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入城(下)
在那些寨主的愕然之中,两支部队刚一接触,就冲撞在一起,土司兵的长刀和火枪手的刺刀相互交织,那些死士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只求能杀了对方的首领,那些火枪手同样是绝对忠诚的克隆人,他们同样不会退缩,双方就这么厮杀着,在一个极短的时间里,就是十几个人倒下。
那些愕然的寨主也是清醒过来,脸中尽是愤慨,不仅仅是因为宣抚使的背信弃义,更重要的是觉得南甸人的脸,全让他给丢光了,于是吆喝着身后的亲卫,也纷纷就要杀入战场。
城墙之上,那名宣抚使的亲卫大声吆喝着让鸟铳手做好准备,同时让人把小头人的家眷都押上城头以备不测,看着宣抚使已经脱离战场,正要靠近城门,就要下令开火,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小头人家眷哭哭泣泣的声音,接着背后一凉,支吾着喊了一声,“开火。”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宣抚使的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一切都如谋划中的一般,唯一遗憾的就是宋寨主了,不过他决定尽量的去救他,就算救不了他,也会饶恕他背叛过自己的几个儿子,让他在九泉之下,也能够安息。
就这么想着,突然听见城墙之上传来一阵稀稀拉拉的枪声,心中就是咯噔一下,排枪不该是这个样子啊,而且,自己仅剩的哪门小炮同样没有响起。但是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在亲信的掩护下奋力的向城中跑着。
不过,此时最让他愕然的事情发生,城门突然就被关闭,城头那名亲信的尸首被人抛了出来,扔在他的面前,立刻把他吓得愣在那里。
他浑然没有想到,竟然会被自己城池里的人背叛,只见城头之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叛军,而他的亲信们也反应过来,城内不断的传来呐喊声,看来他们是拼命的想要扑城,想再度把城门抢回来,接应他们的宣抚使入城,不过急切之间,又如何能够拿得下,叛军们居高临下,拿着弓箭和鸟铳就是朝着下面胡乱的射击着,把城下的亲信死死的压制住。
城头两翼的亲信同样在对叛军发动猛烈的攻击,但叛军以盾牌相连,密密的护住自身,缝隙之中,拿着长枪就是朝前乱戳,亲信们纵然不停的驱赶着士卒,一时之间,同样拿这种盾牌阵毫无办法,只能在那里干跺脚。
此刻一分一秒都是万分的重要,如果他不能顺利的进城,就算能杀了那人,又能如何,他同样逃不了一死,何况失去城头火力支持的死士们,能否杀掉那个人还是未知之数,特别是哪门小炮没有响起,面对人数众多的寨主和他的亲卫们,更加没有胜算。
就在此时,孙永金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立刻就带着大队的兵马追赶,只见城下已是乱成一团,双方互相厮杀着,城门紧闭,一个傻乎乎的人,就站在两者之间,一副吓傻了的模样。
看到援兵到来的死士们越发的焦急,拼了命的朝着孙七扑去,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人剑法居然如此高超,几乎没有人能够在他的手上过个一招以上,就算是他们豁出了性命,拿出以命搏命的手段,也仅仅只是给予了他一点点小伤而已,转瞬的功夫,他的脚下就躺上了七八个死士。此刻,就算那些死士再是玩命,也感觉到有点撑不住了。
混乱之中,小头人没有躲过城头的排枪,正被那些寨主们抢了下去,死士们要去杀他,便显得更加无望,陷入绝望的他们,这才发现身后的变故,他们的宣抚使同样陷入绝境之中,城头更是乱成一团,只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把宣抚使的承诺变得一文不值。
失去支撑的死士也不再能够称之为死士,转瞬之间,就被拥有绝对人数优势的火枪手们斩杀干净,然后齐齐的扑向城下,将刺刀对准尴尬的站在那里的宣抚使,剩下的士卒通过城头扔下来的绳梯,源源不断的增援城头的叛军。
随着他们的加入,力量在飞速的发生着改变,特别是那些火枪手们,每一轮齐射,都是大片大片的敌军倒下,一下子就把他们的气势压了过去。
那些城中的守卒本来就是苦苦的支撑,又是听见有人喊道,“宣抚使被活捉了,宣抚使被活捉了。”
听到这种噩耗,他们士气顿时跌落到谷点。
接着又听见有人喊道,“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此刻,那些守卒们再也支撑不住,转眼就陷入全线崩溃,要么奋力的朝着城内逃去,要么就是直接投降。
战斗在这一刻,就已成定局。
宣抚使垂丧着脸,喃喃的念叨,“败了,就这么败了!”
一边念叨着,一边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喊道,“让宋凌来见过,让那个老杂碎来见我,他怎么对得起我的父亲。”
尽管他是如此喊着,但看向周围,满眼都是愤怒的目光,看向那些寨主,眼中尽是鄙夷,再看向那个他要斩杀的年轻人,突然发现他的身边站着另一个年轻的人,脸上同样是白白净净,没有什么胡须,然后看见他所要斩杀的那个人再向另一个年轻人在说着什么,突然间感觉到了什么,大声喊道,“你这个骗子,你根本就没打算来发誓,你根本就没打算放过我。”
说完,他就像是脑袋发昏一般,又朝着那些寨主们喊道,“看啊,看看你们即将要效忠的人啊,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信义的人,难道这样你们还觉得他能值得信任吗?”
话音刚落,突然发现那些寨主看着他的神色变得更加鄙夷了。
那些寨主之中,更是有人满是不屑的喊道,“宣抚使大人,如果你死在城中,我们还能敬你是一条汉子,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的举动。如今,何苦还要在众人面前丢人现眼呢,让世人都以为我们南甸人便是如你一般。”
听见这种话,宣抚使一口气喘不过来,差点被气背了过去,就在这时,城门同样已经打开,小头人的家眷们拼命的跑出来,脸上依然淌着泪水,在那里不停的呼唤着小头人。
在这一天,他们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只有小头人才能给予他们依靠。
龚宁强撑着伤痛,在众人的搀扶下,同自己的妻子拥抱在一起,两人都是泪流满面,久久没有言语。
这时,城中又走出一人,他身后尽是投诚的城中头领,虽然城中的厮杀还没有结束,但他们还是急切的要来前来拜见,同时他们似乎意识到孙永金才是真正的主帅,三两步走到面前,齐刷刷的跪地拜了一拜,大声喊道,“罪人参见将军。”
孙永金连忙将他扶起,说道,“你何罪之有,刚才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若不是你及时阻止了城墙上的鸟铳手和火炮,不知道今天这个城下还要死伤多少人,若是不你们放我们入城,为了这座城池,又是多少条性命要因此而死,你不是罪人,是功臣,是拯救了无数人性命的功臣。”
那人心中窃喜,但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在那里说道,“但罪人依然让鸟铳手伤了小头人,请将军处罚。”
“这不是你的过错。”孙永金已经把他扶了起来,那些寨主们这才想起,城头之上还有一门小炮,心中就是一阵后怕,若是当时炮弹落入人群之中,只怕南甸这块地方,不知多少个山头要办丧事了。
不自禁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叹一声,还好,头颅尚在。当他们再看向宣抚使龚乐时,眼中已经不仅仅是鄙夷这么简单了,这个家伙差点就要了他们全部的命。幸好将军运筹帷幄,早就与城中有所联系,否则,现在城下就是一番惨绝人寰的悲剧了。
接着,孙永金又说道,“你不仅不应该受到处罚,反而应当受到奖赏,今天,站在这座城下,以及还在坚守着营地的所有人都应该受到奖赏,正是你们的付出才换来了今天的胜利。”
周围的寨主立刻就是欢欣鼓舞,他们带着自己的族人站在这里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今天吗,其实他们也并不是要求多大的奖赏,只要能保住地位就可以了,孙永金的话如何能不让他们兴奋莫名呢。
同时,他们心中还在想到,那些没能及时投效的山头,只怕少不了苦头,到时候,说不得就要分上一杯羹。
“走,进城去。”说完,就是大队大队的火枪兵,还有孙永金控制下的土司兵驱赶着那些残余的敌军,对这座城池进行接防,
众人一路上簇拥着孙永金朝着城中而去,再也不用担心墙头突然就会挨上几颗子弹,或是直接飞来一颗炮弹。城中残敌根本就没能坚持太久,半天的功夫,就被拥有绝对优势的孙永金一方军队斩杀干净,那些寨主们心中兴奋,不过还是有所挂念,他们不知这个年轻人要如何来善后,未来的南甸在他的团体之中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他们又能得到什么样待遇,于是一颗刚刚放下的心,又是挂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盟誓(一)
硝烟散去,战火平息的南甸城又显露出一片生机,仿佛并没有发生什么太大的改变一般,只有那一排又一排的土司兵和火枪手告诉着人们,这里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南甸城了。
人们不时的从门缝中张望,看见南甸这块土地上颇有脸面的一些寨主和头人们正行色匆匆的朝着宣抚使府所在的方向走着,他们一边前进,还在一边相互打着招呼。从他们的脸上,人们能够看得出期盼和欢欣,在这个乱世之中,无数的人流离失所,而他们这些寨主和头人们同样也是挣扎求存,只不过他们拥有更多的资本,在求存的同时,也在拼命的扩张着势力。
一个小女孩站在窗台上,隔着栏杆,不停的向外张望,然后向自己的父母问道,“那些贵人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她的母亲正在缝制着衣服,看得出来,这还是一户殷实人家,他们的衣服料子都是上好的材料,而且女孩的身上也看不到一个补丁,只见她的母亲把女孩从窗台上抱了下来,说道,“那些贵人啊,是要去宣抚使府上,听说不久就要举行新的宣抚使就任仪式,他们应该是去排练吧。”
女孩眨巴着眼睛,说道,“新的宣抚使,是那个很年轻的大哥哥吗。”一边说着,她还一边比划着说道,“就是那个盔甲很亮,背上还有枪的大哥哥。”
她的母亲捏着她的鼻子说道,“当然不是,那个大哥哥是从东边来的将军,他的官比宣抚使还要大。”
女孩吃惊的伸了伸舌头,又问道,“那个大哥哥是好人吗,会不会随便到家里乱抢东西。”
她的母亲看了看窗外,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听到那整齐的步伐,就知道是那个将军的士兵,略略思忖了下,很自然的说道,“那个大哥哥是个好人。”
女孩眼睛一亮,说道,“真的,真的是个好人。”
女孩的母亲再度看向窗外,心中陷入一阵沉思,当城外的士卒攻破城池的时候,他们一家龟缩在一起,紧紧的关闭房门,因为作为一个殷实人家,他们还是有些见识的,他们听说过无数的屠城事件,更知道一旦城破之后,那些士兵们免不了一番烧杀抢掠,何况女孩的父亲还在宣抚司里谋了一份差事,这就让那些乱兵更加没理由不来抢掠一番。不过,事实却是,那些入城的士兵不仅没有抢劫,反而把那些乘乱打劫民宅的守城乱兵镇压了下去,从他们入城开始,到现在,依然还没有一个士兵随意的走进他们的家门。
女孩见母亲迟迟没有回答,又是摇着母亲的手,问道,“母亲,那个大哥哥究竟是不是好人啊。”
听着女孩的问话,她的母亲回过神来,做出了判断,坚定的说道,“是个好人,那个大哥哥一定是好人。”
这不仅仅是她的判断,更是她的期盼,在这个乱世之中,他们真的很需要依靠,真的很希望每一个攻破城池的将军都是好人。
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很甜,继续说道,“真的吗,那我可以去找那个大哥哥玩吗?”
听到女孩天真的话语,她的母亲忍俊不禁的捏着她的鼻子说道,“这可不行,我的小宝贝。”
顿时,女孩被弄得“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在她们欢笑的时候,突然之间,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同时还听见外面有人在骂骂喋喋的说道,“真没意思,都进了城,那个将军竟然不让人快活一下。”
女孩的母亲心中就是一惊,然后听见外面传来更加急促的声音,喊道,“是我,快开门。”
熟悉的声音,是女孩的父亲,女孩急急忙忙的就要跑过去开门,不过母亲已经率先把门打开,匆忙的问道,“外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女孩的父亲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把门掩上,三两步跑到茶壶边,倒上满满的一杯凉茶灌了下去,然后说道,“乱兵平息下来了,那个将军和小头人的兵都进了城,宣抚使大人的残兵再折腾不起什么,那些乘火打劫的也被关了起来。”
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女孩的母亲欢喜起来,虔诚的谢着诸天神佛,接着便问到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的差事还能当下去吗?”
“能。”女孩的父亲一口回答到,不过随即又说道,“就是怕小头人镇不住那些兵,到时候,哪位将军一离开,说不得又得闹出什么乱子。”
女孩的母亲又是担心,又是不解,他们不在乎究竟是谁当这个宣抚使,只在乎,在这个乱世里,能够给他们一个避世的安乐之地,于是急切的问道,“怎么会呢,小头人不是在军中很得人心吗?”
“没错,但这个宣抚使之位终究得的不正,不管有多少理由,都背负上了背叛的名义,一旦那个将军离开,只怕就会有人惹出事来。”
女孩的母亲又担心起来,不断的捶着自己的手,说道,“若是那个将军可以一直留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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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家,并不仅仅只有这么一户人家,在宣抚使的府中,龚宁的妻子正在给他整理衣装,虽然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任命,不过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里,做出一点稍稍不和礼仪的事情,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在孙永金的支持下,他将正式继承南甸宣抚使之位。
龚宁的妻子看着他崭新的衣装满是欣喜,浑然没想到自己一家居然因祸得福,最后得以继承这宣抚使之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不过,她在感激孙永金的同时,也有一点点担忧,她不是身居高墙大院的无知妇人,他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坐稳这个位子依靠的是什么,更知道在南甸依然还有着无数的心怀不轨之徒,若是有朝一日,龚宁失去了靠山,他们就会像狼一样的扑过来。
龚宁看见自己的妻子,一会儿笑,一会儿又是愁,笑着说道,“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呢,是在担心我的伤吗,放心吧,我没事的,这点小伤还弄不死我。”
她轻轻的捶了他一下,小声的说道,“你死了才好呢,看你把我们一家给害的。”
龚宁顾不得刚刚才被妻子整好的衣装,一把搂住她,说道,“放心吧,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吃苦了。”
她稍稍挣扎了一下,发现挣扎不脱,便躺在龚宁的怀中说道,“真的不会再让我们吃苦的。”
“那当然!”龚宁坚定的说道。
“可是,若是那个将军走了,你真的能镇住那些寨主和头人吗,若是有清兵从中挑拨,恐怕就会有人生出事来,到时候,我们又得跟着你吃苦。”
龚宁听到她如此说,心中也是犹疑,面对那样的问题,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觉得,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如今被她提出来,也是烦恼不已。
“不如让那个将军留一点兵下来吧。”
龚宁眼前一亮,可随即又是说道,“可那些寨主们肯答应吗,他毕竟还没有得到朝廷的正式册封,那些寨主们愿意为他出粮出米吗?”
她心中一笑,如何会不愿意,只要那个人的兵一直留在这里,那些寨主和头人们就会屁颠屁颠的把粮食送上来。不过这些话,她却是不会说出来,龚宁正值血气方刚,性子爽直,不如那些寨主龌龊,有些世事,是他看不明白的。
实际上,她要把孙永金的兵留下,又何止是为了镇住那些寨主们,更重要的是要让那个将军放心,难道他攻打南甸真的就是那么大公无私,是为了扶植龚宁成为宣抚使,当然不是,他是为了控制南甸,让这里成为他稳固的大后方,只有龚宁尽心尽力的为他出粮出兵出力,他才会支持龚宁在宣抚使这个位子上坐下去,若是稍不如意,只怕反掌之间,就能把他拉下马来。
她虽然是个女子,却把事情看得通透,继续说道,“既然这样,不如与他约为兄弟如何,你的兄弟就是南甸所有寨主和头人的兄弟,兄弟的兵留在这里,帮助你守卫南甸,那些寨主和头人感激还来不及呢,如何会舍不得那点粮食。要我说,你就该让那些寨主们报效朝廷,帮将军在南甸组建一支军队,一来。可以让你扶助朝廷的心思得到一点小小的满足,二来,可以挡住清兵,只要清兵打不过将军,你的宣抚使之位,就没有人能够动摇。”
龚宁觉得她说得格外有理,兴高采烈的说道,“对啊,若是约为兄弟,其他人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欣喜的看着龚宁采纳了她的建议,心中也是欢喜,继续说道,“你以为这么点就完了,对于你那个哥哥,你准备怎么处理?”
龚宁随意的说道,“还能怎么处理,让他在佛堂里悔过吧。”
她摇摇头,龚宁终究还是把世事看得太简单了,虽然这种爽朗的性格,在军中得到不少士卒的好感,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吃亏的,于是又是苦口婆心的说道,“你可以让他在佛堂悔过,但不能让他在家中的佛堂悔过,你应当把他交给将军,让将军来处置。”
龚宁脸上满是不解,说道,“将军已经答应我,把大哥交给我来处置。”
她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摇头,孙永金虽然答应了他,但并不代表以后永远也不会后悔,只有把他的大哥交出去,才能真正的让人放心。实际上,孙永金有可能杀龚乐吗,完全不可能,不仅不会杀他,还会好好的把他保护起来,若是有一天,龚宁敢做出什么不轨的举动,那么他的哥哥就是孙永金手中的一张王牌,可以像今天一样,轻易的把龚宁拉下来。
既然已经成了孙永金这根绳子上的蚂蚱,就不要再让人看到什么摇摆的姿态,更不要让人看到什么不必要的野心,当年沐家为什么能有世袭云南的地位,不就是因为他们自始自终的跟着朱元璋,从未出现过任何动摇,她想得很清楚,默默的在心中酝酿着,该如何来说服自己的丈夫。
这时,龚宁看着自己的妻子低头苦思的模样,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是为了我好。我把大哥交出去吧,相信他不会太为难大哥的,尽管如今已是反目成仇,但他终究还是我的大哥啊。”
她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傻瓜,他怎么会杀了你大哥呢,保护他还来不及呢。”
说完,她再度帮着龚宁整好衣装,就要出去排练排练,到时候的就任仪式,可不要出丑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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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煤油灯下,孙永金使劲的揉着眼睛,他有一点怀念城镇中心里明亮的白炽灯,可口而符合心意的饭菜,那里可是很给他一点现代的感觉,若是有一天能开分基地就好了,这样自己会舒服很多,不过,他更知道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面对这错综复杂的环境,他是一步都不能走错,否则就是个一败涂地的下场,所以,尽管是在如此深夜,是在如此不习惯的灯光下,他依然拿着手上的几份报告在看着。
孙七就在他的桌边,同样在帮他看着这些报告,然后看到他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说道,“想不到龚宁倒是有一个好老婆啊。”
孙七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一份报告递到面前,上面粗略的记载着龚宁一天以来的举止行动,其中又以他与妻子的那一段对话最为引人瞩目。自从孙永金在珠山收编这些土司兵以来,就在悄悄的拉拢着其中的人员,而其中又以对龚宁的亲卫下的功夫最多,所以收集到的情报也最为详细。
孙七看完之后,也是赞叹着说道,“确实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子,我们固然头疼着如何在南甸站稳脚跟,但他们的命脉不是同样也掌握在我们手中,既然都走到了一条船上,倒是同舟共济的好。”
孙永金也是点点头,说道,“是啊。”
说到这里,他再看向那些报告,突然说道,“跟他们相比,我是不是显得更加龌龊,我是不是真的变了。”
孙七邪邪的笑着说道,“你确实变了。”
孙永金也是感慨,“原来你也有这种感觉啊,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去刺探别人的隐私,更没想到有一天……”
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他改变得太多了。这时,孙七又说道,“你确实变了,变得办法更多了,仅此而已,别误会。”
孙永金被他弄得笑了,说道,“真的仅此而已吗,我倒是担心我有一天会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时的我真的能够掌握权力,想必对国家也不是个福音吧。如果我真的变成那样,你会怎么办。”
孙七没有理他,而是把一份报告扔了过去。
他抬起来略略一看,说道,“这城中居民也有舍不得我们离开的。”
孙七点点头,然后说道,“可以利用。”
第三十章 盟誓(二)
城外大军营中,一座暖帐之内,满当当的坐着一圈人,大家手中捧着热茶,有滋有味的在那里述说着什么,若是有相熟的人进去一看,定然能够认得他们,这些人那个不是南甸的头面人物。这里虽然地处贫穷,但他们要不就是头人,要不就是寨主,都是掌握一方土地的人,尽管因为战乱,云南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人,但他们依然能够活得有滋有味,唯一重要的就是站好队,摆正立场。
如今他们及时的向孙永金投效,又如此轻易的举得胜利,心中自然乐得欢腾,不断的感叹着自己眼光独到,在这一场战事之中又做出了对族中最有利的决策。
在这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唯有宋家的长子垂丧着头,就算有人过来敬酒也是强颜欢笑,勉强应付。他的神情落在众人眼里,一些人暗地偷笑,一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是胡乱的敬了几杯酒之后,就把他凉在一边,看起来落寞非常。因为谁也不知道,宋家将来是个什么地位,是否还能保住他的寨子,甚至于是他们的性命。
想到宋家将来可能的遭遇,就让人不能不起点异样心思,而且在座的诸位,有几个不是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别看现在敬酒敬得殷勤,若是宋家真的落难,只怕立刻就会张开血盆大嘴,冲上去撕咬一口,毕竟宋家与宣抚使一家世代交好,所占据的地方可是一块肥肉啊。
宋家长子把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打小他就跟着父亲一起穿梭于各个山寨之间,有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对那些歹意的人,不管他的笑容是多么的和蔼可亲,他的言语是多么的亲切动人,依然只要望上一眼,就能看得分明。
在这个时刻,究竟还有谁能够救得了自己,他已陷入沉思之中,虽然又是一人假惺惺的跑过来敬酒,但他还是失态的没有回过神来。
那人连唤了他两声,才使他清醒。
众人齐声笑了一笑。
那人举起酒杯来,说道,“怎么,在担心你的父亲。”
宋家长子同样把脸上挂满笑颜,看起来似乎毫不担心,只见得他说道,“父亲做出了点糊涂事情,受点惩处是肯定啊,不过我相信咱们的新宣抚使仁慈,看在父亲为龚家忠心耿耿这么多年的份上,一定不会太过为难。”
那人见他有意说得轻松,也不再为难他,而且痛打落水狗,也不一定要乘着现在,于是轻轻放过,两人一饮而尽。
看着两人的神情,有人朗声笑道,“宋家小子,你也不用担心,我听说龚乐请了清兵前来增援,咱们新的宣抚使大人还是需要宋家来帮忙撑着的。”
听到这句话,众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清兵依然是压在众人心头的一块阴影,心中又是思量起来,对于将来的地位,看来还是得再下一番功夫。
刚刚说话的那名寨主,轻轻的泯了一口酒,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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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甸某个山寨之中,同样有着一群人聚在屋中,大口大口的喝着闷酒,都是一言不发,也不知这样喝了多久,终于有人忍受不住,站起身来,说道,“钱老三,你把我们叫到这里,就仅仅只是为了喝酒。”
那人又是倒了满满的一碗酒,说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若是不乘着现在把美酒喝一个饱,难道等到脑袋掉了之后再去喝。”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一脚把身边的酒碗踢到一边,说道,“钱老三,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咱们都知道你把我们叫来是为了什么,有话就直说。”
原来这几人都是孙永金来了之后,不仅没有及时报效,还琢磨着向清兵邀功,通风报信的人。如今,孙永金拥戴着龚宁大获全胜,他们立马就慌了神,听见钱老三召集,立刻就聚过来,想要听听他究竟有什么主意,却没想到,到来之后,就是这么喝着闷酒,越是喝着,心中就越是七上八下。
钱老三见时机差不多了,也是放下手中的碗,说道,“咱们可都是得罪了新任宣抚使的人,说不得就要落个什么下场,现在还不喝酒,更待何时。到时候,不用新任的宣抚使出兵,只要他说出一句话来,咱们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山寨、头人们,就会像猫嗅到腥一样,朝着我们扑过来,到时候是什么下场,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听闻此言,聚在这里的人,虽然心中早已清楚,但还是忍不住一阵颤栗,顿时就把脾气收下去,看向钱老三,他们不相信,把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发发牢骚,其中一人更是小心的问道,“钱老三,你究竟有什么主意。”
虽然只是一个人问,但其他的人都是身子前倾,看向他,眼中的期盼之意,显而易见。
钱老三把众人的神色看得清楚,将碗放到地上,说道,“办法不是没有,但是就是不知大家有没有这个胆量。”
听到钱老三的话,众人的眼中更是升腾出一股希望,急促的问道,“钱老三,你就别这么磨叽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咱们什么事情没干过,还担心我们没有胆子。”
钱老三冷哼了一声,“如果让你们打进城去,重新拥戴我们的宣抚使大人,你们也敢吗?”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宣抚使大人三千军队,面对那个人,转瞬之间都是一个惨败的局面,何况他们,再说最近不是还在谣传,连腾越城的清兵也不是他们对手么。
顿时,就有人想要退却,但钱老三此刻却不再磨叽,一连串的说了过来,“怎么,这样就害怕了,那你们就回去等着挨宰吧。舒头人,听说你为了一块水田,跟周围的四个寨子都结了仇,还相互之间打了好几场,欠着他们好几条人命吧,他们一定很乐意看到你身死族灭的结局吧。”
舒头人听到这句话,把踢到一边的酒碗又是捡了起来,闷着头就喝了起来。
钱老三还不肯停止,接着又是对着另一个人说道,“曾老二,别忘了你这个族长的位子是怎么得来的,是从你的大哥那里抢来的,你大哥现在就在新任的宣抚使身边,你觉得自己还有回旋的余地吗。”
接着,钱老三又是连连点出几个人,在南甸这块土地上,山头之间的矛盾数不胜数,火并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平日里还能有宣抚使主持公道,但一旦宣抚使偏向了某一边,那对被抛弃的一方,绝对是一个灾难性的结局。
当钱老三停止说话的时候,整个屋子里,又是陷入一片死寂,只是看着有人在把酒大碗大碗的灌进去,不知不觉,又是一坛子的酒喝了个精光。
“拿酒来!”其中一人大声喊道。
酒还没有进来,另外一人已经把碗扔到地上,说道,“钱老三,你以为我们不知道现在的局面吗?只是就凭着我们这点人马,只怕刚刚起兵,就让人踏平了去。”
“没错,我何尝不知道自己树敌太多,但凭着我们,难以成事啊。”
听到这话,有人又是点头。
钱老三环顾四周,朗声笑道,“没错,就凭着我们当然难以同宣抚使的大军硬碰,但你们认为我会做那种完全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众人一听,心知他定有什么主意,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细细的听着。
钱老三看着他们的神态,又是大笑着说道,“如果单单凭着我们,别说还有那个人,就仅仅是龚宁那小子现在的兵力,就足够我们喝上一壶,不过,将要在南甸同他们作战的并不仅仅只是我们这么一支兵马。”
听到此言,众人脸上也是显出兴奋之色,说道,“你的意思是……”
钱老三再度大笑起来,说道,“没错,腾越城的援兵也会来到南甸。”
众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忙不迭的问道,“你的消息确实吗?腾越的清兵要过来,可是隔着那个人的兵呢。”
“哈哈!”钱老三又是笑了起来,“清兵是不是要来,可并不是我说了算,宗翎兄弟请出来,大家伙都在等着你的话呢。”
房间后面同样传来一阵大笑的声音,只见一名清兵走进屋来,说道,“朝廷的兵马不仅会来,而且会带着大队人马前来,带队的可是我们的总兵大人。”
众人脸上的喜色变得更加的明显,只要清兵过来了,他们就有翻盘的机会,大义什么的并不重要,他们能爬到今天的地位,重要的是自己山头所掌握的实力,于是忙不迭的向着那名清兵献着殷勤。
这时,钱老三朗声说道,“只要清兵一出现在这个地界,哪怕只是前锋到达,就足够让南甸震动,到时候,你们还怕会掉脑袋吗,说不得还可以干掉你们那些仇家呢。”
众人不停的点头,虽然听说那个人小小的胜了几次,但是同庞大的清军来讲,他实在是微不足道,别说是大队兵马,就是区区一百清兵,就能让大大小小的山寨忙不迭的投诚。
于是纷纷拿起酒,向那名清兵敬了过去。
那名清兵也是拿起一碗酒,同他们一饮而尽,他正是沈应时手下的信使,也是个小小的军官,本来肩负着联络龚乐的职责,却没有料到,那座看起来固若金汤的城池会失陷得如此之快,但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碰见了愁眉苦脸的钱老三,于是双方一合计,便出现了刚才的一幕。
酒过三巡,众人计议完毕,纷纷散去,就要回去整顿兵马。其中舒头人走得最快,当身边再无其他山寨的人之后,他匆匆的写下一封信,递到一名亲信手上,说道,“把这信送到新任的宣抚使手中,记住,一定是要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那名亲信微微一愣,说道,“叔,你不是说要跟着他们起兵闹事吗?怎么?”
“蠢,咱们能把脑袋寄托到这群乌合之众身上吗?原来还在想着,咱们这次可是看错了方向,却没想到上天竟然及时的把钱老三和那个清兵的脑袋送上门来,这不就是用来给我们当投效本钱的吗?”舒头人一口气的说道,“咱们寨子上的几百号人可就看你了,你可千万得把信送到宣抚使的手上,听明白了吗?”
“叔,你放心吧。”那人答道,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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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就是那人把信送到龚宁手上的时刻,信中的消息转眼就到了孙永金的案头之上,他拿起来看了看,笑着说道,“找死。”
孙七知道,被他这么说的人,最后都是倒了霉的,也拿起那份报告看起来,然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让他们闹吧,把那些不听话的都闹出来,然后一鼓荡平他们,一群乌合之众,旦夕可平。重要的不是他们,重要的是珠山那边的消息。”
孙七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清兵肯定不会坐视南甸的失陷,对于清兵来说,这是一个前后夹击的好机会,但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同样也是一个围城打援的好机会么。他们带到南甸的兵并不多,真正的主力都还留在李生明和孙新的手上,他们要的就是清兵从城中出来,这次从永昌到达腾越的援兵并不多,完全可以吃掉,何况他们还有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援兵。
孙永金在出征之前,就对城镇中心下达了命令,只要他的声望足够升级人口上限,就毫不犹豫的升级,并迅速的传送过来,增援到珠山的第一线,此刻,那些拿着补给中心先进武器的克隆人或许已经到达了珠山。
孙七一边想着,一边敲击着桌面,说道,“或许闹一闹,也是个好事。”
第三十一章 盟誓(三)
钱老三叛乱了,南甸城中人心惶惶,刚刚从一场战乱中安定下来,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又是一片乱象。
那个女孩的家中围满了人,因为他父亲是在宣抚司里当差的,众人都想来探探消息。
女孩挤在人堆之中,眨巴着她如同星星一般的眼睛,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到那个,觉得众人的脸上都是凝重之色,一片愁云惨雾,然后用她甜甜的声音向大人们问道,“又有人要来抢劫了吗?”
众人抬起头来,原来的这个时候,他们一般都会逗着女孩玩的,不过现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向女孩的父亲。
“怎么都不说话啦!”女孩又是问道。
这时,她的母亲走了过来,拉着她的小手说道,“大人在商量正事呢,别捣乱。”
女孩挣扎着说道,“我没有捣乱,肯定是有人要来抢劫了。”
她虽然挣扎着,可还是挣脱不开,被母亲拉进了房里,紧紧的把门关上,但就算这样,她依然不依不饶的扑在门边,贴着耳朵,在那里细细的听着,母亲无法,也只能由得她去了。实际上,她自己的心中何尝不是有着一丝担忧,也想听听,丈夫究竟有什么对策。
看着同女孩一起玩耍的小孩们纷纷被拉了回去,有人轻轻的把门掩上,然后对着女孩的父亲说道,“当差的,你可是在宣抚司里面做事的人,无论见识还是学问,都比我们要广,现在这里没有旁人,你倒是说说钱老三究竟能不能打进城里来,让大家心里有个底,要逃要留也好有个对策,听说那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好人,真进了城,肯定是要杀人的。”
众人纷纷点头,钱老三在南甸可以说得上是恶名远播,他的寨主之位就是从自己亲兄弟的尸体上扒来的,寨中士卒更是凶狠好斗,偏偏在现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宣抚使连自保都成问题,就更别提整顿这种歪邪之辈,只能由着他胡来。
只是没想到,他区区一个寨主,手下不过就是几百号人,竟然胆大包天,龚家兄弟之间的事情,也要插上一手。不过,大家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真的纠集起一批人,气势汹汹的杀奔宣抚司的本城而来,连连攻破了几个寨子,一时之间,南甸仿佛又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今天围着这里的都是些平头百姓,虽然身处宣抚司的城池之中,见识方面看起来似乎比其他人强上不少,但是面对这种战事,他们同样是听风便是雨,那里弄得清楚真实的境况,唯一知道的就是外面传得太凶,仿佛随时都能打进城里。
此刻,女孩的父亲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宣抚司中的一个刀笔小吏,也是刹那间成为众人的依靠,渴望着从这里掏到点实在话,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因此,那人话音刚落,大家就朝着女孩的父亲望去。
这时,一名年长的人又是说道,“娃子,你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能在这个时候不说句实话,就算是当了差,也不能忘了我们这些邻里乡亲。”
女孩的父亲说道,“二爷,我是那种人吗,如果不是你当年帮衬着,我也读不起书,认不得字,就更别提在宣抚司里当差了。”
“既然你都记得,那你倒是说说,宣抚司那边究竟是个什么态度,究竟会不会出兵?出兵又能不能打赢?我们要不要先逃出城去?”那个老人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让人喘不过气来。
其他的人也是伸着脖子看着他,只见他眉头微皱,拿着一根竹签,不停的在地上比划着,然后抬起头来,问道,“你们真的想听听我的见解。”
众人齐声答道,“那是当然,不然我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女孩的父亲又是皱了皱眉,想起在宣抚司里所碰到的事情,想起那个孙七将军对自己说的话,然后扔掉手中的竹签,坚决的说道,“宣抚司出兵是肯定的,而且就凭钱老三那点人马,山寨之间械斗还看得过去,正正规规的对阵,完全不够看。不过问题的关键却不在此,而在于钱老三打出来的那个旗号,在于钱老三背后的人。”
大家很是不解,一个看起来很是灵醒的人问道,“你是说有很多清兵在背后帮着他,帮着钱老三。”
女孩的父亲摇着头说道,“并不需要很多清兵,只要清兵宣称支持钱老三就足够了。”
大家更加不解,有人嘀咕着说道,“又不是真的有清兵过来,仅仅支持一下能有什么用。”
女孩的父亲摇着头说道,“不,清兵只要支持一下,就足够吓坏那些寨主和头人们了,说不定钱老三还没有过来,就有人急得向他投降了。”
众人越发的不解起来,有人问道,“那些寨主和头人有这么傻吗,连钱老三军队里有没有清兵都不先弄清楚,说投降,就投降了。听说鞑子凶蛮,要我说,投降谁也不投降清兵,投降清兵能有什么好处,那些寨主不是脑袋发晕吧!”
大家纷纷点头,想起平时道听途说的一些故事,都是清兵攻破了那里那里,然后又在那里那里屠城,听起来都让人毛骨悚然,何况清兵在昆明那边圈地的事情,他们同样也有所耳闻,土地可是他们的生命,没了土地可怎么活啊!
想到这里,他们觉得刚才那人说得有理,都觉得寨主定然是脑袋发晕。
只有女孩的父亲还是摇头,说道,“鞑子凶蛮,谁都知道,到了他们手上,都是奴才,甚至比奴才还不如。能不投降清兵,谁脑袋发晕要拉一帮子满清贵族到自己头上拉屎拉尿。不过形势比人强,那些寨主们不是傻,而是太精明,他们可不是光棍一条,他们的背后是整个寨子几百条人命,就算想跑,不是轻易跑得掉的,钱老三虽然只有这么几百人,但清兵有多少人,咱们谁也知道,说不定比咱们整个南甸的人都多。打败钱老三容易,打败清兵难啊!”
说到这里,大家都是把头垂丧了起来,可女孩的父亲还在说着,“若是有朝一日,清兵兵临城下,只怕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众人的脸上就满是惊恐之色,清兵屠城无算,凶名远播,只是听到这个名字,都是让人颤栗无比。虽然清兵还没有来,不过,众人的神色之间,仿佛清兵已经兵临城下一般。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有人不停的这么说着。
也有人说道,“咱们还是逃吧,逃得远远的。”
那人话音刚落,就有人说道,“我们的家业都在城中,出了城,我们可怎么活啊!”
“就怕出了城,连城墙的遮护都没有,更加没法活了。”
越是这么说着,大家越是觉得惊慌,在家业与逃命之间,不停的摇摆着。
这时,那个女孩的父亲又是说道,“其实情况也没有这么糟。”
他刚刚说到这里,整个房子就突然安静下来,一双双的眼睛就这么死死的瞪着他。
女孩的父亲看到众人的神色,笑了笑,说道,“别那么紧张,你们难道忘记了吗,钱老三的背后有清兵,我们的背后同样也有着人,别忘了我们的新任宣抚使是谁拥戴的,而且我还听说那人已经到缅甸去迎接皇帝了,到时候,我们的背后可就是大明了。”
众人眼前一亮,立刻想到那天他们从门缝里看见的年轻人,如此年纪,就连败清兵,听说腾越城都被他压得抬不起头来,于是齐声说道,“对啊,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刹那间,大家就是欢欣鼓舞,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知道,在清兵面前,孙永金同样是很弱小的存在,但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知道孙永金可以打败清兵,就在心中把他的实力无限的放大,仿佛整个西南的清兵过来了,他也可以轻松应付。何况,就算是他的背后也还有个偌大的明朝呢。尽管明朝实力几乎荡然无存,不过,这不是他们关心的,他们只要知道自己的背后还有一个同样很牛叉的存在就可以了。
不过,就在此时,女孩的父亲又是话锋一转,说道,“可惜哪位将军,终究还是要离开我们腾越的。”
众人顿时被他吓得愣在那里,结巴着说道,“哪位将军不是说要支持我们吗,怎么会离开呢。”
女孩的父亲说道,“这话倒是不错,不过那个将军毕竟不是这里的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们,听说宣抚使的就任仪式过后,他就是要走的,而且是带着那支最精锐的火枪兵一起走。如果他能够把那支火枪兵留在这里,把那个忠肝义胆的孙七将军留在这里就好了。”
最后的那句话,虽然像是女孩父亲的自言自语,却立刻就被众人听了进去,“对,让哪位将军把兵留下吧!”
“对,若是能把哪位孙七将军留下来,捏死钱老三,还不跟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就算是清兵来了也是不怕,我们又有炮,又有枪,看他们怎么攻得上来。”
“对,若是把孙七将军留在这里,还怕什么钱老三,还怕什么鞑子。”众人应和着。
众人脸上顿时显出兴奋的神色,仿佛这座城池已经稳如泰山。
不过,女孩的父亲偏偏又在这个时候浇了一盆水过来,说道,“要让将军的兵留下,咱们肯定是要出钱出米的。”
大家刚刚在绝望的边缘走了一趟,那里还在乎那点钱粮,很是随意的一笑,说道,“不过三四百号人,能要得了多少粮食,各个山头每人出一点,这还是供得起的。再说了,这鞑子的凶蛮咱们也不是不知道,有这么一支军队在城里,咱们才能安心。”
“没错,如果能打得过鞑子,谁愿意投降,只要有那支强兵在城里,就是鞑子真的兵临城下了,无论如何都得拼上一拼。”
这时,女孩的父亲又是说道,“不过,要让将军的兵留下,这话得让我们主动去说,而且还得使点手段,在这城池周围,害怕钱老三过来的肯定不止我们,咱们得把他们联络起来才好。”
“对,对,对。”众人说得兴奋,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要如何让孙永金留下一支兵来,对于他们来说,心思并不多,只是想保住南甸城的安宁,面对清兵的时候,也能够有一搏之力。
对于南甸究竟由谁来控制,这是他们不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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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城中百姓相互串联的时刻,新宣抚使的就任大典也即将到来,各个头人和寨主纷纷向城中赶着,就算因为偏远,不能亲自过来的,也派出自己的亲信,送上了贺礼,表示自己对新任宣抚使的认同。
整个南甸,大大小小的山头、寨子都有所表示,唯有钱老三一行人,不仅没有表示臣服,反而掀起反旗,一路裹胁着被他攻破的山寨,就朝着南甸城这边杀了过来。
一想到钱老三,那些寨主们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一个连亲兄弟都杀的人,实在是连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万分不愿,如今他竟然又委身于鞑子,要来掀翻新任宣抚使的位子,就更加的让人反胃了。
不过,反胃归反胃,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那些长着七巧玲珑心的寨主们纷纷派出子侄辈的亲信,到钱老三的营中走一趟。他们就是要在两个鸡蛋上跳舞,而且两个鸡蛋都不能破。
尽管不少的人都对这种局面做好了两手准备,但心中还是惴惴不安,对于清兵,于是钱老三,他们都没有太多的把握,谁也不知道他们主掌南甸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如果一切都能够如原来的轨迹一般发展,那就更好了。
可是,这一切都要看那个人会怎么做,对于钱老三的事情,对于谣传清兵要来了的事情,无论是小头人还是那个人都还没有做出任何表示,谁也料不到结局会朝着那个方向发展。
不过,他们确实又很想知道,很想猜一猜,于是,提前到达城内的寨主们相互之间窃窃私语,都想互相探听一下对方的消息。
“你们真的都没有消息吗?”一个人不肯相信的重复问道。
众人都是摇头,他们之中,也不是个个都是个人精,就像刚才问话的哪位,明显入世不深,把担忧全写在脸上,没一点城府。这样的人,肯定没有派人到钱老三那里打招呼,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将来清算的时候,铁定是要倒霉的。
还有一些要倒霉的是小头人的铁杆同盟,他们在孙永金刚到达南甸的时候,就投效了过来,他们就算想投降,只怕钱老三也会充满疑虑。现在,他们同样是聚成一团,相互之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如果有人能够凑过去听上一听,立刻就能知道,他们就是在重复着一个问题,小头人究竟有没有化解眼前危局的办法,毕竟这次,钱老三可是打着清兵的旗号,非同寻常。
同时,他们有意无意的说道孙永金的名字,实际上,在潜意识里,他们更想知道,他究竟会怎么来应对,因为他才是真正决定南甸命运的人。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有人喊道,“有人在府前闹事啦。”
众人眉头微皱,就是走了出去,只见大群大群的平民聚到府前,也不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就是跪在那里,大声喊道,“求见孙将军。”
“请孙将军救救我们吧!”
面对这样的局面,那些寨主和头人们都是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他们发现跪在这里的并仅仅只是城中的人,更多的是城外的山民,他们面对钱老三,连可以遮风挡雨的城墙都没有,所以更加的紧张。
当他们听说可以想办法让孙永金把兵留下来的时候,相互转告着,毫不犹豫的就进了城,打定了主意,他们就是想法设法,就是要跪地磕头,也得把让这么一支强兵留下来保护自己。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看着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的山民,一个在宣抚司当差的人,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问道,“你们别急,倒是想说说清楚,要孙将军如何来救你们啊!”
此刻,除了挑起这桩事件的几个有心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当差的正是那个女孩的父亲,只听得跪在地上的人齐声说道,“请孙将军留下来保护我们吧。”
那个当差的看起来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这……”
话还没有说完,跪在地上的山民又是喊道,“求孙将军救救我们吧,那个钱老三可是个畜生,他连亲兄弟都杀得,若是到了城下,我们还怎么活得了啊!”
顿时,又是一声哀求。
那个当差的看向几个寨主,又是犹豫了一会说道,“等会新任宣抚使的就任大典就要开始,到时候,让几位寨主转告孙将军如何。”
话音刚落,那些人就爬着过来,对着走出来的几个头人和寨主说道,“请各位贵人发发善心,帮我们转告一下吧。”
几位寨主立刻就被逼到角落里,一人嗫嚅着答道,“好,我一定帮你们转告孙将军。”
“谢谢头人。”跟在他后面的同样是一片道谢的声音。
那个当差的又是说道,“既然头人已经答应你们了,你们就先回去吧。”
这时,立刻就有人喊道,“不行,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着孙将军的消息。”
“好,好,好!”那个当差的一边无奈的耸耸肩,一边让人飞快的向府中传信。
第三十二章 盟誓(完)
急促的脚步敲击在木质的走廊上,传出“咚咚咚”的声响,龚宁的妻子打开房门,只见来人拼命的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府前闹事,有人在府前闹事。”
龚宁的妻子说道,“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龚宁同样也是穿戴整齐的走了出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努力的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一些城里的平民,很多的山民聚集在府前,说是要孙将军留下来保护他们。”
龚宁稍稍一愣,这时,他的妻子已经说话了,“知道了,不是什么大事,你先下去吧。”
“一些山民……”龚宁的神色看起来有一点不解。
他的妻子把自己丈夫脸上的疑惑看得清清楚楚,拉着他的手说道,“钱老三来了,最倒霉的是谁,肯定就是那些山民了,他们连可以庇护的城墙都没有,随时都可能因此而丢掉性命,所以他们是最希望孙将军把兵留下来的。现在可是个好机会,咱们顺水推舟,想必那些寨主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毕竟民意难违嘛。”
龚宁觉得妻子说得有理,答应到,“好,我这就去看看。”
说完就向外走去,他的妻子看着自己丈夫的身影渐渐的消失,心中仿佛是放下一块大石头,但紧接着又看向关押宋凌的地方,也就是关押他姨夫的地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在此时,她陡然感觉到府前似乎传来一阵欢腾的声响,似乎是在喊着什么,心中一动,也悄悄的朝前走去,上了一个阁楼,远远的看向府前的那条大街,这次却是听了个分明。
原来就在龚宁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府前的山民们齐声喊道,“孙将军来了,孙将军来了。”
只见大队的火枪兵沿着这条路就是走了过来,他们虽然衣着朴素,让人找不到衣甲鲜艳的感觉,却能够让人隐隐的感受到一股精悍之色,整齐的步伐踩在石质的地板上,就是有劲的“砰砰”声。
看着他们的到来,阁楼上的她就忍不住拿他们同自己娘家的族兵相比,然后摇摇头,自己娘家的族兵只怕就是再多上十倍,也不是眼前这支部队的一合之敌。心中暗暗叹道,怪不得他能轻而易举的打败清兵,看来那些传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做出的决定,更加肯定了几分。实际上,抱着与他同样的想法的,还有那些龚宁的铁杆盟友,看见这样一支强兵作为小头人的靠山,就连清兵也不再是可怕的存在了。
那些还在左右摇摆的寨主们,对孙永金的这支兵马是又羡又嫉,不断的想着,若是自己的族兵也有这般雄壮,该是多好。他们还能记得在城下的那一仗,就是这些火枪手,把城头压得抬不起头来,就是这些火枪手,一往无前的冲进城池里,把龚乐最后的亲信都斩杀得一干二净。
或许,在钱老三那边下注,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主意。
这支强兵出现在那些山民和城中平民的眼里时,他们除了欢呼,只剩下一个念头,如果南甸有这么一支军队保护该多好,于是齐声喊道,“孙将军请救救我们吧。”
孙七就站在队伍的中央,听着山民们排山倒海一般的呐喊声,笑着对孙永金说道,“看来你就算不想把兵留下来,都不行了。”
孙永金也是笑了笑,心情也随着山民们的叫喊声起伏,渐渐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然后那股排山倒海的声音变得更加壮烈,一浪接着一浪的朝着他的耳朵袭击过来。也不知是谁最先认出他,朝着他就是跪了下来,一边磕着头,一边大声喊道,“孙将军请留下来保护我们吧。”
在他的带动下,人群如波浪一样的跪了下来,只见得刹那间就是朝着他跪倒了一排,齐声高呼着。
孙永金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龚宁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倏然间认识到,今天的主角可能不是自己。只听得孙永金大声说道,“乡亲们,你们的声音我听见了,我知道你们最迫切的希望是什么。”
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众人推推嚷嚷,挤出了一名代表,让他说道,“孙将军,请你留下来吧,听说钱老三就要打过来了,而且还有清兵支持着他。”
“对啊,孙将军,你留下来吧,只有你打得过清兵啊。”
孙永金再度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大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担心着什么,担心着钱老三兵临城下,担心着他手下的那些禽兽在这里烧杀抢劫,担心他为了自己的富贵,把整个南甸都卷入腥风血雨之中。所以,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把这个畜生给拿下,不仅仅是因为他投靠了清兵,也重要的是,我知道他的出现对于南甸来说,意味着无数人的妻离子散,无数人的家破人亡。”
推出来作为代表的那个人听得热泪盈眶,重重的磕下一个头,大声喊道,“多谢孙将军!”
随着他的一声喊,众人又是齐声喊道,“多谢孙将军。”
这时,人群之中,又是有人喊道,“孙将军,就算你这次把钱老三打败了,但以后清兵来了怎么办,听说清兵比钱老三更加可怕啊!”
“是啊,若是清兵来了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家伙啊!孙将军还是留下吧!”众人又是喊道。
孙永金不得不再度说道,“我知道清兵的可怕,不过,正是因为他们的可怕,我才不得不离开。因为我知道,只有我打出去,才能让清兵再也不能侵犯南甸,只有我打出去,才能让那些生活在清兵铁蹄下的人,喘上一口气。”
那些山民们虽然读书不多,但心中也是激动起来,不为别的,就为孙永金的那句话,只有打出去,才能让南甸不再遭到侵犯。
这时,他们又听见孙永金继续说道,“没错,只有打出去,我们才能保护南甸,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清兵不会从我们的手指缝里溜出来,谁也不能保证,南甸不会再出现像钱老三那样的恶徒,要用南甸千千万万百姓的鲜血,来谋求满清的支持,换取自己,或者是自己那个家族的富贵。”
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孙永金回答到,“这句话问得很好,面对满清黑压压的统治和他们残暴的力量,我们应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我同样在想,也应该去想,并且想了很久。当满清的铁蹄踏破山海关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了,当江山崩坏,清兵杀入西南,杀入昆明的时候,我们更应该想,当清兵把他们明晃晃的长矛递到了我们面前,刺死了我的一个好兄弟的时候,我想明白了。我们绝不能甘当满清的奴才,面对那黑暗而残暴的统治时,只有站着才能生,跪着一定死。所以我带着我最亲的弟兄们,奋起反抗,夜袭清兵的抢劫小队,所以我带着四百个弟兄,同三倍于于我们的清兵对阵于山间,所以我带着跟我志同道合的好兄弟们,同清兵对阵于腾越城下。经过那一次次的战斗,更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当一个人真正的站起来的时候,那么等待他敌人的只有是颤栗,当一群人真正的站起来的时候,那么就算是满清,我们也能战而胜之。”
他那一句又一句的话,不仅敲击着那些山民的心灵,更敲击着龚宁的心灵,他本来就是一个热血男儿,向往的就是当年龚家先辈平定云南的激烈场景,于是奋然大声喊道,“取酒来,拿大碗!”
只见得那些寨主们每人都捧上一个碗,孙永金和孙七的手上同样捧着一个碗,就连那个被选作山民代表的人,同样也被递上了一只碗,大坛大坛的好酒不管不顾的就是倒了上去,也无论往地上洒了多少,直接就是满上,然后看见龚宁举起碗来,又是大声喊道,“孙将军,你是个好汉,跟你在一起,听着你说话,就是觉得畅快,如果你不介意,与我们结为兄弟如何,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是我们一起,跟这里的每一个人。”
话音刚落,那些寨主们,特别是龚宁的铁杆盟友们也是举起酒碗,齐声喊道,“孙将军,我们也愿与将军结为兄弟。”
那个被山民们推出来的代表更是把碗举得高高的,满眼都是噙着泪水。
孙永金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时间也是豪气迸发,若他还在校园之中,那里能看到今天这般的景象,双手把碗举起来,大声说道,“好,好兄弟们,今天我们就为一个‘义’字,结为兄弟,还南甸一个安宁,把那些妄图用百姓鲜血来谋图利益之辈践踏到脚下;同时,我们今天在这里结为兄弟,更是为了把那些在千万百姓身上敲骨吸髓的满清贵胄拉下马来,在黑暗而残暴的幕布之中,撕出一条裂纹。”
那个被推出来的代表,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也是噙着泪水,说道,“对,我们今天结为兄弟,就是要干一番大事。”
此时,那些没有拿到碗的城中平民和山民们也是喊道,“孙将军,我们也要与你结为兄弟。”
孙永金朗声大笑,对着龚宁说道,“龚宁兄弟,如何啊!”
龚宁也被他的豪气感染,也不管山民与自己的身份差别,朗声说道,“好,愿意结为兄弟,都去拿一只碗来。”
说完,府中就是有人拿出大框的碗,山民一阵疯抢,转眼就抢夺一空,也不管碗中是否有酒,都是举了起来,大声的喊道,“我们也来结为兄弟。”
就在这时,突然间,一个甜蜜而清脆的声音响起,正是那个屋里的女孩,不知她什么时候也混入人群中,抢了一个碗来,在那里喊道,“大哥哥,我也要结拜!”
众人一阵哄笑,说着,“你一个小女孩在这里折腾什么,在这里结拜都是要做大事的,快回去。”
说完,认识她的人,就要把她拉回去。
女孩倔强的赖着不走,大声喊道,“大哥哥,我也是要做大事的。”
孙永金闻言也是一笑,摆摆手,说道,“别拉她了,谁说女孩不能做大事了,不能成为豪杰,咱们今天在这里结拜,就是为了一个‘义’字,就不要再拘泥于那些世俗之见,只要有那么一番志气的,都可以结拜。”
“对,大哥哥说的对!”女孩抢过自己的碗,紧紧的抱着。
孙永金被她逗得一笑,然后再度举起碗来,朗声说道,“愿意结拜的兄弟姐妹们,请满饮此碗!”
说完之后,就是一饮而尽,抬起碗来,上面已经空空如也。
“好!”赞了一句后,龚宁也是一饮而尽,接下来,那些寨主们,城中的平民们,城外的山民们,都是一饮而尽,把一个空空如也的碗拿了起来,然后众人相视而笑。
这时,龚宁又是喊道,“今天我们既然跟孙兄弟结为兄弟,那么以后就是一家人,孙兄弟的弟兄,就是我们的弟兄,孙兄弟的家人,就是我们的家人,孙兄弟的事,就是我们的事,从此以后,我们的南甸也是孙兄弟的南甸,跟着孙兄弟一起杀鞑子,还这块天地一番朗朗乾坤。”
“杀鞑子!”众人齐声喊道。
“好!”孙永金也是大声喊道,“我孙永金今天发誓,从此以后,为了南甸的安宁,为了百姓不再忍受战乱之苦,为了这一番土地不会遭受鞑子的践踏,就算是豁出了性命,流尽最后的鲜血也在所不辞。”
众人都是笑着,不仅豪气干云,更觉得南甸已经稳如泰山,而龚宁也恰到好处的时候提出,“孙兄弟,不如你再来帮我们组建一支南甸军如何,让我们南甸人,也如兄弟的军队一般勇猛。”
“好!”孙永金爽快的回答到,南甸百姓并非不勇猛,只是可惜勇于私斗,怯于公战,所以面对满清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抵挡的力量,不过一旦组织成军队,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听到龚宁这种建议,只觉得畅快无比。
不过,龚宁似乎还没有说完,又是接着说道,“孙兄弟,我知道你迟早还是要回腾越去,只有到了那里,才能跟着清兵面对面的厮杀,不过,还是请你把孙七兄弟留下如何。”
听到龚宁的建议,那些山民们也都是激动,大声喊道,“孙七兄弟留下吧,我们都听你的。”
孙永金也是哈哈笑道,“孙七,你就暂且留下吧,在南甸整顿出一支强兵出来。”
“好的。”孙七答道。
听到他的话,众人只觉得欢欣鼓舞,笑着一团。
此刻,在腾越跋涉的沈应时根本就不知道南甸发生了什么事,还做着把孙永金消灭在城下的美梦,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毂中。
第三十三章 伏击(一)
茫茫的山峦之中,一条条的羊肠小道仿佛是在告诉人们,西南的山路究竟是多么的让人难以行走,可就是在山峦之中,依然存在着一条稍微看得过去,能够让马匹都轻松走过的道路,它同样是腾越唯一通往南甸的道路。就是在这条路上,有人在飞速的行走,有人则在不停的忙活着。
一个上山采药的年轻人还能记得前几天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只见有人在道路两旁不停的砍伐着树木,但偏偏又不让树木倒下,用绳索支撑着它们,同时更有大堆的巨石和擂木堆到一处悬崖上,正对着山峦之间那条狭隘的道路。
那个年轻人越看越是觉得好奇,窝着身子就要向前挪上一挪,看看这些人究竟在干什么,但这回他却没有这么幸运,突然觉得自己的腰间被什么东西给顶住,然后就是一个黑洞洞的东西指着他的脑袋。
“你是清兵的间谍。”一个人这样问道。
那个年轻人忙不迭的摇头,虽然不知道什么叫清兵的间谍,但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人看了看他的脑后,说道,“那你就在这里待上几天吧。”
说完,不由分说,就把他扣在这里,并且让他很快的发现,跟他同样的人原来还不止一个,所有的人都被围在一个新挖的小坑上,蹲坐着挤在一起。
到了此刻,那个年轻人依然忍不住好奇,向旁边的人问道,“你知道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吗?”
一个山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那个村的,连这都看不出来,是要打仗了。”
“打仗了!”采药的年轻人满脸都是兴奋,更是不断的从小坑里探出头去。只见那些人不仅让他们蹲在坑里,而且就是自己也同样挖了一个坑蹲着,心中不禁叹道,这是打得哪门子仗,有谁打仗是玩挖坑来的。
同样纳闷的还有李生明,他不仅纳闷于为什么要如此来设计伏击线,更加纳闷与孙永金为什么就如此相信清兵一定会去增援南甸。不过,他身边的孙新却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在剑士们建议下,不折不扣的执行了孙永金的命令,在伏击线上挖了长长的壕沟,大队的火枪兵就躲藏在其中。他们有的拿着鲁密铳,有的拿着掣电铳,而看起来最为吓人的则是拿着迅雷铳的人,上面密集的枪管实在是让人望而生畏。
当看到那些火枪时,李生明心中就是忍不住感叹,他想不明白孙永金为何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如此利器,仿佛不要钱一样的拿过来,每一次有人增援过来的时候,都要拖上一车又一车的枪支弹药,似乎没有穷尽一般,不断的淘汰着武装农夫手上的兵器。那些被淘汰的鸟铳很快就到了那些经过考验,值得相信的普通人手上,只见他们细细的把玩着枪支,脸上是琢磨不出来的欣喜,一位从原明军过来的人,更是不停的把鸟铳上的刺刀弄下来,又装上去,然后抚摸着黑黝黝的枪身,说道,“这真的是鸟铳吗?”
这当然是鸟铳,不过却是另一个世界制作的鸟铳,无论是工艺还是材料,都远远的超越了这个时代,拥有着无以伦比的稳定性,绝对不是这个时代,动则炸膛的枪支能够比的。
因此,每一个分到枪支的都是欣喜无比,不过,当他们看见周围那些人羡慕的眼色时,更加觉得自豪,隐隐约约的就觉得自己是孙永金一个圈子的人,心中也就越发的忠诚起来。
李生明摸了摸手上的掣电铳,他是不多的几个拥有掣电铳的普通人,当然,他自己并不知道这一点。不过此刻,孙永金还交给他一个更加重要的任务,就是决定什么时候向敌军发起攻击,而攻击的信号,就是他的枪声。
想到这里,他倏然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一直以来,他都是跟在孙永金的后面冲锋陷阵,极少指挥部队,唯一的一次,就是珠山寨的防守,可就是那次,他还差点让那些清兵声东击西,钻了空子。
不过,孙永金依然是如此的相信他,依然对他委以重任,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分外的感激,越发的觉得自己要做好这次伏击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飞速流逝,清兵离伏击的地点越发的近了,而李生明他们也隐入战壕之中,头上密密麻麻的盖满了枯草,远远的看去,仿佛与天地融为一色,没有人能知道有人埋伏在这里。
那名采药的年轻人努力的睁着眼睛,他实在不敢,这里就是刚刚还喧哗一片的地方。只见飞鸟也壮着胆子停留在树上,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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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崇山峻岭之间,一条通往南甸的必经之路上,几名清兵哨探,同样在警觉的前行,他们渐行渐远,为整个清兵的前进张开了一道幕布,不停的侦查着敌情,并且消灭的敌人的眼睛。
在这树林密布、山川险峻的地方,在那一条条羊肠小道上,双方的哨骑就这么厮杀在一起。能够成为哨探的,无一不是清兵中的精锐,但他们的对手,不仅有最坚定的克隆人组成,还有原来明军里面的夜不收,双方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在珠山之下,就开始同清兵厮杀在一起,一路追赶而来,只要有大部清兵存在的地方,就有他们的存在。
就是在清兵转向南甸的这些天里,双方的哨骑都沾满了对手的鲜血,不过却是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有办法彻底的压制住对方。
一名清兵哨探窜入腾越与南甸的边界之处,拉着缰绳,停留下来,四处张望着,作为一名哨探,他当然知道此处的险恶,而且知道这绝对是个设伏的好地点。那一排排的树林,不知道能够藏下多少兵马,如果他们突然从两边杀了出来,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说不得就要让近两千清兵全军覆没。
不过,自从进入西南以来,这种地形实在是数不胜数,就连一向警觉的他们也产生了一点审美疲劳,见怪不怪了。这一路过来,比这惊险得多的地方,同样是比比皆是,他们无一不是冒着被对方侦骑斩杀的危险探了个明白,一路过来,原来的一队人马,如今只剩下他孤单一人。看着这种地形,虽然明知存在着埋伏的可能,但实在提不起兴致,拿起手中的三眼铳胡乱的朝着树林中开火,惊起一片飞鸟,慌乱的结队而逃。
那名哨探面带微笑的看着天空中那惊慌的一幕,若是这里有人埋伏,那里惊得起如此多的飞鸟出来,自以为此地安全,纵马朝前飞驰而去,若是停留得太久,说不得就真的被那些敌军侦骑给埋伏了,此刻,他浑然不知正有无数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呢。
李生明正是这无数人中的一个,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神色紧张的看着那名哨探离去,然后松了一口气。他数不清楚,这究竟是看见的第几个哨探了,他们的无数侦骑同清兵哨探厮杀在一起,但还是无法彻底的压制住他们,面对刚才的局面,若是有人不小心,以为那人发现此地埋伏,继而开枪,那就不知会造成什么样的局面了。
不过,就在那名哨探之后,大队人马的声音渐渐传来,步伐整齐,虽然还比不上孙永金手上的那些精锐,但绝对是一个强悍的军队。李生明再度舔了舔干渴的嘴唇,为了更好的伏击,他们很早就进入战壕之中,用草从把自己伪装,足足在这里等了两天,就是嚼吃些干粮,如今听见大队清兵的声音,顿时就把精神提了起来。
只见他把一杆自生火铳悄悄的从草丛中伸了出去,指向渐渐行进过来的清兵队列。同时,他的身边还放着另一支掣电铳,以备不时之需,只要他一声枪响,那么伏击就正式开始。
就在他要开枪的时刻,一名侦骑丢开了马,急急的向伏击的地方跑来,不过眼看着就要赶不上了。
原来,沈应时虽然狂妄,但毕竟是沙场老将,在即将临近南甸的时刻,突然把兵一分为二,让五百名先锋在前,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在后,只要碰上伏击,就摔着后队人马向前冲杀,把伏兵绞杀干净。
李生明虽然不明就里,而且埋伏之中,视线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不过躲在他后面的剑士却是站在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一眼就把清兵的人数点了个分明。
于是,李生明的身边,倏然之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名剑士爬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道,“只有五百人,不是清兵的主力。”
他微微一愣,然后点头说道,“知道了!”
说完,手指离开扳机,把自生火铳收了回去,任由足足五百人扬长而去,所有伏击在第一线的人都是这么看着,幸亏他们大多是克隆人精锐,而且就算是普通人也有不少是久经战阵的老手,能够影响得到那些新兵蛋子,于是在没有命令到来的时候,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甚至于连走火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此刻,沈应时骑在马上,同样摇头晃头的行走在山间,他知道,在这群山之中,无处不是伏击的好地方,越是到这即将进入南甸的地方,越是谨慎,而且哨探的大量阵亡,极大的限制了他的侦查能力,所以同前面的五百人拉开了距离,只有先锋经过的地方,他才会带着大队人马放心的踏过去。
一边向前走着,还在一边大骂着马宁是个废物,连这么关键的形势都看不清楚,还叽叽咕咕的说着什么,只要腾越城的清兵实力尚在,就无惧于那个人的折腾。
实际上,对于清兵来说,永昌府和腾越城存在的意义就是威慑滇西的各个土司,把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手上,同时不断的压迫明军的生存空间,直至最后消灭。不过,随着孙永金出击南甸,这种战略就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对于清兵来说,这已不仅仅是扇脸这么简单,而是要命,一旦周边的土司一个个的陷落,那么腾越和永昌府就成了滇西的一座孤城。
当年满清在辽东的那种战术就会再现到他们自个头上,如果那个人在遥尊永历,就更能得到别人的认同,所产生的能量也就会更加巨大。
沈应时正是清楚的看到了一点,所以果断出击。不过,他不仅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更严重的低估了孙永金的力量,于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的两千精兵可以在腾越一地横行无忌,对马宁的惨败熟视无睹,在珠山稍稍做了一下佯攻,就朝着南甸直奔而去。
他相信凭着南甸依山而建的城池,把孙永金堵在城下两、三个月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于是一边派着信使前去鼓励南甸的士气,一边驱策着军队,飞速的向前杀了过去。
对于孙永金的设伏,他并非没有想到过,只是一来坚信他的主力都已经到了南甸,剩下的兵力连固守珠山都是问题,就更别提什么伏击了。二来,他在腾越城就听说了,那支军队火器犀利,不过也正是他们全都装备着火器,所以让人格外的放心,他们要想设伏,就得保持火绳的持续燃烧,那些亮点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不相信自己的哨探都是瞎子,连如此明显的蛛丝马迹都看不见。不过,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孙永金会有如此大量的自生火铳,采用的是燧发装置,清兵并非没有这样的利器,不过,现在全都在八旗贵胄手上,拿来打鸟玩耍呢。而且他更不会想到,孙永金的兵会躲在战壕之中,就算有火星,也不是那么容易发现的,何况他的那些哨探早已同孙永金的侦骑厮杀疲惫,那里还能有这么多的精力来侦查个仔细。
于是,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带着大队人马走出腾越,跨入南甸的地界之上,然后扬鞭笑着说道,“只要出了这块地方,那个人便再也无能无力了。”
他身边的人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问道,“总兵大人为何如此说呢,现在我们不是刚刚才进入南甸,才刚要面对那个人的主力吗?听说那人作战极其凶猛,若是他真的提前攻破了城池可怎么办。”
沈应时又是开怀大笑,他就是喜欢属下这样的模样,觉得格外的凸显自己的英明,于是也不介意给他们解释,说道,“这南甸可是由大大小小无数的头人、寨主构成的,宣抚使的权力虽然很大,但没有这些寨主和头人的支持,他什么也做不到。所以就算那人真的如此强悍,这么快就攻破了城池,也不一定就能让所有的寨主和头人心服口服。到时候,我们只要挑起满地风雨,就能搅得他不得安宁,再以我们清兵的威势,胁迫那些寨主和头人,定可荡平此贼。”
那人听完之后,恍然大悟,原来总兵大人根本就没打算硬拼,而是打算胁迫南甸土司去当炮灰,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打出致死的一击,不过这话却不能明着说的,于是媚笑着说道,“总兵大人真是英明啊!”
沈应时看见他恍然大悟的模样,再度畅笑起来,一边纵马向前,一边大声喊道,“给我向前,攻破第一个山寨,就让各位弟兄乐一乐。”
听到总兵大人的话,原本因为行军而显得疲劳的队伍,立刻神采焕然,他们知道乐一乐是个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突然一声枪响,就是一轮排枪打了过来,头前的几名清兵立刻就被打成了筛子。
第三十四章 伏击(二)
最先响起的是把枪伸在外面的自生火铳,紧接着,那些潜伏在战壕里的鸟铳同样露出头来,次第响起,整个树林之中,突然就是一片硝烟弥漫,清兵的行军队列之中,更是直接下了一片弹雨,劈头盖脸的砸过去,顿时就把他们砸蒙了。
就在这短促的时间里,不知是谁撕心裂肺的喊道,“有埋伏!”
不喊还好,这一声传来,反而让清兵的整个行伍队列陷入一片混乱,有人急切着寻找掩藏的地点,有人拿着刀就要去拼命,同样也有人打响了手中的鸟铳,射出了手中的箭矢。不过,孙永金的兵全部掩藏在坑道之中,仅仅只是露出一个头来,那种随意的射击如何能够伤害得了他们,虽然稀稀疏疏的射了不少的弹丸和箭矢,但对躲在坑道里的人来说,伤害几乎为零。
清兵最可能给人威胁的火炮,却根本就没有机会架起来,甚至于连向里面塞上火药的机会都没有,那些围在旁边的炮兵是伏兵重点照顾的对象,朝着他们那里射过去的子弹是最多,最密集的。大多数炮兵甚至于没有回过神来就倒在地上,转眼的时间,那些毫无遮护的炮兵就伤亡殆尽。就算还有些许幸存的人,也再也不敢走到火炮身边,因为不断有鲜活的事例告诉他们,那是绝对禁区,不要靠近。
受到重点照顾的不仅仅是火炮,沈应时也是在第一轮射击的时候,就被打下马来,若不是身边亲卫的拼命护卫,只怕现在他同样成了筛子,骑在马上的人是除了炮兵之外,第二类被火枪手们所重点关注的。看着身边已经失去生命气息的亲卫,看着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老弟兄,心中是又悲又愤,大声的喊道,“开炮,给我开炮反击!”
虽然他是总兵大人,在这个队伍里,他的命令比天还大,不过那些残存的炮兵们躲在各个掩护后面,死活不肯出来。突然,一颗子弹射穿了火药箱,引发爆炸,直接把躲在他后面的那名炮手给炸飞了出去。
沈应时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断手飞到自己面前,他打了这么久的仗,如此惨的情景还真是不多见,一般来说,惨的都是对方,被炮轰的也是对方,但现在却完全相反。
“给我掩护炮兵,快点把盾牌拿来。”沈应时把飞过来的断手扔到一边,再度不甘心的大声喊道,召集着鸟铳手和弓箭手们努力的反击,寄希望于这种无效的攻击能够稍稍的压制住对方的火力,寄希望于那些薄薄的盾牌能够挡得住对方的弹丸。
就是在这种掩护下,三名炮兵鼓起勇气,努力调转着炮头,把火药不要钱的往炮口塞。不过,铺天盖地的排枪很快就又打了过来,挡在他们面前的盾牌手,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下,就倒在了地上,而他们的盾牌更是直接碎裂。
那名装填火药的炮手扑倒在炮口附近,半袋子火药撒在炮口上,同样也洒在他的脸上,背后是不停流血的小窟窿。
剩下的两名炮兵愣了愣神,痴痴的看了眼倒下去的同伴,然后拼命的推开他,也不管火药是否塞了个足够,直接就把炮弹塞了进去,冲着不断开火的战壕就是轰了一炮。
不过在这种慌乱的场景下,先别说火炮本身的准头就不够,就连他们自个也没法好好的瞄准,一炮过去,差了十万八千里,溅起了无数的尘土,就是没有杀死一个人。
不过,火炮的威力还是为它引来了更多的火枪,密密麻麻的弹丸更是不断的飞过来,立刻就打死了一名炮手,而另一名炮手,由于火炮的后座力,由于他的慌乱,直接被自己的火炮砸中,口中冒着血泡,不停的想要抓着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抓到,然后气息渐弱,眼看着就不能活了。
这三个人,仿佛就是清军炮兵最后的绝唱,此刻,那些残存的炮兵再无一人敢露出一个头去。
不过,尽管失去了火炮的威胁,但那些躲在战壕里的火枪手由于战线太长,无法打出完美的轮射,时不时的就出现停歇,沈应时不愧沙场老将,对战场的感觉极其敏锐,立刻就抓住了这一点,招呼着亲信,大声喊道,“都给我冲上去,都给我扑回去。”
沈应时的一些部下们同样发现了这样的时机,他们从这一轮铺天盖地的弹雨中逃了一条命出来,立刻召集手下残存的部队,也拼命的想要组织反击,乘着排枪停顿的间歇,就要带着人杀过去。
只听得那些带队进攻的人不停的大声喊着,“大家别怕,冲上去,冲上去他们就不是我们对手了。”
在这些军官的呐喊声中,清兵们鼓起士气,他们同样也知道,就这样挨打,他们迟早也是躲不过去的,于是拼命向前。
就在这时,犹如飞蝗一般的箭矢直接就朝着他们的脑袋上飞了过来,一些人举起盾牌想要抵挡,但更多没有盾牌的直接就扑倒在地,传到耳边的阵阵都是哀嚎。
不过,他们倒霉的命运似乎并没有就此停歇,就在他们前进的路上,更大的声响传来,大块的石头沿着斜坡,不停的向下滚落,撞倒那些本来就被砍了一半的树木,直接就朝着他们压了过去。一些没有被石头撞倒的树木,也由于被人斩断了固定他们的绳索,再也支撑不住,就是向下倒塌。一些躲避不及的人,被压倒在树下,口吐鲜血,不停的呼救,可这个时候,又有谁能够管得了他们。
那些还能有幸活着的军官急红了眼,拼命的催促部队向前,不过,到处都是折断的树木,虽然提供了不少隐蔽的地方,可同样也让他们寸步难行,只要稍稍露出一个身子,就会挨上铺天盖地的箭雨。但是面对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还是有人零星的冲了上去,他们大多数还没靠近战壕,就被重新装好弹丸的火枪手乱枪打死。当终于有一个人即将靠近战壕的时候,突然之间,脚下一空,只听得一声惨叫,就再无声息。
那些躲在树木后面的清兵探着头,看见眼前的一幕,把最后的一丝胆气都丧失干净,抱着脑袋,就这么龟缩在那里。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撤出去,实际上,拥有这样念头的何止他们。沈应时在看见山上不断的滚下巨石擂木的时候,听见那覆盖整个行伍队列的枪声时,看见火炮已经成了一个摆设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现在最大的奢望就是逃出生天,那些折倒的树木为躲藏在战壕的士兵展开了视野,使得所有还站在道路上的清兵都处于火枪的打击之下,只能挨打,不能还手。
因此,他的心念转得极快,眼看着没有希望,就带着手下的亲卫和一些召集起来的人,要向后突围。他只希望,那些伏击的人不要把前后的路都堵断才好。
他刚刚这么想着,就看见一个悬崖之上,大堆的巨石和擂木抛了了下来,甚至于有人还扔下了燃烧的巨树,在这个烧荒的好季节里,一下子就把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沈应时见机,也不犹豫,带着人就朝着另一头冲了过去,一路不知挨了多少弹雨,身边不知多少的人倒下,只是依靠着路上不断聚集起来的士卒,才坚持走到了伏击圈的尽头。
此刻,作为前锋的五百清兵听着这里枪声不断,杀声震天,在震惊的同时,也是返身杀了回来。
不过,他们面对的是重重折断的树木堵路,还有数不清的陷阱,但最让他们震恐的是,当他们结队冲锋的时候,突然间,战壕之中就拿出一个古怪的兵器,远远的看去,就像是一个盾,不过这个盾上却装满的枪管,每旋转一下,就会射击出一个弹丸,仿佛永无止境一般。
在这种连续不断的射击之下,一个个冲锋的清兵倒在路上,迅雷铳还没有射击完,他们就再也支撑不住,向后退却了,当日发生在山羊身上的情景很快就在他们的身上重现。他们虽然退却了,可就算是逃跑的路,也不那么好走,别说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踩上陷阱,就是那些还在射击的迅雷铳就够他们喝上一壶。
五百清兵,在这块小小的地方打了半天,虽然他们面对的敌人可能不足百人,可依然是毫无进展,迅雷铳虽然装填弹药和布阵不易,但是在这种防守的场合下,它的火力实在太惊人了,何况还是居高临下,有着这么多的陷阱和防护配合呢。
沈应时看着眼前的情景,几乎到了绝望的尽头,不过,他即使到了这种绝境,依然奋力向前,在五百名前锋的接应下,不断的突破火力的封锁,越过一个个树木的障碍,在飞快的向前逃跑着。
就在他逃跑的途中,那些看见连自己主帅都开始逃跑的清兵们,士气更是跌落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害怕不时就会响起的排枪,或许他们早就不管不顾的要四散逃去。但就算躲在树木之后,那些子弹也会时不时的穿透过去,直接射进他们的胸膛里,特别是那些装备了鲁密铳的人,射出去的子弹是又狠又毒,那些把盾牌打破,把树木打穿的子弹,大多是由他们发出来的。
有些人再也忍受不住,撒腿就往路上跑去,可失去了遮护的他们死的更快。
一轮又一轮的排枪,一个接一个滚下来的巨石,不停的收割着清兵的生命,而李生明似乎也不急,就这样狠狠的压制住他们,不断的挤压着他们的士气,把他们打得再也无法形成建制,然后才发起了冲锋。
“放下武器,跪地投降不杀!”战壕里齐声呐喊,然后犹如潮水一般的涌了下去,有的人拿着长枪,有的人拿着大刀,更多的人挺着刺刀就这么向下冲。
那些躲藏在树木之后的清兵根本就没办法形成有效的抵抗,纷纷投降,就算有死硬分子,被那些拿着鸟铳的家伙轰上一枪,就再也硬不起来了。
沈应时听到背后冲锋的声音,心中更加焦急,带着人不管不顾的朝前越过一个个堵塞的树木,任由迅雷铳的子弹不断的从头上飞过,竟然还真让他们挨过了迅雷铳一轮射击。
迅雷铳要进行下一轮射击,需要等待的时间是很长的,就是乘着这个时机,他拼了命的冲进接应他的前锋之中,而跟着他一起越过重重障碍的三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二十多个,而且还是人人带伤。
这时,前锋中的军官问道,“总兵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撤吧!”沈应时说话的时候倒是果决无比,乘着那些伏兵没法再打出那种变态火力,带着仅剩的人,头也不会的扎进南甸的茫茫大山之中。
在一个安全的山头上,他回过头去,一阵凄苦,信誓旦旦的带兵出来,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就是如此境地,此刻不要说打败孙永金了,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就在沈应时一败涂地的时刻,孙永金同样也没闲着,他先是等来了从城镇中心辗转而来的传信兵,接着便是舒头人。
第三十六章 不眠之夜(二)
南甸城外,那些归附于新宣抚使的寨主们所搭建的营盘早就不见,他们或是住进城内接受孙七的整编,成为南甸军的一部分,或是整编完成后开拔到与钱老三主力对峙的第一线,协同宣抚使龚宁的部队进行作战。
于是,原来还很喧闹的城外再度变得冷冷清清,特别是一到了夜晚,纵然有月光挥洒在地,依旧让人产生不了丝毫安心的感觉,仿佛在那里有着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暗一般。
就是在那些阴影之下,钱老三带着他最精锐的部队悄悄的来到了南甸城下,在一个足够近的位置潜伏下来,瞪着城墙上隐隐绰绰的火光,努力的睁大了眼睛,可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更听不到什么大的声响。他心中焦急万分,可是这份焦急却是只能埋在心里,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只是让人潜伏在这种鬼地方,瞪着那除了火光什么也看不到的城墙,等待着信号。
当他再度缩入树林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看起来最坚定的盟友舒头人已经从他更加难以看清动静的另一个城门上下了一个来回。此刻,他只是努力的平复着紧张的心情,任由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看起来胸有成竹,颇有耐心,实际上,嘴唇边轻轻蠕动出来的词语,早就暴露出他的心情。
不过,跟在他身边的人可是连这种表面的耐心都没有,拉着钱老三就是问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你可不能把我们就这么在这里凉一晚上,要是到了白天,我们就算是想跑也是跑不掉的。再说你真的能确认,凭着我们这么一点人马,进了城就能闹出什么动静,杀得了小头人和那个将军。”
“曾老二,你就这么没胆吗?”钱老三心中也正是烦躁,低声怒喝道,不过也只是稍稍发了下脾气,就把激动的情绪平复下来,曾老二和舒头人都是他最重要的盟友,若是连他们都得罪了,可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于是又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容说道,“你放心好了,我钱老三也不是把弟兄们的性命不当一回事的人,若不是有着确实的把握,也不敢如此行险。”
曾老二微微点头,这话他还是信的,钱老三既然亲自来了这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把握的。不过,他的心中还是不太放心,自从南甸城开始把整编好的士兵源源不断的派向第一线的时候,他们依仗着清兵的名号,四处攻掠的势头就被彻底的遏制住。如今与其说是同南甸军在对峙,倒不如说成是困兽犹斗,而且传言中清军的援兵根本就没有出现,原先那些慑于清兵威势的寨主们摆出了一副坚决抵抗的态度,就连一个小寨子凭着山地的凶险,也敢同他们顽抗到底,使得他们再想要裹胁其他的山寨已经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此刻,已经不是他愿意来此行险,而是他不得不来,因为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这支奇兵了,但对于这支奇兵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心中实在没谱。
钱老三看得出他心中的犹疑,也看得出他心中的挣扎,更加看得出他心中的无奈,他如今上了贼船,再想要下去,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跟着自己一头扎到这个漩涡里,成则让家族再享受几百年的荣华富贵,独霸一方,败则身死族灭,一切都成枉然。实际上他自己何尝不是同样的无奈,苦苦期盼的清兵根本就没有出现,而南甸城派出来的军队却越来越多,就像一根绳索,紧紧的套在他的脖子上,并且不断的拉紧。他所能够辗转的空间越来越小,若是不能乘着包围圈还没有合围,做出点什么事来,只怕结局就真的注定了。
于是,只是看到一点点胜利的苗头,就带着最精锐的士兵,绕过无数的山头,躲过一个个的眼线,昼伏夜出,悄悄的爬到了南甸城下。
不过,他知道仅仅只是让人无奈的跟随是不够的,他更需要给予这些跟随他的寨主和头人一点信心,于是继续说道,“我们的人已经确认,那个人把他最精锐的士兵都派了出去,在这茫茫群山之中,他要想彻底的干掉我们,不花点力气可不行。所以,如今的南甸城是异常的空虚,没有的那个人的精锐士兵,其他的兵在我们的族人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一般,轻松便可以击溃。”
曾老二又是点头,虽然宣抚使龚宁的兵没他说的这么不堪,不过自己毕竟占了偷袭的优势,还有内应的接应,确实有可能击溃城中的士兵。不过,尽管他已经尽最大的努力来安慰自己,相信钱老三一定可以带着他们走向胜利,相信这支奇兵能够打出致死的一击,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的内应到底是谁,他究竟可不可靠,该不会变卦吧。”
“变卦!”钱老三的声音从鼻子里哼出来,说道,“谁都有可能变卦,但我的那个内应绝对没可能。”
曾老二听他说得这么肯定,又是急促的追问道,“你的那个内应究竟是谁?”
在曾老二紧紧的追问下,钱老三被搞得一阵心烦,暗道,舒头人怎么就没这般啰嗦呢,乖乖的带着人潜伏在后面,而且这次带来的都是寨中的亲族子弟,一等一的精锐。不过,想到要扑进这座城池里,终究还是少不得曾老二的合作,此人做事狠辣,若是真要一直瞒着他,说不得就要惹出事端,那时只怕就真的事不可为了。况且,事到如今,就算把内应告诉他,也没机会去泄密,于是说道,“这个内应就是宋家的几个儿子。”
曾老二微微一怔,说道,“居然是他们,可是宋家寨不是第一个投降新任宣抚使的吗?”
钱老三冷冷一笑,这个曾老二终究还是头脑简单了点,别看做出了篡夺族长之位的事情,实际上也就是凭着一个心狠手辣而已,若是说到智谋却是半点没有。不过,瞧不起归瞧不起,嘴上还是详细的解释到,“没错,只是可惜宋家寨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毁在了自己老子手上,他竟然想在城下谋害小头人和那个人。虽然事败之后,无论是小头人还是那个人都没有追究宋家寨的责任,但是他们就真的能够心安吗,就算现在没有追究他们,难道以后就不会打击报复吗,所以说宋家的几个小子,跟咱们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完了,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曾老二听得频频点头,顿时就安心了不少,也是探出头去,仰望着城墙上燃烧着的火把,虽然只能看见点点火光,不过说不得什么时候上面就会厮杀起来,然后城门轰然打开,迎接着他们一鼓作气的杀进去。
不过,事实真的如钱老三所说,宋家的几个儿子就是跟他们捆在一起的蚂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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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人们只会相信自己所愿意相信的,然后凭着自己的感情前去判断。此刻,宋凌的长子行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心中满是犹疑,朝着父亲所在的房间一步一步的走去,虽然步伐并不慢,却让人感到格外的沉重,似乎连夜晚都被他踩得更加沉重起来。
同样,在这半夜时分,宋凌的房间里依然是灯光摇曳,只见他不停的写写画画,然后又狂乱的扔到一边,直到拿起一封信的时候,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那封信的纸张已满是皱褶,看得出曾经被人愤怒的揉成一团过,但是现在它又平实的展开,显现出上面娟秀的字迹,分明就是一个女子的手笔。
宋凌拿起它,细细的又读了一遍,然后躺在椅子上,闭上双眼,似乎在静静的思考着,许久之后,仿佛是想通了一般,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刻,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父亲大人!”
来人正是宋凌的长子,他紧皱着眉头,心思沉重,站在门外,远远的在那里作揖,而门口则站着两名手持火枪的武装农夫。
房间里半晌没有声音,这时宋凌的长子又是说道,“父亲大人在里面还好吧!”
“你说呢!”宋凌在房间里冷冷的说道,仍然没有让儿子进来的意思。实际上他被监禁于此,并没有遭到丝毫的为难,门口的两名武装农夫就更加不懂得落井下石,乘机给他难堪和下绊子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在这间房子里倒是过得挺逍遥自在的,不仅有可口的饭菜,还有随意会见客人的自由,若说一定有什么限制的话,就是不能走出这间房。
宋家长子当然知道自己的父亲犯下了如此大的过错,还能够获得这样的待遇,可以说是天大的恩惠了,但从父亲的语气中还是听到了不满,于是神色变得越发的尴尬起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父亲大人,我可以进来吗?”
屋子里依旧没有什么声音,只是从影子中依稀分辨出他在敲击着桌面,把一张纸一会拿起来,一会又是放下,最后叹了口气,说道,“进来吧!”
他刚刚走进房去,就看见父亲招招手,让他坐到身边,然后听得父亲说道,“这大半夜的过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
宋家长子点点头,嗫嚅着,却没有说出来。
这时,宋凌拍拍他的手说道,“我的几个儿子中,一直以来,你都是最听话的,也是最孝顺的,没想到连你也同他们搅到一起,唉!”
宋凌的叹气声弄得他更是垂下头去,说道,“父亲大人,几个弟弟也是为了我们宋家着想,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他的话没有说完,宋凌就是摆摆手说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情,无论你们做了什么,终究还是我的儿子。还是说说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吧,我了解你的个性,做了这么过分的事情,如果不是真的碰到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你是不敢来见我的。”
于是,宋凌的长子而他身边耳语一番,只听得宋老头子脸色不停的变幻,当那一番耳语结束的时候,只见宋凌站起身来,手在不停的抖,来回的在房间里渡步。
在这一刻,他就明白,由于自己所做的一系列事情,使得几个儿子极度的不安,居然要行险当作内应,乘着城中空虚的机会,杀死小头人,重新拥戴龚乐成为南甸的宣抚使。
想到自己的拳拳忠义之心能够得以成全,心中就是一阵激动,重新坐会座位,正要支持他们的决定,倏然之间,那封信又印入自己的眼帘,一个小女孩的身影不断浮现,记得年轻的时候,这个小女孩常常来到宋家寨玩耍,亲切的将他称为“姨夫”。
如果真的叛乱成功,只怕这个小女孩就会从此香消玉殒,而他也会觉得对自己去世的妻子过意不去,因为这个小女孩就是小头人的妻子。想到这里,他脑中就是一个激灵,仿佛是突然之间重新恢复理智,再度把那封信拿了起来,又是细细的看了一回,把长子所说的事情全部在脑中梳理一遍,然后说道,“你们真的确认自己的密谋不会有人知道。”
他的长子微微一愣,说道,“父亲大人,这件事除了我们几个兄弟之外,就不会有人知道。”
宋凌摇摇头,说道,“绝对不会仅仅只有你们知道,至少钱老三那边也是知道的,不是吗?”
他的长子刚刚点头,就听见父亲急促的声音,“既然是这样,你们怎么敢保证这是一个密谋呢。钱老三要带人入城,那么他的手下会不会知道,他是什么货色,我还能不知道,若是兄弟之间争权夺利,他确实够心狠够毒辣,但这种大场面,不是他能够玩得转的。他拉拢的那些寨主,那些头人,那些族长,有那几个不是有着两样的心思,钱老三的那些部队,就跟筛子一样,有什么东西是他们能够瞒得住的,而且就算最初跟着他起兵的舒头人,也是玲珑剔透,他会跟着钱老三一条路走到黑,我是不信的。”
他的长子听到这些话,脸上就是大惊,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在那里结巴着,“父亲……大人……的意思……”
不能不说,一个人如果能够控制好情绪,站在理智的层面上去思考,确实能够把许多的问题看得明白万分,而且宋凌还不是一个笨人呢,只见得他又是说道,“只怕你们所谓的密谋现在正摆在小头人和孙永金将军的案桌上,被人慢慢的赏玩吧。”
他的长子嘴巴张得更加的大。
这时,宋凌接着说道,“就算钱老三真的进了城又能如何,就凭他的那点部队,能折腾什么,别说孙永金将军在城中还留着精锐亲卫,就算是他和小头人控制下的南甸守军,就足够他喝上一壶,打仗不比斗殴,把希望寄托在钱老三那些乌合之众的身上,那是自寻死路。”
一口气说完之后,宋凌又是大声说了起来,此刻他竟不怕外面的守卫听见,声如洪钟,“你以为钱老三为何如此行险,你以为他当真不知道此次的凶险,他以为他当真不知道这次扑城是多么的希望渺茫。不过,自从南甸军出兵同他对阵之后,就如同一个绞索,紧紧的勒住他的脖子,而最能够拯救他的清兵却根本就没有出现。所以,不管多么渺茫的希望,对于他钱老三来说都是希望,都是他的救命稻草,他要紧紧的抓住不肯放手,就算败了,也会把你们拉进去陪葬。我宋凌虽然做了对不起小头人和哪位将军的事情,但我们宋家寨可还没到那种地步……”
话说到这里,他的长子站起身来,脸色苍白,现在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他知道该怎么做,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宋凌对着他说道,“回去的时候,去找找老三,别以为只有钱老三那里像个筛子,就算是我们宋家的几个儿子,只怕也不是齐心合力。”
“是,父亲大人!”长子答道,飞快的跑了出去,而两名守卫虽然把宋凌后来的话听了个满贯,却根本就没有拦他,任由他飞驰而去。
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外的一个阴影处,一个女子长长的舒了口气。
***********
就在宋家长子飞快的向居处奔跑的时候,宋凌几个儿子所住的院子里同样发生着故事。
只见一名衣着鲜丽的男子被捆在大院的中间,三四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身边更躺着两具尸体,只见那名男子在那里怒声大骂着说道,“宋老三,你这个杂碎,你背信弃义。”
院子中被骂的那个男子在一边冷冷笑着,也不理他,只是把玩着一个竹筒。
这时,另一名男子也是朝着他问道,“老三,这是怎么回事。”
宋老三抬起脚来,冲着中间那名被捆的男子脸上狠狠的踹了两下,然后对着问话的那名男子说道,“二哥,这货色真当我们宋家无人,以为我们会蠢到帮他们打开城门呢。”
宋老二被他弄得愣在当场。
这时,只听得院门吱呀一声打开,刚劲有力的脚步声传来,只听得孙七朗声笑道,“三葵小子,干得不错,东西都拿到了对吧。”
宋老三也是笑着说道,“孙七将军,你们说得果然不错,钱老三那货色被逼急了,就会狗急跳墙,居然利令智昏,做出这种蠢事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竹筒递到孙七的手上,然后说道,“朝着天上放出信号,打开城门,钱老三就会带着他的人傻乎乎的进城了。”
就在此时,宋家长子也跑了回来,看到最后的一幕,同二弟一样,愣在那里。
第三十七章 不眠之夜(完)
黑夜中,月光的映照下,城楼的石阶发出“噔噔”的响声,几十名手执火枪的武装农夫迅速的接管了城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城内,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几十名弓箭手,步伐踩得极轻,不过强弓在肩,同样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的实力。
城楼上原本的守卒看着眼前的一切,屏住呼吸,越发的肯定自己的猜想,今天晚上一定有事发生。那些手执火枪的人就不要去说了,就连那些弓箭手,也无一不是南甸的精锐,如此众多的精兵聚集在城楼上,如果不是要发生天大的事情,打死他们都不会相信。
就在此刻,又是大队的南甸军士卒,簇拥着孙永金和龚宁走上城墙,他们望向城下,仿佛是在说着什么,极其精悍的亲卫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四处环视着,被他们扫上一眼,都会感到一阵颤栗。他们满满的挤在城楼这块狭小的地方,很快便让守卒们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于是手足无措的在那里站着。
不过,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的军官踩着一贯刚劲的脚步,来到面前,话不多,就是让他们带好弓箭,配着刀,直接就朝着一条小巷领了过去。
在他们经过城下的时刻,一队又一队的南甸军在匆匆的忙碌着,一具具的尸体穿着南甸军的衣服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在他们身上插上刀,插上箭,在黑漆漆的环境中,仿佛这里真的经过一场搏斗,谁也不会想到,实际上那些躺在地下的尸首有不少都是由稻草构成呢。
那些城楼的守卒看得一阵心惊,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更多了几分揣测。但是,转瞬之间,这里又陷入悄无声息的极度寂静,而他们同样来到了由自己布防的小巷,安安静静的待着,瞪着那一排排火枪手的后背。在刚才列队的一瞥之中,他们依稀记得,这些火枪手就是从他们的城门下离开,要开赴到与钱老三作战的第一线,可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里,这些家伙可都是哪位将军的亲信精锐啊。
不过,最让人害怕的是火枪手前面的两排刀车,刀光的森寒虽然无法看到,但那股冰冷的气息却是能够感受得到,仿佛只要有人敢看他一眼,就会把生命所有的气息都抽走一般。
孙七将军和宋凌的第三子就在令人望而生畏的刀车附近说着什么,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也在那里领受命令,不断的点着头,然后计议一定,孙七将军便隐入小巷之中,那几名军官也回到了各自的队伍里,宋三葵则带着家兵走到城门前,朝着空中放出了一颗亮丽的信号。
跟着火枪兵一起躲在刀车后面的城楼守卒如果还猜测不到将要发生什么事情,那么他们就太笨了。不过,这些被挑选出来担任城门守卫的显然都不笨,此刻,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不用当官的吩咐,就把刀紧紧的握在手上,细细的听着在黑暗之中的每一丝动静。
隐隐约约之中,他们听见城门打开的声音,然后传来急促而零乱的脚步,那些人似乎飞快的越过城门,就要到达小巷所在位置。恰在此时,更加急促的排枪声音响起,它们从城楼上传来,从两边的屋顶上传来,刹那间就变得连绵不绝,紧接着还有弓弦拉响,然后便是一阵阵的惨叫。
到了这个时候,孙七将军轻轻的一挥手,刀车飞速的向前推动,横亘在路的中间,跟在后面的火枪手们更是毫不迟疑,只听得带队军官一声令下,整齐划一的就把鸟铳伸了出去,然后便又是一片硝烟弥漫。
刺鼻的气息飘荡在空中,城楼原本的守卒们这回却是看了个分明,前面的火枪手一轮排枪,就把那些冲锋的人清空了一片,十几个人同时倒下,更是让冲锋的人胆气为之一滞。不过,来自四周的火枪手却不会因为他们暂时的恐惧而有所停顿,反而把排枪打得更加欢快,要命的箭矢是不当的钱的向那些人头上挥霍。
眼看着,那些被包围起来的人左右都是挨打,纵然有所勇力,也是无处发挥,一片惨声不断,寻找着可以掩藏的地方,可在这狭隘的石路之上,那里能够躲藏得了,有人想撞开周围的房屋,但迎接他们的是乱枪刺死,于是,就这么用血肉之躯挨着一轮又一轮的射击。
这时,那些原来城楼的守卒一边拉着弓弦,一边向前张望,只见得一个人不断的抓着人,大声喊道,“宋三葵呢,宋三葵在那里。”
被他抓住的那个人,胸口不断的冒着鲜血,呢喃着说道,“钱寨主,我不知……”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便断绝了最后的气息。
钱老三一把将他扔下,又抓了一人,大声喊道,“宋三葵在那,看见宋三葵那个杂碎没有。”
就在此时,又是一轮排枪从两边的屋檐上打了下来,钱老三猛的向后一退,捂着肩膀,明显中了一枪。
同时,带着人冲击刀车和火枪阵的曾老二同样败下阵来,他的身边站满了身负重伤的家兵,并且不断的在排枪声中倒下,眼看着就所剩无几。
他们一脸愤怒的看着那个正在发疯的钱老三,而他们的寨主更是直接把他拉了起来,大声的怒吼到,“你不是说没问题吗,你不是说宋家的几个儿子绝对可靠吗,你不是说城中的鸟铳手都出去了吗?”
钱老三毕竟还是个当寨主的人,虽然一时糊涂,但头脑立马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推开他,说道,“现在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咱们得赶紧撤,幸好舒头人还帮我们守着后路呢。”
话音刚落,突然就看见有家兵身上插满了箭矢,跑过来哭丧着喊道,“不好啦,舒头人在后面摆开枪阵,咱们的人退不出去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钱老三只觉得五雷轰顶,他可不仅仅是被宋三葵给骗了,还让自己最坚定的盟友给卖了,于是当场就愣在那里。
曾老二更是浑身发寒,连背部中了枪都浑然不觉,直到钱老三喊道,“大家都跟着我冲出去,宰了姓舒的叛徒。”
听到这样的话,他跟着一起跑了两步,然后轰然倒下,他身边的家兵一片慌乱,把整个场面搅得更加混乱不堪。
不过,凭着一股求生的意识,他们无论是不是身负重伤,都跟着钱老三一起向外扑去,一时之间,喊声震天,在这绝境之中,在这垂死挣扎的时刻,他们竟然爆发出了罕见的气势,以至于城楼上的那些守卒都在怀疑,挡在城外的舒头人会不会被他们一鼓而破。他们拼命的向下面扔着擂木,想要堵塞道路,对外面的防御有所帮助,不过在那股亡命的气势面前,收效甚微,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一群人如蛮牛一般的冲了出去。
其实,不用等到城内的那些人出来,舒头人就能够听到里面的呐喊声,感受到那股汹涌的气势,只见他在足够安全的地方摆开枪阵,死死的把路堵住,而他则站在弓箭手的阵列之后,看着钱老三带着人不顾一切的朝外冲着,尽管陷入如此的绝境,尽管头上不断的有子弹和箭矢倾泻下来,尽管他们不断的有人倒下,然后被后续的人踩成肉泥,但他们就这么朝着枪阵一往无前的冲了上来。
原因无它,钱老三这次带来的都是寨中的亲信,都是血脉相连的亲戚,他们是作为一个家族整体而存在的,所以就算是死,也会紧紧的跟在身后。
舒头人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摆出了如此严整的枪阵,甚至于让自己的侄儿站到了枪阵的第一排去鼓励士气,在钱老三冲出城门的那一刻,更是一轮弓箭直接射了过去,立马就是几个人栽倒在地上。冲在前面的钱老三同样中了几箭,疼痛几乎钻进了他的骨头里,可他就这么撑着朝前杀了过去,他不甘心就这么死掉,他相信清兵总有一天会重新杀进南甸,因为他们有着百万大军,而他也会为今天所付出的牺牲而获得好处,说不得还能弄到南甸宣抚使的地位。
就在他的狂想之中,两队人马冲撞在一起,并在金石交击的一刹那,十几个人被长枪叉成了肉串,但钱老三的家兵们打响了他们仅有的两支鸟铳,拉响了弓弦,在长枪阵上硬生生的撕出一条裂缝出来,然后就这么撞上去,把长枪阵撕裂开来,彻底的打散,双方交织在一起,都是相互捉刀儿厮杀。
舒头人心知,自己终究还是低估了钱老三的垂死一击,就连严整的枪阵都被他冲散。不过,他更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他绝对不能后退,在孙永金刚进入南甸的时候,他错判了一次形势,如今他再不能错过机会。他堵住钱老三的后路对于这场伏击来说,也许并不重要,但对于他来说,却是证明自己立场的大好机会,于是提起刀来,大吼了一声,也杀入战阵之中。
对于双方的悍勇,伏击的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尽管知道钱老三的部下就是他们的敌人,但还是忍不住对他们的勇气产生了一丝敬佩,心中暗叹了一句,勇士啊,可惜了。
孙永金站在城楼上,也在看着眼前的一幕,不能不说,无论是钱老三的家兵还是曾老二的士卒,都是极其勇猛的,在南甸这块地方,不缺乏能征善战的勇士。不过,他更知道,这些寨子中的族兵更多的时候是勇于私斗而怯于公战,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自个家族的利益,因此一盘散沙,极其容易让人攻破,钱老三的家兵再猛,也挡不住整个南甸军的攻击。
实际上,明朝末年不是有着同样的状况吗,所以才让满清得以各个击破,招降了大量的明军作为急先锋。
孙永金只是稍稍想了一下,就把视线重新移向战场,那些在刀车后列阵的火枪兵不敢再向搅在一起的两支队伍进行射击,装上刺刀,就朝着前面冲了过来。
跟在他后面的南甸军同样扔掉弓箭,拔出刀来,也是一拥而上,那些躲藏在屋顶上,躲藏在民房里的士卒都是涌了下来,因为佩服归佩服,该打的时候,那是绝对不能手软。
这一股洪流的涌出,直接把钱老三带来的人逼入了绝望的深渊,无论是宋三葵的背叛还是舒头人的背叛都把他们的士气压到了极点,现在唯一支撑他们的,不过就是他们的寨主还在厮杀,对于他们来说,钱老三就是他们的天。不过,当发现来自后方的刺刀接二连三捅过来的时候,发现越来越难以冲破舒头人防线的时候,他们的天也开始崩塌了。
那些从后面冲上来的士卒,只要看见手上没有捆上白色布条的,都是一刺刀杀过去,两线夹击,打得钱老三剩下的那些人左支右绌,他们虽然勇猛,但论起战阵却是基本没有,此刻都是各自为战,转眼的时间,就被相互配合的南甸军剿杀干净。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再没有什么悬念了,七八根长枪捅进钱老三的身体里,每一下都足够让他毙命,可他就是一边喷着鲜血,一边还在挥舞着手中的刀,就像是书写自己的不甘一样,把最后一丝气息都要断绝。
他的一名家兵抱着头,哭喊着就要投降,不过舒头人的部下却不肯收手,他既然干出了背叛钱老三的事情,便是与这个家族结下了死仇,怎么还肯留下活口,他的部下同样明白这一点,也不管是不是要投降,都是一枪刺了过去。
这种一面倒的厮杀并没有持续太久,钱老三和曾老二带了如此多的家族精锐过来,仅仅只是一个晚上,除了向南甸军投降的那一部分,全部丧生在这个城门口,那场面看起来是说不清楚的惨烈。
明明知道必死,可这些人就是挣扎到了最后,原本负责城门守卫的士卒们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扫着战场,虽然躺在地上的那些人已经死了,但刚才的战斗却还历历在目,仿佛不时的就会在脑中回放。
虽然没能有太多的机会面对面的交手,但那种悍勇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们,特别是最后亡命的一击,他们清楚的看到,一个擂木砸在某个家兵的头上,可他愣是向前连冲了好几步,才肯倒下来,然后,这么一群人,就是用着血肉之躯把枪阵都撞了个七零八落。
若是这么一群人刚才不是中了埋伏,而是冲进城里,又是杀人又是放火,凭着他们那点本事,只怕真的难以抵挡。再联想到钱老三向来的凶名,心中就是不寒而栗,于是不自觉的看向城楼上孙永金和新宣抚使的身影,突然感觉到站对了方向,若不是这场伏击,现在倒在地上的想必就是他们了。
谁都愿意跟着一位少死人,打胜仗的将军,这一仗,南甸军无一阵亡,而钱老三带来的人,全军覆没,就算他们再英勇,也改变不了这样的事实。
于是下意识之间,他们就觉得应该跟着孙永金走,因为跟着他打的都是胜仗。
就在这时,有人传来命令,“孙永金将军说了,这些人虽然是敌人,但也算得上是勇士,只是跟错了人而已,所以让我们好好安葬,不要弃尸荒野。”
听到这样的话,那些南甸军中的普通人心中都是一阵翻腾,念了一句将军仁慈。那群人垂死攻击既震动了他们,也感动了他们,都为这么一群人跟错了对象而惋惜。战场上,勇士都是值得尊重的,而尊重勇士的人本身也是值得尊重的。
在这样的心情之中,他们渐渐迎来了明朗的天空。城门口恢复如常,血迹都是冲洗干净,如果说一定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城门口多了钱老三和曾老二的两颗人头。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自于后世的孙永金是有点不习惯的,不过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或许人头就是最直观的表述吧。
随着天空的渐渐明亮,枪声的稀疏,城中的百姓终于壮起胆子,再次走出家门,然后不约而同的怀着好奇心朝着这个城门张望。
这一晚上,对于他们来说同样是不眠之夜。大半夜的,就是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声,吓得他们惊慌的都爬出来,已经没有人敢再沉入梦乡。有的人龟缩在房间里,有的人悄悄的向外张望,只见一队又一队的南甸军在四处巡视,若是有敢于探出头来的,立马就遭到呵斥,若还是不听,直接就拿长枪比划,顿时吓得人再不敢尝试。直到这天色渐明,那一队队的巡逻士兵才消散不见,他们也才敢探头探脑走出房门,碰上相熟的就是互相打听。可是,一时之间,又有谁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就在众人一片迷茫的时候,有人喊道,“钱老三死啦!钱老三死啦!”
众人先是一愣,然后集体陷入一种狂欢之中,齐声喊道,“钱老三死啦!”
这种声音迅速的四处扩散,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自己相熟的人,转告着这么一个好消息,“钱老三死了!”
孙永金微微露出一丝笑容,昨天晚上虽然惨烈,但想必南甸城的百姓却再不会半夜噩梦了吧。
不过,在茫茫大山中,同南甸军周旋的钱老三残部不能立刻听到这样的好消息,说起来还真是有点遗憾呢。
于是,孙永金再度向远方望去,说道,“他们也该听听这样的好消息了。”
第三十五章 不眠之夜(一)
天空中繁星点点,把夜幕衬托得格外璀璨,一名背着布包的传信兵,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火枪,不顾劳累的在星夜前行,急匆匆的来到了南甸城前,然后把城门敲得震天响。
守城的士卒一阵大骂,“半夜三更的,你是谁啊!”
“我是来给员外送信的,开门!”那名传信兵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什么员外,这里没什么员外,要送信明天再来。”一名士卒大声喊道,引得旁边的士卒一阵哄笑,也是一边摆着手,一边要叫他明天再来。
这时,偏偏有一名士卒说道,“听说孙永金将军的家丁都把他称作员外的。”
刚才还哄笑的神色戛然而止,孙永金将军是谁,这些士卒心里可是清楚得很,可是说他现在就是南甸的主宰。别看龚宁是宣抚使大人,但这座南甸城,还是孙永金说的话算数,而且现在南甸所有的土司兵实际上都是控制在孙永金那些部下,或者是家丁的手上。
于是,刚刚还在笑着的那名士卒连忙吼道,“你稍等一下,我现在就去通报。”
恰在此时,负责守卫城门的剑士带着几名士兵巡视过来,听到汇报,朝着下面看了一眼,然后说道,“放吊篮,让他上来。”
“是!”守卫的士卒忙不迭的答应到,对于现在的这位军官他们可是心服口服,不仅能跟他们打成一团,更重要的是没私心,做事公平,所以他的一句话吩咐下去,那些士卒们连都问都不问,就照着执行。
那名传信兵上了城墙,也不多话,向这些士卒的长官问了下路,就朝着孙永金所在的地方直奔而去。
很快,又是震天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不仅门开了,而且就连孙永金房间的灯也亮了起来。
城墙上的守卒相互嘀咕着说道,“这人是谁啊,这大半夜的也能把孙永金将军叫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长官一定知道,不过,那名剑士只是站在城墙上,没有说话,更多的时候都是看向城外,仿佛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似的。
那些守城的士卒们不解,不过既然自己的长官没有说,他们也就没有问。
此刻,他们更加感兴趣的是,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什么样的人能够在这大半夜里把孙永金将军给叫起来。
实际上,这一切都要归结到武装农夫的高效率,既然孙永金下达的命令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把消息传达到他那里,那么他们就算是半夜,也会把孙永金给弄醒。
不过,此刻的孙永金完全没有入睡的劲头,倒是清醒的很,而且院中的那些卫士也远远的多于平常的数量,就连一些普通人也参杂其中,虽然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不过看到眼前的气氛,他们就不禁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听见有人半夜敲门,更是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可是,当孙永金知道传信兵的来意之后,一把就将他拉入房中,急促的问道,“怎么样,这次我涨了多少声望,人口上限升了多少?”
原来这位传信兵就是来自于城镇中心的武装农夫,带来的就是城镇中心的消息,看到孙永金如此的急促,还有一贯的高效率促使他顾不得歇一口气,直接就答了出来,“我出来的时候,员外还没有攻占南甸,但是做出了出兵南甸的决策,因此,人口上限可以再升三级。”
此刻的孙永金就像小孩儿一样,连连拍掌,说了三个“好”字。
连升三级可是个不小的成就,看来在腾越城前杀俘的事件,并没有让自己降低太多的声望。要知道,升级所需要的声望是递增的,越到后期,升级的难度就会越高,这次能一下子升上三级,说明腾越城下和珠山下的那一仗,确实赚到了很多的声望。
同时,再想到又可以增加一千五百名武装农夫,心中更是美滋滋的,那些农民的战斗力是经过检验的,虽然在帝国时代三的游戏里,他们可能真的只是农夫,但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他们那绝对服从命令,数据化的行事态度,将是世上最精锐部队的噩梦,因为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一支部队可以做到百分之百阵亡,一旦接到命令,哪怕是战至最后一人,都不会产生丝毫的动摇,更不会崩溃。
如此众多的精锐士兵,他相信只要吴三桂不是集中他最庞大的部队,腾越城外的茫茫群山都将任他纵横。而且,一旦他的城镇中心升级出了车间,就算是攻城掠地也无不可,那时候大炮的优势将不仅仅为清兵所独享。
就在孙永金想入非非、陶醉于未来的时候,高效得不知疲倦的武装农夫又说道,“不过,我们还有着不少的声望剩余,可以用来升级城镇中心。”
孙永金怔了怔,然后更加幸福的面容挂到了自己的脸上。他已经想到自己在无限追求人口上限的时候,使得升级人口上限所需要的声望成为一个庞大的数字,此刻,或许升级城镇中心所需要的声望不过就是升级人口上限所需声望的一个零头而已。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升级城镇中心,然后给我使劲的传兵过来。”
刚刚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什么,然后稍稍思忖一下,下达了一系列的命令,“从现在开始,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只要拥有多余的声望,就按照如此的顺序升级,首先是人口上限、接下来是城镇中心、然后是长枪兵人口上限,最后是补给中心的各种武器传送上限。如果当它们都不能升级,还是拥有过多的声望时,就先留着,我回来之后再处理。”
“是!”武装农夫很干脆的回答到,接着又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纸来,缓缓的展开,一份粗糙的滇西地图就呈现在他的眼前,只听得那名武装农夫继续说道,“根据你的命令,这是剑士们通过各种情报绘制出来的滇西地图。由于掌握的信息有限,这也是我们能够制作出的最精细的地图。”
孙永金看着地图上的那些线条,他依稀记得自己是曾经下过这样的命令,没想到留守在城镇中心的剑士们就真的制作出来,虽然看起来是如此的粗糙,但却远远的超过了孙永金的期望,无怪乎脸上尽是惊喜之色,连连点头,说道,“不错!”
正在孙永金凝神看向那副地图的时候,那名武装农夫说道,“员外,我的任务已经完成,现在就把你的命令传向城镇中心。”
说完,他就要转身离开,孙永金忙叫住了他,问道,“你一路没睡觉这么跑过来的吗?”
他答道,“不,如果发现不睡眠会让身子支撑不住,降低效率,难以完成任务的时候,我会在路边小息一会。”
孙永金听着他的话,眼睛珠子都差点鼓了出来,倏然感觉到自己对克隆人是不是太刻薄了点,于是说道,“以后像这样不算特别紧急的消息,你可以在保证睡眠的情况下再赶路。还有,不要一个人上路,传送消息的时候多带上几个人,滇西这块地方不安宁,而且就算是碰上山中猛虎,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最后,今天晚上就先歇着吧,晚上那场好戏就不用参加了。”
“是!”他又是那么答道,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此时,南甸城下,又有人悄悄的叫着城门,一名守卫的士卒似乎认得他,就要惊呼,却被他们的长官,那名剑士制止。只见他让人把他吊了上来,然后派了一名武装农夫,跟在那人的身边,没多久的功夫的就来到孙永金的房门前。
城墙上的士卒相互之见又是小声嘀咕着,“你们说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来了一个人又一个人。”
“是啊,其实今天的怪事还挺多,平时孙七将军都是要来城门巡夜的,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就是没看见。”
“其实怪事还不止那么一点呢,我刚才看见了,那个偷偷摸摸上来的人就是叛乱的舒头人。”
听到这句话,几个士卒都是大惊,差点叫出声。这时,那名剑士走了过来,几名士卒忙闭了嘴,见军官没有追究他们,才长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相信自己的长官会叛乱,但他们感觉到今天将有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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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头人敲响门房的时候,孙永金正在凝视着武装农夫送来的那份地图,看着被一个个土司所包围起来的腾越城和永昌府,心中若有所思,就是在一刹那,他突然就读懂了清兵在腾越集结精锐的另一种意义。
在没有攻坚能力之前,如果其他的土司,都像南甸一样全部控制在他的手上,那么对清兵的威胁将是空前的,就这么想着,他围绕着腾越城和永昌府画了一个大大的半圈,然后几道箭头指向这个半圈的最中心。
沉思之间,又是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然后舒头人便来到了面前,只见他面色凝重,神情焦急,三两步就走了过来,跪下说道,“将军不好,钱老三他勾结内应,准备今天夜里杀入城中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头悄悄的看向坐在上面的孙永金,因为刚进门的那一番作派更多的是来邀功,让人知道,若不是他,只怕这个城池就要沦陷了。所以,他以为孙永金听到这样的消息定然会神色大变,拉着他的手就要问个仔细,却没料到,他端坐于上,神色如常,仿佛听到的消息无关紧要,或是早在预料中一样。
正在他疑虑的时候,孙永金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展出一张和蔼可亲的面容说道,“你就是舒头人吧,其实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舒头人以为说的是他叛乱之事,忙说道,“我舒家寨本是效忠于宣抚使大人的,全是钱老三胁迫,方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
孙永金摆摆手,笑着对他说道,“我早就知道你身在曹营心在汉了,我想知道的是,今天晚上你打算如何做。”
舒头人也是个机灵人儿,念头转得极快,一看这形势,就知道钱老三所谓的密谋只怕早就让人知道。于是,他对孙永金所拥有的能量更加震惊,忙说道,“只要钱老三进了这个城,我就会让他再也不要想出来。”
“好!我相信你,钱老三的项上人头,说不定就要交给你了。你应当也是听说过,我向来是赏罚分明,这次钱老三叛乱,跟着他一起死不悔改的,肯定不能再有以前的地位,到时候,我也会考虑那些良田究竟交给谁更加放心。”
舒头人心中大喜,更加确定自己选择没错。
“去吧,早点回去,别让钱老三起了疑心。”
“是!”舒头人忙不迭的答道,转身离去,再度从城墙上吊了下去,三两下就隐入黑暗之中,很快找到自己的人马,拉着侄儿说道,“都准备好了吗?”
“叔,放心吧,这次跟在我们身边的绝对可靠。”
舒头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知道,这注定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第三十八章 消息传来
就在孙永金低声自语,南甸城中的百姓狂欢的时候,那些刚刚经过一场血战的士兵们脸上也洋溢起了笑容,在当官的带领下,就要去歇息。不过,就在此刻,一名被驱赶着在城外不远处掩埋尸体的俘虏,不开眼的说道,“高兴什么,清兵很快就要来了,到时候你们全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看押他的那名南甸兵朝着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嘴边不停的骂道,“叫你说,叫你还说。”
其他的南甸兵笑作一团,不过笑过之后,对于那名俘虏的话还是在意的,不自觉的就向东边看去,咽了咽唾沫,心中暗暗的说道,咱们一定打得过清兵的。
虽然心中是这么想着,不过眉目之间,把他们的疑虑早就书写了个明白。
实际上,对清兵抱着希望的可不仅仅只是那名俘虏,在南甸城里,一座看起来很是舒适的小别院中,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在院子中不停的来回渡步,他从下半夜枪声响起的时候就开始,也不知在狭小的院中走了多少路程,可他就是一直这么不知疲倦的走着。当他听见满城的欢呼时,听见钱老三的死讯时,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不过就是打败了钱老三,高兴个什么,要你们难看的还在后面呢,因为清兵是绝对不会放弃南甸。”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推开门去,不过立刻就被两名武装农夫给拦回来,他骂骂喋喋的退了两步,又在那里来回走着,并不停的唠叨,“清兵会来的,清兵马上就会来的。”
一名当差的走进去,送上饭菜,看见他的这般模样,忍不住摇摇头。不过,听他提到清兵,还是感到一阵忧心,尽管拼命的让自己不要去想,但下意识里却又不能不去想。
于是,他送完饭菜,就朝着城门走去,或许看看城墙上挂着的那两颗人口能够让人心安一些。就在此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名骑兵竟然漏夜而行,在这太阳刚刚出来的时刻,冲进城来,只见他背着一个包裹,满脸都是兴奋。
他所乘坐的马匹在众人的一片讶异之中,仿佛再也支撑不住,突然扑倒在地,满嘴都是白沫。可那名骑兵却不管摔得多么的灰头土脸,也不管是否受了重伤,一个跟头从地上爬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对着城中百姓不停的喊道,“大捷,大捷!屠城为乐的清兵在南甸边境全军覆没,全军覆没!”
这一声传来,却是吼得欢腾一片的南甸城突然陷入死寂之中,在他周围的人,都是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甚至于有人同身边的人窃窃私语,说道,“清兵败了,清兵真的败了。”
另外一人摇着头说道,“怎么可能,我们还没看见呢,那可是清兵啊!”
就在这时,孙永金站在城墙上,笑着对众人说道,“放心吧,那个消息绝对是真的,你们所害怕的清兵再也没有可能在南甸兴风作浪了。”
孙永金的话能听到的人不多,但却让众人再次陷入欢腾,又是向波浪一样的向全城传递,“清兵败了,清兵都败了,清兵再也过不来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有的人难以掩饰脸上的兴奋,也是惊呼起来。
有的人故作镇定,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这有什么,早就应该想到了,咱们的将军可是堵在清兵的路上,他们要想过来,就得先问问咱们的将军答应不答应。”
他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很平静,不过脸上的神色早就出卖了他,众人看在眼里,也不点破,另一人却是说道,“还将军长,将军短的,大家可别忘了,孙永金将军可是跟咱们喝了结拜酒的,他是咱们南甸人的兄弟。”
“没错,孙永金将军可是咱们南甸人的兄弟。”众人齐声说道,倍感自豪。
“大哥哥也是我的兄弟。”那个小女孩不知何时也凑到人群之中,甜甜的说道。
众人相视一笑。
看着笑成一团的南甸城人,那些正在挖坑埋尸体的俘虏,脸色变得难看了许多,低垂着头,只是在那里埋头挖着。不过,刚才的守卒却变得不依不饶,把刚才说清兵要来的那个人揪了出来,也不让他干活,只是一个劲的踹着他说道,“你不是说清兵要来吗,你不是说清兵要来屠城吗,你还说啊,你还说啊!”
正在他打得起劲的时刻,舒头人也带着人从他身边走过,虽然一夜没睡,但面对这样的场景,他又如何能睡得着呢,一边派人帮忙打扫战场,一边就带着侄儿向城楼走去。
他的侄儿在身边说道,“叔,这回你可神了,一算就算到钱老三没前途,若是真要一根筋的跟着他,只怕现在都去见了阎王,咱们一族的人说不定都得倒霉。”
舒头人哈哈一笑,“这就叫做形势,看清楚了形势,你自然也能神了。”
“叔,这形势我可看不清楚,还是你行,我怎么都想不到连清兵都败在那个将军的手上。”
“所以说,真正神的还是将军。”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孙永金的身边,并且小小的拍了一下马屁。
孙永金微微一笑,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相互之间说了些没营养的话,如今跟这些头人们交谈得多了,对于安抚他们的情绪倒也轻车驾熟,无非就是承诺他们现在的地位绝不会动摇,那些叛乱寨子的土地,大家都可以分上一杯羹。
一番话下去,舒头人已是满脸的笑容,退下之时,努力的要把自己的侄子塞进南甸军中。
到了此刻,孙永金也觉得该到了彻底击败钱老三残部,把南甸这块地方稳定下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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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无论是钱老三授首,还是清兵惨败的消息,都没有传到钱老三残部的耳里,他们转战于群山之中,苦苦的挣扎。只见山间小路,行走着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也有一脸脏兮兮的、再也没有心情爱美的女子,他们就这么艰难的跋涉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只能是暗自咒骂着钱老三这个混蛋,同时四处张望着,看能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那些本来就是钱老三寨子中的人,则除了咒怨之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此刻,如果不是他们手中的兵刃,谁也无法想象得到,这些人就是钱老三的残部。想当初,起兵之时,张着清兵的虎皮,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一路攻破山寨无数,更将无数的寨主和头人吓破胆来,就这么被裹胁着,变得越来越庞大。但是,随着南甸军亮出军阵,源源不断的杀过来,他们便再也没有了当初如虹的气势,也难以裹胁其他的寨子,更是同南甸军刚一接战,就转入逃窜之中。
在这越来越沉重的步伐中,饥困交加的他们,再也难以移动,一群人龟缩在小山岗上,嚼着难以下咽、干冷的吃食,对于他们来说,现在生火也成了非常奢侈的愿望。于是,相互依偎着,希望能够有所依靠,至少在这个夜晚能够美美的睡上一觉。
可是,就算是如此简单的梦想,孙永金也不打算让他们满足了,在收拾完钱老三的奇兵,整顿好军队之后,毫不犹豫的率领南甸军倾巢而出,在当地山民的带领下,直接就是朝着这个小山岗扑了过来。
腾挪空间越来越小的他们,已经没有太多流窜的机会了,无论是他们拉下的老弱,还是仇视他们的山民,都在开始不断的把这支残军的消息传向孙永金的军中,也才让南甸军轻松的找了过来。
只听得夜幕之中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钱老三死了!”
所有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看见一个又一个的火把环绕着山岗,把他们团团的围住。
孙永金就在人群的簇拥之中,在绝对性的优势下,他不打算使用夜袭这种高风险的动作,直接让大半的人拿上两个火把,再把钱老三和曾老二的人头摆在最明显的地方,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山岗,还有那一排排的火枪手严阵以待。
一系列动作,把困倦到极点的钱老三残部给惊醒了过来,同时,更在钱老三的人头面前吓了个魂不附体,再也提不起丝毫的战意。实际上,他们就算要战,又凭什么作战呢,那些被他们裹胁的山民能跑的都是跑了,而他们自己的人马,又大部都是些老弱,就算余下的那些精壮作战再是勇猛,可也架不住南甸军人多啊。
“降了吧,应该还能活上一条命。”有人如此提议到。
话还没有说完,留在这里的那名清兵就是一刀捅了过去,厉声说道,“谁敢说投降,就是如此下场。”
众人神色一凛,连退了两步。
这时,山下又是喊道,“腾越来的清兵全军覆没在南甸边境,全军覆没于南甸边境。”
这一声喊,就连那名清兵听到后只觉得手足冰凉,再看见周围那些人的眼神时,急忙喊道,“我们清兵即是他们说败就能败的。”
不过,山下还在喊着,“沈应时遭遇我军伏击,仅以身免。”
那名清兵又要再说什么,可惜周围的人,已是不听。只见一人大声喊道,“弟兄们,咱们可被这个鞑子给害惨了啊。”
说完,提起刀来,就要杀过去。不过,那名清兵被沈应时托以重任,身手自然了得,三两下的功夫,就把那人弄死在地上,正要再度厉声呵斥他们。可惜众人已忍无可忍,再加上周围重重叠叠的南甸军,于是齐声喊道,“给咱们寨子里死伤的亲人们报仇啊!”
说完,也不管这名清兵身手多么了得,拔刀拼杀过来,逼得他左支右绌,接下来更有无数的长枪朝着他身上乱刺,转眼的功夫,便在他身上留下无数个血窟窿。
看着山上的变乱,孙永金大局已定。
同时,就在这名传信兵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逃窜在南甸的沈应时,终于走到命运的尽头,在饥饿的逼迫下,拼死攻破一个小山寨,想要歇息一下,却让李生明带着大军把他团团围住。
第三十九章 沈应时的反击
夕阳西下,太阳把它最后的余晖洒在一个残败的山寨上,到处都是破开的木墙,死伤的士卒。沈应时就站在被炸掉一半的木楼之上,按剑而立,冷着脸,看着山下的士卒缓缓的退去。
死里逃生的清兵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又跟着军官们一起驱赶着那些抓来的山民修补着木墙,把一切能扔的东西都堵在破开的缺口上,寄希望于在下次的攻击中能够稍稍为他们提供一点掩护,然后便是在这个粗糙的掩体之后,摆上密集的巨石,随时准备当作擂木来挡住山下的攻势,而在木墙之后,更是挖掘出了一个个的防炮洞。原本由他们携带的十门小炮如今都成了李生明的战利品,那些炮兵更是被强行剪掉了辫子,充入军中,教习着新兵练习炮击。
那些从伏击中缴获来的火药、炮弹被这些菜鸟炮兵们不要钱的炸出去,李生明也不管,只是甩下一句话来,能不能炸死人,他不在乎,在乎的只是这些菜鸟能不能尽快的熟悉火炮,以后要打下腾越城,说不定还得指望这些宝贝疙瘩呢。有了这句话,那些炮兵们轰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一枚又一枚的炮弹落入寨子之中,只要火炮承受得住,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把火药塞进去,日以继夜,不肯停息的轰炸着。
在这种的实弹训练中,菜鸟炮兵们进步神速,躲藏在寨子里的清兵也越来越感受到压力,这里简直就被当成了一个大大的训练场,原来四处乱飞的炮弹开始集中于木墙附近,只要挨上一炮,就会破开一个大口。木墙上早就不敢站人了,只是放上两个哨兵,时刻监视着下面的攻击,虽然除了炮击之外,其他的攻势并不强烈,但没人敢掉以轻心。实际上,到了这个时刻,他们都知道自己难以幸免,只是苦苦的挣扎着,在做着最后的,也是最绝望的努力。
“炮击,炮击!”正在拼命堵塞缺口的清兵们听到这句话,也顾不得管监视之中的山民,直接就朝着防炮洞里跑去。
紧接着,便是呼啸而来的炮弹,黑色的铁球撞击在墙上,溅起一片木屑,飞射着向人群之中洒去,那些被抓来的山民一阵慌乱,就要朝着山寨里跑去。
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弟兄们,咱们快乘机跑了吧。”
说完,也不管外面猛烈的炮火,爬过清兵堆积起来的掩体,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喊道,“外面的弟兄,我不是清兵,我不是清兵!”
在他的带动下,一些山民硬了硬头皮,也是冒着炮火向外冲去。成群结队的山民破口而出,他们衣衫褴褛,神色慌张,并不时的倒在火炮的轰击之下。躲在木墙后的几名清兵拼命的大声呵斥着他们,并拉开了弓弦,连续射倒几个逃跑的山民。但是,此刻的山民连火炮的轰击都要顶着逃了,又如何是区区几支弓箭能够遏制得了的。
看到那决口而出的山民,看着那不断倒下的百姓,李生明也是一阵焦急,连忙下令停止炮击,让那群人能够少一点伤亡。
就在此刻,站在木楼之上,在部下的苦苦哀求下依然不肯退到防炮洞里的沈应时眼中精光一闪,拔剑出来,大声喝道,“给我冲!”
几名木墙上作为眼睛而存在的清兵听见沈应时的命令,也是不断的喊着那些躲在防炮洞中的清兵,然后又传来了新的命令,“驱赶着那些山民,冲乱他们的阵势,给我杀下去。”
听到沈应时的命令,那些清兵眼前都是一亮,这或许真的是个机会,于是那些恐惧于炮击,还在掩体附近犹豫的山民也被他们驱赶了出来,将逃亡的队伍变得更加的庞大,一路汹涌而来。
在逃亡的山民背后,不断的有人倒在清兵的刀下,使得整个逃亡的队伍比炮击还存在的时候更加恐慌,就这样朝着火枪阵正面撞上去。
看见那成群的人,李生明心中也是感到一阵惊慌和不妙,他从来没有应对过如此的局面,一时之间显得手足无措,不停的念叨着,“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但是按照程序行事的孙新可不管这些,根据对危机的判断,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准备!”
只见火枪齐刷刷的举了起来,瞄准着冲在最前面的人,那些普通人同样在命令的本能下举起枪来,不过还是有人极端的难以接受,特别是刚刚加入这支军队不久的山民,大声的对着身边的军官说道,“那些人不是清兵,是在逃命的良善百姓啊。”
担任军官的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调,“这是命令。”
一句话,那些普通人纵然心中纠结万分,还是举起枪来,一些曾经参加过战斗的原明军对着那些不理解的人说道,“如果我们不开枪,他们就会冲乱我们的阵势,清兵就会乘机杀了进来,到时候不仅救不了他们,连我们也会被陷进去。”
听到这些老兵的话,那些刚加入山民纵然有万分不愿,也只能举起枪,只是在不经意之间,把枪稍稍抬高了一点。对于那些从土匪转变过来的,则是毫不在意,随意的把枪指向人群。
这样的小扰动终究只是一个插曲,在孙新的训练下,更多的人严格的按照命令在行事,眼看着子弹就要喷射出去,这时李生明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见面就冲着孙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那些都是无辜的百姓啊!”
“战场上没有谁是无辜的。”孙新一口回绝到,就要下令开火。
这时,李生明顾不得指挥剑的锋利,一把将它抢了过来,大声说道,“员外走的时候说了,在战场上你得参考我的意见,如果我们今天在这里开了火,就会永远的失去这片土地的民心,别忘了员外带着你们起兵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生明一口气说完,眼睛死死的瞪着孙新,紧紧的握着他的指挥剑,锋刃之上,一道血痕顺着明亮的寒光流了下来。
孙新也在看着他,不过作为一个克隆人,他显然在更多的权衡利弊,然后也没有拿回指挥剑,而是说道,“上刺刀。”
此刻,那些逃亡的人离火枪阵已经很近了,听到这样的命令,李生明长舒了一口气,那些阵列之中的山民都是一阵激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上好刺刀,就连那些由打散的明军投奔过来的士兵,心中也是微微一动,这样的场景在如此末世之中已是很久没有看见了。
然后,所有的人眼睛都是看向那个脸庞向来冰冷的孙新,听见了他的命令,“杀上去,把那些山民接应出来。”
话音刚落,火枪兵的阵列之中发出滔天的吼声,然后迎着如洪流一般席卷而来的人群对冲过去,跟在他们后面的是数不清的长枪兵,都是这么义无反顾的迎上去,遇上普通的山民,他们就只有一句话,“到我们的身后去,那里有人在接引你们。”
碰上脑门后有辫子的,就是一刺刀捅过去。不过,在这种对冲之中,他们毕竟被打乱了阵势,那些慌乱的山民不断的扰乱着他们的视线,而混入人群之中的清兵却能够乘机偷袭,使得自从与沈应时对战以来,第一次如此快的发生着伤亡。
尽管如此,但这些人就是这么挺着刺刀,接应着那些逃亡的山民。看着这群人如此愚蠢的行动,沈应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对这种仁慈满是不屑,现在战场已经被他弄得一团混乱,他相信这种混乱将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将山下的那支部队彻底的摧毁。
不过,他终究弄错了一点,现在拥有绝对实力的是山下的那些士兵,他们虽然更多的时候在用火枪射击,但他们绝对不怕白刃相见。虽然处于混乱之中,虽然被打乱了阵势,但清兵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同时,沈应时所期望的那种扩大混乱也没有出现,尽管孙新拿出了如此众多的士兵前来接应,但他们的后面,依然有着大队的士兵在整齐的列阵,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在这种列阵的士兵面前,慌乱的山民被集中起来,远远带走,让他们离开这个战场,让这里重新变得肃杀一片。
看到山下的士兵如此训练有素的应对了这样的场景,沈应时心中微微讶异,也才真正的对这支军队有了一个更加直观的认识。这么多天来,他一直认为,山下的那群人不过是因为运气好,所以才在伏击之中占了一个便宜,但此刻他才知道,就算是列阵而战,这些人也绝对不弱于清兵,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士气低下的绿营,就算是满蒙八旗来了,同样也讨不了便宜。
随着山民的不断减少,混乱的逐渐平息,沈应时企图乘机搅动整个局势的幻想被狠狠的扇了一耳光,也不管那些陷入人海的部下,直接就是带着人向回撤去。
他飞速的越过碎石构筑的掩护,滑入木墙之后。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腾越这块地方,为什么突破凭空冒出这么一支强军。他更不知道,孙新作为一个克隆人,拥有着绝对的理性,他所采取的永远是那些折合了各种因素之后,依然有着足够胜算的决策,所以沈应时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抱着那种幻想,如果不能战而胜之,就算李生明把天王老子搬出来,他也会不为所动。
可是,尽管孙新能够保证胜利,但他却不能保证伤亡,在这场大混乱中,有的士兵被践踏而死,有的士兵遭到了暗算,如果是堂而皇之的对战,这些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就算是拼着性命攻城,只怕也不会有这么高的伤亡。
看着地上哀嚎的战友,那些拥有着人类情感的普通人双眼充血,只觉得愤恨无比,他们对清兵的仇恨,也从来没有如今天一般的强烈过,若是能堂堂正正的对战,纵然战死,也没什么可说的,可使出如此的手段,便显得不可饶恕。看着远远遁去的沈应时,他们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就连那些曾经的贼寇,也变得格外的义愤填膺,一口气闷在胸口,不能抒发出来。
轰鸣的炮声再度响起,那些菜鸟炮手们不管不顾的就是把火炮朝前推去,对着已是残岩断壁的木墙进行直射,那些被当作眼睛放在外面的清兵十死九伤,沈应时站立的半座木楼更是直接被轰上天去。所有的清兵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感受到来自山下的怒火,那些在混乱中来不及逃跑的清兵直接让刺刀插穿,就算有幸逃入寨子之中,也只是躲在碎石的掩护之后,胡乱的拉响弓箭,进行射击,或者是搬起准备好的木石,朝着山下劈头盖脸的砸过去。
在刚才的冲锋中,那些前去接应的士卒,本来就被冲散了阵型,就算拼命的要扑过去,也是无法形成有效的攻势。陷入绝望的清兵也清楚的知道,干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旦被抓,就是一个必死的结局,于是亡命的反抗,不顾手腕的酸痛,一个劲的拿起弓箭朝着他们射击,碰上大队的兵马,就是一排排的石头向下滚落,让人躲避不及,落下一个残疾的下场。
双方就这么在木墙周围厮杀着,不断的消耗着性命。
此刻,就算是从来不把性命当一回事的孙新也下令撤退,这样的对毁率,实在是不划算,而且他有的是时间,一点也不急。
看着那些士卒的再次撤退,松下心来的清兵根本没有心情欢呼,他们不知道接下来的攻势,他们还有没有可能挡住,一边趴倒在地上,一边大口的喘着气,突然有人喊道,“援兵,我们的援兵来了。”
只见得一个人痴痴傻傻的站了起来,站在碎石上,指着远方不停的喊道,那些还没有完全撤离的士卒则乘机向着他射击,就在这痴痴傻傻的场景中,一颗又一颗的子弹射进他的胸中,然后轰然倒下。
周围的清兵都是一阵叹息,他们的心情早已麻木,在南甸这个地方,他们根本不可能出现所谓的援军,不过还是忍不住朝着那个人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路之中,一支军队亮着旗号,逶迤而来。
援兵,真的是援兵吗?
清兵们都是如此期盼,可他们谁也没有看清楚,那支军队的旗号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孙”字。
第四十一章 吴三桂的心思
昆明城外的道路上,几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者跪在一群士兵面前,不停的向着最中心的一名军官磕头,眼看得已经磕破了头皮,但依然不肯停息,双眼老泪横流,苦苦的哀求着说道,“军爷啊,咱们不能没有土地,那可是我们的命根子啊!”
那名军官眉头微皱,一脚把老者踢滚到地上,怒骂道,“老东西,死开。”
看着眼前的一幕,在周围忙活的农夫不禁摇了摇头,但又不敢上去做什么,满脸都是无奈的神色。自从清兵来了之后,他们不仅圈占了以前属于大明皇室的土地,更朝着昆明城边的良善百姓下手,一时间,民怨沸腾,可也仅仅只是民怨沸腾而已。
突然间,那名被踢倒在地的老者喷了一口鲜血,眼瞧着就不行了,只是用他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最后一口气息死死的拉住那名军官的鞋子,惹得他更加的恼怒,朝着老者的尸身又是两脚下去。
那些远远看着的农夫捏了捏手中的工具,咬破了嘴唇,突然间看见一人奋力扔掉手上的农具,狠狠的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走进房子里去。
不过,那些清兵对周围的气氛浑然不觉,自顾自的大笑起来。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扬起一路的尘土,仿若闪电一般的从那些人身边跃过。顿时,就把他们笼罩在尘土之中,那些清兵很是呛了两口,然后在那里怒声骂道,“赶着去投胎啊!”
虽然是骂着,但是对于同为清兵的人,他们还是没有做出什么事来,只是听见一人说道,“那人好像是从滇西来的。”
听到这话,那名军官调笑着说道,“该不会又是那个马总兵递来什么急件,哭着喊着要来讨要援兵吧。”
周围的兵丁都是一阵哄笑,说道,“马宁自诩能征善战,要去镇守腾越那样的要冲之地,这回居然在一个土财主面前栽了跟头,也不知道再来到昆明的时候,还能有什么脸面。”
这话一出来,惹得那群兵丁更加大声的哄笑,又听得一人说道,“说起来,这事也有沈总兵的不该,俗话说,家丑不外扬,这沈总兵倒是把同僚的丑事一五一十的宣扬了出来,仿佛生怕我们不知道滇西吃了个大败仗一样。”
于是,众人更加笑了起来,同时脸上尽是对滇西诸将鄙夷的神色。
不过,作为马宁的传信兵,那名骑士却没有这么轻松,更没有心思去嘲笑什么,就连沈应时把他们的丑事捅出来这么恶心的事情也没时间去追究。他身在腾越的第一线,自然知道他们所面临的形势有多么的严峻,腾越城下一战,使得城中精兵龟缩不出,丧失了他们最后的斗志。如今,前来增援的沈应时又是生死不知,此时此刻,无论以前沈应时同他们有多少的不对付,他最大的期望都是那个家伙还能好好的活着,还在南甸战斗,甚至于立下大功。这样他们在滇西才能继续站得稳脚跟,他们在云南圈占的那些土地,才能真正的落入袋中。
只见得他飞快的冲进昆明城中,然后另一名骑兵带着信,朝沅江飞驰而去,又是扬起了一路的尘土,神色匆匆,浑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农夫悄悄唾骂了一声,“杀千刀的,让马一跤摔死你。”
说话间,那名骑士向后看了看,农夫打了个寒颤,忙低下头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名清兵的身影,才稍稍的松下一口气。
那名清兵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农夫的辱骂,只是纵马狂奔,一路上不肯停歇,不断的逼近沅江这座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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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也就是沅江这个地方,清兵的营头一眼望不到边,更有无数的士兵列阵,将一座城池死死的围住,时不时就能听见炮火的轰鸣之声,城头上插着几个大大的“明”字旗号,不过已经歪歪斜斜,连炮火燃烧的痕迹都能够看得分明,书写出一副饱受摧残的景象,就连不多的火炮也早已哑了火,只能任由清兵的大炮继续摧残着城墙。
突然之间,又是一面城墙轰然倒塌,化作一堆碎石,清兵的阵列之中齐声发出欢呼,一名将官模样的人拔出刀来,向前一指,成群结队的人就朝着那个缺口猛冲过去。
城中的士卒也同样把最强的力量集中到这个缺口上,街道上无数的人在奔跑,簇拥到缺口处,挺着长枪朝着前面的清兵乱刺。虽然那些清兵拿起盾牌护身,可惜在如此密集的人群面前,所有的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好用,而且缺口两边的城墙上,那里的守卒根本就不管下面的人究竟是清兵还是友军,直接就是把擂木、土石,甚至于炸药不间断的扔下来。避无可避的清兵只能硬生生的挨上,倒在头顶的攻击之下,然后被不断倾泻下来的土石掩埋,化作这座城墙的一部分。
这样的战斗在这座城池上仿佛上演了不是一次两次,守卒们尽管付出了极大的伤亡,但还是拼死把清兵赶了出去。
看到又一次失败,那些拿着千里镜的清兵将官都是一阵摇头,心知今天的战斗又到了该结束的时刻,虽然攻克这座城池只是一个时间上的问题,但心中还是感到一丝焦虑。
自从永历逃到缅甸之后,大明的军事存在或是投降,或是退入缅北,整个西南的形势,对他们空前绝后的好,于是,诸将都是随意的在昆明圈占土地,把家人迁移过来,摆出一副安家立业的派头。谁知道,李定国只是一封信过来,就惹得沅江叛起,重新竖起大明的旗号,要来跟他们抢云南。这块地方,看来还远远没有到达大局底定的程度,而他们圈占的那些土地,也还没有真正落入袋中。
就这么想着,他们都忍不住看向大旗之下的那个人,只见他拿着千里镜就这么看着清兵的撤出,一派冷静的气势,不知不觉就给人一种极为安心的感觉。突然间就想到,就是这个人带着他们一路走来,从山海关开始,一路杀到这里,然后拥有了如今的荣华,他们相信,这种荣华还将在他的带领下持续下去,子子孙孙,永远享用不尽。
这时,那人似乎也看见周围将官的神色,笑着说道,“怎么,这么快就打累了,不过是小小挫折而已,能够比得上我们在汉中打的那一仗。”
听闻他如此轻松的语气,众人都是一阵大笑,气氛瞬间就变了过来,而那人身边更有一人,看起来很是精明的模样,在那里频频点头,暗暗念到,不过是一番话,就轻轻化解了部下的疑虑,更是轻松鼓舞起了部下的斗志,如今的吴三桂比起初出茅庐之时,倒是更能操控人心。
此人乃是吴三桂的心腹,名叫杨珅,在频频点头的同时,也在小声耳语到,“其实,让他们这么乱上一乱也是一个好事,否则朝廷怎么能知道我们一路过来究竟付出了多少的辛劳。”
吴三桂微微点头,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不禁想起自己同洪承畴的一番对话,要想永远的保有西南的地位,就不可让云南一日无事。只有云南还没有安宁,那些盘踞在北京的满清贵胄才会一直需要他,才不会削他的兵权,才能够捞取到更多的好处。不过,云南的动乱必须在他的掌控之中,绝对不能有所逾越,而沅江之乱,显然超出了他的底线。
于是,听见他轻声说道,“沅江闹得太过头了,该给他们点苦头。”
杨坤知道他所说的苦头是什么,那个敢于抵抗的城池,不是遭到了他惨无人道的屠城,不过一众将领都是面不改色,仿佛早就习以为常,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
不过,要超出他底线的将不仅仅是沅江,一路扬起的尘土先是闯入大营,接着飞奔而来,化作一封急件递到他的手上,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马宁扭曲的大字,然后用最简洁的语言,书写了这样的内容:滇西告急,腾越精兵损失殆尽,南甸危机,覆没只在旦夕,沈应时生死不知,两千援兵杳无音信。
吴三桂拿着这封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从这扭曲的大字上,从马宁不经意喷吐到信上的那一口鲜血,他似乎还能够看到就连马宁也是危在旦夕,即将落下一个伤重不治的下场。
杨珅从他稍稍抖动的手上看出一点异样,心中微微一惊,如今的吴三桂可是到了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地步,究竟是什么样的消息,能够让他情不自禁的抖上一抖,只要是有心人都能看得出其中心情的摇动,于是忍不住问道,“王爷,究竟出了什么事!”
吴三桂没有说话,只是把那封信递了过来,杨珅拿起信,细细一读,神色大变,马宁和沈应时驻扎于腾越和永昌这样的要地,担负着压制滇西明军的职责,虽然兵马看似不多,但无一不是清兵的精锐,甚至于不少都是吴三桂在未进入西南以前的老底子,论起战斗力来,都是清兵之中一等一的存在。可如此的军队,马宁在来信中竟然毫不掩饰的说了一个词,“惨败”。究竟是打出了什么样的败仗,才能让马宁这样心高气傲的将领写出如此的求援信来,仿佛滇西已经危在旦夕一般。
到了这个时刻,杨珅也觉得事态有点不对劲了,特别是看到马宁喷在信上的那一口鲜血时,更是觉得滇西也到了不得不救的地步,于是,对着吴三桂说道,“王爷,马宁不是一个轻易就会求援的人,如果不是事态发展到极其严重的地步,更不会写出如此的信来,这回,恐怕是李定国或是白文选带着大军前来了。”
吴三桂摇摇头,说道,“不是李定国,也不是白文选,其实,就算是他们,腾越城高墙厚,马宁依险而守,也不会被逼到如今的地步,这回,干出这些事的,全是一个叫做孙永金的土财主。”
杨珅知道,马宁恐怕不是第一次写来求援信,那个叫孙永金的土财主,恐怕也不是今天才刚刚折腾起来,只是滇西重要,就连他这样的心腹,也没有透露半分。否则,就没法解释吴三桂如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现在定然是到了纸包不住火的地步,他才把情况随口的说出来。于是,向着周围一看,那些围在附近的将领听到李定国和白文选的名字,眼皮都是一跳,也不再关心城池附近的战斗,把耳朵侧了过来,细细的听着。
杨珅不停的扫视着将领们的神色,再看向淡定的吴三桂,仔细梳理着思绪,滇西虽然意义重大,是遏制明军余孽的第一线,但对于他们来说,还不是什么生死存亡的事情,于是心中也是淡了下来。同时,他更知道吴三桂已经有了决断,故意问道,“那么王爷是打算怎么处理呢。”
吴三桂微微一笑,看向诸将,从他们脸上找到无数的期盼。此刻,站在这里的都是嫡系的将领,没有满清贵胄参杂其中,从这里说出去的话,将不会传到其他人的耳里,而且就算传了出去,他也不怕,于是朗声说道,“沅江不乱,朝廷便不知道这西南还未安宁,滇西不乱,朝廷便不会明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的道理,就不会再舍不得那点粮饷,让咱们在军中还能够有口饭吃。”
众将听闻之后,凝重的神色再次消散,心中暗道,没错,就算李定国和白文选反攻又能如何,如今这天下已经是满人的天下,难道他们还能翻起什么浪来。还是那句话说得好,乱一乱也好,否则,一旦朝廷裁兵,他们的利益也得不到保障啊。
于是,都是朗声大笑。
这时,吴三桂又说道,“攻破沅江,任众将士放纵三天,然后移师滇西。”
众将大喜,齐声答道,“多谢王爷!”
吴三桂再度爽朗的大笑起来,仿佛根本就没有收到那封告急信一般。众将从他的脸上都没有看到任何异样,只有杨珅稍稍的发现,吴三桂远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轻松,对于如今这个地位,他有着更多的患得患失。
果然,随着天色渐晚,清兵再度在守卒的注视下,缓缓的撤入营中,而回到大帐,吴三桂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召杨珅去见他。
只见大帐之中,无数的火光把黑幕也照亮了起来,但是在那里来回渡步的人,他的心中显然没有那么明亮,人越是走到高位,越是无法舍弃自己所能得到的权位。在崇祯的时代里,他只是一个边关守将,自从剃发降清之后,已经过了十余载,走到如今,他以及他所率领的关宁军,已经独领一方,一时间富贵荣华随手牵来,云南的土地可以随意的圈占,就像那些满清八旗在北京所干出的事情一样,当年的那支关宁军同样成了云南一个特殊的存在,而他更具有了王爷的爵位,权势无双。
此时,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世镇云南,拥有沐家当年在大明的地位,把这种富贵世世代代的保留下去,所以他既需要大明的残军能够卷起足够的风浪,又不能让他们超出自己掌控。就在这种焦虑之中,他等来了杨珅,然后招呼着让他坐下,说道,“杨兄,你对这滇西的局势究竟如何看。”
就在回来的路上,杨珅早就想得明白,那个所谓的孙永金能在滇西搞风搞雨,无非就是利用清兵集结于沅江,没有精力去收拾他而已,所以不足为惧,反而他们这个团体以后在云南的地位,才是真正要关心。因此,听见吴三桂的问话,便说道,“这得看王爷究竟需要的是什么。”
吴三桂微微一笑,对着这位心腹说道,“杨兄,你就别绕弯子了,我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咱们关宁军一路过来,现在谁还愿意回到辽东那个苦寒的地方,所以诸将都在忙不迭的安家立户,圈占土地。我没有拦着各位兄弟,不就是因为知道大家跟着我这么久,吃够了苦头,也该到了享受享受的时刻,只是这究竟能不能长久的享受下去,咱们还得有一番计较才是。”
杨珅也是微微点头,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国家什么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从原来的关宁军逐渐演化出来的这个团体,大家为什么愿意跟着吴三桂剃发降清,不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维护着这个团体的利益么,而他们能不能在云南这块地方长久的富贵下去,就要看吴三桂能不能世代镇守此地。
于是,他心中稍稍一思忖,说道,“没错,对于我们将来的地位,朝廷那边,现在还没有一个分说出来,确实让人忧心啊,说到底无非以为永历远遁缅甸,已经不足为患,最近更是叫嚷着要裁兵,实在让人心寒,咱们这些带兵打仗的,若是手上没了兵,谁还会把咱们当人看,所以说,还是得让朝廷感受到一点点压力才好。”
吴三桂也是点头,这样的话同他在洪承畴那里听到的一模一样,并且深得他心,这时,又听见杨珅继续说道,“实际上,我们所要担心的还不仅仅于此,咱们军中大明的降兵太多,这次的沅江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只要永历尚在,那些降兵总会存着一丝念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复。”
吴三桂心中一动,身子稍稍倾斜了一下,对于这位心腹,他还是很重视的,问道,“那么杨兄的主意是……”
杨珅在这里顿了一顿,仿佛是在整理思路一般,然后说道,“要想世镇云南,我倒有个主意,首先,得让朝廷知道现在还不是马放南山的时候,这个云南还没他们想象中的安稳,然后朝廷才会舍得拿出更多的粮饷来养着咱们的十几万大军。其次,朝廷给了个说话之后,咱们也不能闲着,说到底,永历只要活着,对咱们就是一个威胁,所以,只要时机成熟,咱们就得西征缅甸,活捉了永历小儿,一来绝了那些降军的念想,二来,也让朝廷看到我们的诚意,让北京的那些人放心。”
吴三桂大声赞叹了一句,“好!”
杨珅的一番话深得他心,也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杨珅到了滇西,才能真正取得他所需要的效果,于是开口说道,“杨兄,不知有没有兴趣到滇西去走一趟。”
杨珅来到这里,就知道吴三桂定是要他跑上一趟,也只有他才能真正做出符合吴三桂需要的决策,于是半跪着说道,“王爷吩咐,属下敢不尽力。”
吴三桂“哈哈”大笑,扶起杨珅,说道,“杨兄,你果然是我的好兄弟。”
杨珅也是淡然一笑,这时,听见吴三桂试探着问道,“到了滇西之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对于这件事情,杨珅早有计较,答道,“腾越乃是要地,不容有失,所以我会调集大理府等地的兵马,增援腾越,对明军取得绝对的优势。”
吴三桂暗暗点头,但他最关心的是接下来他会怎么做,于是追问到,“那么一旦拥有全歼他们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杨珅笑着说道,“没有十几万大军怎么会有全歼他们的机会呢,在那茫茫大山之中,我那丁点人马,撒出去,连个泡都不会起,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又何谈全歼他们呢。”
说完之后,两人相视而笑,吴三桂满意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好一个没有十几万大军,连对方的影子都抓不到。”
于是,两人计议一番,第二天,在一个众将领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杨珅率着一支人马朝着西面飞驰而去。
滇西眼看着又要再起风云。
第四十二章 云集、回家
大理府,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这里的繁华都已不再,一片萧条,街上时不时就能看见蜷缩成一团,努力的想要躲到屋檐下,依偎着互相取暖的流民,自从战火在这块土地燃烧之后,那些流离失所的村民们就陷入悲惨的境地,四处奔波着,只为寻找一条求生的出路。
不过,对于驻守此地的清兵来说,这都是与他们不相干的事情,如果不是这些流民太穷,他们或许已经拿起手中的屠刀,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能摄取大笔的财富,特别是对于那些辽东系的军官来说,仗打到这个份上,该到享福的时刻了。于是,很不客气的占了城中最豪华的几座宅子,好酒好肉的吃喝起来,同街道上的景色相映成趣,活脱脱一副朱门酒肉臭的真实写照。
今天又不知是哪位将领添了一房小妾,或是新得贵子,只见得豪宅之中张灯结彩,摆开筵席,一些大户人家蕴藏多年都舍不得喝的美酒随意的摆在桌上,一派富贵荣华的气氛,只见得酒过三巡,那些军中将领都是七倒八歪的躺在地上,就要酣酣大睡。
就在此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守门的仆人慵懒的睁了睁眼睛,琢磨着是不是城内的某位有钱人前来拜访,于是端起架子,应声说道,“谁啊,不知道老爷正在喝酒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门,琢磨着要如何刁难一下肯定是来求人的拜访者,因为这样总能获得不菲的红包收入,可就在他把门开出一条缝来的时候,前来拜访的人已经极不耐烦的一把将门推开,逼得他一个踉跄倒在地上,正要破口大骂,蓦地发现来人腰间跨刀,一身劲装,铠甲不断发出碰撞的声响,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迫不及待的喊到,“老爷,有军爷前来拜访。”
这家的主人处于半醉半醒,正在仆人的搀扶下要摸进房去,听到守门人的一声喊,摇摇晃晃的站着身子,回头怒声喝道,“什么东西,来骚扰老爷我的兴致。”
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在护卫的簇拥下走进房来,看见喝得七荤八素的一众将领,非常随意的对着周围的护卫说道,“把他们弄醒!”
看他那淡然的神色,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是知道来人身份不凡,只怕地位还在这豪宅主人之上,于是一片忙乱。
此时,这家豪宅如今的主人看见来人,半醉的脑袋立刻就醒了一半,急忙吩咐着众人找来醒酒之物,给各位军中同僚灌下,然后听见来人下达了命令,“明天一早集合众军,增援滇西,军情紧急,刻不容缓。”
众将神色凛然,齐声应到,就要各自回去准备。
眼见着同僚各自散去,豪宅的主人献着殷勤说道,“杨大人,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就下榻寒舍如何。”
原来这人正是杨珅,只见他摆着手说道,“寒舍,你这也叫寒舍吗。我说兄弟啊,享福没错,但不可失了斗志,云南初定,还有不少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要想保住咱们的富贵,还得付出点辛劳才是。”
那人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杨大人放心,明天一早,我就集结军队,前去增援滇西。”
“嗯!”杨珅点点头,然后说道,“如今的云南并不太平,大理府抽调了军队之后,也不能疏忽了自身的防务,留下的守将必须是绝对可靠,不可让沅江故事再在大理府重演。”
那人又是拍着胸脯一口保证下来,等到杨珅离开之后,他急忙找来相熟之人,方才知道,这回增援滇西的可不仅仅是大理府,将兵力略略估算一番,竟然有两万之众,再把腾越和永昌本来的兵力算上去,在滇西一带,竟然集结了近三万人。一时间,心中格外纳闷,马宁惨败的事情他也是听说过的,难道真的就败得如此之惨,以至于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连杨珅都被惊动。
他一边在心中盘算着究竟要抽调那些兵将,一边敲击着桌面,不断的回想着自己探听到的消息,看来那个土财主还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第二天,在杨珅的调令之下,除了集结在沅江的清兵精锐之外,吴三桂能够调动的机动力量,基本上已经调动起来,黑压压的一片,首先朝着永昌集结,然后再向腾越逼近。吴三桂的第一次出手,就显示出了对那个土财主足够的重视。
一时之间,滇西震动,就连整个云南都知道,现在吴三桂的麻烦不仅仅是沅江这么一个地方,就连腾越也不安稳了,而孙永金的大名,也开始响彻到这片土地的空中。
对于清兵如此大的动作,如果孙永金还不知道,或许他就没法在这个世上挣扎如此之久。只见几名飞骑穿过一道道山岗,行走在密林的小路上,途中同清兵的哨探很是厮杀了几次,朝着腾越疾奔而去。
这些人正是孙永金放出去的哨骑,他们要么是走惯了山路的山民,要么就是收编过来的明军散兵,还有少量的武装农夫。那些山民熟悉地形,明军散兵经验丰富,武装农夫更是拥有着最刻苦的精神,他们一般以几人为一组,相互之间互为补充,常常一出去,就走上极远的路程,不仅在腾越堵塞清兵的通信,就连大理府的周围也少不了他们的身影,因此,杨珅的兵刚刚一动,比他们行军更加迅速的哨骑就开始监视着他们,并不断的把消息传回腾越。
同时,在滇西的各个势力也把视线齐刷刷的扫向腾越城外的那一片土地,这里面不仅仅有清兵,更有着左右摇摆的土司,依然在奋力挣扎的明朝残军,甚至于还有一些犹豫于究竟是投降还是不投降的明军。
其中,还在滇西各处转战的白文选部,在信息极度闭塞的情况下,依然听到了孙永金的事迹。虽然从传言中,他没法完全的分辨出腾越那边究竟发生了多大的战事,不过,有一点他是可以确定的,既然清兵在同沅江交战的时候,都要从捉襟见肘的兵力中抽调出人马压制过来,足见那个人对清兵究竟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于是,心中一动,对着部下说道,“或许我们可以去见见那个人。”
他的那些部将在丛林中跋涉已久,日日都面临着覆灭的危机,今日听到这样的传言,也是心中一动,与其在丛林之中挣扎,倒不如出去搏上一把,或许还真能成事,也未可知。
因此,齐声说道,“愿听差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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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甸境内,一名骑兵飞快的窜入孙永金的营中,只见他拿起急件快速的扫描了一遍,心中计议已定。
这里的军队基本成型,那些曾经错判了形势的寨主们正忙不迭的向孙永金大献殷勤,想要及时同清兵撇清干系,特别是看到那些最早投向孙永金的兵马,个个都有所封赏。于是,满眼都是羡慕神色,大叹自己当时怎么就瞎了眼,怎么就认为拥有清兵做后台的原宣抚使和钱老三必胜呢,以至于搞得现在心中揣揣,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下场。
不过,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孙永金大手一挥,一句既往不咎便揭了过去,于是心下大定,更是充满感激,若是碰上其他人,少则破财,多则破家,那会这般轻松,再加上见过孙永金的兵马,见过他对清兵的心狠,知道这不是软弱,这是仁慈。因此,回到家中,就纠集着寨中子侄,要塞到南甸军中,孙七也不拒绝,只是说了一句,“军中纪律严格,怕你们吃不了这种苦头。”
这些子侄都是肩负着家族使命来到这里,那里肯就此退让,拍着胸脯一口应承下来,直到真正进入军中方才知道,这军律一词绝不是说着玩儿。一支没有纪律的军队是谈不上什么战斗力的,所以,从一开始,孙永金对他们就只有一个要求,令行禁止,严格遵守军律,这是他从那些克隆人身上学到的最重要的经验,一个不肯遵守军律的兵,就算他再是勇猛,也宁肯不要。
经过这么一番布置,一时间,南甸境内,除了原宣抚使的亲信以及跟着钱老三起兵造反之人,可以说是皆大欢喜,投奔得早的有封赏,眼力差一点的,至少也保住了如今的地位,对孙永金的慷慨与仁慈都是一番感激流泣。
其实,孙永金根本就没有花上任何成本,钱财来自于宣抚司的府中,官位全都是原宣抚使的死忠战死或是逃亡之后留下的,就连分给别人的土地,也是从钱老三那些人中瓜分出来的。
不过,大家都是对孙永金极为的感激,因为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小头人不会登上宣抚使之位,而他的亲信也永无出头之日,钱老三不会死,那么跟着他起兵的人依然霸着土地,连带着那些弱小的寨子,依然处于钱老三的威胁之下。
眼看着处置已定,孙永金也觉得该到了离开南甸的时候,拿起一封信来,再细细的看了一遍,上面写到,杨珅正带着兵马集结,而所有的清兵都指向永昌府这么一个地方,在那里,不仅拥有充足的补给,而且可以直接给予腾越增援。于是,他留下孙七,一边训练军队,一边相机攻占那些不听话的土司,必要的时候,甚至于可以废掉当地土司,设置为县,反正在这乱世之中,枪杆子说了算。
就在这即将离开的时刻,龚宁和各个寨主也为他摆开筵席,只见一座营帐之中,满堂都是南甸的头面人物,一边相互说笑着,一边大口的喝着酒,这时,只见孙永金拿出一封信来,说道,“大家可知道这上面写着什么。”
众人微微一愣。
这时,孙永金又是说道,“这是我军哨探冒死送过来的情报,吴三桂派遣他的心腹大将杨珅,集结重兵要向我腾越的根基压过来。”
众人一听,再看孙永金脸上毫不在意的神色,然后满堂大笑,一个看起来粗粗壮壮的人站起来说道,“来得正好,我那侄儿刚刚加入南甸军中,正琢磨着如何才能建立军功,如今这厮送上门来,咱们怎能不收。”
南甸一地,那些寨主和头人们都颇有一番豪壮的气势,听到刚才那人的说话,又是一阵大笑,都大叫着请战,要收割杨珅的人头。
其中有属于南甸军中的将士,则直接站起身来,就是请战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景象,孙永金面带微笑,他一开始就知道杨珅过来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住的,与其到时侯传扬开来,让人觉得自己躲躲闪闪实力不够,不如现在就坦言相告,反而更能获得对方信任。
果然,他朝着殿中环视一眼,都是对清兵毫不畏惧的神色,仿佛胜券在握一样,这正是他要的效果。若是在他未进入南甸之前,那些寨主和头人们怎会如此,就算有人对降服于清兵感到心不甘,情不愿,但终究还是害怕清兵的实力。可是,经过这一番战斗,如今再听到吴三桂的心腹大将要来时,竟也是毫不慌张,对自己这一方的人马充满信心。
孙永金看着他们,很是满意,同时也很放心,但是,这支新成立的南甸军训练不足,真要同清兵对阵,只怕还不是对手,与其现在拉出去送死,不如让孙七带着他们多练练兵,完全的磨合起来,再去修理几个不太强的对手,壮一壮胆气,而且目标已经为他们选好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自己手上一支强大的力量,于是举起酒碗,对着众人说道,“各位寨主,各位头人,还有各位在座的南甸军兄弟,我曾经承诺过,绝对不会再让清兵杀进南甸,我说到就会做到。现在,我最需要大家做的就是稳固好南甸,跟着孙七一起好好训练,帮我打下一个稳固的后方,因为总有一天,我会需要大家跟着我一起走出这片大山,把满清贵胄从紫禁城里拉出来。”
听到这番言语,那些寨主和头人们也是觉得豪壮,拿起大碗,满满的倒上。龚宁更是说道,“孙兄弟请放心,咱们是结拜过的人,我的南甸就是孙兄弟的南甸,只要你的一句话过来,要钱出钱,要粮出粮,绝不会让我们军中的兄弟饿着,冻着。”
那些南甸军中人也是站起来,说道,“将军只要一句话,指那里,我们就打到那里。”
孙永金也是大笑,要同众人一饮而尽,孙七也拿起了大碗,他的怀中就放着一份地图,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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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孙七一边整顿着兵马,一边朝着远方眺望,拿着一张地图,不停的在比划着什么,而孙永金则带着人马不肯停息的朝着腾越杀奔而去,他要把清兵狠狠的拖在腾越这么一块地方,给予孙七足够的时间。
不过,就算是在这段他离开的日子里,腾越城依然被死死的压制住,那里的清兵早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他们唯一的依仗就是那厚厚的城墙,唯一的期盼就是援兵能够早日到达,因此,对任意出没的孙永金士卒不闻不问,完全丧失了对战场的控制。
看到清兵的熊样,孙永金回来之后,一阵嗤笑,不过也没有再做出逼城的举动,虽然拥有十几门大炮,但还不足以攻克腾越这样的城池,杨珅在永昌集结的过程中,也没忘了向那里塞上几支援兵。而且他暂时还不想打一场危险的攻城战,对于集结重兵而来的清兵,他更愿意同他们进行野战,何况,他也在等,等待城镇中心那边的援兵。
在他回到腾越的路上,城镇中心再次传来消息,南甸一战,让他声望暴涨,并且根据他的设定,自动升级了人口上限,如今,他所拥有的武装农夫就高达六千之数,兵营之中的长枪兵也有达到两千人,剑士达到三百人。其实,他一直非常奇怪,兵营之中为何没有火枪手,记得在游戏中大部分的兵营都拥有这样一个兵种,不过在稍稍思考了一下,笑到,其实这根本不重要。火枪手逐渐主宰战场,并不是他一出现就非常的强大,而是因为这是一个极其容易训练的兵种,只要给农民塞上一把火枪,稍稍做一下训练,实际上就算是一个火枪手了,这远比训练一名成熟的弓箭手要容易得多。现实中,不少的国家就是这么做的。何况,他所拥有的武装农夫,在使用火枪的禀赋上还超过了普通人农民,只要把补给中心的火枪装备到他们手上,就能组成极其强横的火枪阵,何况他们本身就自带质量优良的鸟铳呢。
就是在偏执的追求人口上限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的拥有了一支庞大的火枪手队伍,如果把他们全部拉出来,只怕是当时的任何一个欧洲强国,都会闻之色变吧。同时,他还从城镇中心获得了另一个消息,他的城镇中心升级成功,可以建造新的建筑——马廊。
听到这个消息,他的心中一阵激动,这意味着他将拥有真正的骑兵,虽然曾经尝试着让武装农夫骑马,不过,结局不是一般的惨不忍睹,训练了如此之久,依然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武装农夫学会了骑马。尽管他们的悍不畏死遮掩了不少骑术上的劣势,更在遮护战场的过程中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但是事实证明,这不该是他们的本职,他们天生就该是当火枪手的。所以,如今那些哨骑依然是以山民或是明军散兵为主,武装农夫只是辅助,而哨骑不仅难以训练,而且极其需要天赋,以至于他如此的渴望拥有一支真正的骑兵。
在没有出现机枪之前,骑兵依然是一个异常强悍的存在。
每当想到,他的哨骑弥漫在整个战场上,把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的重骑向着敌人的阵列进行冲击,以摧枯拉朽的态势把对方击溃,心中就是一阵激荡。
如今,这样的骑兵就快来了,孙永金站在哨塔之上,翘首远望。
第四十三章 让俘虏反正的援兵
山路之中,一支部队行走在蜿蜒曲折的小道上,自西而东,渐渐的出现在珠山寨众人的眼中,只是在他们刚一出现,就引起一片惊呼,如果不是那一面大大的“孙”字旗号,说不得就会直接把炮弹给打了过去。
站在哨塔之上,那些也算是见过几仗的士卒们,呼吸沉重,痴痴的看着这么一支军队缓缓的跨入寨门,然后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对着同样在哨塔之上的同伴说道,“这些都是我们的人。”
其实,他的同伴也没好上多少,看得瞠目结舌,对他的话浑然未觉,只是在那里自顾自的说道,“我的娘啊,我们竟然有骑兵,你看那盔甲,你看那气势,这才是精锐。”
说话间,两人都是不由自主的回头看去,只见孙永金不知何时下了哨塔,直接就是朝着那支军队迎了过去,而那支部队的带队军官,则给他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模样特酷,那一番气势,便是他们学不来的。
仅仅只是那种气派,便是惹得他们一阵羡慕,然后用几乎接近于崇拜的目光的看向孙永金,只听得一个人问道,“咱们的员外是不是会撒豆成兵的法术啊,怎么不断的有人从西边增援过来呢。”
听到这种言语,他的同伴也是心中一动,说道,“说不得我们真的跟上一位神仙,就看那些兵的威势,可不是随意的抓一个人来就能装得出的。如果是我们,不知要练上多久,才能有那般的气势。”
另一个人一听,大是点头,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孙永金虽然不是神仙,但他的城镇中心却是堪比神器。
其实,震惊的何止是他们,那些清兵俘虏们一边给寨墙填着土,一边不断的侧头向寨门看去,咂着舌头,啧啧称奇。
他们不记得在增补寨墙的时候,究竟看见多少波援兵,只是觉得那个员外的兵仿佛是无穷无尽一般,源源不断的塞到这个小小的山寨上。转眼的时间,这座原来由土匪搭建的山寨便显得格局太小,根本容不下如此众多的士卒,只能是不间断的扩充,以至于附近的山头全是他们的营寨,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哨站、塔楼、营垒。
就在搭建这些建筑的过程中,这些清兵俘虏算是吃够了苦头,不过也绝了他们逃跑的心思,照这样的局面发展下去,他们纵然逃回腾越城又能如何。在经历了两次惨败之后,他们能够想像得到,那里的清兵士气究竟低落到何种程度,城池陷落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一旦这支兵马在滇西站稳了脚跟,那么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只要是一个人,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问题,没有人想一辈子当俘虏。
一些心思活泛的人已经稍稍想到一些关窍,其实并不是所有的清兵俘虏都拥有他们这样的待遇,一些吴三桂的死忠分子早早的被清理了出来,不知送到了什么地方。有人说,他们已经死了,有人说他们被卖到缅甸当奴隶,还有人说,那些人现在生不如死。
总之,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可是,他们这些只是刚刚投降过去的清兵,现在依然还好好的活着,每日里还有一种黄色如泥糊一般的东西可以吃,虽然腻味,但总算没有饿着,而且到了晚上,偶尔还可能休息一下。
不过,这种休息也是极为有趣而值得琢磨,因为那个时候,他们总是会被聚集起来,跟着这里的山民一起控诉满清的残暴。
实际上,就算他们以前身为明军的时候,也并不一定对清兵的残暴有多了解,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当兵吃饭的心态,但扬州十日这些故事一点点的冒出来的时候,那种心态便稍稍的起了一点变化,当再加上山民的一些现身说法,就连他们也突然间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感到耻辱。
潜移默化之中,再加上绿营本来就地位低下,而他们这种刚降过去的就更不用说,陡然间,使得他们感觉到,就算真的能够再重回腾越清兵的序列之中,只怕也不会甘愿。
于是,就在众人都是侧目向着寨门观看的时候,突然一名俘虏抓起另一名俘虏的辫子,铺在石头上,猛捶起来,不过时的功夫,竟然真让他把辫子给捶断了去,看得周围的清兵都是一阵哑然。
在这个满清统治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叫做留发不留头,就这样剪了辫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得回来啊。
不过,更大的震惊很快就把他们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只见那走进寨门的援兵踩着整齐的步伐,逐渐出现在这些清兵俘虏的视线之中,引得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当先的带队将领一身铠甲,腰间跨着长剑,一副剑士的模样。这些俘虏们还能记得腾越城下的那场战斗,记得那一身装扮的剑士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不管是如何勇猛的清兵,到了他们的手上,都是落了一个斩于剑下的结局,以至于后来根本就没有人敢于靠近他们。
这些清兵俘虏也不是没打过硬仗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自居为精锐的,以前还在明军的时候,就一直被当作主力使用,否则投降之后,清兵也会花大力气在他们之中进行渗透,然后安排到腾越这样的军事要地上来。
因此,他们知道训练一名剑士究竟有多难,何况是连他们都感到恐惧的剑士。如今,这样的剑士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源源不断的送到寨子之中,成为这支军队的基层军官。
他们以为这样的输送总会有个尽头,但在此刻,又是近百名剑士踩着刚劲有力的步伐而来,精锐程度丝毫不亚于他们曾经看到过的任何一支兵马。
不过,他们将要承受的震惊还不仅于此。
眺望之中,在那些剑士的尽头,他们突然看见了一名骑兵,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骑兵,一排接着一排,密密麻麻的永不断绝,仿若一条长龙,从连绵起伏的山峦之中,一直连到山寨里。
最先的骑兵都是身披重甲,手持骑枪,背着一面圆盾,当汇成一排的时候,如同钢铁城墙,便只是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无法抵挡。
这些清兵俘虏们不自觉的就想拿着他们同满蒙八旗的骑兵去对比,倏然之间觉得,若是对战起来,那些八旗精锐的传说恐怕要变成一个笑话。
八旗无敌的神话在这片土地上传扬了很久,以至于刚刚入关的时候,那些明军只要听见清兵的声音,就会草木皆兵,百万大军,转眼降了个干净。
如今,这些清兵俘虏看见如此重骑,他们就只有一个念头,让他们同满蒙八旗去对撞一下试试,在那列阵与冲阵的对决中,把八旗无敌的神话彻底的粉碎。
就在他们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一支怪异的骑兵出现在眼前,让他们震惊到麻木的地步,以至于后面同样可怕的长枪兵都没放在眼里了。
但见一队队身着轻甲的火枪骑兵,源源不断的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引来了那些还在训练的普通人一阵疯狂的欢呼。清兵俘虏们发现,那个员外似乎格外的青睐各种火器,自从来到这个寨子之后,不仅能看见大群大群的清一色火枪兵,现在连骑兵也装上了火枪,而且不是那种三眼铳。
他们不知道这样的骑兵究竟有什么用处,但他们知道,那个员外绝对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腾越城下的战斗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就在此刻,突然又有一名清兵请人帮忙,互相捶掉了辫子。众人在愣神的同时,突然间像是想到什么,有人就是直接对着看押他的那些士兵说道,“这些兄弟,我原来也是明军的,现在要反正。”
一时间,闹成一团,好不容易才把秩序稳定下来。在骑兵的一次次视觉冲击中,在平时的潜移默化中,在逐渐培养起来的对满清统治者的憎恨中,只听着这些清兵俘虏异口同声的喊道,“员外,我们也要跟着你打鞑子。”
声音响彻长空,把整个珠山都震动起来,引得每一个人的侧目,把眼神一下子都扫描到这里,看着那极端怪异的一幕。
孙永金同样将他的视线扫向那些清兵,虽然从头到尾,他从来没有说过要求他们加入自己队伍的话,但是却在不断的给他们宣扬着在满清统治下的可悲,再加上几个月来,虽然短暂,但却刻骨铭心的绿营生涯,使得他们终于在此刻爆发,吼着要重新投入到杀鞑子的队列之中。
实际上,孙永金也一直在等,等着他们自己开口的那一天,只有那时,这些人才是真正可靠的,而现在,这个时刻来到了。
于是,他对着这些人说道,“你们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将同比我们现在强大很多的敌人进行对战,这意味着你们以后可能在战场上遭遇一场又一场的硬仗,甚至于死在沙场上。你们当时投降清兵不就是为了避免这样的局面,不就是为了活一条命吗,为何今日要来反悔?”
这时,一名俘虏说道,“员外,那时候皇帝走了,咱们失了主心骨,周围的明军又是纷纷投降,这才会跟着当官的,一起投了清兵。这几个月里,咱们干了不少混账事情,现在只想跟着员外一起打鞑子,也算是对我们这几个月做下的事情进行赎罪,以后就是战死沙场,也问心无愧了。”
“咱是受不了那些满人肆意欺压别人的样子,所以才想着跟员外一起干。”又是一人应和到。
转眼的功夫,俘虏们七嘴八舌,虽然理由各式各样,但都是一致要求,参加孙永金的队伍,跟清兵干上了。
“好!”孙永金赞赏着说道,“我相信你的话,同时也向你们承诺,我将会带着你们打进北京城里,把那些满清贵胄从紫禁城里撵出来,让这个天下人,不再随意的受人欺压,无论是谁,都不行。”
那些清兵俘虏顿时一阵山呼。
恰在此时,孙一和薛家湾的老者也走了过来,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大队大队的民兵,而他们所押送的则是一车又一车的补给品。只见一辆小车突然翻倒,滚落出大堆的土豆,这种清一色的粮食虽然让人吃得倒胃,但却是孙永金维持如此庞大军队的根本。
这时,薛家湾的老者三两步走了过来,正要行个大礼,却被孙永金一把托住,说道,“老人家,你这是干什么,如此大的礼,你叫我怎么受得起。”
在这个时代,被上了年纪的人行大礼,那是要挨人骂的,孙永金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坚决不肯受,但薛家湾的老者却是说道,“孙员外,今天这个礼可不仅仅是我要给你敬的,是代腾越死难的千万百姓敬的,敬你为他们抱了这个血海深仇。今天小老儿不为别的,就只希望员外能把沈应时的脑袋借来用一用,让我能够拿来祭奠这些死难的百姓。”
听到老者的话语,孙永金也是一阵感慨,沈应时的脑袋正好被他用石灰包着,本来打算用来在腾越城前耀武扬威,如今便拿出来又如何,于是一口应承到,“好!”
听到他的话,老者就是一阵感激,就要跪下来行上一个大礼,但硬是让孙永金托了起来,说道,“老人家,你们做的贡献也不少啊,若不是你们把粮食、弹药,源源不断的送到珠山来,我不能这么放心大胆的同清兵交战。”
听见这样的话语,老者更加感激,他知道自己村子里的人做出的贡献有多大,实在是受不起这样的夸奖啊。但是,却不再行着大礼,而是说道,“员外,你放心,我回去之后,就让村里的壮小伙子到珠山来,让他们跟着你一起去打鞑子,既然背负了如此的血海深仇,就得自个儿站出来报,就算家里实在脱不了身的,我也让他们加入民兵队,为员外守住后方。”
孙永金壮其言,这时,孙一也是走了上来,如今的他没有再穿着剑士们标准的铠甲服装,而是很随意的套着一件当地山民的衣服,但是一脸精悍的神色,腰间跨的长剑,还是让人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孙永金派到村中担任民兵队总队长的孙一。
只见他在孙永金面前,“啪”的一下站定,然后拿出一张地图,缓缓展开,图纸虽然粗糙,线条虽然简单,但却把腾越的每一条路,每一个村庄都标了出来,只见上面画上了无数的小旗。
孙永金抬眼看去,豁然发现,腾越境内,除了那座城池之外,似乎都被这种小小的旗子所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