    “什么?”风魂猛然站了起来。

    天师道?林秀容?

    奇辰等人见风魂一脸震惊,而许飞琼抿着嘴儿,立时便知其中另有内情。连隐娘也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师父。

第十二章 猗天苏门阁

    许飞琼扭过头去,避开风魂的目光,道:“我想,林秀容应该就是、就是……”

    虽然她没有说完,风魂心中却涌起波澜。一方面,他已隐隐猜到林秀容的来历,另一方面,他却不知道许飞琼为何也会知道那个人和他的关系?

    风魂却不知道,在他被镇苍梧山的那三百多年里,许飞琼时时刻刻挂心着他,也渐渐听说了关于风魂与那个人的一些事,同时更是从黄灵微口中得知风魂曾为了那个人去刺杀人主刘裕的行为。

    再开朗的女生遇到情爱之事,内心都不免会变得纤细敏感,许飞琼原本也没有怀疑太多,及至看到那些来自妖灵界的人全都毫无异议地听任林秀容的安排,而且不管是行事还是所使用的术法,都与当年的天师道殊为相似,自不免开始产生疑问。

    再联想到林秀容曾让她在必要时抛下女儿国的建议,自然更是明白,这个女人之所以会费尽心思是留在这里助女儿国对抗伊奘诺尊,既不是为了这几位公主,也不是为了她。

    林秀容跟她一样……都是为了风魂!

    既然已经猜到了林秀容的真实身分,风魂心中自是一团混乱,不知不觉便掠了出去。许飞琼见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心里也像是翻了五味瓶,既觉得自己不该想得太多,又实是有些气苦。

    其他人见许飞琼这般模样,亦都不敢吭声。

    谁知光影一闪,风魂却又掠了回来。

    他出了宫殿后,突然清醒过来,想到还有奇辰等几位公主和钟化他们在那,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离开,他们会如何想?

    还有许飞琼,她又会如何想?

    只是回来之后,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奇辰公主虽然不知道林秀容的真实身份,但看这模样,已猜到她跟风魂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于是微笑道:“这些日子妾身等能够守住采石岛,全靠了飞琼仙子的本事和林姑娘的计谋和排兵布列,对当前的局势,林姑娘也必有一番独到见解,少主何不去见一见她,与她多作商议?”

    风魂知道这是奇辰在给自己台阶下,于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转看许飞琼,担心她因此而生气。

    许飞琼见他明明心中急着去见一见那人,却还担心自己不开心,心里也是一软。一想到林秀容如果真的就是那个女人,那她多半跟自己一样,也曾默默地等待风魂三百多年。这些日子她与林秀容一同面对强敌,也算是彼此扶持,对林秀容并不讨厌,之所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只不过是出自身为女子的那种微妙情怀。

    只是一想到林秀容为风魂做了这么多事,却还将他避开,林秀容的心中只怕比自己还更难过许多。她叹了口气,向风魂说道:“你转过去。”

    风魂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好老老实实转身背对着许飞琼。

    许飞琼却猛地跳了起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还不快滚。”

    风魂大意之下,被踢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奇辰和青囊、雪心、玉尺这几位公主想笑又不敢,一个个掩着嘴,南宫诸健和红线却没有那么客气,直接笑出声来。

    隐娘和龙格各有心事,虽然露出笑意,却又像是带着黯然。

    风魂失笑着爬了起来,虽然样子狼狈,心里却知道许飞琼并不生气,于是就这样飞了出去……

    风魂来到采石岛西面的小岛。

    许多道士与妖族散在那里,虽然风魂来得突然,却显然没有人觉得奇怪。

    一个道者来到风魂面前,风魂认出了他。

    他是徐道覆。

    徐道覆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有问,便领着他往岛上的一处乱石林走去,在那里,坐落上一个新建的木屋。

    将风魂领到这里后,徐道覆便自行退走。

    风魂默立半晌,调整后自己的心情后,这才来到屋前,轻轻地敲了下门。

    屋内传来一个女子的轻叹声。

    风魂猛地推开门,看向屋内。在那里,正站着一个体态修长的绿裳女子,头上插着步摇,脸上似喜似怅。

    风魂大步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心情极是复杂。

    “魂弟,”绿裳女子叹息一声,“你不该来的。”

    她,果然就是孙灵秀。

    虽然早就隐隐猜到,但在亲眼看到她后,风魂仍是心情澎湃。自从在上次南海一别后,虽然听说了孙灵秀上灵霄宝殿告御状的事,知道她并没有死在南海,却没想到一晃便是三百多年,直到现在才能相见。

    他的语音竟有些哽咽:“灵秀姐姐。”

    “看看你这个样子,”孙灵秀强忍着泪花,微笑着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哪里像是个近来风头劲起,想要在苍天争胜的英雄人物?倒像是……倒像是……”

    倒像是三百年前,那个刚刚离开大荒境,茫无头绪地到处乱逛的青年。

    两人互相对视着,眼中都带着微笑。

    孙灵秀笑道:“飞琼仙子竟舍得让你一个人来见我?”

    风魂道:“她……”

    孙灵秀道:“她是个好姑娘,你可不许伤害她。”

    风魂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孙灵秀却又道:“还有龙格,她也是真心对你好,你也不要欺骗她。”

    那你呢?风魂想问。

    却突然发现自己问不出来。

    或者说……其实根本没必要问出来。

    眼前的这个女子,无疑比这个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他。

    重新遇到孙灵秀,这对风魂来说无疑是他当前最大的惊喜,甚至远超过击退了月夜见尊。

    然而时间仍是流转得飞快,凌波海上暗潮汹涌,谁也不敢肯定下一场战斗什么时候来临。

    孙灵秀认为伊奘诺尊暂时不会再让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有大的举动,这点倒是和郑老的观点不谋而合。一方面高天原遭此重挫,担心那些被其强行征服的仙境和岛国生出叛乱,应该会先以稳住阵脚为主,另一方面,猗天苏门阁金德王的两个女儿芳辰将近,到时会有不少与金德王有交情的仙界中人前来祝贺。

    金德王本就是伊奘诺尊全力拉拢的对象,际此盛典,伊奘诺尊自然要给金德王一些面子。

    只是虽然有这样的判断,但风魂也不敢肯定伊奘诺尊真的不会在猗天苏门阁的盛典将近之前再来一场大战,试图一举将他击溃。

    毕竟风魂在凌波海还立足未稳,伊奘诺尊很可能根本不想给他发展的时间。

    从郑老那传来的消息中,风魂得知彭遵已经被关入了禁牢,大荒境里的其他将军这时才知道彭遵竟是叛徒,不免群情激愤。由于风魂和许飞琼分别击退和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展示了他们具有与高天原相抗衡的能力,一些原本还左右摇摆的仙境开始纷纷依附,甚至包括了处在采石岛和猗天苏门阁之间的大言仙境和招摇山。

    这虽然让风魂的势力快速壮大,但随之而来的麻烦亦有不少。毕竟东方苍天在这三百多年里始终处于无主的状况,这些仙境之间的恩怨颇为复杂,一个处理不好,便有可能生出乱子。

    在守了一些时日,确定月夜见尊暂时无心再起纷斗后,风魂便带着钟化、红线、隐娘赶回了大荒境,同时还带上了许飞琼和龙格,却将南宫诸健、援梁以及近三分之二的兵将留在这里,以采石岛、合虚境、大言仙境为三角组成防线。

    同时留下的还有孙灵秀和被她召集来的天师道,虽然他很想让孙灵秀陪在自己身边,但南宫诸健和援梁身边确实也需要一个像孙灵秀这样的军师。

    灵凝、慧红、浴月等人看到他们师徒三人都平安无事,连许飞琼也跟了过来,自是一阵高兴,而风魂回到大荒境的第一件事,便是直接派人将彭遵枭首示众,却没有理会一些人继续追查是否有更多内奸的建议。

    事务虽然变多,好在有郑老和钟化帮忙,却也有条不紊。

    既然风魂已经回来了,灵凝自然也就清闲下来了,虽然她这几日原本就只是在名义上代风魂镇守大荒境,真正处理事情的都是郑老和焰华仙子,但样子也是要做做的。

    于是,风魂便与焰华仙子一同选好礼物,让灵凝带着隐娘、浴月,跟随焰华仙子一同前往猗天苏门阁。虽然金德王两位小姐的芳辰其实还没有到,但各地的仙人基本都已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苍天,让灵凝她们早点儿去,一来可以让她们散散心,二来也可以早点弄清楚金德王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郑袖儿死缠着想要跟她们一起去,风魂想了想,觉得就算金德王真的站在伊奘诺尊那边,最多也就是给她们看看冷眼,不可能在他自己举办的盛典上为难她们,在征求了郑老的意见后,也就让她跟去了。

    红线见大家都去了,于是也想跟去凑热闹,结果被师父直接否决,郁闷了好一阵。

    当然,灵凝只是暂时代表风魂前去拜谒金德王,等到金德王两位小姐芳辰来到的前一两天,风魂同样会赶到那里,到时慧红也会跟他一同上路。

    现在他却实在是脱不开身。

    ******

    灵凝和隐娘等人随着焰华仙子何月华一同来到了猗天苏门阁。

    郑袖儿年纪虽小,却是曾跟着爷爷来过这里的,浴月曾做过一段时期的大荒境玉女,以前也曾来过几次。

    灵凝和隐娘却是看得目瞪口呆,实在是没想到天地间竟还有这样一处所在。

    进入仙境,是一个巨大的城市,极尽繁华和富丽。街上人来人往,身材矮小的周侥民,高大魁梧又长着妖脸的白垩族,还有其它各形各貌的人,在这里都能看到,便是人间界大唐都城长安,也不见得有此处繁华。

    在城市中间,一座巨大的阁楼穿天而起,周围彩云缥缈,焰华仙子告诉她们,这阁楼一共有十三层,每一层都等同于一个城市,普通人最多只能待在最底下三层,而越往上,所住的人身份越高。

    最顶的两层“朝元阁”和“丹凤阁”则作为王宫使用。

    虽是仙境,但放眼看去,有不少却都只是凡人或是一些怪异的种族,隐娘发现修道之人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的多,散仙之类的人物就更少了。

    何月华说道:“真正的修道之人喜欢的是清静,如何会愿意呆在这种喧闹的地方?此处虽是仙境,在仙神眼中,其势利浮躁跟人间相比,也没有多大区别,甚至还更过之。金天氏一族经营此间已有数千多年,早已自成一国,制度森严,尊卑有分,你们把这里看做是另一个长安,也就是了。”

    灵凝从未到过这般喧嚣的地方,极是兴奋,乘着彩鸾飞来飞去,又道:“我还以为玄天境是仙界有名的几个仙境之一呢,现在觉得,跟这里比起来,除了景色更美之外,既没有这里人多,也没一处比这里好玩,哼,爹爹还总是喜欢把我关在那里,不让我乱跑。”

    何月华笑道:“不可这样去比,玄天上道境不但是天界最大的几个仙境之一,又有不知多少的仙神居住在那,只是他们不会像这里一样聚在一起罢了。如果单以繁华来看,大荒境也比不得这里,但仙界中许多人只知有大荒境,根本不知道苍天里还有一个猗天苏门阁。”

    灵凝撇着嘴,她总觉得这里显然比玄天境和大荒境那种地方好得多。

    隐娘却道:“师姐,我想这就跟人间一样。虽然长安和洛阳极是热闹,但在修道之人眼中,王屋山才是真正的人间第一洞天。”

    何月华道:“金德王之所以能够有资格邀请众多仙神前来,并不是因为这猗天苏门阁有多热闹,不过是因为他们金天氏一族在这数千年里,亦出了不少修行深厚的仙人,在灵霄宝殿、雷庭、天齐仁圣天宫俱都有人任职罢了。就算如此,来的也基本上都是散仙一流,真正有身份的仙人,都不会亲身赴会,最多派个身边人来应付一下便是。”

    又向灵凝说道:“金德王替他的两个女儿举办成人典礼,其实也就在这东方苍天里算是一件大事。如果是你爹爹替你的芳辰举办盛典,遍邀群仙,那只怕连王母娘娘都会亲身赴宴,更不用说其他仙神了。”

    隐娘深深点头。当日在香惠别院时,灵凝只不过是要搬家,便有不少仙神跑来送礼,连三真太上府的太真夫人、和紫微大帝的女儿清莲公主这两位帝姬都来凑热闹。灵凝身为玄天天尊的女儿,她的公主身份可是天庭册封的,等级自然不同。

    灵凝哼了一声:“爹爹才没那么好心呢,他最怕热闹,家里多来了几个客人,他都觉得头疼。”

    何月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又想到一事:“咦,浴月和袖儿呢?”

    隐娘伸手一指:“在那儿。”

    原来那两个家伙早就兴奋地跑到那些摊子上乱叫乱跳去了。

    何月华摇头失笑,正要带着灵凝和隐娘过去,头上忽地一片昏暗,却是数百名手持长戈的战士骑着英招往众人头顶飞过,这些战士俱是满脸怒气,杀气腾腾。

    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一时间,满街上的人都在议论纷纷,过了好一阵,才慢慢安静下来。

    灵凝向何月华问道:“我们现在就要去向金德王投贴么?”

    何月华见灵凝似乎也喜欢热闹的样子,知道一旦被金德王奉为宾客,就难免有更多拘束,于是笑道:“也不用太急,既然大家都是难得来到这种繁华所在,那不妨先找个客栈住下,再一同到处逛逛,过一两日再去见金德王好了。”

    灵凝听到可以在这逛一逛,自是高兴,她从小到大基本就没有下过凡尘,何曾见过这样热闹的地方?隐娘也没有太多意见,一旦皆听何月华的安排。

    她们找上浴月和袖儿,一边逛一边去寻找客栈。这里毕竟是仙境,连卖的东西也与人间不同,符文咒纸,各类神兵,云光绣衣,甚至还有许多用来骑乘的神兽。

    “那是什么地方?”灵凝指着一座阁楼,里面莺歌燕舞,不断传在娇笑之声,又有几名秀美的女子倚楼巧笑,还不时冲路人抛着媚眼。

    何月华啐了一声,浴月红着脸扭开头去,西海同样也有这样的地方,所以她自然认得。隐娘睁大了眼,只觉得无法相信,她虽是官家小姐出身,却毕竟从小呆在人间,不像灵凝对俗尘一窍不通,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天界竟然也会有这样*的所在。

    灵凝却根本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觉得里面像是很好玩的样子,道:“我们进去看看?”

    郑袖儿立时响应:“好嘞。”

    一大一小两个丫头正要往里闯,浴月和隐娘早已跳了过来,拉着她们就往远处走。

    何月华好笑地跟着她们。

    灵凝还是没有明白过来,疑惑地问:“那个地方不能进去么?”

    浴月道:“那种地方,是只有男人才能进去的。”

    隐娘红着脸,怯声道:“进去的男人也、也都是坏男人。”

    浴月想了想,小声道:“风魂哥哥一定进去过。”

    隐娘急道:“师父才不是那种人。”

    想一想,又觉得这话还真说不准。

    师父不是那种人……那谁才是?

    灵凝还在那问着:“为什么不能进去?为什么啊为什么?”

    ……

第十三章 遇小方隐娘中魇法

    大荒山的夜晚,就像是淡紫色的梦。

    风魂独自站在接近山顶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本是他与木公初次相遇之处。

    他在那片幽暗间凝视着手中的青阳紫煞刀。

    刀身散出的紫气,与天空紫云洒下的萤光融成了一体。

    大荒山的夜晚,就像是淡紫色的梦。

    风魂独自站在接近山顶的一处空地上,这里本是他与木公初次相遇之处。

    他在那片幽暗间凝视着手中的青阳紫煞刀。

    刀身散出的紫气,与天空紫云洒下的萤光融成了一体。

    虽然这紫煞刀已比他最初所用的青煞刀更具锋芒,而他对青阳之气的运用,也比以前熟练了许多,但有些问题,仍是未能解决。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持久性。

    在与月夜见尊那一仗中,他全力杀敌,又与天之琼矛硬碰了一记,事后只觉得全身燥热,又重演击退沙之守鹤时的那番情形。而援梁与红线一个手持东海秀霸剑,一个御着紫绡剑,与月夜见尊的天之琼矛硬碰的次.数比他更多,事后却不至于像他这般,由此可见,他以青阳之气具现出的紫煞刀,与天之琼矛和分天四剑那种级别的神兵还是不可比的。

    不过,红线的紫绡剑在仙界明明毫无名气,却也能硬抗天之琼矛而丝毫不损,确是出乎风魂的意外。不管怎么想,紫绡剑都有一些其它仙剑所不具备的神奇之处,在风魂带它下山时,它分明还是寻常仙剑的模样,佩在红线身边,却自己变成了红色,剑身还多出“紫绡”二字。

    如果让红线以后改穿别的颜色的衣服,不知道它会不会也变成别的颜色?

    要是红线不穿衣服呢?

    风魂想像着那俏徒儿不穿衣服的样子,然后发现,真要是那样的话……紫绡剑会变成什么颜色显然就不是重点了。

    不妙,再想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他持刀乱劈,劈出无数刀影,一通下来,虽然比在那一仗时更尽全力,却丝毫不觉劳累。由此可知,当时真正让他差点虚脱的并不是体力的消耗,而是自身青阳之气的外泄。平常时候,他自能将青阳之气凝在自己周围,然而一旦与敌人的神兵利器对撞时,要想做到青阳之气丝毫不外泄,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沉思间,身后有幽香传来,他转过身去。

    出现的是女儿国六公主龙格。

    龙格手捧果盘,站在淡紫色的夜光下,见风魂看了过来,脸上一红,文文静静地垂下头去,柔声道:“我、我见少主忙了一天,晚上还在这修行,所以、所以摘了些果子……”

    风魂见她身穿一件绛衣,眉如弯月,面若桃花,再回想到曾在长白山看过她那美妙动人的*,心里不由生出一阵怜惜。明知道她是真心实意喜欢自己,自己却只是想着该怎么利用她,确实是有些对不起她。

    风魂暗叹一声,接过果盘,将其放在旁边的木桩上,拉着她在草地上一同坐下。龙格低声问:“我有没有打扰到少主?”

    风魂笑了笑,道:“任何时候,我都不讨厌有美女来打扰我。”

    这话等于是夸龙格漂亮了,她自然不免又喜又羞。虽然风魂在长白山时“勾引”过她,但这些日子,风魂既没有与她说上几句话,也没有抛下别人前来找她,虽然知道风魂事忙,但她心中仍然又是酸楚又是难过,担心自己已经被他讨厌。

    明明想要找风魂问个清楚,却又害怕听到自己根本不想听到的回答,她就在这样的复杂心思中等了过来。有时看到许飞琼、慧红等人与风魂有说有笑的,有心插上几句,却又终究脸薄,时间一长,反而觉得风魂定是在故意疏远她,无人之时,自不免暗自垂泪。

    直到今晚,她见风魂独自一人在这,犹豫许多,终是鼓起勇气寻个借口走上前来,只想着若他对自己放下脸来,那就必是讨厌我了,与其继续留在这作贱自己,让人看轻,倒不如去寻个无人之处自尽算了。

    结果风魂的反应却是让她欣喜。

    风魂自然不知道她差点动了轻生的念头,其实作为一个男人,绝不可能会讨厌像龙格这样一个温柔婉约并且喜欢自己的美人儿,之所以没去亲近她,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曾一直想着要利用她,心中多少有些歉意,另一方面也确实是因为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虽然有钟化、郑老、许飞琼、红线等人替他分担,但大荒境百废待新,有不少让人头痛的事。就算难得有些空闲,也多是花在提高自己的修行和神通之上,毕竟跟高天原的休战不过是暂时的,谁也不敢肯定下一战将会在何时爆发。

    他将龙格轻轻搂住,给她一些慰怀,龙格心如小鹿般乱跳,如弱不禁风的花儿一般偎在风魂怀中。

    当时在长白山时,风魂只想着利用龙格,虽然知道她的美貌,却没有多少在意。现在女儿国已经依附于他,他没必要再刻意地“勾引”龙格,却反而觉得这样一个美人儿,实是让人心中怜爱,舍不得将她放开。

    “可惜近来事情实在太多,”他微笑着,“否则,我真想天天晚上都这样搂着你。”

    只要不被许飞琼给劈死就行,他想。

    龙格听他这般说,自是喜得连本就有若月牙儿的眼睛更是弯了起来,她道:“少主可有什么事是能让龙格分担的?龙格、也很想像飞琼姐姐一样帮助少主。”

    风魂心中一动,不由想到自己刚才所思考的难题,再联想到她们女娲后裔的特殊体质,心想:“我何不让她助我修行?”

    想到这里,他低声在龙格耳边如此这般一番,龙格听得心跳加速,脸儿俏红,低声道:“这、这真的能够帮助少主你修行吗?”

    风魂轻摸着她的脸:“就算没有帮助,我也喜欢让你这么做,你肯么?”

    龙格没有回答,而是带着羞意主动掀起风魂的衣袍,替他解开裤腰。那早已生出雄风的东西呈露在她的眼中,让她备感心怯。她抿了抿唇儿,颇有些为难地看了风魂一眼。

    风魂微笑地看着她,眼睛中带着鼓励。

    龙格小声地道:“龙格的体质有些特殊,这、这样真的不会害了少主么?”

    风魂笑道:“放心吧,不会的。”

    龙格咬了咬下唇,这才下定决定,将小口张成圆形,埋下头去。

    虽然这是一个无比香艳和美妙的事儿,但龙格的体质实在是过于奇特,在她的小嘴被堵塞的那一瞬间,两人的元阳元阴便自自然然地互相贯通,一道吸力便通过这无形桥梁,将风魂的真阳通过她体内那条常人根本没有的阴脉,往她的内牝扯去。

    风魂不敢大意,赶紧用出太乙白玉轮。他的自身元气早已跟青阳之气合二为一,一边将真阳阻住,令其毫不外泄,一边用青阳之气探往龙格内牝。在那处,龙格的真阴旋成涡流,差点便将他的青阳之气全都旋入其中。

    他让青阳之气在龙格内牝附近流动,一边尽全力对抗着那强大的涡流,一边分出心念,用话语指点龙格,教她该如何吞吐吮吸,并将温润的香舌也派上用场。龙格的服侍让他的身体陷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之中,而与其同时,他还不得不控制住自己的心神,避免自己失陷在这无可言喻的舒服中,一不小心被龙格的内牝吸光真阳,精尽人亡。

    这实是对他体魄和精神的双重考验,其艰险之处,简直比跟月夜见尊的战斗更加惊心动魄。

    只有将自己置身在最危险的处境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提升自己的精神力,同时还提高了自己控制青阳之气的能力。

    居然能想出如此香艳的修行方法,他真的很佩服自己。

    只是这种方法实在是太耗心神,渐渐地,他便有些吃不消了。

    这时,他心中再次一动,忖道:“这种方法虽然能够锻炼精神力及一心多用的能力,但在对敌时,如果也这般一心多用,终是不免受到影响。这些女娲后裔之所以能够吸人真阳,实是因为她们的真阴在内牝间自成涡流,生出常人无以抵御的吸力。如果我也能在自己体内模仿出这种涡流,岂非就不用再担心青阳之气外泄?”

    想到这里,他立时将部分青阳之气压缩在自己的丹田下方,并模仿着龙格内牝处的真阴,先是令其慢慢转动,再越旋越快,一道同样的吸力在他的体内生出,与龙格相互抵消。而他则放开心神,让这道涡流自行转动,全心全意地享受着男性部位传来的温润摩擦和美妙触动。

    他将手伸入龙格的绛衣内,抚摸着她胸前那对玉兔,同时心中生出喜悦。

    他知道自己已经找出了彻底解决青阳之气在对付敌人时容易消散的办法。

    ……

    ******

    灵凝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身边像是有人坐着,也没有多注意,翻了个身准备再睡,忽然又觉得像是有些不对劲的样子,赶紧回过头来。

    天还未亮,坐在那儿的人身对着她,一身白袭,好像女鬼一般,立时吓得叫了一声。

    那“白衣女鬼”也被她吓到了,跳下床,转过身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灵凝这才看清她不是女鬼而是隐娘,惊魂未定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隐娘,三更半夜的不睡觉,还坐在这儿吓我,真是的。”

    隐娘又好气又好笑:“二师姐,你才好好的把人吓一跳呢。我本就是在打坐休息,你却突然叫了起来,好像见到鬼一样。”

    灵凝红着脸,知道是自己大惊小怪了。她自己自幼失了双腿,无法走御剑的路子,再加上本就是天仙,日常并不用像红线和隐娘那样炼气存神,也就很少打坐。而像红线和隐娘这种炼气之人,基本上都不用睡觉,夜里都是坐在那儿运气练神。

    虽然是师姐妹三人,但灵凝所学基本上都以仙术为主,再加上她不像师姐和师妹,总是会有遇到敌人的机会,她一个玄天帝姬,时时被人保护着,学到的东西基本都用不上,虽是天资过人,仙术学了不少,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不算是厉害。

    她平常也都是一个人独睡,从不曾像今晚一般住在客栈里,因此半夜醒来发现身边坐着一人,不免吓了一下。

    想要和被再睡,偏偏睡不着了,于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用仙术弄了些光线,四处乱看,又盯着小师妹看。隐娘原本已回到床上坐着,准备继续打坐,被她这么盯着,哪里还坐得安稳?回过头,见二师姐穿一件桃红心衣,露出香肩,睁大眼睛颇为无聊的样子,不由笑了一笑,干脆也脱下外裙钻入被中,陪她聊天。

    两个少女一个长期住在天上,一个从小呆在人间,所说的东西多半彼此并不知道,反得聊得新鲜起劲,而虽然这些日子一同在大荒境中早已彼此熟识,毕竟不曾像现在这般独自二人在夜半私语,说到有趣之处,更是互相推搡,娇笑不止。

    隐娘心知这位师姐虽然未曾学习御剑,但在仙术和遁法等处,却是远远胜于自己和大师姐,甚至连师父都有所不及。大师姐与自己都是各学一套御剑之道,师父平常却是把整个天书都扔给二师姐,让她爱学啥便自己学去。

    近来隐娘也想学些奇门遁甲这一方面的东西,只是师父太忙,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扰他,于是便趁这机会向二师姐请教,灵凝自是无所不言,又将师父放在她这儿的太乙天书取出来,教了隐娘一些仙术。

    隐娘同样也是天生慧根,虽然比不得灵凝身具烛龙离火和太阴玄寒之气,却也同样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许多东西很快便了解了其中道理。

    不知不觉又翻看到天书中记载的太乙白玉轮,两人都想到师父时常借着这个功法的名义来亲吻自己,不由一同飞红着脸。而在太乙白玉轮的心法中,还有一些涉及“周公之礼”的地方,两个少女自然不敢多看,便翻了过去。

    猗天苏门阁位于苍天之中,天亮得较早,等何月华进来时,两个少女依旧并排躺在床上兴奋地说着。

    天亮后,她们随着浴月和郑袖儿一同乱逛,灵凝只觉得处处惊奇,什么东西都无比新鲜,她乘着彩鸾飞来飞去,到处看个不停,好在这个地方本就是仙境,各种神兽都有,还有许多剑仙御剑而过,自也没有人会去关注太多。

    灵凝对那些事物虽然好奇,但毕竟行动不便。隐娘比较喜好清静,逛了一阵,觉得这里虽是仙境,但除了人与物有所区别,其热闹喧嚣与人间的闹市也没有什么不同,远不如大荒境那般灵气独钟,甚至还比不上人间的苍梧山,渐渐地也就没意思了,只是闲来无事陪着二师姐罢了。

    浴月和郑袖儿却活泼得多,到处乱钻,连何月华都难以看住她们,只好跟着她们不放。灵凝见她们一忽儿便跑得远了,赶紧追了上去。

    隐娘摇头失笑,不急不慢地跟在后头,心想她们也不至于跑得太远,最多御剑去追便是,反正这里御剑之人亦有不少。

    正想着,地面隐隐传来震动,却是两个身高数丈的巨人经过,惹得人人避让。

    却有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

    男孩个子太小,两个巨人又走得太快,眼看着其中一个便要将其踩在脚下,隐娘心中一惊,御着剑光急掠过去,抱了男孩飞开。

    那巨人低下头来瞪了他们一眼,虽然知道自己差点踩到人了,却也没有道歉,反而朝那男孩骂道:“没长眼睛啊?”

    隐娘心中气恼,正要出声,两人巨人已自顾自地走了,再看看周围的人,也全都无事一般。她暗叹一声,对这样一个所谓的仙境更是失望,看来天上人间,有时候也没有什么太多不同,又想道:“师父本是想让我跟着二师姐来这里散散心,但要是早知道是这样一个所在,我还不如留在大荒境呢。”

    这时,灵凝乘着彩鸾飞了过来,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隐娘不想让二师姐担心,随意地解释了一下,然后把男孩放了下来,关心地问他家人在哪,有没有被吓到。

    男孩却反而笑了起来,眼中灵光闪动,神情也颇为神奇:“我是没事,姐姐你自己小心些才是。”

    说完还冲灵凝笑了一笑,扭头便跑,一忽儿就闪入人群中,没有影儿了。

    隐娘倒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转过头来,却见灵凝正睁大眼睛看着男孩消失的方向,一脸疑惑,不由问道:“二师姐,你怎么了?”

    “刚才那个孩子,”灵凝用手指轻按着自己的香腮,细细思索了一阵,道,“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的样子,却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隐娘知道二师姐虽是玄天的公主,其实真正认识的人并不多,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两人一同去找不知窜哪里去的浴月她们,走了几步,灵凝忽又问道:“隐娘,你的脖子……”

    隐娘怔了怔,将左手往脖子侧面抹了一下,却发现那里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口子,溢出血珠。她心中惊异,竟是想不起自己这里是在什么时候弄破的,心中实实有些纳闷。

    就在她们前去寻找浴月和郑袖儿的时候,却不知刚才的那个男孩已经离开了猗天苏门阁。

    他摇身一变,化作苍鹰穿过一重重云雾,直至来到东极山附近的一个孤岛上。

    落在岛上,再次一变,又变作一个俏皮的少女,娇巧玲珑,轻灵可爱。她蹦跳着来到岛中央的一座石屋内,那里正有一个阴沉的女子等着她。

    “青耕姑姑,给。”少女将手中的一个琉璃小瓶递向那个女子。

    小瓶内盛着几滴殷红的血珠子。

    那女子接过小瓶,缓缓走到挂在墙边,一个木制小人钉在那里,小人上还挂着一张纸条。

    纸条上写着三个字——“王妙想”!

    那女子将瓶中的血珠子滴在小木人上,退了一步,口中发出古怪的声音,只见小木人上黑斑闪动,只一会儿,纸上的字迹便已自行改变。

    那女子盯着纸下重新显露出的字迹,脸上现出阴毒的表情,冷冷地道:“聂隐娘果真就是王妙想,”

    少女讶道:“王妙想不是已在苍梧山被紫光夫人逼得自散三魂七魄,形神俱灭了么?为何又会转劫成聂隐娘?”

    “能当着紫光夫人的面暗中护下王妙想的,自然只有王母娘娘。”青耕夫人恨恨地道,“那些人将此事告诉我时,我原本还有些不信,想不到却是真的,只怕聂隐娘的来历,在瑶池中有不少人都是知情的,只是瞒着外人罢了。”

    少女笑道:“想来她们也不是要瞒着外人,不过是想瞒住紫光夫人一人罢了。不过在我看来,就算紫光夫人现在知道了王妙想魂魄未散,应该也不会再去为难她。”

    “这样也好,”青耕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壁上的小木人,道,“杀夫害子之仇,就由我亲自来报好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缓缓钉在小木人的心口处。

    少女见青耕夫人已准备施展祭魂恶术,脸上虽仍带着笑意,心里倒是忖道:“薛红线,你不要怪我,我可不是有意要害你师妹的。”

    又想道:“师父要是知道我又在背后帮青耕姑姑害人,只怕非得把我逐出师门不可。”

    ……

第十四章 大荒境风魂封显圣

    隐娘躺在床上。

    灵凝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飞了进来,隐娘在路上的时候,突然心口发痛,几乎要昏倒在地,实是把灵凝也吓了一跳。

    “这是浴月熬制的玉制人参百转液,”灵凝道,“她让你趁热喝。”

    隐娘轻声道:“这、我又不是病人……”

    “你就喝了吧,”灵凝道,“我听师父说过,浴月姐的炼丹制药之术可是我们的太乙师祖亲传的,大荒境里的那些仙丹妙药基本上都是她以前在那儿当玉女时炼制的,虽然师父和浴月姐都爱吹牛,但焰华仙子也这么说,应该不会错的。”

    隐娘心中好笑,想:“二师姐怎么也跟大师姐一样?就算师父真有不好之处,身为弟子也该为师长讳,不该就这样口无遮挡的说出来啊。”

    想是这样想,不过师父自己都不把这种事当一回事,她作为一个懂礼貌的小师妹,自然也不能去劝说师姐,于是道:“师姐,我真的没事,只是大约有些累了……”

    “胡说,”灵凝道,“你和我不同,你学的本就是炼气之道,哪有这般容易就病倒的道理?你要是不肯喝,那我就让焰华仙子回大荒境去通知师父……”

    隐娘生怕灵凝真的那样去做,赶紧道:“师姐不可,师父事本就多,没来得为了这样的小事惊动他。”

    灵凝道:“那你就喝药。”

    无奈之下,隐娘只好端过碗将浴月亲手熬制的玉液喝下。也不知这液是用哪些材料炼出的,清香四溢,一入口中便自行渗入各处经脉,让她如沐春风一般。她摸了摸心口,果然觉得这里的绞痛好了许多。

    灵凝紧张地看着她。

    隐娘笑道:“已经不难受了。”

    灵凝道:“真的吗?”

    隐娘道:“真的。”

    灵凝凑上去,托住隐娘的脸,道:“你把嘴张开。”

    隐娘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怯声道:“师姐,你难道是想……”

    灵凝道:“我用白玉轮替你查看一下……”

    隐娘脸一红,将碗放到一旁,身子缩入被中,嗔道:“师姐你也是个女孩子,哪有女孩子对女孩子用白玉轮的?”

    白玉轮本就是上乘双修术,阴阳交感为之双修,两阴的话,当然双修不起来。灵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故意捉弄一下隐娘罢了,见隐娘羞得钻进被窝,自是罢手。只是想了想,又有些不愤,道:“真是没道理啊没道理。”

    隐娘钻出一个头来,道:“什么没道理?”

    灵凝道:“我是说,这个太乙白玉轮好没道理,如果师父在这,他就可以吻你嘴儿,我在这就不行,你说,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隐娘听得脸红,于是掩嘴笑道:“二师姐既然想亲人嘴儿,那等师父以后收下男弟子时,二师姐再去亲他好了。”

    灵凝啐了一下,将手伸入被中去挠隐娘腋窝,隐娘躲避不得,只好讨饶。

    喝了玉液,休息了一阵,隐娘的身子果然康复了,心口虽还有些隐隐发痛,但她不想让人担心,也就强说无事。只是这场病实在是有些毫无来由,她自查五腑和经脉,也看不出哪个地方不对劲,于是想或许是自己这些日子在修炼时太过心浮气躁,某个地方出了差错,多休息两天也就是了。

    又请灵凝和浴月她们回去后不要将自己无故病倒的事告诉师父,灵凝等知道她不想让风魂担心,也就一同答应下来。

    见隐娘真的无事,几人也就放下心,灵凝和浴月虽然还想到处逛逛,但焰华仙子觉得还是正事要紧,这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许多不堪之处其实还不如人间,如果贪玩误事就不好了,于是便亲往朝元阁投了贴。

    金德王这才知道玄天帝姬竟来到了猗天苏门阁,赶紧让王后领着金天春静、金天秋野两个女儿亲自来接灵凝等人移居至最顶层的丹凤宫。王后为人贤淑,端庄稳重,春静儿在这方面也有些像她母亲,秋野儿却调皮得多,很快便与浴月、郑袖儿混个熟稔。

    几人早就知道金德王的两个女儿是双胞姐妹,此时见面,看果然是长得一般无二,皆如皎花照水、体态娇巧,如果不是一个穿着蓝衣,一个穿着翠衫,只怕根本没人分得出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春静儿、秋野儿都只是在这猗天苏门阁算是郡主,灵凝却是真正的天界帝姬,级别不同,王后对灵凝自是不免殷勤,春静儿也随着母亲,没有什么异样,唯有秋野儿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不太高兴,落在后头时,偷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断了腿的残废,有什么好神气的?”

    她虽觉得自己是在自言自语,隐娘却在无意中听入耳朵,明里虽不好发作,对秋野儿却实实地讨厌起来。

    丹凤宫位于猗天苏门阁十三层中的最顶层,自有云梯通往那里。由于灵凝身份特殊,金德王自是将她视作贵宾,但她自己却不太做得来这些事儿,只能万事都听由焰华仙子安排,王后看出灵凝不谙世事,心思单纯,便让更知礼仪的春静儿陪着她,安排灵凝等人在用于接待贵宾的天香馆内住下。

    休息了两个时辰后,金德王便派人通知,说要接见她们。

    路上时,灵凝见隐娘手抚胸口,有些难受的样子,自是小声挂问,隐娘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让灵凝操心,只说自己无事。

    在一座华美的殿中,她们见到了金德王。

    金德王虽然年老,举止间却自有威仪,在他身边,还陪同着一位将军,身穿青袍,腰佩宝剑,乃是在猗天苏门阁被人呼为剑圣的第一武将李逻。

    春静儿跟秋野儿也陪在殿中。

    灵凝虽是玄天帝姬,却是代风魂前来。而风魂虽然已是事实上的大荒境之主,但在天界中还未有正式的仙职,金德王自然也不能接待得太过隆重。事实上,对于该如何接待灵凝,实是让金德王和他底下的文官们头疼了好一阵,最后才决定由王后和两位公主出面,既回避了太过正式和繁琐的礼仪,又能够让人看出猗天苏门阁对这位玄天帝姬的重视。

    在来这里之前,灵凝便已受到焰华仙子的教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早已演练过几遍,倒也没有不妥之处。先是送上礼物,提前祝贺春静、秋野两位公主的芳辰,又告诉金德王她的师父在盛典上必会亲身前来祝贺。

    至于东方苍天当前的形势,灵凝则提也不提,仿佛自己纯粹就是为了贺喜而来。

    金德王在猗天苏门阁的王位上坐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老道之人,也不露口风,无非就是说说客套话,让灵凝等人在此间尽情游玩,又让春静儿和秋野儿陪同灵凝四处走走。这些官话套话,焰华仙子听得多了,自是不觉什么,陪在灵凝身后的浴月和郑袖儿却实是无聊得很,只是她们都是以灵凝身边玉女的身份跟来,无聊归无聊,也只好等着。

    隐娘虽然不像灵凝那样身份特殊,但她同样也是风魂的弟子,又是灵凝的师妹,自然也受到礼遇。金德王与灵凝客套完,自不免又向隐娘说了几句,谁知隐娘却定在那里,也不说话,仿佛根本没听到一般。

    金德王还以为隐娘的性情本就是如此,笑一笑也就了事,春静儿和秋野儿却不免露出不满之意。

    然而更为惊讶的却是灵凝和焰华仙子,如果是红线在这,做出这种失礼的事她们或许还不奇怪,但隐娘却一向都是知书达理。灵凝看向隐娘,见她定定的,好像很不对劲的样子,不由担心地问:“隐娘,你不舒服么?”

    话音未了,隐娘却猛然睁大眼睛,御出飞雪剑,一剑便劈向金德王。

    如此异变,自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金德王身后的剑仙李逻哼了一声,祭出剑光阻住飞雪剑。

    灵凝失声道:“隐娘,你……”

    隐娘却像是疯了一般,一跃上前,接回被李逻击飞的仙剑,身子一旋,幻出无数剑花。李逻面色凝重,闪到金德王面前,以剑气化作无形屏障。

    一众侍卫早已拥来,将隐娘团团围住。灵凝担心隐娘受到伤害,将玄天绫一抽,想要飞过去助她,却被焰华仙子伸出手来强行按在那里。而浴月和郑袖儿更是不知所措。

    焰华仙子朝灵凝摇了摇头,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何会突然生出这种事端,但这里毕竟是金德王的地盘,如果连灵凝也参与进去,不但救不了隐娘,只会连她自己也陷身进去,惹出更大麻烦。

    灵凝看去,见隐娘虽然不断击出剑花,却未能突破李逻的防线,反而是她自己的剑势越来越乱,神情呆滞,身子颤抖不止。

    李逻再次冷哼,飞剑祭出,将隐娘的飞雪剑击得抛飞,插在一根梁上。

    隐娘却没有再将飞雪剑召回,而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李逻皱了皱眉,正要令人将隐娘擒下,隐娘自己却已身子一震,倒了下去。

    ……

    ******

    身处大荒境的风魂自然不会知道隐娘在猗天苏门阁已经出了事。

    对他来说,要头疼的事本就有不少,而其中最让他担心的不是灵凝和隐娘,而是许飞琼。

    在灵凝她们离开的第二天,天庭便已派了太岁部下的开路神前来宣读玉帝旨意,将风魂封作了东方苍天的巡天神将。这对郑老和钟化等人来说,倒也不算是什么意外,天庭既已默认了风魂继承大荒境的资格,又有钟化和何月华等大荒境一众仙官神将联名上书,天庭给风魂一个神职,也是很正常的事。

    巡天神将在天庭虽然算不上是多大的官衔,却意味着风魂有了“维护苍天秩序”这一名正言顺的权力,等于便是承认了风魂在苍天上的势力发展。

    而真正让钟化等人惊喜的,却是玉帝旨意中,又将风魂封作了“东天青元显圣真君”,赐八龙绵衣和神玺玉制章,以及金阙玉芝、流明金英二节咽胎流明神芝。

    其实名头本身只是一个虚衔,食二节神芝,对风魂这种道通已经到了一定阶层的人来说,也只是一个形式罢了。然而真正重要的却是名号中的“显圣”二字,这便意味着风魂不是被封神,而是被封圣。

    肉身成圣在天庭虽然不是没有先例,比如二郎神的“二郎显圣真君”,雷庭亦有一位“雷光护法显圣真君”,连托塔天王李靖最初也是肉身成圣,但这些毕竟只是少数。这就表示风魂就算不经雷劫,不走三官,却已经等同于仙人。

    也正因此,钟华和何月华虽然是上书给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天宫,降下敕旨的却是玉帝。单是封神的话,东岳大帝便有这个权力,而要封圣,却只能由玉帝降旨。封神之人,三界中多了去了,由凡人直接封圣,却无疑是一种殊荣。

    同时,这显然也代表了天庭的一种态度,那就是在风魂与伊奘诺尊的斗争中,天庭就算没有公然站在风魂这一边,至少也是在背后支持他。

    但风魂却实在高兴不起来。

    因为陪同宣读玉帝旨意的开路神一同前来的,还有两位太微天玉女,她们是来“捉拿”许飞琼的。

    直到这时风魂才知道,在许飞琼帮助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守护采石岛的那些日子里,她曾多次接到王母娘娘令她回瑶池听命的懿旨,她却始终没有回去。许飞琼身为昊天金母的座下女仙,却私藏太素赤霄剑,违抗娘娘懿旨,自行插手东方苍天的战事,这些事加在一起,自是惹得王母娘娘震怒。

    明知道许飞琼为他牺牲了这么多,风魂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位玉女将她带走,那种无可奈何的心痛,实是让他难以忍受。现在想来,从一开始,许飞琼恐怕便已知道自己会有这种结果,身为瑶池女仙,却在没有得到王母娘娘的同意下自行干涉苍天事务,这显然是犯忌之事,而王母娘娘对自己的座下女仙和玉女从来都以严苛出名,很难想像许飞琼回到瑶池后,能够平安无事。

    只是担心归担心,他总不能就这样闯进太微天去找许飞琼,真要这样做,那就不是帮她,而是害她了,于是只好在大荒境等候消息。

    除此之外,凌波海上的形势也让他难以放下心来,倒不是伊奘诺尊和他的八百万神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什么也没做。

    虽然郑老和孙灵秀都觉得伊奘诺尊会等到猗天苏门阁的盛宴结束后,才会展开大的行动,却也没指望他们这么安静。现在的情况,就仿佛是月夜见尊和素盏呜尊完全咽下了败给风魂和许飞琼的耻辱,连小规模的骚扰也没有出现。

    风魂很清楚,与他的实力相比,高天原仍然处于绝对强势的一方,伊奘诺尊没有理由如此简单地就任由他在大荒境发展。

    虽然觉得伊奘诺尊在背后必定有着什么别的计划,但他与郑老商量许久,也猜不到对方的打算,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

    那天夜里,他再次出现在大荒山山顶。

    龙格早已等在那里。

    他站在那儿,只是点了点头,不用再做什么交待,龙格便已红着脸来到他的身前缓缓跪倒,掀起他的衣袍,将某个东西含.入口中,发髻随着螓首的前后摇摆不停地颤动着。经过了连续几夜的“学习”,她的经验显然已丰富了许多,不再像初始时那般生涩。

    风魂一边享受着龙格的服侍,一边凝出紫煞刀,并将青阳之气在丹田处聚成涡流。涡流快速旋转,并带动了他体内所有的青阳之气。就连紫煞刀,在表层的烛龙离火之下,亦在以某种方式转动着,表面虽仍然是刀,内中倒更像是电锯一般。

    以往,他将青阳之气聚出刀形后,便让它凝在那里,就好像一支刀剑用精铁铸成后,就无法再进行改变。而现在,他却以体内的那股涡流为动力,带动着紫煞刀内的青阳之气流动不休,这样,就算紫煞刀与天之琼矛那种神兵硬拼,泄出的青阳之气也可以藉由这种流动所产生的吸力马上收回。

    要同时抵抗住龙格的温柔,并控制住体内的气漩,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经过了这么多天的修习,仍有些难以把持,当然,这主要是因为他控制气漩的水平虽然进益不小,但龙格的技巧也在他的指点下益发精妙,让人如同隐入春梦之中,一不留神就不想再醒过来。

    风魂强迫自己将心灵与体魄分开,身体处在阵阵激潮之中,心灵却是空玄幽寂,他连劈数刀,把握着刀势的走向,又对体内气漩的速度和走向不断调整。

    龙格突然一颤,眼带愉悦之色,脸色却骤然苍白。

    风魂立时知道自己的气漩调得太快,竟藉由两人之间的元气贯通把她的真阴吸了过来。他忙用双修心法把龙格的真阴补了回去,免得损害了她的寿命。

    在将龙格的真阴补回去的时候,他的青阳之气与龙格的真阴自是不免轻撞,龙格玉口虽被堵塞,却还是发出了一声快乐的闷哼……

第十五章 战黑羽灵凝失天书

    夜深人静,灵凝在她的房间内默默哭着。

    白日的那场异变已让金德王动怒,虽然碍于灵凝的身份,没有当场对她怎样,甚至连表面上的礼仪也一丝不减,却在事后将她和陷华仙子等人分别软禁了起来。

    而隐娘更是被关入了牢中。

    想到小师妹现在也不知怎样了,灵凝自是心中难过,觉得自己枉作师姐,连自己的师妹也保护不了。

    哭了一阵,她终是冷静下来,想到就算哭到天亮,也是毫无用处,还是把整件事好好想一想,看看隐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灵凝本是聪慧之人,只是涉世不深,一旦遇事便没了主意,现在静下心来,前后细想一番,渐渐地寻到不少疑点,心中忖道:“隐娘是个懂事的姑娘,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当刺客,就算她真的跟金德王有仇,也不会在那样一个场合动手,把我和浴月等人也连累进去。现在想来,她行刺金德王时,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若不是被人下了蛊,就是被人施了什么控制心神的邪术。”

    又想道:“隐娘这些日子一直跟我在一起,她本是辟谷之人,又怎会轻易被人下蛊?这些日子她唯一吃入肚中的,便只有浴月姐熬制的玉液,浴月姐当然不会去害隐娘。以此看来,多半还是有人暗中对隐娘施了魇法。”

    想到这里,暗怨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同时掉了几滴泪珠儿。

    “罢了,”她咬了咬牙,忖道:“最多就是自己也跟隐娘一样被关在牢中,无论如何,我也要去将她救出来。”

    她从窗格处往外偷看,见不少士兵守在外头,不免有些心怯。但因为实在是担心隐娘安危,她终究还是鼓起勇气,先用幻术在房间内安排下自己的影像,在召出一道风来,清风将窗子摇了几摇,而她便借着这道风遁出房间,隐着身形往外飞去。

    她原本还担心自己瞒不过那些守卫,却不知她所学的仙术和遁法尽是太乙救苦天尊所传,又岂会轻易地被他人看破?更何况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太一东皇的再传弟子,却从来没有谁真的见过她使用仙术,在金德王等人眼中,她虽然身份尊贵,却不过是个自幼失去双腿的残疾之人罢了,自然也不会想到她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她只知道隐娘是被关在猗天阁第九层的一座禁牢里,于是潜出丹凤殿,一路小心翼翼,在夜色下一直飞到了第九层。然而猗天阁一共分作十三层,每一层都等同于一个城市,而她又没有什么经验,面对那无数建筑,实不知该如何寻找,只得乘着一朵祥云,隐着身形到处乱飞。

    猗天阁虽然有十三层,但真正繁华喧闹的其实只有最底下的几层,从第四层开始,便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进入,而从第十层起,能够住进去的便只有猗天苏门阁中的王公贵族,又或是身份显赫的宾客。

    从这一角度来说,如果隐娘不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再传弟子和灵凝的师妹,她还没有资格被关在第九层里。

    灵凝在这一条条清冷的街坊飞来飞去,全无头绪,虽曾试着用卦术算过,但金天氏一族不比人间的寻常帝王,像这种地方自是设了不少禁制和阵势,又如何会让人轻易地用卦术算出监牢重地的所在?

    灵凝心中气苦,不由得又自哀自怨了一番,又掉了几滴泪。

    就在这时,脚下传来一声猫叫,她低头看去,见那儿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很神气的黑猫。它蹲在那儿,摇头晃脑地看着灵凝,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

    灵凝落下祥云,落在地上将黑猫抱了过来,一边流泪一边说道:“猫儿,猫儿,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找到隐娘?”

    黑猫在她怀中挣了挣,然后跳到她的肩上,还神灵活现地“喵”了一声。灵凝被它那身猫气弄得脖子痒痒的,咯咯笑了一下。

    然后怪事发生了。

    这只黑猫竟凑到她的身边说话了。

    它说的是……“快逃”!

    灵凝怔了怔,还没明白过来,黑猫已跳了下去,一忽儿便钻进旁边的巷子里,消失不见。

    灵凝赶紧飞了起来,虽然不明白猫儿为什么会说话,但它的警告意味是那般的强烈,让灵凝生出惧意。她乘着祥云掉头飞去,臂上紫绫飘飞,膝下裙脚空荡。

    她的心嘭嘭嘭地直跳。

    忽地,她心神一动,抬起头来,却见在前方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上身穿着裸露双臂的黑色龙鳞软甲,腰下是黑色莲花短裙,裙内只有一条短短的裤儿,小腿和纤足全都露在外头。

    她的手上倒提着一根黑色短矛,背上伸出一对黑色翅膀,翅膀微微拍动,几根黑色羽毛落了下来。

    最让灵凝注意的,是她那张异常冰冷的脸。

    灵凝呆呆地看着这奇怪的黑甲少女,还没等她说话,黑甲少女已是短矛虚刺,一道闪电划破虚空,从矛间疾刺而下。灵凝大惊失色,好在她虽然应变能力不足,仙术终究是学了不少,也没有时间多想,下意识地便使了一个出来。

    一道冰盾现出,将闪电截住,只听轰的一声震响,冰盾破裂,闪电也一同消失。

    黑甲少女冷笑一声,双翅一振,直飞而来,短矛在她的手指间诡魅地转动起来,划出一道道风刃,风刃刮过的地方,现出一条条裂痕。灵凝不敢大意,抽出延祥涤厄玄天绫连施仙术,这玄天绫本就是玄天真武大帝给她用来护身的异宝,非同凡响。

    只是灵凝虽然仙术学了不少,却实在是很少与人打斗,而这黑甲少女的矛影凌厉,招招都想置她于死地。斗了一阵,灵凝已是手忙脚乱。

    一道电光从灵凝的耳际划过,她甚至能够闻到空气被划破的那股焦味。

    心神一乱,眼见又有闪电击来,灵凝吓得身子一倒,从祥云上跌落,又在地上滚了一滚。她怯意已生,不敢再战,想要借遁法逃走,黑甲少女却连这点空隙都不给她,疾飞而来,矛尖直点灵凝心口。

    灵凝早已失了分寸,只是下意识地掏出一物挡在胸口。

    矛尖刺在那东西上,竟未能穿透,虽然如此,灵凝却也被这道冲力震得胸口发痛。

    被她取出的是太乙天书。

    太乙天书从外表上看不过是一道普通竹简罢了,它从灵凝手中脱落,在地上铺了开来。黑甲少女见灵凝已无反击之力,打算就此杀了她,谁知不经意间扫了竹简一眼,一时怔了一怔,仿佛从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灵凝本是自忖必死,没想到对方不知为何竟缓了一缓,她不敢再去多想,将手指在身后悄悄划了一个九宫图,身了一扭,就这样借云遁遁走,连天书也不敢再捡。

    此时,远处已有人听到动静,带着猗天阁的守卫赶了过来。

    黑甲少女缓过神来,发现灵凝已经逃走,也不再寻找,只是用短矛挑起地上的竹简,拿在手中疑惑地看了一眼,双翅一拍,腾空而去……

    灵凝借云遁逃了一路,直至来到一个无人的所在。

    隐娘没有救出来,反而连师父交给自己保管的天书都失去了,她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没用,缩在墙角呜呜地哭着,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才好。

    天色渐渐亮了,来来往往的人也慢慢多了。她在昨夜那场打斗中在地上滚过,发髻已乱,身上也沾了不少尘土,有人见她这样一个断了双腿的肮脏女孩儿缩在墙角只知道哭,心生同情,问了几句,她却毫不理会,于是那些人便在她面前留下一些东西。

    她哭得累了,见面前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又都不认识,也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给她。

    天空中不时有骑着英招的士兵飞来飞去,她猜想这些人都是来搜她的,于是心中赌气,想着就让他们把她抓回去好了,偏偏那些士兵就算看到她,也没有人对她多加注意,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于是她就只好继续哭了。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面前传来“喵”的一声。她抬起头来,却见昨晚那只黑猫不知何时又跑了出来。黑猫坐在那里,做摊手状:“受不了你的,竟然还真的在这哭了一整天。”

    灵凝看了看周围,发现天色果然已经开始黑了。

    她抿了抿嘴,恨恨地看着黑猫:“你、你这个坏蛋,你为什么要害隐娘?”

    黑猫讶异地睁大它的猫眼:“你怎么知道是我害她?”

    灵凝气得伸手抓住它,把它直往地上砸,同时叫道:“哼,不要以为你变成猫我就不认得你了,你是小方,变成那个男孩子骗隐娘去救他的人也是你。”

    黑猫被她砸得七萦八素,赶紧叫道:“喂喂,松手啊,你这个爱哭的傻丫头,你到底想不想救你师妹?”

    灵凝听到这话,才把它扔到地上,用那红通通的眼睛瞪着它。黑猫苦笑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见没有人会注意到它,这才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英俊帅气的少年。灵凝看了看,见她虽然看上去大了不少,却分明就是当年那个总喜欢女扮男装的小方。

    “果然是你,”灵凝恨得咬牙,“你以前害了我还不够,现在又来害隐娘,你、你……”

    “喂,”小方摊手,“又不关我的事,给你师妹用魇的是别人,又不是我。”

    灵凝道:“分明就是你在隐娘身上动了手脚。”

    小方哼了一声,道:“只许她当年一剑将数千生灵斩得形神俱灭,就不许别人找她报仇么?”

    “你说什么?”灵凝呸了一声,“隐娘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她拜在我师父门下,明明才是这些日子的事,也不曾乱杀过人。”

    小方怔了怔,盯着灵凝看了一会,见她模样,登时明白过来,心道:“原来她不知道聂隐娘就是王妙想的转世。”

    灵凝想到小师妹无故遭人陷害,不觉又掉下泪来。

    “好啦好啦,”小方道,“我帮你去救她就是。”

    灵凝道:“你莫要骗我,你要是骗我的话,就……就……”

    小方道:“就天打雷劈?”

    灵凝道:“就让大师姐一辈子讨厌你。”

    小方干咳一声,嘀咕:“这算什么?”

    灵凝道:“不管,你这样发誓就是。”

    “是啦是啦,”小方叹气,“反正我帮你把你的聂师妹救出来就是了。”

    于是,小方领着灵凝,悄然地往飞回第七层去。

    路上,小方不知想到了什么,在那自语自言地道:“我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灵凝问:“什么?”

    “没什么,”小方应了一声,心里却一阵郁闷地想,“青耕姑姑要我帮她害聂隐娘,我心肠一软,就帮了她。结果看到这丫头哭了一天,忍不住又跳了出来要帮她去救聂隐娘。刚做完坏人就去做好人,我这到底算啥。”

    天色渐渐黑了,她们用一同回到猗天阁第七层,小方领着灵凝悄悄地来到关押隐娘的禁牢外头。小方道:“我虽然能够潜进去,但里面设了不少禁制,那些禁制我却破解不来。”

    灵凝抿了抿嘴,隐起身形,道:“你带我进去。”

    小方摇身一变,变作一只蜂鸟飞在灵凝面前,灵凝悄悄地跟着她。禁牢内虽有重兵把守,但小方精通变化之道,灵凝虽然应变能力不足,各种仙术遁法却实是学了不少,两人互相配合,竟一路来到了底层。

    那里只关押着隐娘一人,却有两个女人一直看着,灵凝还在想着该拿这两个女人怎么办,小方早已变回人形,手中拿着个不知什么东西往这两个女人快速一敲,她们便倒了下去。

    灵凝吓了一跳,待到发现她们只是晕倒,这才放下心来。

    她进入内头,见隐娘双手张开,被绑在壁上,神形憔悴,秀发散乱,不禁心中难过。

    她现出身来,轻声唤着隐娘,隐娘虚弱地抬起头来,见到是灵凝,干涸地嘴唇动了动,却无法发出声音。

    小方现出人身,把隐娘放了下来,隐娘滑倒在地,全身虚脱无力。

    “我带你出去。”灵凝落在隐娘身边,重新招了一朵祥云,把自己和隐娘一同托住。

    她们往外潜去,还没走多久,身后便传来一阵骚乱,有人惊声大叫。灵凝知道情形危险,若不尽快带着隐娘逃出这里,只怕大家都会被困,于是干脆咬了咬牙,抽出玄天绫一路乱舞,真往外冲。其间仙术不断,打得那些想要拦截的禁牢守卫狼狈而逃。

    小方见灵凝这般乱打一气,竟没有人能够阻她片刻,不禁暗暗称奇,忖道:“她的本事实在是已经不小了,只可惜完全没有实战经验,难怪她昨晚竟能从黑羽的刺杀下逃了出来,我原本还以为她只是运气好,现在看来,也还是靠了她自己的本领。”

    又想到:“若是被人看到我跟她们在一起,师父面前不好交待,反正出了禁牢她们便能使用遁法,好人做得差不多了,再下去也帮不了什么忙,倒不如由她们自己去吧。”

    于是身子一缩,往别处去了。

    灵凝载着隐娘一路打出禁牢,正要用出风云遁术,谁知全无效果,回头朝小方大叫,小方却又不知跑哪里去了,正自疑惑,早有许多兵将赶了过来,将她们团团围住,其中尽有擅长九宫奇门的妖术师,早已暗用术法闭了生、开、休诸门,令她们无法遁走。

    仙剑李逻排众而出,朝灵凝施礼道:“灵凝公主……”

    “你认错人了!”灵凝大叫一声,扭头便闯。

    李逻摇头失笑,定眼看去,见虽有众将围住灵凝和隐娘,灵凝却左突右闯,又不断地移形换位,竟然就这样一路闯出猗天阁第七层,飞往空中,只是这里毕竟是金天氏的地盘,她虽闯了一大段,围住她们的兵将反而越来越多。

    李逻忖道:“太乙救苦天尊亲传的道法果然非同小可。”

    灵凝身份特殊,李逻只得暗自发出命令,不让底下人真的伤了她。然而似这般围而不攻,根本就擒不住灵凝,而李逻身为在猗天苏门阁有剑圣之称的首席武将,也不愿带着这么多人去对付两个女孩儿,一时间,双方竟慢慢地形成僵持,灵凝虽然闯不出去,别人却也拿她没法子。

    灵凝毕竟自幼失去多腿,学得又多以仙术多主,并非红线和隐娘那种御气之道,斗得久了,香汗淋漓,体力渐渐有些不胜。眼见天色开始发亮,正自焦急,隐娘却在她的身后虚弱地道:“师姐,往底下闯。”

    灵凝往下方一看,见脚下一群群人都在抬头看着,立时明白了隐娘的主意,驾着云朵便往下方冲去。那些兵将只防着她们往外突,哪想得到她们突然落了下去?自是拦截不及。

    李逻暗道一声“不好”,纵身过去,却已太迟,灵凝已载着隐娘一同扎入人群。人群纷纷散开,现出一片空地,然而灵凝和隐娘已经没有踪影。

    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但地面仍是土石筑成,自然也就含有地脉。那些妖术师虽然封住了九宫遁术,却未封住五行遁法,灵凝带着隐娘一落到人群中便借机用出土遁,而猗天阁的最底层本就跟人间的繁华闹市一般,各式各样的建筑都有,一时间,李逻和那些兵将自是无法知道她们躲进了哪里。

    李逻阴着脸,令人四处散开寻找,并发布公告,让人一旦发现这样的两个少女便马上揭发。此处既是仙境,不像人间界那般山水土木连成一遍,单靠五行遁术只能在这境内躲藏,无法离境而去。而那两个少女又人生地不熟,他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她们。

    然而,令他意外的事,不管他如何让人搜寻,灵凝和隐娘都仿佛是凭空消失了一遍,始终没有被人找到……

第十六章 劫春静火烧琳琅坊

    隐娘躺在一张秀美的榻上,旁边香气萦绕,外头人声喧杂。

    灵凝听着外头喝酒劝令的人声,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谁知听到后来,发现其中尽有许多打情骂俏、不堪入耳的话语,不由脸儿羞红,啐道:“难怪那天你和浴月姐把我拖住,不肯让我进来,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隐娘低声道:“这里是青楼。”

    灵凝还是不明白:“什么是青楼?外面好像也没有刷青漆啊?”

    隐娘知道二师姐从小呆在玄天上道境那种正正经经的仙家妙境,现在更是玄天帝姬,像这样的地方自然不会有人跟她提及,只是要跟她解释嘛,其中的污秽之处,她一个女儿家又哪好意思说得出口?

    她只好装作咳嗽,谁知却越咳越是厉害,竟咯出血来。

    灵凝吓得赶紧替她捶背,又见她脸色越来越不好,整个人也失了精神,不由更是担心。

    门打了开来,旋又关上,一个人闪了进来,见隐娘模样,叹道:“这是有人一直在暗处对她使用魇法,这样下去,只怕她难免就此魂飞魄散。”

    灵凝急道:“李先生,难、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了么?”

    这人竟是李太白。

    李白左手执壶,右手执杯,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道:“难,唯今之计,只怕便只有找出暗中施魇之人,在他手上必定有木人草人之类的东西,只有将它抢回来,才能替聂姑娘解魇。”

    灵凝一脸忧愁。

    她学了不少术法,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自然知道魇法的厉害。师父有时惹得浴月生气,浴月也会做个小人,贴上师父的名字然后用针扎用手扯,但那都只是做做样子解解气罢了,就算把她的小木人扎上一万个洞,也不会让风魂掉下一根汗毛来。

    然而暗中对隐娘施魇的人,却是真的要害她性命。

    李白虽然生性不羁,却也知道事关隐娘生死,不敢再开玩笑。他搬了一张椅子坐下,正色道:“任何魇术都是有距离限制的,可以想见,暗中谋害聂姑娘的人就算不在猗天阁内,也绝不会离得太久。而我听你们说,在丹凤宫时聂姑娘竟在魇术的控制下做出违背自身意愿的举动去行刺金德王,要做到这种程度,施魇之人更不可能离得太远,多半他当时也就在你们周围……”

    灵凝怔了一怔,道:“李先生的意思是……”

    李白叹道:“只怕聂姑娘行刺金德王时,那人同样也在丹凤宫中。”

    灵凝抿了抿嘴,隐娘也半伏在床头,强忍着胸口那一阵阵的闷痛,睁大眼睛看着李白。

    灵凝犹豫了一下,道:“这、这可如何是好?丹凤宫那么大,我们又不能光明正大的闯进去找人,就算金德王真的肯让我们搜,那么多人,我们又怎么知道谁才是想要害隐娘的人?”

    “这倒无妨,”李白道,“那人能够对聂姑娘施用魇法,那就必定是弄到了聂姑娘的头发或是鲜血,利用那发血与聂姑娘自身的神秘联系,才能害到聂姑娘。而反过来,我们亦能藉由这种联系将其找出来。”

    灵凝本是关心则乱,再加上自己术法虽然学了不少,但哪一种该在哪个时候用出,却全无头绪。现在被李白这么一提醒,立时反应过来,道:“有了。”

    当下,灵凝便摘下隐娘的几缕秀发,又请李白上街买了一些朱砂龙蜡,用一个下午制造出了魂寻香。这里本就是烟花之地,一来没有人会想到她们竟会藏在这种地方,二来,这个房间本是李白的一位红粉知己所住,有她帮助,也没有人知道这里多了两个少女,躲了一整个白天,倒也平安无事。

    天黑之后,灵凝点燃魂寻香,见大部分的青烟都往隐娘身上飘,却总有一丝飘向了它处,立时便打算沿着那丝青烟寻去。

    此时,隐娘已是昏昏迷迷,让人担心,灵凝不敢再等,只好请李白帮忙照看隐娘,自己借着夜色飞了出去。

    夜风清冷,灵凝乘着云朵,觉得身上有些凉凉的。

    或许是因为她昨晚的那番闹腾,到处都戒备得更加严了,她隐着身形,追着那缕青烟,发现它竟真的是往猗天阁的顶端飘去。

    飞到半空中时,一群兵将杀气腾腾地冲来,把她吓了一跳,差点扭头就跑,结果这些人经过她的身边,却毫不停留。

    她松了口气,忙往上方继续飞去,一直来到丹凤宫附近。这里本就是王后与两位公主所居之处,戒备自然森严,好在灵凝仙术了得,就这样悄悄地潜了进去。

    经过了不知多少处假山玉亭、精致园林,她发现青烟飘进了前方的一座楼阁里,几名侍女路过,她不敢大意,直等这些人离去后,才飞到楼阁的窗户旁,透过那半透明的蝉翼金线彩月纱往内看去,见里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她一手拿着木人之类的东西,另一手则拿着针线往它扎去,而魂寻香分出的那缕青烟,竟是往她手上的那个东西扎去。

    灵凝认出了这少女是金德王的两位郡主之一,只是正值夜半,她穿的是一件胁下打结的缀珠绣月鹅黄色诃子,露出香肩和小腿。诃子同样也是亵衣的一种,单靠这样的打扮,灵凝根本无法分出她到底是金天春静,还是金天秋野。

    但不管她到底是春静儿这是秋野儿,对灵凝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有生以来,她还是头一次这样怒不可遏。金德王以隐娘行刺他为名,将隐娘关入牢中,然而在背后用魇法陷害隐娘的,却分明是他的女儿。

    她破窗而入。

    那少女正是春静儿,她听到异响,诧异地回头,灵凝早已抢过她手中的小人,那小人是用锦缎绣成,内充木棉,魂寻香正往它飘去。

    春静儿被吓了一跳,又见出现的人竟是灵凝,一时没有明白过来,正要说话,灵凝已气得狠狠打了她一个耳光。春静儿倒在地上,吓得不敢吭声。

    灵凝抢到小人,立时又飞了出去,谁知外面早有人发现情况有异,又有几名侍女看见她,惊声尖叫起来。数十条身影雀起兔落,又有一道剑光直掠而来,乃是剑圣李逻。

    灵凝咬了咬牙,掉头又飞入阁内,等李逻带着宫中侍卫赶到时,灵凝已寻着一把剪刀对准春静儿的咽喉,挟着她慢慢走了出来。

    “滚开!”灵凝冲着李逻等人怒叱。

    李逻见她纤手发颤,担心她不小心伤到春静儿,慌忙道:“公主殿下,有话好说……”

    又有几个身影赶了过来,其中一个女孩儿失声叫道:“姐姐……”

    那是秋野儿!

    灵凝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她看来,这些人中根本没有一个是好人。她以祥云驾着自己和春静儿,缓缓往宫外退去,金德王也亲自赶了过来,见自己的女儿竟被灵凝劫住,不由紧紧皱眉。

    灵凝挟着春静儿飞到丹凤宫边缘,李逻等人担心春静儿有失,自是不敢动手。有人在金德王耳边提出建议,金德王点了点头,排众而出,朝灵凝说道:“公主,你的几名同伴……”

    话还未完,灵凝早已伸手一挥,一道冰柱向金德王袭来,金德王慌忙滚开,极是狼狈。而灵凝则趁机带着春静儿飞出丹凤宫,往下直飞。

    金德王不由勃然大怒。他本是想用被囚禁关押的浴月、何焰华、郑袖儿三人去换春静儿,谁知灵凝竟连听也不听,反而要置他于死地。

    他却不知,灵凝不是不想听他说话,而是她太紧张了,又一心认定春静儿对隐娘施魇之事,金德王绝不可能毫不知情,因此一看金德王靠近,便以为他要不顾春静儿性命强行向自己出手。

    夜色弥漫,灵凝挟着春静儿一路往猗天阁的最底层飞去,她只是经验不够,并非人不聪明,现在存了心眼,目地虽是最底层,却在各层之间来飞穿梭,又以各种幻术隐藏身形,那些兵将被她绕得晕头转向,仅有李逻等少数几人能够跟住她。

    李逻虽然紧追着灵凝,却是毫无办法,且不说灵凝自身仙术了得,又一直挟持着春静儿,让他寻不到下手的机会,就算真有机会出手,他也不敢冒着杀害玄天帝姬的罪名。

    就这样又追了一阵,有人叫道:“将军,你看。”

    李逻一抬头,却见丹凤宫竟然冒出火光。他脸色一变,再回过头,见灵凝带着春静儿已不知拐进了哪条巷子,虽然担心春静儿,但丹凤宫无故起火,也不知是不是遇到敌袭,无奈之下,他只好掉过头直往丹凤宫飞去。

    灵凝又绕了一阵,见所有人都已被自己甩开,而丹凤宫不知为何火光冲天,李逻正带着一众妖术师赶去救火。她松了口气,把春静儿推落在地,恨恨地问:“你为什么要害我师妹?”

    春静儿脸色苍白,颤声道:“我哪有害她?”

    灵凝见她不肯承认,更是心中恼怒,正要骂她,却见春静儿突然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身后。

    灵凝心中一惊,猛一转身,一道矛影已直袭而来,瞬间刺穿她的身体。

    祥云碎散,血花飞溅,她摔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上空那身穿黑甲、背生双翅的少女。短矛从她的胸口透了进去,插在地上。

    黑甲少女冷冷地看着灵凝,将手一招,短矛倒退而回,飞入她的手中。灵凝双手撑地,目光呆滞,使劲喘着气,鲜血从她的胸口喷洒而出,春静儿心惊胆战地将她扶住。

    那少女飞在空中,黑色双翅缓缓拍动,矛尖上滴落着殷红的血珠,她的眼中一片冷漠,冷漠中甚至带着一点儿残忍的笑。眼见灵凝居然还活着,那丝笑意变得更加强烈了,她身子一闪,手持短矛俯冲而下,矛尖对着灵凝的咽喉。

    灵凝却猛然抬起头来,不屈地瞪着她。

    紧接着,黑甲少女发现,她的短矛起了火。

    那短矛本是由黑金石铸成,便连三昧真火也无法烧毁,然而现在它却突然烧了起来。

    不止是她的短矛,在她与灵凝之间竟也腾起了火,那火并不猛烈,却至刚至阳,连地面都在这一瞬间烧出了大坑。

    燃烧的,是抹在矛上及溅落在地的灵凝的血。

    那是烛龙离火。

    黑金石铸成的短矛被烧得只剩下了短短一截,挡在面前的火焰更是腾出惊人热,让黑甲少女心惊。而灵凝就趁着这一空隙,回身抱住春静儿。

    血光一闪。

    灵凝已带着春静儿借血遁逃走。

    烛龙离火虽然凝而不散,周围的建筑却因为无法承受其扑出的热气而烧了起来,火势开始扩散,随着那一声声尖叫,住在附近的人早已被纷纷惊醒。

    黑甲少女皱了皱眉,双翅一拍,迅速退走。

    猗天阁的第四层和最顶层同时烧起了大火。

    最顶层的丹凤宫还好一些,很快就被人扑灭,第四层琳琅坊的火势却愈演愈烈,不管赶来救火的那些妖术师如何招雨唤云,亦无法将其熄灭。

    第二层象忧坊的一个小巷子里,春静儿扶着灵凝,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灵凝脸色金白,胸口还在溢着血水,若不是她体内五行之气里暗含烛龙离火与太阴玄寒之气,自行护住心脉,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春静儿见灵凝奄奄一息,又想到灵凝刚才身受重伤却仍带着她逃到这里,分明就是怕那穿着黑甲的奇怪少女会连她也害死,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难过。

    她看向周围,想要找人来救灵凝,灵凝却强自睁开眼睛看着她,艰难地道:“去、去救隐娘……”

    春静儿怔了怔,还没明白过来,灵凝已用发颤的手将那沾满血水的锦制小人塞入她的手中。春静儿低头看去,见灵凝目光散乱,身躯发冷般轻抖着,却还在那念着:“救隐娘、拿去救……救隐娘……”

    春静儿心中不忍,颤声问:“她在哪里?”

    灵凝迷迷糊糊地道:“青漆、青漆……楼……”

    青漆楼?是用青漆刷涂的楼么?春静儿茫然地抬头四顾,也不知该如何去寻找。眼见灵凝已近垂死,春静儿握着那满是血水的锦制小人,心乱如麻,想道:“聂家小妹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小锦人只不过是青耕夫人拿给我学针线的东西,灵凝公主为什么要闯到宫里抢它?”

    正自不安间,暗处却有人走了出来,春静儿定神看去,却见那是一个她认识的女人。她诧异地问:“青耕夫人,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位青耕夫人住在猗天苏门阁已有多年,以刺绣闻名,由于春野儿对刺绣亦有所好,金德王便将她请入宫中教导春静儿。

    青耕夫人温柔地看着春静儿,向她伸出手:“春郡主,我只是来拿回我的小锦人,你能把它给我么?”

    春静儿道:“它、它已经被血弄脏了……”

    “没关系,”青耕夫人微笑着,“你只要把它还给我就可以了。”

    春静儿被她的笑容所惑,不由得要将小锦人递过去,谁知手腕一紧,低头看去,却是灵凝的紧紧地搭在她的手腕上。

    灵凝虽已陷入半昏半迷之中,却兀自念着:“拿去、救隐娘……”

    春静儿的心越跳越快,她强迫自己定住心神,抬起头重新看向青耕夫人:“夫人,你告诉我,这小人……这小人到底有何用处?为什么灵凝公主要抢它?为什么拿着它就可以去救聂……”

    她说不下去。

    青耕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化作一片冰冷与怨毒,她看着春静儿,冷冷地道:“春郡主,你实在是问得太多了……”

    十几条人影从周围的建筑上翻了下来,张弓搭箭,箭尖全都指向春静儿和灵凝。

    春静儿脸色苍白,事到如今,再怎么迟钝她也知道是青耕夫人在背后弄鬼。

    青耕夫人叹道:“春郡主,你可不要怪我,我其实并不想连你也害死。只是你若不死,把事情回去一说,就难免让人对我起疑,既如此,也就只有让你陪着聂隐娘那贱人一路归赴黄泉了。”

    说完,青耕夫人漠然地转过身去。

    风声疾响,那些箭矢尽皆离弦,往春静儿和灵凝射来。

    春静儿闭上眼睛回身一抱,想要用身子替灵凝挡箭。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想象中的痛楚却没有出现,耳朵只听到锵锵作响,与之相伴的是似玄似虚的剑啸声。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就这样搂着浑身是血的灵凝,动也不敢动。

    青耕夫人的怒声在她身后响起:“什么人?”

    一个少女的声音随之传来:“你管我是谁。”

    春静儿惊魂未定地回过头来,却只见剑光闪动,不但那些射来的箭全都断折在地,连那些持弓之人也一个个地睁大眼睛倒了下去。

    剑光凝住,红影晃动,一个少女已跃了下来,接住剑光,红衣红鞋,连髻上的贴花都是红的。

    青耕夫人脸色终于变了:“薛红线?”

    薛红线急掠向前,一剑劈去:“正是你家姑奶奶!”

第十七章 扑朔迷离说真假

    青耕夫人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灵凝和隐娘的大师姐竟会突然赶到这里,心底惊慌。早在三百年前她便已听过薛红线这个名字,而在最近这些日子里,薛红线更是替风魂四处征战,风头正劲,青耕夫人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是她的对手,只好一边施出妖术抵挡,一边想要抽身退走。

    红线抽空回头,见灵凝浑身是血,心中万分揪痛,只以为伤了灵凝的就是青耕夫人,立时红了眼睛,如雌虎般招招夺命。

    春静儿发现有人相救,自是又惊又喜,只是怀中灵凝的呓语越来越弱,让她极是担心。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闪过,她愕然看去,却见身旁竟多出了一个青年男子,这男子面色凝重地看着灵凝蹲了下来,伸手要将灵凝从春静儿的怀中接过。

    春静儿颤声问:“你、你是……”

    那青年淡淡道:“我是灵凝的师父。”

    搂过灵凝,低下头去,直接吻在灵凝的唇上。

    春静儿呆呆地看着他,想道:“原本他就是那位继承了太乙救苦天尊道统的风魂风公子,只是……只是他为什么不赶紧替灵凝公主疗伤,反而无端端地去亲她?”

    她却不知道,风魂这一吻,其实便是在用太乙道法中最上乘的双修心法“太乙白玉轮”来救治灵凝。

    另一边的红线知道师父也已赶到,这才略略放下心来,一心要取青耕夫人性命。青耕夫人哪里打得过她?渐渐被红线的剑光圈住,只得面如死灰,束手待毙。

    红线抿着嘴,便要一剑刺死眼前这想要害死灵凝的女人。

    谁知眼前金光乍现,一个少女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以一柄黄金剑挡住红线的紫绡剑,同时头也不回地叫道:“青耕姑姑,你快走!”

    青耕夫人心中一喜,连一刻也不敢逗留,掉头就逃,很快便失了踪影。

    红线大怒,紫绡剑连续劈向这突然现身的少女,劈得她手忙脚乱,少女大叫道:“不要打了,是我啊,是我啊!”

    红线被她这么一嚷,倒也觉得不管是这少女的模样还是她的剑,好像都有些熟悉,于是缓住剑光,将对方瞪了一阵:“……小方?”

    小方讪讪道:“是我,是我。”

    红线俏眉一竖,马上又一剑剑地劈去。小方虽然精通变化之道,单论剑术却又如何比得上红线?一边艰难抵御一边气得大叫:“喂,傻女人,我都说了是我你怎么还打?”

    红线怒道:“你为什么要帮那女人害灵凝?”

    小方急道:“我哪有?我分明就是赶来救那丫头的。”

    红线冷笑道:“还敢骗我,你要是跟那女人不是一伙的,为什么又要把她放走?”

    小方气得想要跳脚,偏偏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在看到灵凝挟持春静儿退出丹凤宫后,担心灵凝摆脱不了剑仙李逻和那些兵将的追击,于是利用她的变化之术潜进丹凤宫偷偷放了好几把火,直到看到李逻掉头赶回丹凤宫后,才偷笑着溜了下来想要寻找灵凝,谁知就只是这么一会工夫,灵凝便已身受重伤,等她赶到这里,红线正要取青耕夫人性命,她心急之下,自然只好先救人再说。

    眼见红线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就算解释给她听她也多半不信,没奈何,小方只好将黄金剑往身前一斩,划出一道空间裂缝,自己却扔剑就逃。

    她这剑乃是大荒时期轩辕黄帝所佩的宝剑,被列作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红线被它这么一阻,倒也不得不缓了一缓,又想到小方当年对她毕竟不错,也就停了下来,任由小方逃走。

    捡起轩辕剑扔入百宝囊中,她掠到灵凝身边,见师父仍在以自身元气救治灵凝,亦不敢吵他,和春静儿一同等在那里。

    没过多久,风魂便抬起头来。

    红线担心地问:“师父,灵凝她……”

    风魂道:“还好来得及时,倒没有性命之忧。”

    红线与春静儿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风魂看向春静儿,道:“姑娘是……”

    春静儿低下头正要回答,脸儿却先红了起来。她在自己闺房里被灵凝劫出来时,只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诃子,诃子虽然不像心衣和兜肚那般暴露,却毕竟也是亵衣,罩在身上,只用丝带在胁下打结,不但香肩和小腿露在外头,连粉嫩嫩的*都露了半截。

    被劫出来时一路心惊胆寒,自然没空去想太多,现在安下心来,被面前这俊朗的青年这么一看,自不免心生羞意,想要掩住胸口,反又觉得这样做还更难为情些,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风魂微微一笑,站起身将灵凝抱给红线,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春静儿身上。

    春静儿羞羞怯怯地站了起来,双手将过于宽大的长袍拉在胸口,以免滑落。她对着风魂微微一福,低头道:“小女子复姓金天,名叫春静。”

    原来是猗天苏门阁的两位郡主之一,风魂恍然。金德王有两个女儿,一个名为金天春静,一个名为金天秋野,人们一般用春郡主和秋郡主称呼她们,这他自然是早就听说了的。

    他在知道隐娘出了事后便带着红线急急赶来,许多事都还没有弄个清楚,眼见天色微微发亮,远处却仍是一片喧闹,知道第四层琳琅坊的火势仍未熄灭。

    朝灵凝看去,见伤口早已不再溢血,脸色已好了许多,于是便将她抱了过来。

    灵凝缓缓睁开眼睛,见自己竟是在师父怀中,不由流出泪来,哭道:“师父,隐娘她,隐娘她……”

    “我知道,”风魂轻叹一声,“她没事,李白已经请人联络了我,我就是从隐娘那里赶过来的。”

    将灵凝搂得更紧一些,他看向春静儿,道:“春郡主可要先回丹凤宫去?”

    春静儿低声道:“我、我也很想去看看聂小妹。”

    风魂点了点头。

    他抱着灵凝脚踏九宫,一道青光现出,截着红线和春静儿瞬间远去。

    来到隐娘所藏身之处,李白早已等在那里。当下,风魂便将那锦制小人放在隐娘身边,以指代剑替她解去魇法。

    虽然灵凝与隐娘一个重伤,一个中魇,但好在有太乙白玉轮这等奇术,也就很快恢复了许多。之后,大家聚在一起互相讨论,此时,隐娘才知道灵凝为了救她竟差点死在那背生黑色双翅的奇怪少女矛下,又是感动又是后怕,而灵凝因为弄丢了师父的太乙天书,还在那自怨自哀,又哭了出来。

    对风魂来说,太乙天书丢了倒不算什么,反正除了他和他的这三个女徒弟也没有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字迹,只要灵凝和隐娘没事,那就什么都好。

    在差不多弄清所有状况后,他想了一想,忖道:“以此看来,整件事应该都是那位青耕夫人在背后策划,而灵凝所说的那黑翅膀的少女,跟青耕夫人应该也是一伙的。至于小方,她既帮灵凝去救隐娘,又帮青耕夫人逃走,倒是有些莫名其妙,让人不知道她想要干嘛。”

    又想道:“焰华仙子和浴月、袖儿都还落在金德王手中,还有隐娘的飞雪剑也被当作凶器,不知被金德王收在哪里。金天春静被灵凝劫了来,相信只要她还没有回去,金德王也不敢伤害浴月她们,但不管是偷偷救出浴月三人,还是拿金天春静去跟金德王交换人质,大荒境与金天苏门阁的关系都难免闹僵,在我与伊奘诺尊还未彻底决出胜负之际,这实在是非我所愿。只是就这样去跟金德王解释,一来,隐娘行刺过他,灵凝又劫了春静儿,烧了琳琅坊,以隐娘中魇和灵凝被人暗杀来解释,虽然这是事实,金德王未必会信。二来,隐娘在丹凤宫中被人陷害,连灵凝也差点死在这里,若还要叫我低声下气地去向金德王解释,我却也咽不下这口气。”

    想到这里,风魂朝春静儿施礼道:“我这两个徒弟与令尊的冲突,实是因为有人在背后弄鬼,想来春郡主现在也已明白。只是仇怨这种东西生出容易,平息却难,我有一事相求,还请郡主应允。”

    春静儿还了一礼,道:“请公子明言,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定不敢辞。”

    风魂微笑道:“其实也不是难事,只是想请春郡主与我们一同前往大荒境住上两日,如此罢了。”

    春静儿怔了一怔,正自犹豫。风魂却又说道:“郡主只管放心,我等定不会为难郡主,若是春郡主不愿意的话,风魂这就亲自送郡主回丹凤宫去。”

    春静儿原本以为风魂是要强行将其扣留,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下心来。她抬头与风魂对视了一眼,不知怎的,一颗芳心无端端地跳了起来,赶紧低下头去,细细思量,想道:“此事虽是有人在背后生事,但陷害聂小妹的青耕夫人却是我宫里的人,好在聂小妹和灵凝公主都没有事,否则,只怕我金天氏一族与大荒境难免一场大战,尤其是灵凝公主,她要是真的死在我猗天阁中,惹得玄天真武大帝前来报复,我金天氏便是举族尽灭亦有可能。以此看来,青耕夫人表面虽是要害灵凝公主和聂小妹,又焉知不是要害我金天氏?且我现在本就在他的手中,若他不想放过我,其实我亦没有办法,可他却如此好声好气地跟我商量,遵从我的意见,可见他并非坏人,那我还有何不放心的?”

    于是点了点头,道:“谨听公子的吩咐。”

    风魂笑着,又与她闲聊了几句,心里想的却是:“她既然自己同意,倒省得我麻烦,不用把她强行绑去。”

    ……

    ******

    猗天阁,朝元宫。

    金德王立在殿上,满脸怒容。

    自从春静儿被灵凝劫走后,丹凤宫与琳琅坊几乎便在同一时间生出大火,丹凤宫的那一场火还好一些,很快便被扑灭,琳琅坊的那一场火却始终难以止歇,纵然控制住火势,在火势中央的那团无由之火却始终难以弄灭。

    猗天阁内的妖术师用尽各类术法,以他们的手段,按理说连三昧真火亦可轻易熄灭,但那团火明明已将周围的建筑都焚化成虚无,烧无可烧,却仍是一直烧到现在也未停歇,那些妖术师也只能以术法护在它的周围,不让它散出的那惊人热气导致琳琅坊再被燃起,就这样一直守到它自行熄灭为止。

    那火当夜烧得既莫名其妙,也烧得极快,等他派人前去救火时,早有数十人葬身火海,虽然怀疑那场火与玄天帝姬灵凝有关,然而他既苦无证据,又不能公然去通缉一位天界帝姬。

    而更重要的是,被灵凝劫走的春静儿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这几天王后因为担心春静儿遭遇不测,日日哭泣,他却也是毫无办法。

    金德王在座前踱了几步,冷冷地看着殿下的剑仙李逻,问:“你觉得,那位东皇传人到底在弄什么名堂?”

    “以我们所得的消息来看,寒池公主和她的师妹确实已经回到了大荒境,连春郡主也在那里,”李逻道,“不过有风声传来,说寒池公主在那夜受人袭击,身受重伤,若不是她的大师姐薛红线及时赶到,寒池公主与春郡主都差点死在奸人手中,只是此事还未证实。”

    金德王冷哼一声:“焉知不是他们故意制造出的谣言?”

    李逻道:“春郡主虽然落在他们手中,但焰华仙子、龙女浴月,以及大荒境首席幕僚郑晔的女儿郑袖儿都还在我们这里,相信他们不敢为难春郡主。只是这一整件事,现在想来实在是疑点重重,若说背后没有人在做推手,实在是难以相信。”

    金德王道:“你且说来。”

    李逻道:“整件事情,起因皆在于聂姑娘突然行刺主上。但这却也是疑点最多的地方,聂姑娘为何要这么做?若说是出自他师父的安排,那没有理由把寒池公主和焰华仙子也陷进来。若是她个人的主意,那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且不说没有任何线索可以证明她与我猗天苏门阁结有仇怨,就算真有仇怨,她也该知道在当时那种场合下,她的行刺根本就不可能得手。”

    金德王目光闪动,道:“你的意思是……”

    李逻道:“我与她交手之时,发现她剑招虽妙,剑势却全无章法。我们虽然将她擒住,却也没有伤到她,然而在牢中时,她却仿佛重病在身一般。依末将看来,她只怕是中了奸人的魇法。而行魇之人,多半当时便藏身在丹凤宫中。第二夜夜里,寒池公主潜入丹凤宫劫走春郡主时,我见她手中始终握着一个锦制小人,恐怕那便是行魇之物。”

    金德王脸色变了一变,好一会后,才道:“或者这只是大荒境在故弄玄虚……”

    “那对他们有何好处?”李逻道,“大荒境与高天原目前还在凌波海上僵持,胜负难分,他们何苦在这个时候与我猗天苏门阁为敌?”

    金德王踱了几步,道:“如此看来,只怕是暗中有人想挑衅我们与大荒境之间的关系,藉而从中取利。莫非是伊奘诺尊?”

    李逻道:“大荒境若是与我们闹出嫌隙,又或是寒池公主与聂隐娘真的死在我处,导致我们与那东皇传人生出战祸,最大的受益者自然便是伊奘诺尊。但此事当时虽容易让人蒙蔽,事后想来,却并非全无破绽。伊奘诺尊一直在试图拉拢我们,他本就位于强势一方,犯不着弄这些下作手段,若是计谋不成又被人看穿,岂非是迫使我等与他为敌,因此,此事应当与高天原无关。”

    金德王目光闪烁,道:“难道是金天琏?”

    李逻沉声道:“很有可能。”

    金天琏本是金德王的堂弟,曾因试图篡夺王位而谋反,败露后率众反出猗天苏门阁,成为游荡在苍天上的一伙流寇,专门找金德王的麻烦。在知道金德王要为春静儿、秋野儿举办盛典后,更是时不时地对猗天苏门阁进行骚扰,抢夺各处向金德王送来的礼物或是贡品,袭击前来赴会的散仙,令金德王极是头疼。

    金德王虽然连续不断地派兵将想要将其剿灭,但金天琏和他所带的流寇居无定所,往往一击即退,等金德王派去的兵将赶到时,早已不知所踪,竟是无可奈何。

    金德王负着手,道:“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李逻禀道:“恕末将直言,这场苍天之战,主上也该及早做出决定,站在哪一方了。照目前的局势来看,高天原势大,伊奘诺尊很有可能凭着实力击溃大荒境,一统苍天,到那时,天庭为了维系天界的稳定,多半就会承认他东方扶桑大帝的身分。而风魂虽然实力较弱,但南方长生大帝曾在王屋山以东皇钟救下风魂和许飞琼,北方玄天真武大帝亦肯同意让他的独生女儿寒池公主前来大荒境,由此可知,风魂的背后亦不是无人支持。”

    金德王皱了皱眉,道:“你继续说。”

第十八章 天命天意两缥缈

    李逻继续道:“最关键的,其实还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态度,天庭之上,虽有不少人替伊奘诺尊说话,但观乎玉帝亲下敕书,将风魂在大荒境封圣,又封作东方苍天巡天战将,等于是即授其名,又赐其权,便可知玉帝在这场东皇之争中的立场,其实是偏向于风魂。”

    金德王道:“就算玉帝偏向于风魂,但除非天庭真的出兵,否则,风魂击败伊奘诺尊的机会只怕不大。只看玉帝和王母娘娘任由伊奘诺尊侵蚀东方苍天而不予遣责,便可知天庭的想法应当还是坐观其成,等伊奘诺尊和风魂其中一人胜出,再授其高位,这样便谁也无话可说。”

    这种以实力定成就的做法其实也算是仙界的传统了,从帝俊与刑天争神,四御大帝只是旁观而不干涉,到商周时期阐截二教在人间斗法,借人间战事重定天界排名,真正用来说话的其实不是“是非”,而是“实力”。

    李逻道:“正由于双方仍在僵持之中,我猗天苏门阁无意间成为可以起决定作用的第三方力量,若是现在便相助一方,不管相助的是谁,只要助他成为东皇,都能得到他的感激,而我猗天苏门阁亦可借此扩大金天氏一族在苍天中的影响力,若是等双方胜负分出再行依附,既错过这大好机会,日后亦难免与胜出的那方生出嫌隙,遭人清算。”

    “哼,我金天氏一族久居仙界,不管是灵霄宝殿还是天齐仁圣宫都有我族子弟,不管伊奘诺尊和风尊二人谁当上东皇,我就不信他敢为难我族,”金德王冷冷地道,“既然现在形势难分,我们便再多等一时,看清形势再说。”

    李逻见金德王不肯听劝,暗叹一声,亦不再进言。

    就在这时,有侍卫走上前来,跪禀道:“王上,春郡主回来了。”

    金德王听到春静儿平安回来,心中一喜,李逻却问道:“郡主独自回来的么?”

    侍卫道:“还有大荒境寒池公主身边玉女林秀容,正在宫外等候王上召见。”

    金德王与李逻对望了一眼。

    李逻低声道:“这林秀容虽然只是玄天玉女,却是大荒境中仅次于郑晔的智囊,不但曾助许飞琼和女儿国的几位公主守住采石岛,更是能够影响大荒境整个战略决策的关键人物。以我方查探得知的消息来看,她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位曾在南天门击鼓呜冤,差点惹出天界大乱的孙灵秀。”

    金德王点了点头,朝那侍卫道:“请她进来!”

    没过多久,春静儿便与一名绿裳女子进入殿中,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两名侍从打扮的男子,其中一人手中捧着华丽的木箱。

    春静儿见到父亲,自是带着喜色奔上前去,金德王虽知春静儿被寒池公主灵凝劫到大荒境,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这几日终究还是不免担心,现在终于得见女儿,见她不像是吃了什么苦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又关心地问了几句。

    春静儿道:“女儿无事,风公子和其他人对女儿都很好。”

    金德王点了点头,转身肃穆地看向那绿裳女子。

    绿裳女子上前施礼道:“林秀容见过王上,我家公主那日劫走春郡主原是迫不得已。我家公主的师父风魂风公子因知王上多日不见郡主,必会担忧,故让妾身将春郡主护送回来。当日事出突然,乃是有奸人在暗中谋害我家公主与聂小姐,灵凝公主本有心亲自来向王上解释,却因伤重未愈,只好等日后再来向王上请罪。”

    金德王道:“是何人伤了灵凝帝姬?”

    林秀容还未说话,春静儿却已说道:“父王,暗中害隐娘妹妹和灵凝公主的人,竟是青耕夫人。”

    春静儿将当日被灵凝劫走后的情形逐一说出,金德王和李逻听得尽皆动容。此时,他们才知道灵凝之所以劫走春静儿,竟是因为青耕夫人故意将行魇之物放在春静儿手中,令灵凝误以为是春静儿在害聂隐娘。

    及至听到寒池公主被一名长着黑色双翅的少女用短矛刺中,不由更是面色大变。谁都知道寒池公主是玄天真武大帝的掌上明珠,若是她真的那般死在猗天阁,那真是什么道理也说不清楚。

    春静儿道:“青耕夫人原本想连女儿也一同害死,幸好有灵凝公主的师姐及时赶到救下我们,女儿才得无事。”

    当时赶到的原本还有风魂,但风魂却请春静儿藏住这个细节。

    金德王和李逻都没有想到灵凝和春静儿当夜竟还遇到如此凶险,虽然这几日他们也听到寒池公主在猗天阁身受重伤、差点惨死的风声,毕竟不曾亲眼目睹,并不如何相信。

    然而现在亲口证实此事的是春静儿,也就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金德王怒道:“青耕夫人的刺绣技艺出神入化,又在猗天阁住了多年,我这才将她请进宫中教导两位郡主,却不曾想到她竟是如此奸狡之人。”

    林秀容施礼道:“那青耕夫人虽不知有何来历,但她如此做法,不只是要害寒池公主与聂小姐,亦是在置王上于不义。风魂公子觉得,若是为了奸人的计谋而使得大荒境与猗天阁生出仇怨,岂不让亲者痛而仇者快?故除了让妾身送回春郡主之外,又有一件礼物要献予王上。”

    林秀容退到一旁,那捧着华丽木箱的青年侍从踏前两步。

    春静儿亦不知箱中装的是何物,想要看去,却不小心与捧箱青年的目光对了一眼,那青年微微一笑,春静儿立时俏脸飞红,低下头去。

    金德王并不曾发现什么异常,李逻却盯着这捧箱青年,缓慢而又不为人知地移前一步。

    那青年侍从仿佛没有注意到李逻的戒心,只是伸手慢慢打开了木箱。

    春静儿终究是心中好奇,眼角悄悄地朝箱内瞅了一眼,立时吓得花容失色。

    箱内装着的,却是一颗人头。

    春静儿虽然吓得呆住,李逻却飞掠上前接过箱子,定眼看了看,喜道:“主上,是金天琏。”

    林秀容道:“风公子知道两位郡主的芳辰在即,此贼却多次骚扰伊天阁,甚至有意在盛宴之日为非作歹,于是便独自一人寻到此贼的藏身之处,将此贼斩杀,也算是为两个郡主尽一些心意。”

    金德王心中虽喜,面上仍是不露形色。

    春静儿缓过神来,朝林秀容施了一礼,嚅嚅地道:“那、那就请替我向风公子道一声谢。”

    话虽是对着林秀容说,眼儿却悄悄地看向那青年侍从。

    金德王奇怪地看了春静儿一眼,这才朝林秀容道:“多承贵方好意,你我双方本无仇怨,如今既知是有人在暗处挑拨,自不会再让奸人得逞所愿。请姑娘回去后向风公子和灵凝公主说一声,行宴之日,还请风公子师徒等人不计前嫌,光临敝阁,本王定以薄酒相待。”

    林秀容代风魂和灵凝道了声谢,然后便施礼告退,却对被金德王关押的焰华仙子和浴月、郑袖儿三人提也不提。金德王也客客气气地让李逻将林秀容送了出去。

    送出殿门,李逻朝那青年侍从看了一眼,淡淡地问:“请问兄台贵姓?”

    那青年微微一笑:“在下姓许。”

    “原来是许兄。”李逻伸出手。

    “不敢,不敢。”那青年也伸出手来。

    两人随意地握了一握,那青年倒没有什么异常,李逻脸色却骤然一变。

    李逻松开手,道:“难道兄台不是姓风?”

    那青年笑容不减:“有时也会姓风。”

    李逻失声一笑,转身回到殿中,步伐有些微乱。

    殿内,金德王已派人通知了王后和秋野儿,她们知道春静儿平安无事,尽皆喜欢,秋野儿一赶过来便接着姐姐蹦蹦跳跳,仿若猴子一般。

    等王后和两位郡主都回后宫之后,金德王负手绕着金天琏的人头走了一圈,回身道:“事情如此解决,倒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既然寒池公主与聂隐娘都平安无事,际此非常时刻,风魂那小子自然也不敢轻易得罪我猗天阁。”

    李逻沉默了一阵,道:“主上若是因大荒境主动示好,便对他存了轻视之心,只怕有些不妥。”

    金德王笑道:“你不用担心,所谓你来我往,他既然送回了春静儿,又以金天琏的人头来向我示好,那我也马上派人将何月华她们送回去便是……”

    话音未了,有武官急匆匆地赶了进来,李逻见其神色有异,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武官赶紧道:“大荒境的焰华仙子和浴月、郑袖儿三人不知被何人救了去,连作为凶器收藏起来的那柄飞剑也已不翼而飞,末将正加派人手四处搜查。”

    金德王与李逻面面相觑。

    李逻道:“定是大荒境的作为。”

    金德王勃然大怒:“他们这是什么意思?”

    李逻叹道:“将金天琏的人头送来示好,是为了卖给我们一个人情。自行救走焰华仙子等人,则是明着告诉我们,他们根本不怕得罪我们。我猗天阁的守卫已不可谓不严,却被他们如此轻易地将人救走,那位风魂公子的手段,确是了得。”

    金德王怒容满面,气得说不出话来。

    李逻看了金德王一眼,拱手禀道:“主上,这场东皇之争,我猗天阁根本不可能置身事外。或助高天原,或助大荒境,二者需尽快选择其一。若是犹豫不决,只会将伊奘诺尊与风魂一同得罪。现在只因形势微妙,我猗天苏门阁才能被人重视,真的等到大局已定,那就不是别人看我们脸色,而是我们看别人脸色了。”

    金德王沉默……

    ******

    何月华与浴月、袖儿三人的平安归来,自是令灵凝等人异常高兴。

    当天,风魂便在大荒山下的青元宫内召开会议,参加会议的有郑老、孙灵秀、钟化、何月华,以及几名大荒境的高级将领。

    何月华有些担心私下救人的举动会让金德王颜面扫地,使他站到伊奘诺尊那一方去。郑老却笑道:“不妨事,金天氏一族在苍天维系了数千年,他就算当时生出怒火,事后也仍然会多想一阵,绝不可能凭着这一时冲动投向伊奘诺尊。此次冲突虽是有人在背后弄鬼,但弄鬼的却是金德王自己宫里的人,聂姑娘被人暗施魇法,灵凝公主差点死去,事情是发生在猗天阁,金德王岂能完全推卸责任?我们若是一昧委曲求全,只顾讨好猗天阁,反而会让人觉得我们在与高天原的斗争中底气不足,倒不如似这般软硬兼施,让金德王做出决定时,不敢轻易看轻我们。”

    风魂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孙灵秀道:“你可是另有看法?”

    风魂笑道:“郑老的见解与我差不了多少,若是太过示弱,反会让金德王觉得我等一无是处,选择立场时,自是不免偏向伊奘诺尊。”

    孙灵秀问:“那你为何却又摇头?”

    风魂道:“我摇头,只是因为觉得猗天苏门阁似乎并不像我原本想象的那般强大,表面虽然繁华,却有些外强中干的样子。不但那青耕夫人有本事在丹凤宫里使用魇法,我们亦可以如此轻易地买通重要人物,暗施计谋救人。除了那李逻不愧剑圣之称,竟能一眼看出我的伪装,其余皆不足道。”

    郑老笑道:“这种事再正常不过,猗天苏门阁虽是仙境,其实与人间差不了多少。在仙界中,许多仙境实行的是尧舜般的禅让制,就连天帝之位,亦非子承父位那般简单,否则伊奘诺尊身为帝俊之子,又何必在这跟我们争来斗去?但金天氏却像人间一般,只以血统论尊贵,乃是家天下的统治方式,数千年下来,外表看上去虽然依旧强盛,骨子里其实早已腐朽,现在所依靠的,不过是长年积下来的名气与根底罢了。”

    孙灵秀道:“这种以家治国的制度初始时还好,时间久了,便难免令上位者难以自知,只看人间的历朝历代便可以想见。一个朝代,最初的几位皇帝知道治理国家的艰难,自是谨小慎微,时时关心民间疾苦,国家日趋强盛。而后期的君主却只看到莺歌燕舞,明明朝中官僚**,百姓苦不堪言,还以为天下尽是繁华景象,甚至自比尧舜,却不知自己在百姓眼中只不过是昏君一个罢了。”

    郑老叹道:“只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猗天苏门阁承继的是少昊的血统,再怎么腐朽,几千年下来毕竟也出了不少人才,绝非是大言仙境、东极山等地方可以比拟,若是金德王真的站在高天原那边,将会是令人头痛之事。”

    “我倒觉得不妨,”风魂道,“金德王要助伊奘诺尊早就助了,依我看,他恐怕还是想做个等局势弄清之后再适时插手的老狐狸。求人不如求己,当前我们需要做的,还是继续演练兵将,从那些已归附我们的仙境中寻找人才。伊奘诺尊按兵不动,必定是另有什么其它算盘,我们也须处处小心,以免被他算计。”

    郑老点头道:“这才是我等应该做的事,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天命缥缈莫测,也不用太过在意,最重要的,还是我们必需做好自己该做的事,这样就算最终败了,亦可问心无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只要尽了全力,剩下的,看天意便是。”

    风魂笑道:“天命虽然存在,我却从未真的去相信过它。你们与其相信天命,倒不如信我好了,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飞龙护身,可见我必定会赢得这场纷争,成就事业。”

    孙灵秀失笑道:“只有人间帝王才将龙族视作图腾,你要是觉得梦到飞龙就是祥瑞,那干脆什么事都不用做,直接去找东海龙王喝酒算了。”

    风魂干咳一声,道:“不过梦里的那条飞龙又变成了一个开天辟地的大汉子,我猜他多半就是盘古大神,梦见飞龙算不得祥瑞,梦见盘古大神总是了吧?”

    何焰华掩嘴笑道:“那盘古大神有没有对少主说什么?”

    风魂道:“他对我说:兄弟,你再扰俺清梦,俺就一斧子劈死你!”

    众人不由大笑,孙灵秀更是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还在谈正事,你就别在这搅乱了。”

    风魂笑道:“开开玩笑罢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头景色,沉声道:“不过也并不全是开玩笑,与这亘古永存的天地相比,那所谓的天命又算得什么?三界中的仙神总将天命与天意混作一谈,然而从木公和西王母上奏三清,分子天丑地、创神鬼二道以来,天命也不过就存在了数千年,又如何能够代表天地之意?指望天命,还不如指望自己。我一定能够赢得这场东皇之争,你们便信我好了。”

    众人在他身后对望一眼,皆能感受到他那突然溢出的强大自信。

    钟化道:“若不是相信少主,我等又怎会聚在这里?”

    孙灵秀微笑地道:“正是这理。若不是相信你,我们又何苦在这多事?可见你又说了废话。”

    风魂心中涌起豪气,却只是转过身来摊手叹道:“我开开玩笑,你们说我搅乱。我装装深沉,你们又说这是废话,你们这不是为难我么?”

    众人轰笑起来。

    会议就在这种轻松的氛围中继续下去。

第十九章 前世今生道迷离

    散会后,孙灵秀便需要赶回采石岛,风魂与她并肩走了一阵,自从这次时隔三百多年的重逢后,他们能够真正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

    虽然只是漫步走着,没有多说什么,一种温馨的感觉却自自然然地流淌在两人的心中。

    送走孙灵秀,风魂来到灵凝房中。

    隐娘也在那里,正坐在床沿陪灵凝说话。灵凝身穿一件桃红抱腹半躺在床上,抱腹上绣着鸳鸯戏水,见到师父走了进来,立时羞得钻入被中,怨道:“师父啊,你、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进来。”

    “啊,不行么?好吧,”风魂退出去,叫道,“为师进来了。”

    再重新走了进来,顺手把门关上。

    灵凝怯怯地道:“这、这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风魂笑了笑,也像隐娘一样做到床边,侧身去看灵凝的俏脸,见她脸色又好了许多,于是放下心来。灵凝体内五行之气虽然纯厚,却不像红线和隐娘自身凝有先天真气,无法用真气自行疗伤。好在她终究是天仙体质,大荒山内的丹房里又藏了不少仙丹金液,休息了这几日,也就基本无碍了。

    风魂道:“灵凝,你把刺伤你的那个女子模样再说一遍。”

    灵凝只好红着脸转过身来,不让自己那只穿了一件亵衣的身子被身为男人的师父给看了去。她将两次遇到那黑甲少女的情形再次说了出来,说着说着,不由哭道:“徒儿真是没有,连师父你放我这儿的天书,竟也让她给抢走了。”

    “傻丫头,人没有事就好。”风魂说完,静了一静。

    隐娘见师父脸上虽然仍带笑容,目光中寒意颇重,心中知道师父其实也因二师姐的事动了怒火。她问:“师父,莫非已查到了那人的来历?”

    “还不是很确定,”风魂道,“郑老和钟化都怀疑那少女来自夜叉族。夜叉族原本也与金天氏、女娲后裔等族一样,乃是在苍天中存续了数千甚至是上万年的种族,女娲族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人口一向单薄,无法强盛起来,夜叉族却和金天氏一般,曾经也是苍天中让人无法忽略的一股势力。只是夜叉族虽然曾经强盛过,却因行事过于霸道,再加上自身分裂,终于遭受到周围几个仙境的围攻,几乎灭族。自那之后,夜叉族散落各处,有一部分投靠了四海龙王,还有一些躲藏在人间,与妖魔为伍。此外,地府也收留了一些,充作狱吏使唤,这些夜叉虽然仍是同族,彼此之间早已不再联系。但在苍天中还存留了一部分夜叉族的分支,既没人收留,又遭人冷眼,积了数千年的怨气,行事越来越阴冷,一方面时时谋划,想夺回曾经属于他们的荣耀和地盘,另一方面,也常为了自身利益,替权贵者充当刺客、杀手之流。”

    灵凝问:“师父怎知她就是来自夜叉族?”

    风魂道:“主要还是因为听你说到她的黑色翅膀。这就如同看到鹿角鱼鳞、身长如蛇的活物便知道其是龙族,看到人身蛇尾又是女子,便会猜测那人是女娲后裔一般。夜叉族原本与龙族、女娲后裔一样都算是仙灵,只是在几遭灭族之后,才开始慢慢沦为在地府和东海等处供人使唤的下等族群。夜叉族的男子身材矮小,形如鬼怪,女子则和人类区别不大,只是背上会生出双翅。你遇到的,应该便是一直在苍天内四处飘流的那支夜叉族中、有名的少女刺客黑羽。听说他们已经被伊奘诺尊收买,只是还没有得到证实。”

    “黑羽?”隐娘低声念道,同时咬了咬牙,将这个名字记在心中。如果不是为了救她,二师姐也就不会遇到那黑翅膀的少女,差点死在那里。

    风魂道:“黑羽这个名字应该只是她的外号,夜叉族有个传统,那就是女子的名字一般不可以让族外的人知道。据说在东方苍天中,死于她的刺杀的人实有不少,你们如果再遇到她,还是要多加小心。”

    灵凝与隐娘一同点头。

    风魂见灵凝听着听着,不觉便将娇躯钻出一些,露出玉藕般的手臂和圆嫩的香肩,再加上被亵衣包得鼓鼓的胸部,极是诱人,不由心跳加速,故意打了个哈欠,道:“嗯,为师也有些困了,不如就在这里……”

    “不行!”灵凝大叫一声,连脑袋都钻入了被窝。

    风魂汗了一下,道:“我还没说完呢。”

    灵凝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反正就是不行,你、你找隐娘陪你睡好了。”

    风魂干咳一声,看向隐娘,却见这女徒弟早已睁大眼睛,见自己朝她看来,身子一缩,分明是一副想要御剑逃走的模样。

    喂,为师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是一副什么样的形象啊?

    实在不行,就只能用强了……风魂嘿笑一声。

    就在他考虑着该如何让自己“兽欲”得逞的时候,外面却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凝公主,”龙格的声音传了进来,“少主可在这儿。”

    “在啊,”灵凝钻出头来,叫道,“你快进来把我师父带走。”

    “喂,”风魂满头是汗,“为师就真的那么可怕么?”

    隐娘转过头去,脸儿红红的不敢回答,灵凝则钻回被窝吃吃地笑着。

    风魂无奈地耸了耸肩,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做到左抱灵凝右抱隐娘,还要让她们脱光衣服的,这样才不算是白白的穿越了这么一场。

    走出灵凝的闺房,龙格早已等在那里。

    她身穿一件浅绛色云光绣衣,头挽飞仙髻,裙下拖着蛇尾。

    风魂有些讶异地看着她,虽然龙格身为女娲后裔,下身可以随心所欲地在蛇尾和双脚间自由变换,但或许是因为自觉蛇尾丑陋,担心风魂不喜欢,在他面前基本都以双腿的模样出现。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风魂面前以蛇尾出现。

    其实以她们女儿国的习俗,在采石岛外本不该这样不戴面具地出现,但现在本就是战时,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她和风魂关系菲浅,自然也不会去管那些。

    风魂问:“出了什么事么?”

    龙格道:“飞琼姐姐回来了,正在殿前等你。”

    风魂心中一喜,正要掠出去,却又顿了一顿,看了龙格一眼。虽然他一直在担心许飞琼,但她又不是别人,既然回来了,直接来找他就是了,为何还要让人通报?

    龙格低声道:“还有别人陪她一起来。”

    风魂更是疑惑,立时掠了出去。

    来到殿前,果然见到了许飞琼。只是,许飞琼却是跪在那里,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子,在这女子身后,又有数名玉女跟随。

    慧红和浴月也早已等在那里,担心地看着安安静静地跪在那里的许飞琼。

    风魂心中不安,看着那清冷女子,道:“姑娘是……”

    那女子缓缓施了一礼,道:“瑶池女使李方明,见过青元真君。”

    风魂不由动容。谁都知道王母娘娘身边有两个最受看重的侍女,一个是郭密香,另一个则是李方明。

    所谓宰相门前三品官,李方明身为王母娘娘的随身侍女,风魂自然也不敢轻视,于是还了一礼,问:“不知座使此来,所为何事?”

    “自是娘娘有命,令我押解许飞琼至此,”李方明道,“许飞琼身为瑶池女仙,私自参与苍天战事,私藏太素赤霄剑,又屡屡抗拒娘娘懿旨,罪在不赦。娘娘有言,若是人人都似这般全无规矩,瑶池之上,岂非早已大乱?故此降下旨意,令将许飞琼夺去仙籍,从仙列表中除名……”

    风魂听到这里,已是脸色难看,心头更是震怒。一个人要想修真成仙,真是谈何容易,然而夺去仙籍,却不过只是玉帝和王母娘娘的一句话罢了。许飞琼固然犯了瑶池戒律,但说到底也是为了他,他怎能无动于衷?

    李方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风魂一眼,续道:“娘娘懿旨,令将许飞琼夺去仙籍,降为大荒境玉女,交由青元真君管束。”

    风魂立时张大嘴,定在那里,也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慧红和龙格、浴月三人亦不禁互相对望一眼,面露喜色。

    从女仙降格成玉女,这惩罚自然不可谓不重,但不削三花,不闭天灵,亦没有打落凡尘,那就等于仍是仙体,只是在名义上成了玉女罢了。更重要的是……还是大荒境玉女。

    “又有太素赤霄剑,”李方明道,“娘娘说它本是太素天女娲娘娘所佩宝剑,女娲娘娘既已不知所踪,此剑便当由身为女娲娘娘后人的凌波海女儿国几位公主来处置,于是也让我带了过来。”

    一名玉女从李方明身后捧着剑匣走上前来,龙格慌忙将其接过。

    李方明道:“二事都已言毕,不知青元真君有何异议?”

    风魂还能有什么异议?笑道:“请代我回复娘娘,就说风魂一定谨遵懿旨,好好管教许飞琼。”

    嗯,一定要把她关在房间里,从丹凤穴游、仙鹤骑乘、早安咬、后.庭花等等姿势一个个地管教过去。

    想了一想,又道:“另有一事,想请姑娘替我上奏娘娘。有龙女浴月,三百多年前便曾分别在上元天和大荒境做过玉女,在太一东皇离去后返籍回到家中,在下希望王母娘娘能恢复她的玉女身份,仍然留在大荒境。”

    李方明道:“方明一定会代为转奏。”

    浴月现在还算是从南海逃出来的囚犯,若是能够恢复玉女之身,那她自然就不再归四海龙王管辖,就算是敖广也没有胆量随便擒她。浴月最初是上元天上元夫人座下的十方玉女之一,上元夫人不知所踪后,这十方玉女已尽归王母娘娘管辖,而浴月便是在那期间被分派到大荒境。

    当然,如果风魂真的能够成为东皇,那他自有随意注籍玉女的权力,只需由天齐仁圣宫又或是瑶池备案。至于现在,他却只不过是个巡天战神而已。

    事情既已交割清楚,李方明很快便带着那几名玉女走了。

    她一走,龙格赶紧上前扶起许飞琼,连太素赤霄剑都给她还了回去。

    风魂与许飞琼互相对视,王母娘娘竟会对许飞琼做出这样的“惩罚”,事前确实是出人意料。

    许飞琼抿着嘴儿,道:“我现在变成你的丫环了,你得意了么?”

    “关于这个问题,”风魂拉着她便往殿里走,“我们回房间去慢慢讨论。”

    龙格等人听风魂这么一说,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俱都红起了脸。许飞琼见众人在那偷笑,不觉也羞了起来,别人羞了是脸红,她一羞,忍不住就俏眉倒竖,手一挣,狠狠地在风魂腰上掐了一下。

    风魂痛得差点叫出来。

    这哪里是我的丫环?

    分明就是我的姑奶奶!

    ******

    许飞琼将她的独臂放在榻上,立在榻下背对着风魂折下身躯,任他扶着自己的臀部缓缓进入。

    窄小的菊花花径很快就充盈了,再随着浪潮一波又一波地被人拍打。

    臀颤乳摇,似这般过了许久,一团又一团的能量才在那早已因摩擦而泌出芬芳的菊花内炸开。迷迷糊糊间,娇躯已被身后情郎抱上了榻。

    她将偎进风魂怀中,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的抚摸,就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被人关怀的婴孩一般。

    很少有哪个女子会喜欢那种小狗一般的姿势,更难以从菊花的开合中得到快感,许飞琼自然也不例外。但她却喜欢这种事后的轻抚和拥抱,风魂知道她不喜欢走后.庭,自不免在结束后对她赋予更多的温情和慰藉,而这种心灵上的甜蜜和满足,才是她最喜欢和最期待的。

    甜言蜜语慢慢转做低声交谈,风魂将单手覆在她那饱满的山峰上,要很艰难地,才能将双峰上那两粒嫣红果实同时弄进自己的手心。他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闲聊般地告诉了怀中佳人,许飞琼这才知道在她离去的这几天里,灵凝和隐娘竟都差点死在猗天阁,也不由惊出冷汗。

    “你怎会让她们陷进那种险地?”她抱怨道。

    “事前确实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风魂叹道,“一来,我只以为灵凝在猗天苏门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二来也是想让隐娘去那里散散心。隐娘最近似乎心事不少,让我有些担心。没想到散心没散成,差点把她和灵凝的性命给散没了。”

    许飞琼道:“莫非,整件事都是伊奘诺尊安排的?”

    “应该不是,”风魂犹豫了下,才道,“恐怕,是有人来找隐娘寻仇。”

    许飞琼一惊:“找她寻仇?寻什么仇?”

    “恐怕是跟三百多年前我们在妖灵界所做的事有关,”风魂道,“用魇法想要害死隐娘的那个女人叫青耕夫人,而灵秀说,当年婴勺夫人身边就有一个叫做青耕夫人的女人,擅长织绣。虽然这两个青耕夫人是否是同一人还不好说,但既然小方会突然出手救她,恐怕**不离十。而事后我曾祥细地问过每一个细节,灵凝说小方在帮助灵凝去牢中救出隐娘时,提到隐娘曾一剑斩杀数千条生命……”

    许飞琼脸色一变,道:“她说的自然是妙想姊姊当年以戮仙剑舞杀死天吴等人的事,但小方怎么会知道隐娘就是妙想姊姊的转世?”

    “这事其他人多半不知,但瑶池女仙中知道的想必不少,无意中被人泄露出去也很正常。”风魂道,“小方虽然是婴勺夫人的女儿,但婴勺夫人其实是被耀赫威害死的,想来她也不至于怪在隐娘头上。由此看来,多半是那位青耕夫人有什么亲人当年也死在了妙想的戮仙剑舞之下。”

    许飞琼问:“这事还有谁知道?”

    “因为涉及到隐娘的前尘往事,我只跟灵秀一人商量过,对其他人都没有提到,”风魂道,“尤其是红线和灵凝,她们都不知道隐娘其实就是当年的王妙想,我也不想让她们知道。隐娘只是隐娘,我不希望她跟她的前世牵扯在一起。”

    许飞琼沉默了一阵。

    风魂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只是有些内疚,”许飞琼起身转过脸来,看着风魂道,“明明姊姊当年是那般喜欢你,结果却落得如此悲凉的下场,反而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

    “你想到哪去了,”风魂笑着把她再次搂进怀中,“妙想不会怪我们的。”

    “风魂,”许飞琼犹豫了一下,道,“我觉得,如果我也像姊姊一样死去的话,那,我一定会希望我的来世仍然能够遇见你,做你的情人,做你的妻子,跟你生生世世在一起……”

    风魂怔了怔,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许飞琼低声说道,“我们不该把隐娘就是姊姊转世的事瞒着她……”

    风魂心中一阵翻腾,脸上却笑道:“你想得太多了。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王妙想跟聂隐娘……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么?”许飞琼道,“如果真的没有关系的话,飞雪剑为什么会认她为主?婴勺夫人和小方为什么会找上她?你又为什么要收她为徒?不管你我愿不愿承认,她的前世和今生,根本就是分不开的。”

    风魂心中暗叹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翻过身来,让这婉丽少女平躺在榻上,自己跨在她的胸腹之间。少女睁大眼睛:“你、你这是要干么?”

    风魂笑了一笑,将某个硬硬的东西搁在少女的双峰之间,双手按在峰上不断挤压,同时还有节奏地将那东西动起来。

    许飞琼红着脸,怨道:“你怎有这么多的名堂呢。”

    她承受着胸口处所受的蹂躏,沉默一阵,又道:“你总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吧。”

    风魂没有说话,只是动作更加粗暴了些。

    “算了,”少女轻叹一声,伸出手轻抚在风魂的胸膛,“另一件事,我还没有告诉你,你以前不是跟我提到过一对狐妖姐妹么?你说过,那个当姐姐的因为受到要挟,有一段时间一直在帮助赵芜女演算卦术,逆转天机……”

    风魂停在那里,讶异地道:“婉儿?自从离开南海后我就一路来到这里,也没空去找她,她怎么了?”

    许飞琼道:“她现在被关在雷庭的禁牢里。”

第二十章 红线彩笺结金兰

    虽然一直在担心上官婉儿,但风魂还是没有想到,她真的已被天庭抓住了。

    其实这也是可以预测到的结果,赵芜女原本是想让上官婉儿留在长安皇宫监视心月狐,却没想到心月狐早已出卖了她。心月狐在跟着风、调、雨、顺四大天王前往雄蛇岛等赵芜女自投罗网前,只怕便已暗助天庭擒拿了上官婉儿。

    许飞琼回到瑶池后,因为天庭镇压南海之乱、围剿赵芜女时,风魂也恰逢其会,自不免多关心一些,结果却意外地得知有一个叫上官婉儿的狐妖被打入了雷庭禁牢。

    虽然她并没有见过婉儿,却也猜到那必是风魂曾经提到过的那对狐妖姐妹中的姐姐。

    这个消息实是让风魂心烦意乱,且不说他现在刚被天庭封圣,总不能马上就闯到雷庭去救人,就算想这么做,他现在又如何能脱得了身?

    虽然上官婉儿其实是被迫帮助赵芜女,但雷庭又哪里会管这么多?不管怎样,她确实是犯了天条,再加上又是妖类出身,只怕雷庭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她。

    他忖道:“赵芜女离去前曾说过媚儿还在华山,要找到媚儿,必须先找到一个叫袁紫烟的女人。现在事多,我也一直没空去找她。想不到妹妹没找到,却连姐姐也陷了进去。”

    许飞琼见他沉默,于是说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她终究是受人胁迫,并非主谋,我想雷庭应该也不至于就这样将她处死。我在雷庭中也认识一些人,在来这里时,我亦曾请他们适当照顾她。她在天庭眼中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自从西皇出现南海,从群星恶煞手中救走赵芜女后,不知为何,王母娘娘便将她从钦犯的名单中删了去。既然主犯都不再抓了,像婉儿这样的从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惩罚。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多看一看再说。”

    风魂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他为了救赵芜女对抗过增长天王等护界四大天王,而天庭竟然没有追究此事,已经对他够好的了,而王母娘娘送还许飞琼和太素赤霄剑的做法,显然暗示了在这场东皇之争中多少有些偏向他,他总不能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给脸不要脸,硬闯到雷庭去救人吧?

    他叹了一声,将许飞琼翻过身来,让其趴在榻上,自己退到她的*处,然后深深地进入她的*之间。

    许飞琼脸儿一红,道:“风魂……”

    “怎么了?”

    “我一直想问,”许飞琼回过头妩媚地睇了他一眼,“你为什么总喜欢用这种花式呢?”

    因为让一个傲娇的美丽女仙摆出小狗狗般的姿势让人很有征服感……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

    “因为我喜欢看你的背,”风魂微笑着在她的*上轻柔抚摸,“很漂亮……”

    于是某人满意了……

    金天氏一族少女的成人礼,与人间界汉族的笄礼有所不同,在人间界,女子只有年满十五岁并已许嫁,又或虽未许嫁却已年满二十时才可举行笄礼。

    而在猗天苏门阁,女子的成年礼最初却是为了纪念少昊一族的奇女子羲和。帝俊与刑天争神时,曾使得星盘大乱,三界腥风血雨,连得道于仙妖大战之前的仙神都死伤无数,金天氏一族自也面临着举族灭亡的危机。

    就在那时,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及时站了出来,带着少昊一族走出险境。

    她便是羲和,后来亦成了帝俊的妃子之一。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猗天苏门阁都被称作是“羲和之国”。

    正是为了纪念羲和,金天氏一族才有了替女子举行成人礼的习俗,而这种习俗又渐渐受到了人间界周朝时期笄礼的影响,虽然在行礼的年龄与是否许嫁等地方仍是不同,一些细节却是彼此相似。

    而金德王的两位郡主行成人礼,对于猗天苏门阁来说自然算是一件大事,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身为郡主,也是因为,在猗天苏门阁,女子也同样是有继承王位的资格……至少在名义上。

    虽然在事实上,数千年来,女子继承王位之事,在金天氏中只有少数几起,而且就算是女王,一旦嫁人,也将立时被剥夺王位。

    风魂既已接到金德王的邀请,而猗天苏门阁的立场对他和伊奘诺尊来说亦有不容忽视之处,自然便准备前去观礼。他原本想带上许飞琼,但许飞琼对这种事本就没有什么兴趣,再加上她现在已不再是瑶池女仙,而是降成了玉女,仙界中认识她的人本就有不少,她也不想去丢这个人,于是便死也不肯陪风魂去。

    而灵凝伤势还未完全康复,再加上她和隐娘都跟金德王起过冲突,风魂想了想,干脆便让她两人留在大荒境,自己只带上红线和焰华仙子,再加上代替云光神尼赴宴的慧红,四个人一同前往猗天阁。

    金德王在朝元宫中见到风魂后,这才知道他竟是那捧着金天琏的人头在自己面前露过面的青年,脸色自是有些难看。

    风魂却装作是与金德王初次见面,说了一阵恭维和祝贺的言辞,金德王自然也不好放下脸来,也就只能跟风魂互相客套,惺惺作态一番,于是乎,两个人彼此高兴,彼此欣喜,彼此之间的敬仰都有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离开金德王时,红线撇了撇嘴,道:“好恶心。”

    风魂点了点头:“他是有些恶心。”

    红线斜了师父一眼,抿嘴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站在一起互相恶心,那才是真恶心。”

    风魂噎了一下,恨不得把这个俏徒儿抓过来打屁股。

    慧红跟何月华都忍不住掩嘴偷笑。

    他们被带到猗天阁第八层的沧浪坊西隅,这里的琼林苑本就是金德王用来安置贵宾之处。走在那一片琼花翠草之间时,有人迎面走来,冷冷地挡住了风魂的去路。

    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目光中带着阴狠和冷笑。

    在他身后,还跟着数名腰佩倭刀的随从以及几名侍女,这些倭刀俱是以万载玄铁精炼而成。

    风魂见这人明显是挑衅而来,于是微微一笑,也不气恼,只是抱了抱拳,道:“这位兄台是……”

    引路的猗天阁侍丛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替双方引见:“风公子,这位乃是高天原天浮桥的素盏呜尊公子。素盏公子,这位便是大荒境东天青元显圣真君……”

    素盏呜尊冷冷地道:“一个跳梁小丑罢了,用不着特意说出来,污本人的耳朵。”

    原来他就是素盏呜尊?风魂耸了耸肩,道:“跳梁小丑?原来东瀛的人竟是如此自谦的,直是让人大为佩服。”

    素盏呜尊目现怒光,正要说话,旁边却飘来一阵幽香,一个语带温柔的少女声音响起:“素盏公子与风公子都是我父王请来的客人,还请二位给我父王一些薄面,莫要在这里生出争执。”

    两人一同看去,却见出现的少女模样清秀,体态娇巧,身穿一件桃红色彩蝶长裙,外罩桔黄色对襟短衣,胸结金穗,腰系彩月丝带,美丽却不失清雅,亭亭处自有妩媚。

    素盏呜尊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道:“不知是哪位郡主?”

    少女双手放在左腰略一屈膝,道:“小女子金天春静。”

    “原来是春郡主,”素盏呜尊道,“春郡主只管放心,我等就算再怎么狂妄,亦不敢在两位郡主的喜日子里生事。”

    风魂差点翻个白眼,心想根本就是你一个人在这狂妄,就不用说成是“我等”了。

    素盏呜尊说完后,冷冷地看了风魂一眼,哼了一声,率着身后的随从和侍女一同离去。风魂正想摊手,却见其中一名侍女瞅了一眼过来,这一眼似诉似怨,看似随意,却又仿佛有无数春意蕴含其中。

    风魂不觉定睛看去,才发现这名侍女竟是万分貌美,顾盼之间,宛然有倾城之色,再加上那嫣然一笑间自带的风情万种,以及会说话般的眼眸,竟将春静儿也轻易地比了下去。

    美艳侍女掩嘴一笑,朝风魂福了一福:“妾身玉藻前,见过风公子。”

    似笑非笑地睇了一眼,便随着素盏呜尊去了。

    风魂被她瞅得骨头都酥了,直想着她若是素盏呜尊的女人,那真是一朵鲜花摘在了某个长有犄角的动物的排泄物上。

    春静儿见他盯着玉藻前的背影看个不停,眼神不由得黯了一黯,心想:“莫非他、他喜欢的是那样的女人?”

    直至玉藻前的身影随着素盏呜尊消失而去,风魂才收回目光,见春静儿有些郁郁的样子,心里突然一凛,忖道:“奇怪,那个女子虽有倾国之容,但我又不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其他人暂且不说,便是我身边的许飞琼、孙灵秀、慧红、龙格等人也都有天香般的姿色,为何刚才那个女人看过来时,我竟会当着春静儿的面如此失态?”

    正自惊疑间,慧红的声音悄悄地传到他的耳中:“大哥,那位玉藻前姑娘并非人类。”

    风魂回头看了慧红一眼,点了点头。现在回想起来,那玉藻前的身上确实有妖气泄出,虽然感觉起来并不如何强大,但那恐怕只是因为她隐藏的太好。此外,她刚才明明没有对自己使用魅术,为何自己竟会被她迷住?

    还是说,她其实用了魅术,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正想着,却见又有一个少女跑了过来,不论相貌打扮都和春静儿差不了多少,只是春静儿穿的是桃红色长裙,她穿的则是鹅黄色。就算没有介绍,风魂也知道她就是秋野儿。

    秋野儿一跑过来就抓住春静儿的手叫道:“姐姐,你怎么跑到这里了,让人好找。”

    她一边抓着春静儿往外拉,一边叽哩呱啦地说个不停,春静儿无法,只好朝风魂歉意地笑了笑,这才打算跟秋野儿一同离去。

    秋野儿这才注意到风魂,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春静儿一眼,现出若有所悟的表情……

    两位郡主的芳辰虽然是在明日,但三山五岳中的仙神已经到了不少。风魂现在已被天帝封作了东天青元显圣真君,有些人想要结识他,还有些则是他希望能够结识的,交际自是不免多了起来。

    红线跟在师父身后拜会了一些人,时间一长,风魂见她颇为无聊的样子,就把她打发回休息之处。只是回来之后,何月华和慧红都不知去了哪里,她反而更无聊了。

    打了一会坐,她叹了口气,走出房间,在琼林苑的花园中散散心。

    一只黑猫不知从哪钻了出来,神神气气地走着。

    她睁大眼睛盯着。

    黑猫摇头晃脑地斜了她一眼:“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气的猫么?”

    红线一脚踢过去。

    黑猫赶紧跳开,叫道:“喂,你这傻女人讲点道理好不好?”

    红线哼了一声。

    黑猫摇身一变,变成跟红线看上去差不多大的少女,身穿青色小科纳凌裤褶服,头扎黑色罗丝远游巾,做的却是男人的打扮。

    她自然便是小方。

    红线此时已经知道她曾帮助灵凝去救隐娘,虽然对她以轩辕剑救走青耕夫人一事仍有不愤,倒也不再生气。再加上毕竟隔了三百多年不见,虽然这三百多年里她大部分的时间里都像是睡了一觉,无知无觉,但有时想起来时,仍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她随意找了个小亭坐下,小方跳上石椅,手和脚一同撑在地上,然后忽然想起现在自己又不是猫,讪讪地改变姿势坐在红线身边,道:“你不怪我了么?”

    红线斜了她一眼,道:“你为什么要救走那个女人?”

    小方道:“青耕姑姑虽不是我亲姑姑,却也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你手里吧?”

    红线想起当年在妖灵界里时,小方就是亲眼看着她母亲婴勺夫人被耀魄天尊杀死,心肠一软,问:“这三百多年,你都在哪里?”

    小方道:“我师父知道以我的性子,修仙是不用想的,只好求了玄都天太真夫人,让我在三天太上府注籍成玉女。我听说了你跟你师父的事,也曾到苍梧山寻过你,但那涯垠冰湖实在是太过厉害,连轩辕剑也劈不开。”

    红线斜眼看她:“你这玉女做得很闲嘛,竟然还能到处乱跑。”

    “三天太上府里的金童玉女数都数不过来,多我一个不多,”小方道,“玄都天的规矩实在大多,那些金童玉女明明都还没有成仙,一个个倒弄得跟仙人似的,整天话也不说,让人无趣得很。我只好偷偷乱跑,又被人告了好多次,虽然师父警告我,这样下去我早晚会被销去玉女之籍,但要我天天呆在那种地方,我可不愿意。”

    小方的师父,乃是太真夫人身边的女官太玄仙子,亲创的太玄三十六变,是真正的仙家变化之道。

    两人闲聊了一阵,又想起当年在妖灵界中的往事,不免更觉亲切。红线想了一想,抓住小方道:“过来。”

    小方道:“啊?!”

    红线把她拖到假山边,道:“干脆我们结拜姐妹算了。”

    小方也觉有趣,道:“好啊,我是姐……”

    红线直接截道:“我是姐姐,你是妹妹……”

    “喂喂,”小方气道,“明明就是我更大一些,你不信的话,我们比岁数……”

    红线哼道:“都是三百多数的老大婆了,岁数有什么好比的。”

    小方噎了一下,喃喃:“你自己才是老太婆,三百多岁算啥?别说天上的一众仙神,便连那些金童玉女,又有几个不是两三百岁以上?”

    红线懒得理她,硬扯着她跪下,两人捏土为香,就这样义结金兰。起誓之时,红线想起一事,转头问道:“一直都是小方小方的叫你,你的本名到底是什么?”

    小方道:“薛彩笺!”

    红线道:“啊?”

    “怎么了?”小方道:“我就不能姓薛么?”

    红线睁大眼睛:“我一直以为你姓方。”

    “叫小方就一定是姓方?”小方气道,“那我叫你傻丫头,你是不是也姓傻……哎哟!”

    红线一个栗子敲在她的头上。

    红线斜眼看她:“你既然不姓方,名字里也没有方字,为什么别人都叫你小方?”

    “我本来就是叫小方,也没有别的名字,”小方闷闷地说,“我娘生下我后,又不想让人知道她已经有了孩子,就随便给我取了小方这个名字。娘死后,师父把我带到三天太上府,既然是做玉女,总不能再一直小方小方的叫,于是就问我想要个什么样的名字。我想了想,说干脆就姓薛,叫薛小方好了,师父又说薛小方不好,不如叫薛彩笺,于是我就叫这个名字了。”

    红线轻叹一声,想道:“她其实比我可怜得多,小时候母亲虽然对我不好,但兰姨却总是在暗地里关心我,爹爹虽然经常跟我闹僵,其实还是心疼我的。她却是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也不肯当众认她,甚至连个像样的名字都还要让别人来替她取。”

    又想了想:“薛红线、薛彩笺,听起来倒也确实像是姐妹。”

    两个少女结拜完毕,小方将手一伸,道:“拿来?”

    红线问:“拿什么?”

    “礼物啊,”小方嘻嘻笑道,“你既然要做姐姐,那就得给妹妹送礼物啊。”

    红线从百宝囊中取出轩辕剑,交到她的手中。小方叫道:“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是么?”红线冷笑,“我只知道它是我的战利品,现在我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怎么,你有意见?”

    小方嘀咕:“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平白无事的,为什么要来跟这傻女人结拜……”

    红线握拳。

    小方吓得跳开。

    这时,红线想起一事,问:“小方,我问你,那个叫黑羽的夜叉族女人跟你的青耕姑姑可是一伙的?”

    小方嘀咕:“也算是一伙的吧。”

    “你能不能帮我找到她,”红线的眸中闪现怒光,道,“她不但伤了我师妹,还抢了我们的太乙天书。”

    “喂,”小方大叫,“你不能刚一做我姐姐,就马上想到要利用我。”

    红线再次冷笑:“我就是在利用你,有什么问题么?”

    小方大汗……

第二十一章 穿骨利镞犹存血

    夜色才刚一笼上猗天阁,一道剑光便悄然地从沧浪坊中飞了出去。

    这道剑光实在太快,纵然有人看到,也只以为是天空划过的一颗流星。

    剑光飞出猗天苏门阁,一直来到凌波海上空孤悬的一处小仙境旁,才顿在那里。红线脚踩剑光,在她的肩上,落着一只苍鹰。

    红线道:“真的就在这里?”

    那苍鹰自然便是小方,她将鹰目眨来眨去地看了一阵,道:“应该不会错的,这里便是他们的临时藏身之处,不过我也不敢肯定他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迁走了,这些人警惕性极高,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就会逃走。”

    红线道:“那就先进去看看。”

    小方道:“我来带路。”

    红线知道自己不像灵凝一样擅长仙术,如果就这样闯进去,多半马上就会被人发现,倒不如让精通变化之道的小方先进去查探。

    苍鹰摇身一变,变作蜂鸟飞了进去,没过多久便又飞了出来,朝红线道:“他们还在这里,你随我来。”

    夜色浓浓,红线随在小方身后进入仙境,里面一片阴森,看上去就像是一座无人的荒山老林。有不少黑影散在那里,到处巡逻,好在有小方在前面探路,找到防御的空隙便悄悄通知红线,而红线的金光纵又快得惊人,一路上倒也有惊无险。

    在荒林的中央,果然有不少夜叉族人安置在里面,有简易的帐篷和木屋,还有人生出篝火。这本就是一处无人关注的废弃仙境,如果不是小方带路,确实也没有人会想到他们藏在这里。

    两个少女一同躲在暗处,红线问:“你怎会知道这里?他们带你带过?”

    “怎么可能?”小方道,“他们从来不会将外人带到自己住处,只不过上次他们派人去跟青耕姑姑联系时,我曾悄悄跟着那人,一直来到这里,他们虽然小心,又哪发现得到我?”

    红线道:“你的变化之道倒是好用得很。”

    小方笑道:“你要不要学?我教你!”

    “嘘,小声些,”红线提醒道,过了一会儿又问,“没有你师父同意,你能随便教人?”

    小方道:“你不说,我不说,我师父怎么会知道?”

    红线不由意动。

    “看那边,”小方低声道,“那个人就是黑羽。”

    红线赶紧看去,只见在那些夜叉族人间正默默地走着一个身穿黑色莲花短裙的少女,只是不知为何,那少女在自己的族人间似乎并不被人善待,周围人看她的眼睛或是冷漠,或是厌恶。

    黑裙少女进入了一座小木屋。

    小方道:“可惜太远了,又有其他人,如果你师父的天书被她带在身上,我们只怕没机会抢过来。”

    红线却道:“你帮我守着。”

    说完,红线便躲在一片芳草中盘膝坐下,心灵尽化内景,内景再沿着大地扩散开来。太阴剑诀专极阴气,修的本就是地之道,立时间,周围所有的情景都化入她的心头,从守卫在远处飞过的声音,到一些夜叉族人彼此之间的交谈,都被她掌握得清清楚楚。

    她将注意力慢慢地放在那座木屋里,很快,连木屋内的情形都显现在她的意念之中。

    黑羽跪在地上,在她面前的木椅上,坐着一个老妪,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夜叉族男子。

    “孟伊儿,”老妪冷冷地看着跪在那里的黑裙少女,道,“消息已经传来,寒池公主灵凝确实未死,你有何解释?”

    黑羽缓缓地道:“羽儿无法解释。”

    “以往你还从来不曾像这样失过手,”老妪的声音阴沉而又沙哑,“你可知你这次行动失败,对我们的影响有多大?”

    黑羽沉默。

    老妪哼了一声,又道:“有人说这几日看到你在暗中修习他们不曾见过的神通,可有此事?”

    黑羽心中一惊,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羽儿只是因这次任务失败,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因此多加修行。羽儿所习的都是姥姥传下的雷影之术,只是加了一些演变而已。”

    老妪盯着她看了一阵,也没说信或不信,只是淡淡道:“你下去吧。”

    黑羽缓缓退出木屋。

    等她离开后,边上那名夜叉族矮胖男子才笑道:“姥姥您未免担心过头了,孟伊儿除了执行任务时需要外出,基本都呆在姥姥身边,她跟谁去学别的神通?”

    “这样一个贱种,还是要多防备一些。”老妪看着那矮胖夜叉,淡淡道:“猗天阁内可有消息传来?”

    矮胖夜叉道:“孟伊儿未能将寒池公主杀死,已是影响了那人的计划,而金德王在这场东皇之争中态度始终不明,也很让人担心。这次难得的机会未能抓住,已迫使那人不得不改变计划。”

    老妪冷哼一声,道:“他自己不敢顶杀害玄天帝姬的罪名,只把事情交由我们来做,虽然出了意外,却又怪得了谁?若是他胆大一些,寒池公主和聂隐娘早就死了,金德王也将被迫站在高天原一方,又岂会弄得现在这般被动?”

    “不管是伊奘诺尊还是那个人,皆不可深信,”矮胖夜叉道,“他们虽然答应在一统苍天后,将原本属于我族的地盘全都送还给我们,但空口白话,谁知真假?万一等伊奘诺尊成为东方大帝后,不肯去得罪那些与我族有仇的仙境,反而助他们剿杀我族,我族亦是毫无办法。”

    老妪点了点头,道:“伊奘诺尊想要对付大荒境,有借用我们之处,这对我们亦是一个机会。但若我们自己不能变得更加强大,就无法保证别人不过河拆桥。只可惜我族在这千百年来连连遭劫,人才已越来越少。孟伊儿虽算奇才,却是个野种,不能信任,要想自强,确实不太容易。”

    矮胖夜叉低声道:“猗天阁的事,我等只要在暗中助那人一臂之力也就是了,倒是有关采石岛第七公主的事,才真正事关我族盛衰。那位七公主继承的是女娲娘娘的力量,若能在她成形之前,把她的力量据为己有,那我族出头之日也就不远了。只是女儿国的奇辰、青囊等几位公主亦各有神通,要想对付她们并不容易,恐怕,姥姥必须亲自出手才行。”

    老妪淡淡地哼了一声,道:“那位七公主还没有化形,时机未到,你需派人时时监视采石岛,一有动静便马上通知我。”

    又道:“此事由你安排,万不可泄露出去,若是让伊奘诺尊等人知道了关于采石岛的秘密,以他的狼子野心,只怕会对我族不利。”

    矮胖夜叉赶紧应是,两人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然后他便退了出去。

    红线收回意念,猛然睁开眼睛。

    小方化作黑猫守在她的身边,问:“你听到了什么?”

    红线道:“又是猗天阁又是采石岛的,听不太懂。算了,不管他们,黑羽不是出来了么?她现在在哪里?”

    “你跟我来。”

    小方带着红线,悄悄地沿着林子外围潜去,一直来到僻静的一隅,果然看到了黑羽。

    昏暗的森林中,黑羽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里,显得与自己的族人格格不入。那些族人所住之处多少有些帐篷和木屋,她却什么也没有,只是将属于她的东西随随便便地放在旁边的石块上,自己坐在一棵树下,睁大眼睛,看着迷茫茫的夜空。

    小方小声地道:“其实想一想,她也蛮可怜的……”

    转过头来,却见红线盯着黑羽的双眸中只有杀意,只得苦笑了一下,知道红线是想到她的师妹灵凝便是被黑羽的短矛刺穿身体,浑身浴血,差点死在猗天阁。

    小方道:“你不是要找你师父的天书么?我变成小鸟潜过去看看天书有没有在她身边……”

    “不用,”红线冷冷地道,“杀了她,我们再来搜。”

    剑光一闪,红线已在瞬间冲了上去。

    她恨这夜叉少女差点害死灵凝,因此一出手便全不留情。

    黑羽反应也快,一发现远处有光芒闪过,立时意识到有敌人出现,双翅在身后一展,抓住身边的一根短矛飞到高空旋身一刺,一道电光刺向红线。

    红线冷笑一声,太阴真气提至极致,又将那阴极而生的一点至阳凝在剑身,紫绡剑随手一挥,凌厉的剑气倒迎而上。剑气与电光相光,未发出任何声音,剑气便已破光而上。

    黑羽大吃一惊,只得用短矛接住剑气,然而她原本那支黑金石铸成的短矛早已毁在灵凝以鲜血化出的烛龙离火之下,现在这支只是临时找来的,材质较差,与红线的剑气一交,立时断折,若非她及时移开身形,只怕红线这一剑已是将她刺出血洞。

    红线再不停留,身子窜上去,紫绡剑随着她的心意不断划动,一道道剑光划向黑羽。她的太阴剑诀乃木公所创,至玄至妙,本就胜过黑羽,而这些日子她跟着师父四处作战,也不知杀了多少敌人,其战斗经验自也不是灵凝和隐娘可以相比。

    随着一串串的剑光划去,本就断了兵器的黑羽应对得更是艰难。

    远处有人发现异常,匆匆赶来,红线却全然不惧,只是全力击杀黑羽。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再直落而下。

    黑羽避无可避,左翅被剑光劈中,惨哼一声,坠向地面。

    红线将剑一扔,紫绡剑划了一个玄之又玄的曲线,在黑羽落地之前便先刺穿她的腹部,将她钉在一棵树上。

    红线飞了过去,伸手抓住黑羽的头发,迫使其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她看着黑羽冷冷地问:“天书在哪里。”

    黑羽的嘴角溢出血丝,怒瞪着红线。她双手抓住刺在腹间的剑身,想要将它拔出,然而紫绡剑只随红线的心念而动,又岂是她这样子便能拔出来的?

    鲜血从她的掌心和小腹不断地淌下,殷红得就像是在夜色间骤然开放的玫瑰。她瞪着红线的眼眸充满了至深至烈的怨毒,就好像有无穷的恨意被压缩在眸间的一点漆乌里。

    换了是其他人,必会被黑羽这深冷得无以复加的眼光盯着发怵,但红线却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别人性子硬,她的性子却比别人更硬。眼见黑羽恨恨地看着自己,立时心头涌起怒火,右手抽回紫绡剑。

    紫绡剑带出血花,在夜色下耀出惊艳的光芒。

    她用左手紧紧抓住黑羽的头发,迫使其吊在那里,同时将紫绡剑一挥,想先砍下这夜叉少女的头后再去搜太乙天书。

    就在这时,紫绡剑突然顿住。

    红线怔了怔,连续用力,然而紫绡剑却仍是凝在那里。

    这是自从师父将紫绡剑送给她以来,紫绡剑第一次违抗她的心意。

    红线心中正自疑惑,小方的声音已从暗处响起:“小心身后。”

    数道疾声响起,红线不敢逗留,身子一闪,快速避开。

    十几支箭已射了过来,尽都被她避过。

    其中三支箭刺在早已无力闪躲的黑羽身上,再次将她钉在树上。

    红线回过头来,见黑羽身上中箭,搭拉着脑袋,也不知是死是活。她的心中全无同情,只是担心没有时间从她身上搜寻太乙天书。

    数十名夜叉族战士已先后赶来,俱都弯弓搭箭。

    红线担心小方也被他们发现,眼光快速一扫,却没看到她的影子,心里好笑,知道以那丫头的机灵,自己根本就是白担心,于是身子一闪,纵着剑光想要逃出这迷雾般的森林。

    随着道道弓响,箭矢不断地在她身边掠过,她以剑护身,不时借着周围的树木腾挪,那些人只看到一道剑光在树木间穿来穿去,却根本留不住她。

    直至将那些人引到老林边缘,她脚点树枝顿了一顿,那些夜叉族战士以为她已无力再逃,大喜之下,一同将疾箭射来。

    却只听风雷之声响过,红线已用金光纵跃过他们头顶,如流星般划空而去。

    只一眨眼,她便回到了仍然挂在树上的黑羽身边。

    直到这时,红线才对这夜叉族少女多少生出一些同情。明知道黑羽身受重伤又连中数箭,那么多人,竟没有一个想到要将她放下来。

    虽然如此,红线也仅仅只是有点同情罢了,毕竟如果灵凝真的死在她的手中,那就算是将她千刀万剐也消不了红线的心头之恨。

    她落下剑光,正要搜寻太乙天书。

    就在这时,头顶却传来一声沙哑的怒喝:“哪里来的死丫头?”

    狂沙一卷,一道霹雳直击而下。

    红线身形一纵,纵到远处。

    那道霹雳却直直地折了一个弯,依旧向她击来。

    红线大吃一惊,以剑光劈去,剑光与霹雳骤然相交,发出震天巨响,红线只觉得气血翻腾,差点喷出血来。

    一个手持柱杖的身影落在半粗的树枝上,正是被黑羽和那矮胖夜叉称作姥姥的老妪。

    这老妪乃是夜叉族的长老冥芮姥姥,见红线竟能挡住她的霹雳,不由哼了一声,发出一阵阴森难听的冷笑后,身子一腾,柱杖连点,一道道锐不可挡的霹雳朝红线袭去。

    红线此时已深知这些霹雳的厉害,不敢硬接,只好俏足连点,纵着剑光连连闪躲。然而那些霹雳就算没有击中她,亦不会就此消散,竟是越来越多,在她周围积成光网。

    她竟连用出太乙金光纵的机会都没有。

    幸好这时,暗处的小方发现红线身陷危机,摇身一变,也变作一个背生双翅的夜叉族女子窜了出来,冥芮姥姥一时没有看清,还以为是自己的族人,担心将其误伤,不由得缓了一缓。

    小方趁机挚出轩辕剑,骤然一劈,划出一道空间裂缝,将其中几道霹雳吸了进去。

    红线心知这里是敌人的巢穴,再打下去绝然讨不了好,赶紧抓住小方的肩,剑随心动,化作红光瞬息远去。

    冥芮姥姥驾着风沙追了一阵,发现实在是无法追上,不得不放弃,眼睁睁地看着红线和小方飞得无影无踪。

    没过多久,那矮胖夜叉便带着族中战士赶了过来。

    矮胖夜叉急急问道:“姥姥,敌人是谁?”

    冥芮姥姥冷哼一声,道:“另一个不知道,前面那个身穿红衣使用红剑的丫头,多半就是薛红线。”

    矮胖夜叉脸色一变,东天青元显圣真君风魂的大弟子薛红线,近来在苍天之上风头正劲,他自然不会没有听过。他道:“薛红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必她已经知道在猗天阁伤了她师妹寒池公主的人就是孟伊儿,跑来找她报仇,”冥芮姥姥的目光中暴出寒意,道,“只是她竟然能找到这里来,实在是有些不简单,此处既已被人知道,我们需马上迁移。”

    想了一想,她腾身后撤,一直飞到黑羽身边。

    其他人也跟了过来,矮胖夜叉赶紧让人把黑羽放下。

    冥芮姥姥淡淡地道:“死了没有?”

    一名夜叉族巫医走过来替黑羽检查伤势,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还活着,不过伤得太重,恐怕活不了几个时辰。”

    “那就先带上,死了再说。”冥芮姥姥没有再多看黑羽一眼,腾身而去。

    其他人也尽皆散开,准备马上离开这里。

    就在他们忙乱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黑羽正艰难地睁开眼睛,将自己那血淋淋的手颤抖着插入泥土。

    泥土里,藏着一个竹简。

    她紧紧地抓着竹简,失神地看着那苍凉无比的夜空。

    血水,在她的腹间依旧流着,泊泊地渗入土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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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之太乙仙隐介绍:
这是一个现代围棋青年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穿越到古代,只有收齐五个罗莉女仙为徒才能回家的故事。
这是一本以神话的角度对众人皆知的历史故事进行重新解读的小说。
薛红线、聂隐娘、王妙想、许飞琼等记载于各类神话传说中的美丽女仙或娇或媚。李白、武则天、上官婉儿、谢道韫等知名历史人物悉数登场。
作者试图用自己的想象力来向读者展现一段神秘却又别有特色的穿越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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