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土司
珠山寨的不远处,一座座营盘被搭建了起来,那名清兵把总拿着他的千里镜不断的探视着,只见营盘里人来人往,喧哗个不停,如果这就是那支变态军队的营地,他自信就是凭着区区一百人也能够轻易的踏破他们。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这是一支土司的兵马,他们的服饰表明了这一点,而且他们正在围攻珠山寨,那些残留的硝烟,不时响起的零星枪声表明刚刚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究竟是那个土司,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那名把总放下千里镜,心中满是疑惑,沉思着是否要去联系那支土司,毕竟这样踏破珠山寨的希望就会更大。不过,答案很快就来到面前,只觉得周围一阵寒意,突然之间,草丛之中就钻出了无数的土司兵,明亮的箭矢则瞄准着他们,眼中满是敌意。
恰在此时,听见有人喊道,“是自己人!”
说话的竟是一名清兵,环绕在他身边的是几名精壮的汉子,只见他三两步走到面前,很是热切的说道,“哎,乔欣,乔大人,你们总算是来了,宣抚使大人正等着我们呢。”
乔欣被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心念转得极快,宣抚使乃是地方土司的官职,由那些头人们世袭,而且那名走过来的清兵乃是军中熟人,就是被孙永金击溃之后再也没有回到城中的把总,只见他不停的眨着眼睛,显然有着什么谋划,再看周围的形势,对于该怎么说已是了然于胸,于是朗声说道,“没错,总兵大人派遣我们前来支援!”
听到他如此说,周围的土司兵放下手中的弓箭,但他们的敌意却远远还没有消失,特别是率领他们的那名头领,无论是看着那名清兵把总还是看着乔欣的模样,都是极不友善,似乎是迫于什么压力,才不得不带领着他们向营盘走去。
在过去的途中,乔欣悄悄的和那名清兵把总落在一起,然后问道,“王把总,你怎么在这里,你知不知道现在总兵大人恨不得剥了你的皮,你不仅害得总兵大人身负重伤,而且还让一群土匪兵临城下。”
原来那天劫掠之后,被孙永金击溃的把总名叫王品,自从那天逃跑之后,他又忽悠着珠山寨的土匪袭击了孙永金,不过结局却是他不得不再度逃跑,想不到,他如今又出现一个土司的队伍里,而且还是一支正在围攻珠山寨的土司,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个执着的人。只见得他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道现在总兵大人定是将我恨之入骨,正急着戴罪立功,抄了那个员外的后路,只是没想到,不过这么一点时间,珠山寨已经是模样大变,再不是我原来那般熟悉的了,偷袭已经是不可能的呢。”
乔欣微微点头,一边把千里镜放入腰间,一边说道,“那个员外的兵我倒也见过,确实精锐,说起来他倒也有些本事,只是可惜没有看清形势,妄图螳臂当车,南明早就败得不可收拾,他以为凭他区区几百人又能做得了什么。我看就是这回,他就不得不交待在腾越城的城门前。”
听见他如此信心满满的话语,王品的兴致刹那间就被提了起来,一次次的谋划,一次次的失败,偷袭失败之后,更是担心着孙永金时刻会回师,将他们在珠山寨下打个措手不及,让他的幻想再度化为泡影。如今,听说他将要折戟腾越城下,只觉得畅快无比,也更加坚定了要打下珠山寨的愿望,将来在总兵大人面前也好有功劳可以分说。
于是抱拳,忙不迭的说道,“乔把总,以后还得请你在总兵大人面前多美言几句,也让小的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乔欣虽然只是个把总,却是能在总兵大人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如此之人,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无非就是怕自己吞了他的功劳。于是满是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此人就是功名之心太过于热切,连总兵大人也看不过眼,有意无意的压着他,尽管立下的功劳不少,却依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把总,而且是不那么待见的小把总。不过,看在他如此放低身段,又忽悠来了一个大土司,倒也不愿过于得罪他,于是说道,“放心吧,总兵大人绝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那就多谢大人了。”王品媚笑着说道。
不过时的功夫,他们踏进营盘之中,只见土司的兵马们懒洋洋的躺在地上,满眼看不见一点斗志,明明营盘扎得如此的散乱,也不肯爬起来忙活一下,只是任由翻倒在地的树木随意的摆放着。
那名带领着王品一行人的头领冲过去,狠狠的踹了他们两脚,顿时吓得他们忙不迭的爬了起来,努力的扎着他们的营盘,看起来倒是十分的卖力,只是效率低下到让人齿冷的地步。
乔欣暗暗摇头,这样的军队,真的能打仗吗,他深表怀疑,若不是看在他们人数众多的份上,他根本提不起同他们接触的兴趣。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忍不住回头看去,只见他们不过是走出去几步,那些刚刚还在装模作样的土司兵又重新懒洋洋的躺地下去了。
“哎!”乔欣轻声叹道,声音虽小,却让那个带领着他们前进的头领听了个分明。于是,很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
此时,就连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侧身问道,“他是何人,似乎对我们的到来不是很高兴。”
王品的神色显得有点尴尬,低声说道,“他是宣抚使大人的弟弟,一直反对出兵珠山寨,不过你可以放心,宣抚使大人是心向朝廷的,也想为总兵大人出一份力。”
乔欣微微点头,明朝毕竟在云南经营已久,沐家更是声名显赫,只要沐家坚定的支持明朝,就总有那么几个看不清楚形势的土司,以为明朝还有机会反复。
于是低声唾到,“愚昧!”
王品再度尴尬的笑了笑,一起走向宣抚使的大帐之中。
只见宣抚使大人远远的就迎了出来,朗声说道,“哎呀,可把你们盼来了。”
乔欣同样也是满脸笑容,早早的拿出自己的千里镜双手奉上,说道,“总兵大人早知宣抚使大人心怀朝廷,听闻大人出兵讨伐逆贼,心甚欣慰,特命属下送上千里镜一支,聊表心意。”
宣抚使大人更是开怀大笑,说道,“总兵大人客气了,客气啦!”
于是双方一番客套,宣抚使要的是得到清朝的承认,今日看见一百多人的清兵前来支援,一支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眼见着明朝走向了末路,他思忖许久,实在不甘心为了它殉葬,于是又是递降表,又是找人联系。恰在此时,王品出面游说,两者一拍即合,也就有了刚才珠山寨的一幕。
打不打得下珠山寨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向清军表明一个态度,如今看着清兵带人前来,如何能不高兴。同样想到如果能够为清军出力,以后地位必然更有保障,满清虽然残暴,但赏罚却是分明的,只要出了力,总是能从好处中分一杯羹,于是顾不得白天在山寨前遭受的惨痛,拍着胸脯说道,“大人请放心,区区一个珠山寨,看我明天就踏平了它。”
“那就全靠大人了!”乔欣抱拳笑着说道。
帐门之外,那个带领他们过来的小头领依然是冷冷的哼了一声,低声唾骂到,“大哥就真以为那些清兵靠得住吗?”
这时,那个小头领身边有人说道,“说起来沐家对我们颇有恩德,我们龚家更是大明的官兵,跟着大军一起平定了云南,也因此得世袭宣抚使一职,如何就能够忘本呢。我们即使不能为明朝出兵,至少也不能去打他们啊,宣抚使大人这次做得有点过了。”
那个小头领微微点头,这时又听见有人说道,“我倒觉得头领更像是宣抚使大人。”
小头领脸色一沉,怒斥到,“休得胡说,宣抚使大人是我的亲兄弟,我是绝对不会背叛他的。”
旁边的人顿时语滞,谁也没有看出小头领心中微微的产生了一丝扰动。
正在他们低声细语的时候,李生明从珠山寨的墙壁上探出了头去,只见陷坑里,木栅边,堆满了土司兵的尸体,不过,其中更有未死的人在不停的呻吟,让场面变得更加的诡异和恐惧。不远处的土司营盘则散发着阵阵的炊烟,摆明了还要继续围困下去的态度,心中琢磨着,他们是不肯轻易离去了,今日说不得又要加强一下防御。
同时,他更是不停的向东边张望,默默的数着日子,不停的念叨着,“员外啊员外,你可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们并非没有做好应付敌人偷袭的准备,但绝对没有想到偷袭的人会有如此的多,白天的战斗里,只见得漫山遍野的都是那些土司的兵马,而他们只能依靠陷阱和隐蔽的壕沟,不断的消耗对方的人力,用高速射击的迅雷铳压制对方冲锋的劲头,尽管让对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自己同样也是拼死才抵挡住。
如果明天他们再发动相同强度的攻势,他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挡。
此时,孙永金同样得到了前哨的信息,跳着脚说道,“什么,有土司的兵马在我家门口蹲着,他们不想活啦!”
第十四章 攻寨
天色渐白,珠山寨下,层层叠叠的站满了土司的兵马,在这蜿蜒曲折的山路之中,一眼看去,似乎望不到尽头。在一颗巨大的白色岩石上,宣抚使大人摆弄着刚刚到手的千里镜,不住的赞叹到,“好东西啊,好东西。”
乔欣淡然的笑着,这支千里镜可是他的宝贝,是他从一个明军将领的尸体上扒来的,一直珍藏在身边,就连好友也不会轻易的出借,不过他更清楚,要想攻下珠山寨,他最好还是借助于土司的力量。
举目远眺,由于土司的到来,珠山寨的人早已被惊动,如今更是戒备森严,先别说寨墙之上密密麻麻的士兵,就是山寨之下,那数不尽的陷阱、拒马和栅栏就是一个足够让人头痛的东西。
原本他是打算偷袭的,而土司的到来,这样的戒备,让偷袭已经成为一个不可能的事情。
随着一队队的土司兵马开出来,宣抚使大人眉开眼笑的说道,“今日我就要踏进那座营寨之中,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的不知死活。”
“那就多谢宣抚使大人了,朝廷一定不会忘记大人的功绩。”乔欣面带微笑,在一旁淡淡的说着。
一句“宣抚使大人”说得他眉开眼笑,于是更加信誓旦旦的说,要灭掉这座营寨。于是一挥手,一队又一队的土司兵在头领的催促下,小心翼翼的朝前搜索着前进。
突然听得一声枪响,他们密密麻麻的人群,根本避无可避,立刻就有人应声倒下,一些拥有鸟铳的土司兵拿枪反击,朝着枪声响起的地方,胡乱的射击着,只看见草丛不断的摇动,却丝毫看不见任何效果。
“你们几个上去。”一名小头领点出几个人,下令到。
被点到的几个土司兵顿时面如土色,战战兢兢的说道,“头领,你可不能这样啊,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那名头领提着刀,厉声说道,“如果你想现在就死,我会成全你的,头人已经说了,今天一定要踏进这座营寨。”
看着头领的刀,那几个土司兵不得已,只得一边祈求着上天,一边朝前缓缓的搜索,努力的睁大眼睛,希望看见对方火枪上燃烧的火绳,可他们并不知道,那些潜伏起来的士兵使用的自生火铳,靠的是燧石击发,根本就没有火绳。
只听得又是一声枪响,一名土司兵被打破了脑袋瓜子,连哼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软软的倒下,其他的土司兵惊恐万分,不过他们也从枪声中判断出那个潜伏士兵的方位,拿着刀凶猛的冲了过去。
在此刻,他们浑然忘记了在这个地方,还有着无处不在的陷阱,当他们以为自己即将靠近对手的时候,脚下一松,再也站立不稳,直接滑了下去,区区几根粗糙的尖竹便收割了一条人命。而当其他的土司兵绕过陷阱冲过来的时候,那名潜伏的士兵,早就远远的逃开。
就这样,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那些土司兵们也不过挪动了几步,乔欣看得颇为不耐烦,语气之中微微带着一点嘲笑,说道,“宣抚使大人,凭着这样的速度,只怕到了天黑,我们也看不见珠山寨的寨墙。”
宣抚使也觉得颜面大失,厉声呵斥到,“让下面的人给我加快速度,今天天黑之前,我就要踏进这座山寨,听清楚了没有。”
下面的头领们哭丧着脸,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得领命而去,这时,乔欣又说道,“宣抚使大人,我看不如这样,让他们选一条最近的路,背上土袋,将那些陷阱一路填过去。”
那些头领们听得脸色大变,这样填壕的办法他们不是没用过,不过对方突然集中的恐怖火力,让他们想一想就觉得后怕,如何还敢如此。昨天晚上,他们就聚在一起悄悄的打定了主意,今天就要在这里磨洋工,保存实力,何况他们还有小头人的支持呢,于是眼神不由自主的向着一边瞟去。
果然,昨天带着乔欣一行人过来的头领立马站了出来,说道,“大哥,我们今日前来珠山寨也算是对朝廷尽了一番心意,纵然不能攻下,想必朝廷也会谅解,若又是填壕,只怕对方疯狂阻挡,弟兄们伤亡惨重啊!”
宣抚使大人想起昨天的场景,也是一番后悔,这时,乔欣又说道,“大人万万不可犹豫,自从朝廷大军进入云南以来,各路达鲁花赤、宣抚使纷纷归降,大人迟至今日方才醒悟,已经是引起了朝廷的极大不满,若是不能立上几分功劳,纵然今日能够保得性命,难道就不怕朝廷秋后算账么。”
这一番话正好砸中了他的心思,清兵的招降之书早就摆在了他的案桌之上,只是明军对于南甸宣抚司的控制一直都很强烈,直到磨盘山一战之后,明军大部分撤退到缅北,他方有机会投降清兵。不过,真正让他担心的是,那名前来招降他的清兵,不知为何,竟死在了他的地盘之上,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觉得无比的害怕。那些满清贵族的德行他不是没有听明军说过,对于任何曾经反抗过他们的人,都是一路屠杀而来,那一个个屠城事件就算是说上十个晚上也是说不完的,因此听到乔欣秋后算账一句,顿时打了个激灵,厉声说道,“还不快去,让他们背上土袋,给我一路填过去。”
那名小头领还想说点什么,但立刻就被宣抚使大人制止,而他再看向乔欣之时,满眼都是杀意。
乔欣把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过更知道他根本就奈何不了自己。
于是一队队土司兵迫不得已,只得去填那一个个的陷阱,去推倒那一排排的栅栏,或者是用身上的土袋,或是用他们的生命。因为李生明根本不可能让他们从容的去做这件事情,不断的有兵马派遣到最前线,一轮轮的排枪射击过去,等到他们即将填满一个陷阱之际,便撤退到下一个堑壕之中,一步步的撤退,一步步的杀伤敌人,可这次,那些土司兵们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路之上,伤亡累累,可怎么也不肯撤退。
昨日的情景仿佛又再现在眼前,有些头领已经看不下去,忍不住别过头来,对面的火枪实在太过凶狠,部下们冲过去,有时候根本来不及把沙袋扔入陷阱之中,就被活活的钉死在地上,更有人不小心被挤入陷阱中,被尖竹刺破了肚子,一时半会的死不了,在那里苦苦的哀求,可还是被土袋卖了下去。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防御工事,这就是一台杀人的机器,让人能够看见冲过去的希望,但前提是你得拿人命来换。这是孙永金为清兵准备的,却没有想到让这些土司兵们先体会到了这一点。
乔欣看着眼前的情景,脸上浮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神色总是这样,仿佛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一般,只见得土司兵们缓缓的向前推进,山寨中的火力都被吸引到了这一边,然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说道,“宣抚使大人,匪徒已经被吸引到这条路上,接下来只要我们从另一条路上扑过去,定然可以把珠山寨一鼓而下,我愿带领兵马为大人砸开一条路来。”
宣抚使微微一愣,清兵把总王品更是大骂着卑鄙,然后立刻也请战着说道,“宣抚使大人,我也愿意一战。”
宣抚使顿时回过神来,心中忿然的同时,也知道此刻自己巴着他们还来不及,如何会得罪他们,现在的云南终究还是吴三桂说了算,而他们则是吴三桂的手下。于是除了派几个人紧紧跟上,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在他远去之后,低声唾骂到,“杀千刀的,我们这么多人给你当陪衬。”
那名小头领更是忿然,说道,“我早就说啦,清兵信不得。”
宣抚使摆摆手,让他不要说下去,“算啦,只要能保住我们龚家在南甸的地位不倒,一切都无所谓了,他总不能一个人把功劳全吞了去吧,咱们死伤了这么多弟兄,到时候吴三桂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名小头领默然不语。
李生明正带着人抵在第一线,苦苦的抵挡着土司兵的入侵,却在此时,听见有人说道,“清兵,清兵从另一条路冲过来了。”
听闻此言,他顿时手足冰凉,此时再去调兵遣将,实在太迟了,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寨墙上的士兵能够抵挡得住才好。
千里镜里,宣抚使看着乔欣一行人一路杀上山寨,他们简直就是不计伤亡的向前冲着,就是拿着人的性命去探试陷阱,然后一路的绕过去,在失去了士卒骚扰的情况下,那些也成了死物,虽然能够迟滞他们的脚步,却不能最终的阻止他。
眼看着他们就要逼近寨墙,宣抚使脸上露出一丝凄苦的笑容,来到这块地方,厮杀了如此之久,死伤了这么多的弟兄,总算有一个看得过去的礼物交给清兵,当作投名状了。
恰在此时,听见山后的营盘传来喧哗,更有排枪的声音传来,于是怒声喝到,“去给我看看,那些营里面的兵是怎么回事,已经好酒好肉的供着他们了,又在那里闹腾什么。”
他派遣过去的兵不多时就惊慌失措的跑了回来,大声说道,“头人,不好啦,不好啊,我们的营盘被袭击了,来了很多人,弟兄们已经挡不住了。”
第十五章 背叛
宣抚使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昨天明明听说孙永金的兵被缠在了腾越城外,为什么会突然遭遇敌人的袭击,莫非那个该死的清兵把总骗了他。说到底,他不过是越境来搂草打兔子,顺便向清朝表表忠心,从来没有想过,也没奢望过要同一支能跟清兵对阵的部队硬拼。
于是心一下子就慌了起来,拼命的喊道,“挡住,给我挡住!”
就在这时,他又看见一名头领跑了过来,哭丧着喊道,“头人,我们完啦,他们已经踏破了营盘,正朝这边冲过来。”
头人几欲昏厥过去。
形势几乎就是在这一刻急转直下,那些还在前线填壕血战的土司兵同样看见自家营盘上冒起来的硝烟,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见不停的有排枪声音传来,情绪在一刹那就变得不那么安稳了,就连那些指挥的小头领也不再紧紧的逼迫他们,只是不停的向后张望着。
乔欣、王品一行人同样看见了营盘中不断升腾起出的硝烟,心中被不解深深的困扰着,乔欣不相信孙永金区区七百多人,能这么快就从腾越城下转战回来。倒是王品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却没有声张,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不断的向后张望,然后看见大片大片的土司兵从营盘中跑了出来,直接朝着正在前方血战的士兵冲击而去,心中大叹了一声不妙。
乔欣同样察觉到了这一点,不过寨墙就在眼前,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轻易放弃,寨墙之上人员并不多,他相信山寨中的主力要么被吸引到了土司兵的那条路上,要么跟着他们的员外去了腾越城外,他相信那座小小的寨墙可以一鼓而下。到时候,他在这座山寨里固守待援,腾越城的总兵大人一定不会他们扔在这里的,此刻,他依然不相信腾越城下的清兵已经全部战败,更想不到那些清兵别说前来救援他们,连敢不敢出城门都是一个问题。
因此,努力的催动着部队,不过那些跟随他们而来的土司兵显然已经是心不在焉,他们只是来为宣抚使大人沾一份功劳,可不是要送命的,只是看着乔欣明晃晃的刀,不得已的向前走着。
孙永金踏进土司兵的营地之中,看着地上散乱的树木,连他都看出了这个营地拥有着不少的漏洞,若是里面的兵马战斗力极其顽强,这样的营地倒也无伤大雅,偏偏里面的兵马还是个一触即溃的角色。
于是,大片大片的土司兵便被驱赶着朝他们主力所在的方向逃亡而去,不断的扩大着这种扰动,渐渐的就把宣抚使的后卫部队彻底的搅动,再也难以成军,只留下恐惧的情绪不断的向四周扩散着。
孙永金就这么跟着大军一路前进,几乎就没经过什么战斗,就看见大群大群的土司兵跪在地上求饶。同时,在前线的土司兵陷入迟疑的过程中,李生明同样带着大队的士兵进行反击,他相信只要把这些土司兵击溃了,就算另一条路上的清兵能够冲进山寨之中,也会成为无根之木,搅不起什么风浪。
此时,虽然土司兵依然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当他们却再没有拼命向前的勇气,不知在谁的带动下,“呼啦啦”一下,就全都在疯狂的向后撤退。
“败啦!”形势转变得太快,宣抚使根本就没有回过神来,只觉得兵败如山倒,四处都是溃兵,再也聚拢不起来,而那些被他们填起来的陷阱则为李生明的冲锋铺就了一条顺畅的大道,几乎没有什么阻碍的向下冲杀着。
“撤吧!”一名亲信在一旁说道。
“撤,对,快撤!”宣抚使回过神来,毫不豫犹的带着最亲信的人朝着小树林钻了进去。
就在宣抚使选择逃跑的同时,乔欣一行人同样来到了寨墙之下,正要用带来的火药炸开一条出路,却不料上面就是一轮排枪过来,不过最让人难以预料的是,来自背后的枪声。
只见王品一路上早就故意落在后面,等到排枪响起,毫不犹豫的就拉开距离,然后朝着乔欣一行人开了一轮枪,喊道,“好汉,好汉,我们是来投诚的。”
乔欣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去,背后的血洞在不停的流着鲜红的血液,用愤懑而又不解的声音怒骂道,“你,你这个叛徒。”
话音未落,只见王品一行人竟然不顾寨墙上还有敌人存在,提起刀,就向他那边冲了过来,他身边的亲卫想上前阻挡,只见手起刀落,不过是三两下的功夫,就被王品砍翻在地上。
乔欣身前再无人护卫,受伤的他更加无法保护自己,一柄大刀明晃晃的朝着脸上劈了过去。
此时,无论是寨墙上的人,还是乔欣的部下都看愣了过去,寨墙上的拿着火枪犹豫着是否还要继续射击,而乔欣的部下更是被着突然的变故搞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的就看见另一个清兵把总朝着他们杀了过来。只见王品一把割下乔欣的人头,高高举起,大喝道,“清兵已败,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顿时,就连乔欣的部下都产生了犹豫,可依然有几个不死心的,提着刀冲了上去,却被王品跟上来的亲卫一枪一个刺死在地上,众人惊恐,看着两个同样是把总的军官进行互殴,惶惶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再看到山下兵败如山倒的情景,心中的最后一丝防线也因此崩溃,稀里糊涂的就这么投降了。
王品背后汗水涔涔而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举起乔欣的人头,再度大声喊道,“王品率众将士前来投诚。”
武装农夫们显然没有处理过这种情况,茫然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一名普通人灵机一动,大声喊道,“将军稍安勿躁,等到员外过来之后,定然会亲自接受将军的投诚。”
“多谢!”王品抱拳道谢了一声,领着一群人,就在寨墙的不远处坐下,既处于寨墙的视线范围之内,又不至于对寨墙造成威胁。
在寨墙上的普通人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王品同样长舒了一口气,整个行动,从头到尾就是在冒险,他心知那些土司兵已然战败,跟着乔欣过去是死路一条,就算有幸冲进山寨,他们也成了无根之木,等待他们的只有源源不断的剿杀。因此,在看见营盘起火的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但心知兵力远远不如对方的他,根本没有办法同乔欣火并,唯一的机会,就是他进攻寨墙的那一刻。
同样,在那一刻,他也将面临一个更加巨大的危险,那就是寨墙上的人不分敌我的进行射击,但仿佛是上天助他一般,不仅没有迎来寨墙上敌人的射击,而且顺利的干掉的乔欣,一切都顺利的如此不可思议,就像是上天也要他投降一样。
战场的喧哗声渐渐平息,全面崩溃的土司兵根本就不是汹涌而来,孙永金主力的对手,何况连他们宣抚使大人在第一时间就撒腿跑了,既无指挥,又无士气的他们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实在找不到太多好办法。
王品不断的眺望着,看着战场的变化,突然之间,心中微有所动,对身边的士兵说道,“把我绑起来。”
身边的亲卫微微一愣,显得很是不解,但很快又听见王品催促着说道,“快把我绑起来!”
第十六章 会面
珠山寨,属于孙永金的那个小民房里将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只见他自缚双臂,背着一根粗重的木材,一步步的走进珠山寨中,引起了人们的一片观望,更在那些俘虏群中引起一番扰动,只见那名曾经领着乔欣一行人去见宣抚使大人的小头领开怀大笑着喊道,“姓王的,你也有今天。”
王品淡然不语,只是继续向前走去,在即将跨入小民房的时刻,突然回头笑道,“我是来投诚的。”
那名小头领听见这句话,半晌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气急败坏的骂道,“杀千刀的,你也有资格投诚啊。”
尽管气愤非常,可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跨入民房之中。
不久听见里面传来王品的声音,只听得他说道,“罪人王品前来投奔员外,自知罪孽深重,特地负荆请罪。”
孙永金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有清兵绿营军官主动投降于他,不能说不重视,如今汉人连西南的最后一点江山都给丢了,凭着他这么点兵马,想翻盘并不是容易的一件事情,毕竟他拥有的只是一个帝国时代的城镇中心,而不是星际争霸的主基地,何况还是一个拥有着这么多限制的城镇中心。清朝九十万绿营,早就成了作战的主力,随便抽一个零头出来,就足够他喝上一壶的,现在他真正的优势是身处群山之中,清兵补给困难,否则大军压境,便是一个泰山压卵之势。
如果绿营能够稍稍采取一点观望的态度,就能为他带来无穷的可能性,如果能得到他们的投诚,更是可以极大的削弱清兵的实力,而壮大自身,别忘了,刚刚有十几万明军投降了清兵,局势一旦出现了动荡,他们随时都可能反复,当然其中一些铁杆渣滓是一定要清除的。因此,尽管只是一个小小的清兵把总,孙永金依然是重视万分,特地挑选了一个最宽敞明亮的房子来接待,同时心中更在不停的思考着,该如何来对待他。
当王品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时,孙永金颇具玩味的打量着他,心中琢磨着是否要搞一番帝王心术,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自己不是这块材料,要想得到别人的跟随,就用真诚来打动他们吧。
此时,他还不知道这就是那天晚上同他交锋的清兵把总,若是知道这一点,依着他现在还不够成熟,依然存在着很多冲动的性格来说,或许这个时空的历史就会被极大的改写吧,后世的人们每次讨论到这次会面的时候,不知道自己该是纠结还是庆幸。
不过,此时无论是孙永金还是王品都没有去时间去思考后世会如何来评价此次会面,只是相互打量着对方。王品虽然低着头,但眼睛还是不时的斜斜瞟了上去,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如果要说他有什么不普通的,就是胡须很少,看起来就像一个小白脸。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次又一次的打败了他,心中觉得颇为费解。
“你为什么要向我投诚,依着当时的情景,你是有机会逃跑的。”孙永金没有去问他的罪责,而是缓缓的开口说道。
“因为前程,在满洲人的手下做事,做得再好,也是他们的一条狗,但是为汉人打天下,我却能够有机会列土封疆,位极人臣,甚至于拥有沐家在云南的地位。”王品毫不掩盖自己的野心,赤裸裸的说了出来,然后眼睛直视着孙永金。
一语而出,满堂皆惊,李生明更是扑哧笑出声来,指着他,嘲笑着说道,“就你,一个辫子兵,一个小小的把总,竟然妄想着位极人臣,列土封疆。”
满堂之中,只有孙永金没有笑,反而赞赏的点点头。不过,王品依然死死的瞪着他,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点什么,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赞同自己,然后问道,“员外对我的话就一点都不奇怪吗?”
孙永金站起身来,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拔出身边的匕首,就把他的绳索一一解了下来。
李生明微微一愣,说道,“员外,你就这么放了他吗?”
孙永金朝着他笑了笑,然后对着王品说道,“壮哉!我从来不觉得列土封疆,位极人臣是个多么可笑或者可耻的东西,人生在世就该轰轰烈烈的做一番事业,如此,就算死了也是甘心,至少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闯过,试过,尝试过。否则,老来回望自己碌碌无为的一生,连写点什么感言都提不起笔来。”
听闻此言,王品大有酒逢知己的味道,说道,“若是来到人世之中,连位极人臣都不敢去想,那还有什么趣味,壮哉,壮哉!”
“没错,小小的一个位极人臣算得了什么。”孙永金领着一行人走出房屋,指着那一座座的群山说道,“其实,我的野心更加的可笑,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此再没有大人与草民之分;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们,从此能够顶起自己的脊梁,不再那么卑躬屈膝,不再为一小群人所压迫,为幸福去争夺,去努力;我渴望着在这一片土地的人们,从此逃脱永无休止的治乱循环……”
孙永金一边回想着他所来到的那个时代,一边展现出了一副想象不到的画卷,他没想过这样说是否会被人认为是一个疯子,因为眼前就存在着另一个疯子,只是他的想象更加疯狂而已。
李生明先是震惊,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潜意识之中,还是产生了一丝向往,一个没有大人与草民的世界,该是什么样的世界啊!
孙永金只是随性而发,并没有想过要对别人产生什么震动,更没有想过要得到别人的认同,实话说,他只是有一点怀念原来的那个世界了,不管当时认为原来的那个世界有多少的不足,但同这个明末的世界来比,它依然是天堂。
王品把他的话都听了进去,有些话理解,有些话他不理解,不过却能感受到孙永金描绘了另一个奇异的世界,就在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战败,总兵大人占据绝对的兵力优势为什么会战败,腾越城外的清兵为什么会战败,眼前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小白脸。于是,说道,“我终于知道员外像什么人了,像一个读书人,一个心怀天下的读书人,一个真正为民着想的读书人,有着一份书生的意气,在这个末世企图挽大厦于将倾。”
“是吗,这就是书生意气吗?”孙永金神气的说道,实际上,他不仅是个书生,而且还是一个大学生呢。或许如今的大学生已经多如牛毛,在为生存,为房子而奋斗,似乎是少了那份书生意气,但每次梦中回想起自己在书本上看到的一切,想起即将到来的那段黑暗,那一个人不为明末发生的一切而叹息,如果历史可以重来,那一人不想改变它。
“那好吧,既然这就是书生意气,那我就让它飞扬到底,看见那群山了吗,看见那好山好水了吗。如今就有这么一群人盘踞在那里,像吸血虫一样正在吸取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血气,他们要把这片土地上的人压抑到极点,让这片土地上的人彻底沉沦,成为他们最为乖巧的奴才。如果你想位极人臣,那么我告诉你最简单的一条路,从那些渣滓的尸体上踩过去,告诉那些吸血虫们,这大好河山,绝不相让。然后用你的功绩炫花人们的眼睛,让他们忠心的拥戴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同样会支持你,只要你在位极人臣的位置上,真正的为这个国家,真正的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着想!”
“如果有人为了自己的功名顶戴,带着异族践踏这片土地上人们,员外一定不会放过他。”
“没错!”孙永金斩钉截铁的回到。
“明白了。”王品抱拳说道,“我绝对不敢与员外为敌!更要为员外提上几个建议。”
第十七章 名不正,言不顺
几人重新走回房间,然后听见孙永金问道,“什么建议?”
王品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然后缓缓的展开,只见里面露出一个小小的书本,还有几张纸。
李生明在一旁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贝,不过就是一本破书,几张破纸而已,用得着这么紧张吗。”
王品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显然对刚才的这句话很不满意,只见他缓缓的展开那张纸,赫然展现出一副地图来,顿时便把孙永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轻轻的抚摸着它,看着上面粗糙的线条,歪歪扭扭的笔迹,然后问道,“这就是你画的。”
王品点点头,用他的手指指着西南处的一个小角落,说道,“员外,这就是我们所在的地方。”
李生明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纸,也弄明白这就是一张地图,看着王品所指的那个小角落,不忿的说道,“你胡乱指什么,我们这里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一点大,要我说,腾越城一定在这里。”
说着,李生明便把手指,指向了开封城,接着又把整个河南圈了起来,说道,“这里一定就是腾越。”
孙永金摆摆手,然后指着王品曾经指向的角落说道,“不,这里才是腾越,对于这片广袤的土地来说,腾越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李生明不敢相信的张大眼睛,不过员外所说的话,他是不能不信。
“没错!对于满清如今所拥有的实力来说,我们实在是太弱小的,员外的步卒虽然精锐,但是人数却是稀少,纵然能战,但也架不住清兵人多,若是清兵倾尽全力攻过来,员外认为能支撑得了多久。”
孙永金暗暗点头,王品的话说得一点不错,如今的清兵还没有认识到他的威胁,同时也有其他的反清势力在纠缠着它,再加上滇西之地补给困难,一时之间也不是那么容易腾得出手来,可一旦让清兵从容布置,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纵然拥有城镇中心,拥有恐怖的克隆兵,同样免不了一个落败的下场。
这时,又见王品指着地图上西南一地,说道,“就在这块地方上,有着刚刚投降的十几万明军,他们正在一步步的融入清兵的绿营之中,如果任由事情一步步的发展下去,他们又将成为清兵的力量。”
孙永金已经明白他要说什么了,问道,“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怎么做?”
王品凝神,一字一句的说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员外若想得到别人的投靠,就不能仅仅只是以地方民团自居,有朝一日,总的打出一个旗号。”
孙永金心头一震,他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语,亮出旗号,以正名义,当势力弱小的时候,或许还无所谓,但随着腾越城一战,他名字已经能够让滇西一地的人们有所耳闻。如果不是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是身为一个决策者,真正的去寻找人们的支持,或许他永远也无法体会到旗号对人们的影响力,永远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打仗之前,一定要先给对手泼上一个邪恶的大帽子,仿佛不如此,就不能出兵一样。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总是需要点什么精神力量,何况是冒着生命危险,走上战场,杀的是人类呢。
总之,能够拥有一个响亮的名号,无论是对于已经加入自己的人,还是对于那些正处于摇摆的人来说,都能够产生极大的心理影响。这时,李生明大大咧咧的插嘴着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拥立员外为王就不好了?”
王品稍稍愣了愣,随即点头说道,“没错,自立名号,这样既不会受到其他人的牵绊,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号召不甘于屈身满清的人,但是……”
王品说到这里,有意一顿,朝着孙永金看了过去。
孙永金早就想就想清楚了这样会带来的恶果,不仅是从他所了解到的历史中,更从那些刚刚投靠过来的明军身上感受到的,于是说道,“这样,不仅那些委身的清兵的原明军将领会对我产生疑虑,视我为一山中匪徒,就连实力几乎丧失殆尽,在缅甸苟延残喘的永历皇帝也会视我为贼寇。如此一来,在腾越这块地方转悠转悠,或许还能生存下去,但一旦走出腾越,必然遭到双方的群起而攻之,到时候,那个旗号就是我的催命符。自从清军入关以来,那一次不是明军内部出现了自杀残杀的事情,才能够让清兵有机可乘,否则,就凭着满清的十几万人,能够横扫大江南北么。”
王品点头称是,说道,“没错,那么第二条路就是遥奉永历为尊,利用滇西的地利之便,打几场漂亮的仗,收拾民心,整合明军残留的部队,再于吴三桂争锋于西南,乘他们立足未稳之际,重新夺回云贵之地,以为根基。”
王品一气呵成的说完,孙永金忍不住赞叹了一声,这句话正是他一直在想的,自从碰到那个老头之后,他就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出路,他的心中同样有着两条路,一种是在山窝里小打小闹,一点点的积攒自己的实力,这种方法表面上似乎很稳当,但实际上,这样的他,永远只能是一个小土匪,随着其他反清势力的覆灭,清朝统治力的不断加强,他的一切都只会是一场妄想,然后身死梦灭,什么也改变不了。
第二条路,就是乘着西南未稳之际,借着克隆兵的精锐,狠狠的挫一挫清兵的锐气,搅动起一番风潮,让人们看到清兵并不是那么不可战胜的,让人们重新拿起自己的武器,彻底的动摇满清贵胄的根基。只是他一直无法清晰的理出一个思路出来,听见王品一言,很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滋味,眼前的道路一下子就变得清晰起来。
这时,又听见王品说道,“永历如今在缅甸之地,只怕早就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现在任何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人,都必然能够得到他的感激,而且官位对于他来说早就成了一个不要本钱的东西,此刻,我们前去逢迎永历,就算不能迎过来,也能够在西南之地博上一个好名声。”
听到他的主意,孙永金再看向他的时候,神情已经变了几分,不禁问道,“你真的只是一个把总。”
王品讪笑着说道,“确实是一个把总。”
李生明又在一边问道,“一个把总居然识字!”
王品笑得更加尴尬,孙永金看向他那歪歪扭扭的字体,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这家伙应该是自学的吧,确实够拼的。再看向他画的地图,作为一个小小把总,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地图,但他如此有心的把绘画出来,可以看得出来,他确实有心。
同时,王品说的那个主意,也打动了他,永历是出了名的傀儡皇帝,自从他登基以来,国家大事,他就没自己做过主,如果是出生在一个宪政的国家里,倒确实是一个好君主啊,于是说道,“好,就听你的,我这就派人去缅甸迎接永历。”
说完,孙永金就要派人出去,但突然之间停了下来,缅甸之地太过于复杂,那些呆板的不知变通的克隆人们只怕难以应对,但是把孙七派出去,他实在舍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碰上大队清兵的围剿,他需要自己的身边有一个稍微像样的指挥官,他要在这滇西之地,重挫清兵。
于是,对着王品说道,“如果我把这件事交给你,你能够完成吗?”
王品微微一怔,显得非常的不可置信,问道,“员外真的要把如此重任交到我的手上吗。”
“没错!”孙永金毫不犹豫的说道。
“员外就一点都不怀疑我吗?”王品继续追问到。
孙永金朗声笑道,“如果你真的想有一天能够位极人臣,你就绝对不会背叛我,因为只有在汉人的江山里,你才可以做到这一点,不是吗?”
王品微微有一丝感动,不为别的,就为他没有把自己的话当作玩笑,于是抱拳,响亮的说道,“多谢员外,同时我还要告诉员外,就在我们的屋外,还有着一个人,绝对对员外有着大用处。”
“什么人?”
“就是南甸宣抚使的弟弟,那些土司兵的小头人,一直以来,他都是支持明朝的,并且在士兵之中颇有声望,如果员外能够拥立他为新的宣抚使,那么南甸必然会成为员外最坚强的后盾。”
听到这句话,孙永金大是意动,忙说道,“把那些土司兵的小头人叫来。”
第十八章 新宣抚使
龚宁,南甸宣抚司的小头人,由于腿脚慢了一步,如今落在俘虏堆里,又是愤懑又是不甘,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最后的时刻,自己的亲哥哥,居然把他给甩了。这时,李生明走到他们面前,大声喊道,“谁是你们小头人,就是那个叫龚宁的家伙。”
龚宁面色一紧,身边几名亲近于他的土司兵立刻把他围了起来,企图让他隐藏于众人之中,同时面色紧张的看着李生明,虎视眈眈,满眼都是警惕。
李生明对他们的神色浑然未觉,又是大声吼道,“快点把你们的小头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把你们这群人,全都给杀了。”
这一声吼去,那些土司兵一阵扰动,围在龚宁身边的更是握拳,准备动手,恰在此时,俘虏群中站起来一人,说道,“我就是龚宁,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好吧,你跟我来!”李生明大大咧咧的笑着说道。
围在龚宁身边的人,顿时神色一松,同时敬佩的看着站出来的那个人。这时,突然觉得背后有人站了起来,只见龚宁立起身来,不再躲藏在众人之中,指着站出来的那个人,说道,“我才是他们的小头人,你放了他!”
李生明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然后咧着嘴笑开了去,说道,“好汉子,果然够义气,怪不得员外想支持你当新宣抚使呢。”
“新宣抚使大人!”土司兵们吸了一口凉气,李生明说的是这里的方言,他们都听了个分明,在惊讶的同时,心中也有一点小小的兴奋,特别是龚宁的那些亲信。
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那些亲信一样,也有人感到诧异,甚至于觉得龚宁已经背叛了他的亲哥哥,是个可耻的人。可是,最多的依然是观望者,这个世界上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缺少不了观望者。
龚宁看着土司兵的神色,心中在惊讶之后,更加留意到,此刻,就算他不想当新的宣抚使似乎都不行了,简直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于是,心中满是忐忑,跟着李生明走进房去。
只见孙永金满面笑容的迎了过来,说道,“你就是南甸宣抚司的小头人。”
龚宁心中惴惴不安,一直思忖着该如何应对,他实在难以背叛自己的亲哥哥啊,听到孙永金的问话,应声说道,“是的,我就是他们的小头人。”
“快请坐,快请坐!”孙永金忙从一旁搬出一个椅子,请他坐下。
龚宁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可是一个俘虏啊,怎么能享受这种待遇,于是对孙永金亲切了几分,但心中的道德底线使得他依然不肯背叛自己的哥哥,就是被抛弃了,也一样。于是看起来很坚决的说道,“多谢员外,但是要让我背叛自己的亲大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孙永金朗声笑着,他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于是说道,“谁说要让你背叛自己的亲哥哥了。”
龚宁脸色一滞,问道,“刚刚我明明听见这位兄弟说,要让我当新的宣抚使。”
孙永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激动,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我听说龚家先祖原来是前来平定云南的明军,对不对?”
龚宁闻听此言,一股自豪之情油然而生,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时常听见老人们说龚家祖先随着明军一起平定云南,驱除鞑子的故事,于是抬起头来,昂首挺胸的朗声回到,“没错,当年我们龚家祖先在军中屡立奇功,这才得封世袭宣抚使一职。”
恰在此时,孙永金叹了一口气,“哎,只可惜了,一代豪杰的后代竟如此……”
孙永金没有接着说下去,这种没有说完的话,让龚宁觉得分外难受,仿佛从小建立起来的价值观,突然一下就被玷污和崩塌在面前,心中愤怒的同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嗫嚅了半天之后才说道,“大哥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毕竟龚家几百条人命,南甸无数百姓的性命都捏在他的手上,一个不小心,就是身死族亡。”
孙永金依然没有从正面回答他,而是说道,“你认为这个世上是汉人多,还是满人多。”
“当然是汉人多。”龚宁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你认为他们之间打起来,究竟是谁更有胜算。”孙永金继续笑着说道。
龚宁微微一愣,迟迟没有言语,打仗当然不可能是仅仅比谁的人更多这样简单,但是按照孙永金的逻辑,确实也让他无可反驳,心中陷入苦思之中,迟迟找不到答案。
孙永金当然也知道,打仗绝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不仅人多的一方输给了人少的一方,而且还让对手给奴役了两百年而不自知。他所要做的就是给龚宁一个借口,一个说服自己的借口。
于是,他接着娓娓道来,“南甸宣抚使大人,一定认为大明已经败得不可收拾了,再也没有机会挽回局面,所以要急着投靠清兵,保住自家的地位对不对。”
孙永金一眼就看出了这些土司的心思,其实他们同那些汉人的大家族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维护自己那个小团体的利益而已,所以才会出现一波又一波的投降浪潮。
龚宁听见他把哥哥的心思都说了出来,心中微颤,点头称是。
孙永金继续说了下去,“但是大明真的败了吗,虽然清兵接受了十几万降兵,可别忘了,他们还没有完全的消化他们,只要西南之地有这么一点点风吹草动,只怕就会有所反复。”
龚宁再度点头,孙永金说的是实情,他不得不承认。
这时,孙永金又接着说,“第二,满清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吧,你认为其他人真的能够甘心被一直折辱下去。想当年,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那些草原上来的人,他们的实力绝对不弱于今天的满清,可他们依然没能坐稳这个江山,转瞬之间就被赶了回去,你认为满清又能待得了多久。”
龚宁脑中幻想出当年蒙古鞑子给赶出中原的场景,心知他所说的并非没有可能,正想说点什么。可孙永金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说道,“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这些投降满清的人,又该怎么自处,而且就算你们投降满清,就能过上好日子吗?那些旗人对待不是自己一个团体的人,是什么个手段,想必不用我再说了吧。到时候,他们不仅会圈占你们的土地,侮辱你们族中的女子,而且只要你们踏进满城,说不得就要挨上一顿抽打,甚至于丢掉性命。”
龚宁已经被他说得有点犹豫了,暗暗的想到,或许现在确实是清兵占据优势,但毕竟汉人人多啊,只要有一天造起反来,只怕满清未必能够抵挡得住。那时候,他们又能否保得住自家的地位,但心中的最后一丝底线依然在坚持着,于是说道,“就算这样,我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亲大哥啊。”
孙永金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于是加了一把劲说道,“我说过了,并不是要让你背叛自己的大哥。”
龚宁的脸上满是不解,听着孙永金细细道来,“你顶替宣抚使大人的职位,是为了能让自己的亲哥哥能够及时的悬崖勒马,不至于因为一个错误的抉择而堕入无尽深渊,你是在救他,而不是在害他;同时,更加是为了挽救你的族人,不至于在未来的交锋之中付出血的代价,因为我们绝不会投降的,我们绝对会同满清鞑子死磕到底;不过,最为重要的是拯救龚家先辈的荣誉,绝不能因为今天这样的事情而受到玷污,千百万年之后,依然遭到万人的唾弃。”
这种连孙永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就这么坚定的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孙七整顿完俘虏,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听见孙永金的话语,忍俊不禁,邪邪的笑着。
李生明张大了嘴巴,暗暗的赞叹到,员外真是太能说了,就是黑的,也能给说成白的,把背叛这样的事情,也说得这么伟大。
龚宁早就意动无比,精神防线几乎快要被击溃,但依然做着垂死挣扎,说道,“可,可我怎么知道你们究竟是明军还是土匪,说起来,你不过是一个地方民团而已。”
孙永金哈哈大笑着,指着那张地图说道,“原来你是在怀疑这个事情,作为一个还有点血性的人,你认为我会甘心把这如画江山拱手让给鞑子吗,我会甘心于只是在这个山中当一个没前途的土匪吗,难道刚才的那一仗还不足以让你看到我军队的实力吗,告诉你,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被我打得不敢出来了,而且,我还要告诉你,就在刚才,我已经决定把陛下从缅甸迎接到这里。如果这样,还不足够,那我就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龚宁顿时觉得很是不对,忙抱拳说道,“龚宁孟浪了!”
“那么,现在你还愿不愿意接受南甸宣抚使一职。”
龚宁微微思忖一番,说道,“可以,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第十九章 融合
“什么样的条件,说来听听!”孙永金笑着说道。
“嗯!”龚宁整理了一下思绪,异常坚定的说道,“第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讨伐南甸,但是我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亲大哥,你必须答应我,打败他之后,绝不能伤害他。”
“没问题!”孙永金毫不犹豫的回答到,“我早就说过,不是让你背叛自己的大哥,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感到内疚,到时候,我可以把宣抚使大人交给你自己来处置,一切由你自己来决定。”
龚宁没想到如此轻易的得到孙永金的承诺,更没想到,他居然会把大哥交给自己来处置,有一点不敢相信,但很快的提出了第二个条件,“我的宣抚使之位必须得到朝廷的认可。”
他说的很急促,眼睛直直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只有得到皇帝的认可,才能让他觉得理直气壮,不会拥有太多背叛的负罪感,尽管那只是拥有逃跑天子名号,一直被人当作傀儡的皇帝。
身处于这个世界也算是有一段时间的孙永金,很轻易的就看穿了这一点,龚宁并非完全的不垂涎宣抚使之位,只是在努力的寻找着理由,而皇帝的认可,就是最好的理由,哪怕那个皇帝根本没有多少实权。
于是大言不惭的说道,“放心吧,龚家忠心爱国,朝廷一定不会亏待你们的,你继任宣抚使一职,绝对能够得到朝廷的认可。”
说这话时,仿佛他已经是明朝的高级官员了。
龚宁也没细究,在这个时候,对于能够起来支撑明朝的天下的人,要说永历会拒绝,打死他也不相信。至于永历会不会成为傀儡,会不会被架空,那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自从清兵入关以来,被架空的皇帝还算少吗,而且垂拱而治的思想早就流传已久。
于是,再次稽首说道,“多谢员外!”
孙永金笑呵呵的让他不要多礼,接着商量了一些细节问题。
不多时的功夫,几人一起走出屋外,只见士兵们早早的把土司兵们驱赶到一起,呵斥着让他们排成相对整齐的阵列,看起来也稍稍有一点军队的模样。
当他们心怀忐忑,不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看见他们的小头人说笑着同孙永金一起走来,然后那个虎头虎脑的大汉,李生明站出来朗声说道,“南甸宣抚使背弃朝廷,投靠鞑子,做出不忠不孝的事情,因此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宣抚使一职。”
话音刚落,人群之中产生一丝小小的扰动,有些人已经知道,接下来要担任宣抚使一职的将是他们的小头人,所以显得非常淡定。不过,那些不知道的人则产生了一丝骚动,如果不是周围明晃晃的刺刀,说不定就会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于是他们心中惴惴不安的等着,看看李生明接下来还要说什么。
只见李生明语气之中就是一个转折,说道,“但是,龚家一直对大明忠心耿耿,就算是员外,虽然遭受宣抚使背信弃义的攻击,依然不忍龚家先祖的功绩就此磨灭,背上万古骂名,所以,决定拥戴你们的小头人为新的宣抚使,主掌南甸,派遣使者,前去缅甸向朝廷请命。”
人群之中先是一愣,一时之间,竟难以回过神来,不过转眼陷入欢腾之中,特别是那些本来就与他们的小头人颇为亲近的土司兵,甚至于有人喊道,“参见宣抚使大人。”
不过,人群之中依然有人不阴不阳的看着最前面的那几个人,看着龚宁脸上的笑容,小声的唾弃着说道,“背信弃义的家伙,宣抚使大人真是瞎了眼,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弟弟。”
这些人终究是少数,大多数人对小头人担任新的宣抚使表示没什么压力,毕竟小头人也是龚家的血脉,也是有资格担任宣抚使的。
孙永金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从这一瞬间,他就看出了那些人是小头人的铁杆,那些是观风派,那些则是原宣抚使的的亲信。那些小头人的铁杆自然要加入讨伐南甸的队伍,那些原宣抚使的亲信也会留下来当作苦力,万一有一天,小头人敢背叛于他,这些原宣抚使的亲信就会成为手中的杀手锏。
不知从何时起,原来的那个学生,已经悄悄的学会了耍一点心机。
“那么,所有愿意跟着你们新宣抚使大人讨伐南甸的,请举起手来。”李生明再次大声的喊道。
这一次,那些土司兵们欢腾得更加厉害,齐刷刷的把手举了起来,只有少数人,倔强的看着龚宁,什么也没有做。
不过,这阻碍不了其他土司兵的兴奋,他们没想到转眼的功夫,他们就从一名俘虏转变成了一名讨伐军的士兵,而且还要簇拥他们的小头人登上宣抚使的位置,这种身份的转变,让他们的心中兴奋莫名。
孙七让那些举起手的人,一个个的出来,对他们重新进行整编,每五个人为一伍,让他们自行推选伍长,然后每二十人任命一名剑士或是其他能够说得出他们方言的普通人担任排长,层层架构起来,就算小头人真的想叛变,只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
“今天好酒好肉的吃一顿!”孙永金冲着整编完毕的他们大声吼道。
那些土司兵们顿时又是一阵欢腾,今天的变化实在太具有戏剧性了,原本还抱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成为了俘虏,一直担忧着自己将要遭遇什么样的悲惨命运,但转眼之间,又重获自由,他们依然是南甸宣抚使的土司兵,只不过宣抚使换成了小头人而已,但最兴奋的却是最后居然还能好酒好肉的吃喝上一顿。
孙永金满面笑容的看着他们,这回他可是掏出了血本,让他们围在篝火边,大块大块的撕着武装农夫们弄来的猎物。不过,情况很快就向他所期望的方向开始发展,原本孙永金一方和那些还有点担心的土司兵经纬分明,但随着宴会的开始,双方竟然渐渐的融洽起来,一边撕着肉,一边大声的畅谈着,那些剑士混杂其中,居然也能应对自如。
只见一个人一边撕着兔肉,一边抹了抹嘴边的油说道,“你们知道吗,那时候可是两千清兵,足足两千清兵啊,围着我们三百人……”
那个人说的是方言,双方都能听得懂,只见那些土司兵听得入迷,又有一点不敢置信,问道,“怎么可能,你只有两千人就敢到腾越城下去逼城。”
“那当然!”那人一边说着,然后故作惊讶的问道,“难道你不敢么,只是两千个清兵,我们可有三百人呢,足足三百人呢。”
土司兵们听着他的语气,对他们无比的崇拜,一直以来,他们听见的都是清兵如何如何的勇猛,今天却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凭着三百人,就把人多于他们几倍的清兵压着打。
这时,又有人问道,“你们明明有更多的人,为什么不都一起出去呢。”
那人甩了甩手上的兔肉,摆着手说道,“别提啦,我们只是出去三百人,清兵就要派出两千人来对付,如果出去更多的人,那些清兵还敢出来吗?”
那些土司兵纷纷点头,顿时觉得自己今天输得不冤枉,同时又为自己成为这一边的人,而感到庆幸,幸好小头人还够灵醒,否则跟原宣抚使大人一条路走到黑,那可就完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另一个人,那就是王品,虽然他能够感受到,腾越城下面的那一仗,定然是清兵败了,但没想到会败得这么惨,看看那些押过来的俘虏,就知道,纵然没有人说的那么夸张,也必定遭遇了一场全面的崩溃。
在庆幸自己做出明智决定的同时,也坚定了要跟着孙永金走的决心,因为腾越城里的那些清兵有不少都是吴三桂的老底子,少一个都会肉疼好半天的,连这样的兵都败了,那些其他的兵又能强上多少呢。
这时候,他又听见那些混入土司兵中的剑士,举起大碗的酒,对着自己一个排的人说道,“弟兄们,喝了这碗酒,我们从此就是一家人,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在战场上,如果我敢软蛋,敢抛弃弟兄们不管,我就是个乌龟玩八蛋,你们可以把我的脑袋扭下来当皮球。”
他周围的人一阵轰笑,只觉得这个新任的头领倒也有几分可亲,纷纷拿起手中的碗,大声说道,“喝!”
一饮而尽,然后众人痛快的畅笑,又是大碗的酒给满上。
那名剑士又说道,“咱们能有今天的畅快,其实也挺不容易,这全亏了我们的员外啊,若是生活在满清治下,只怕我们是猪狗不如。”
众人凝神细听,这时一个普通人加了进来,叹气着说道,“可不是,听说那些满清贵族在昆明又是圈地,又是杀人,好好的一个昆明城,硬是折腾了成那样。”
“还不止呢。”又有人接着说下去。
王品在一旁听着,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大家渐渐的融在一起,不再是那么生疏,同时更对满清同仇敌忾,人类处于正常状态下,对于那些残暴到没有边际的事情,总是那样深恶痛绝。
这时,王品又看见孙永金带着武装农夫,同样混入他们之中,一起开怀畅饮,喝着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酿造的水酒,一边学着那些士兵的模样大块的撕着肉,痛快的嚼在嘴里。
“看啊,那就是员外。”
无论是土司兵还是那些普通人都满是欣喜的看着他,拿着大碗大碗的酒要敬过来,不停的喊着,“员外,员外!”
跟着在一边的还有南甸的小头人,同样拿着大碗的酒,不停的在那里喝着。
闹腾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深夜,士兵们才沉沉的睡了过去,只有武装农夫和长枪兵们坚守着岗位,站在寨墙之上,不断的监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
灌了一肚子水酒的孙永金站在寨墙之上,任由凉风从身边灌了过去,吹拂着自己的脸庞,稍稍把醉意吹醒了一会,他看向腾越城的地方,心知形势远没有这场宴会那样乐观,那里的清兵正在集结,永昌府的援兵正在源源不断的赶过去,甚至于是大理府的援兵,或是更大的支援,只有给予他们更大的挫伤,才能真正的在滇西之地站稳脚跟。
在清兵完成集结之前,他必须踏进南甸宣抚司,不仅仅是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更重要的是杀鸡儆猴,让周围的其他土司看个明白,现在还没到他们向清兵投降邀功的时候。
就这样站着,东边渐渐泛白,孙七也伸了个懒腰,走了出来,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第二十章 出发
“兵贵神速,越快越好,让他们在战斗中去磨合吧!”
孙永金是这样回答的,于是,蜿蜒的山路之中,一支诡异的军队在艰苦的跋涉,他们装备各异,服饰更是古怪,其中只有一些剑士和长枪兵看起来略像一点军人。
不过,就是这样一支军队,朝着南甸,沿着宣抚使撤退的路线,咬着尾巴紧紧的跟了过去。其中更有完全由克隆人组成的一支前锋要脱离大部队,远远的追杀过去。他们作为前锋,虽然只有三百人,看起来却是异常的精锐。
就是这三百人从土司兵的面前走过,顿时引来了众人的侧目,他们突然之间就意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军队。再看看他们自身,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些人能够能够如此嚣张的到腾越城下去逼城,为什么两千清兵面对他们会遭遇一个惨败收场。
也就是在看见他们的那一刻,土司兵们努力的挺了挺胸膛,尽量的让自己也看起来精锐一点。
龚宁也算是经历过几次沙场的人,但看见这些人的时候,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么的坐井观天。同时,深深的被他们一往无前的气势所震慑,就连以前驻扎在南甸的明军同他们相比也相形见拙,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土司兵的配合,就这区区三百人,尾随而去,就能轻易的踏平南甸宣抚司。再加上昨天晚上所听到的一切,数倍的清兵同样是面对区区三百人,搞得焦头烂额,最后大败而归,死伤无数,俘虏成群。
原来还抱着一点怀疑,但在这一刻,他信了,哪怕只是三百人,也是足够清兵胆寒的存在。
面对这样的兵马,清兵还敢自称无敌吗?
看着那三百人的远去,里面夹杂着去招降南甸那些家族的使者,他喃喃自语到,“大哥,这回你真的错了,你投降满清不仅会害了整个家族,还会让先辈为之蒙羞。”
紧接着,跟在那支前锋营后面的就是清兵的降将——王品。
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竟然只带了一百人就想要到缅甸去闯一闯,而孙永金居然也如此的信任这么一个降将,让他在投降过来的人中挑选了几名亲信。
只见这一行人也是精锐异常,不仅仅是孙永金派遣的人看起来异常的精锐,就算是王品自己挑选的人同样是精悍非常,满眼都是热切的目光,仿佛他们要进入的不是缅甸丛林,他们要面对不是缅甸复杂的环境,他们是在向富贵跋涉,向功名前进。就是这样几个人,毫不犹豫的剪断了辫子,绝了自己重新投降满清的路,包裹着一个头巾,看起来就像是某个山民,义无反顾的向前走着。
龚宁尽管对王品以及他的手下也是佩服非常,但口中还是忍不住低声唾骂到,“一丘之貉!”
如果不是这家伙,南甸的土司兵就不会向珠山寨发动进攻,也就不会惹下这么大的祸端,就算最后仿佛是变成了一件好事,但依然排解不了对他的痛恨。
不过,另外一些人看着他的眼光就完全不一样,在这个时候,依然能够坚持不投降的明军,那一个不是死忠,看着这支迎接永历的队伍,满眼都是热切,同时再一次让孙永金认识到在这个世界“忠义”二字究竟拥有多大的魔力,忠君在这个世界里,或许就跟原来的那个时空的爱国主义一样,能够不断的煽动起人们的情绪,尽管人们根本就认识不到忠君究竟有什么意义,更没有从皇帝那里捞到什么好处。
前锋营和王品很快就离开了人们的视线,不过孙永金很满意他所产生的效果,虽然腾越城一战,他不知道声望究竟是涨了还是跌了,但他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普通人加入进来,城镇中心的人口上限,限制不了他。
于是,这支两千多人的队伍,迅速的穿过重重山区,朝着南甸宣抚司凶猛的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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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甸宣抚使的身边只剩下区区不足一百的亲信,在亡命奔逃的路上,不知多少人落下,散落到山林之中,不知去向,三千多人出去,就这么一点人回来,所谓的搂草打兔子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此刻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一路逃来,马不停蹄,直到进入南甸境内,踏入一个亲信的寨子之中放才把悬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了下来。
只见他把精致的茶杯一个接一个的抬起来,也顾不得烫,直接就往嘴里倒了进去。
宋淩是跟着龚家很久的老人了,更是这座寨子的主人,年纪一大把,不停的在那里喊道,“慢点,慢点!”
宣抚使那里肯听他的,足足喝了五杯,才肯停下手来,然后不管不顾的拉着宋淩的手说道,“快去看看那些人追来了没有,快去看看。”
宋淩心疼的看着他,说起来还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呢,前任宣抚使大人更是在临终之前,不断的说道,要他好好的照顾这位新任宣抚使,怎么一不留神就弄成这样,于是忙说道,“放心吧,没有人追来。”
宣抚使这才真的安心下来,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嘴中说道,“哎,失算啊,原以为那个土匪一定打不过腾越城的清兵,想乘机捡点便宜,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事情。”
宋淩在一边说道,“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搀和进去,谁过来,我们就投向谁,只要手中有兵有将,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哎!”宣抚使叹了一口气,辩解着说道,“连大明的副将都降了,谁又能想到还会有这么厉害的人,失算了而已,说不定清兵都折在他们手上。”
“连清兵都败了!”听到这句话,连宋淩都有点震惊了,这可是从北杀到南的清兵啊,除了明军的正规军之外,他还想不出有那支部队能够同他们对抗,难道那个小小的土匪真的有这么强悍。
说到这里,渐渐平静下来的宣抚使头脑也清醒起来,说道,“腾越城的清兵肯定败了,否则他们不会突然出现在我的背后,你知道我从来不做那么冒险的事情,如果不是知道那个人在腾越城下作战,我怎么敢放心大胆的去攻他们的寨子。”
宋淩知道他说的是实在话,他是从小看着这个宣抚使长大的,可以说对他是极为的了解,若不是很有把握,他怎么会放手攻击对方的寨子,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在刚刚挫败了清军的前提下,立刻就能返身回来,于是忍不住问道,“该不会是明军吧。”
宣抚使摆摆手,说道,“不知道,他们没打出旗号来。”
他虽然是这么说着,但宋淩越发的相信,一定是明军,自从孙可望整合了南明的军队之后,整个明朝的军队焕发出了他以前所没有的战斗力,只是可惜,大好形势,同样也因为孙可望的突然叛乱而被断送。
于是也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此刻,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在一旁偷听的人,只是又听见有人喊道,“明军来了,明军来了!”
第二十一章 归降
听见屋外的呼喊,宣抚使拿着茶杯的手就是一阵哆嗦,“哐嘡”一声就把它摔在地上,扑腾站起身来,就要夺门而逃。
宋淩同样是站起身来,冲出门去,他明明记得附近没有明军,正要找人问个究竟,却见宣抚使已经招呼自己的亲信,就要从寨门冲出去。
寨中乱成一团,他越是要找人问个明白,就越是不明白,所有的都是一句话,就是“明军来了”,焦急之下,更加理不出情绪。可是,宣抚使那里等得起,不管不顾的就逃了出去,只急得那个小老儿直跺脚,大声痛骂到,“究竟是谁在那里乱喊!”
尽管宋凌愤怒非常,但骚乱依然没有停止,只是角落之中几双眼睛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任由事态的发展。
不多时的功夫,宣抚使就跑得没影,黑暗中的那几双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宣抚使的远去,宋凌无奈的站在寨墙上睁大了眼睛,看了许久,不停的从哨探的嘴中打探着消息,可迟迟也没有看见所谓的明军,正当他要抓人来查个究竟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小孙子来到面前,说道,“爷爷,不用查了,是我干的。”
宋凌看着自己最心疼的小孙子竟然干出这种事情,气得直哆嗦,可一时之间,却又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一边是托付给他的宣抚使,一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子。
就在这时,倒是他的小孙子率先开口,说道,“爷爷,无论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我要说的是,我这么做可全都是为了我们宋家啊。”
“混账东西,谁教你这么说的。”宋凌骂出声来,举起手就要挥过去,但看着小孙子毫不回避的脸色,无论如何也是挥不下去。
小孙子见爷爷的手掌停在半空中,心知爷爷终究还是心疼自己的,于是更加鼓起勇气说道,“爷爷,宣抚使大人这一仗可是把我们南甸的家当给败光了,三千大军杀出去,就这么点人回来,连我们宋家的子弟,也在这一场战事中折损不少,可以说,我们南甸的实力为之一空。若是这个时候,那个打败宣抚使的人举兵前来问罪,宣抚使大人又恰好在我们的寨子之中,我们该如何是好,究竟是把宣抚使交出去呢,还是不交出去。”
小孙子的每一句话都击在宋凌的心上,一时也犹豫起来,如果宣抚使真的在自己的寨中,确实是不太好办,如果把宣抚使交出去,就是不忠,如果拒绝,只怕保不出宣抚使的同时,还会落下一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于是,仰天长叹,两行老泪不自禁的流了下来,不停的叹道,“竟然是我的孙子,竟然是我的孙子!”
话音刚落,又见得自己的几个儿子齐齐的来到自己的面前,说道,“父亲!”
宋凌看向他们,怒目而视,喝道,“这都是你们指示的,对不对。”
几个儿子都没有说话。
不过,宋凌已经把他们的心思看了个分明,再看向跟在几个儿子后面的亲兵,心知自己再也无力掌控局势,就算自己不答应,几个儿子只怕也会硬来,有心拖延时间,于是挥挥手,说道,“罢了,罢了!”
几个儿子长舒一口气,以为老头儿已经同意了他们的意见,放下心来,同样向外眺望,虽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心中还是期望,那些打败宣抚使的人最好不要来。
不过,上天总是不肯让人那么如愿,孙永金不仅带着大队人马来了,而且前锋已经到了离宋家寨不远的地方。
不多时的功夫,一名哨兵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朝着我们的寨子冲过来了。”
宋家的几个人都是赫然站起身来,异口同声的问道,“来了多少人!”
“估计有三百人!”
哨兵刚刚答完,宋凌眼前一亮,说道,“只有三百人啊,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宋家的几个儿子一听,心中都是一惊,猜测到父亲最终还是没有死心,忙说道,“父亲,我们怎么知道对方有没有增援啊,若是有的话,咱们一个小小的寨子可怎么挡得住,宣抚使的三千大军可都是败得一干二净啊!”
宋老头儿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说道,“混账东西,区区三百人就把你们吓成这样。”
“父亲!”几个儿子再度苦苦哀求。
看着他们的样子,宋凌心知没法轻易的说服他们,于是假意说道,“不拼上一拼,如何能让人知道我们宋家寨的厉害,就算投降了也不会受人重视!”
几个儿子听说不是真的要去同那些人死拼,放下心来,而且宋凌的话听起来有着几分道理,也不愿太过于违拗父亲,急促的去准备,大声喝道,“备战!”
此刻,他们还没有想到,宋凌不过是要把局势搞乱,一旦真的打起来,事情就不再那么好控制。
警戒的声音响起,宋家寨的族兵纷乱的跑了出来,虽然他们没法清楚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宣抚使大人狼狈逃进寨中的事情可是有着不少亲眼所见。一传十,十传百,转瞬的功夫,整个寨子都知道宣抚使在外面打了败仗,而且败得极惨,只跑了一百人回来。
众人心知,这次警戒定然于此事有关,这时又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听说宣抚使大人已经跑了。”
“什么,不是刚进来吗,怎么又跑了。”
“谁知道呢,听说那些人一来,宣抚使大人吓得连茶杯都摔在地上。”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名头领经过他们的身边,狠狠的敲了一下他们,厉声说道,“不许再胡说!”
虽然是这么说着,可大家看得出来,就算是那个头领也是极度的紧张,不停的做着动作想要掩饰自己,于是众人越发的觉得即将到来的敌人不可抵挡了,紧紧的缩在寨墙之后,期望能够有所依靠。
他们并没有等待太久,三百名步卒踏着整齐的步伐来到山寨之前,队伍之中似乎还有几个山寨之中的族人,分明就是作为哨探的时候,不够用心,硬是让人抓了个现行,成了俘虏,但最让人揪心的是其中一位竟然是宋凌的孙子。
宋凌心头一紧,没想到刚刚开战,自己的一个孙子就被捉了去,默默祈祷的同时,也念叨着说道,“宣抚使大人,小老儿是不会背叛你的。”
寨墙上的其他人,同样在为几名俘虏担忧,他们听说不少杀人示威,逼迫对手投降的故事,实际上,在山寨之中的互殴之中,他们同样常常做出这样的事情,抓住对方寨主的亲人,然后迫使对方投降。
寨墙上的族兵紧张万分的看着下面的俘虏被推了出来,后面是一排排的火枪手,更加相信了自己的猜想。
就在此刻,他们还在那些人中看见了几个跟着宣抚使大人出去远征的人,他们同样走到了最前面。
莫非要把他们一起枪毙掉。
众人这么想着,心中更是紧张的瞪着下面的一举一动,这些族人平时都是相熟的伙伴,甚至于有人还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实在不忍心看到他们的死去。
就在这时,只见那个宋凌的孙子最先跑到寨墙之下,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随宣抚使一起出征的人。
只见宋凌的孙子大声喊道,“爷爷,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小头人带来的人。”
“什么?”宋凌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很紧张自己的孙子,但看见那三百人打出一个大大的一个“明”字旗号,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些是小头人带来的人,而且就算是小头人,他也打定了主意,要顽抗到底,心中再度念叨着,“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默默的念完之后,他就要去呵斥自己的孙子,又听见另一个人喊道,“宋寨主,我是小头人的亲卫,我们说的都是实话,宣抚使大人背弃大明,已经没有资格再主掌南甸,小头人亲率两千大军前来讨伐。”
话还没有说完,宋凌已经骂了出去,“混账东西,宣抚使大人是否有资格主掌南甸,是由你一张嘴说了算的吗,这是由朝廷亲自册封的。还有,你认为我会相信小头人已经背叛了自己的亲大哥吗,你究竟是那里来的奸细,竟然如此诬蔑小头人。”
说完开弓射箭,朝着那人的脑门一箭射了过去。
那人连忙一避,吓出一声冷汗,硬撑着继续喊道,“宋寨主若是不信,我这里有信为证。”
话音刚落,他把绑着书信的箭射了上来,钉在寨墙之上,一名族兵急忙把它取下,递到宋凌的手中。
他细细一看,确实是龚宁的笔迹,心中大怒,没想到小头人真的背叛了宣抚使,气急之下,就要撕碎书信,却被身边的儿子一把抢了过去,苦苦哀求着说道,“父亲,说起来小头人也是龚家的人,投降于他,并不算背叛龚家啊!就算你不替自己想想了,也要替自己的孙子想一想啊,我的儿子现在可就在下面,在他们的手上啊!”
宋凌怒目相视,喝道,“没出息的东西!”
说完,就要把信抢回来,却又听见下面喊道,“小头人率两千大军讨伐南甸,宋寨主不要再犹豫,否则大军一至,旦夕之间就可踏平山寨,寨主不可做了宋家的罪人。”
就在这时,那三百人朝着空中放了一轮排枪,更是让寨上兵丁为之一颤,然后听见有人朝着最前面的两人喊道,“他们究竟投不投降,再不投降,我可要攻寨了。”
就在此时,宋凌的一个儿子大声喊道,“别动怒,别动怒,我们投降,我们马上投降。”
只见寨门吱呀一声打开,宋家的几个儿子迎了出来,而宋凌则被人死死的抱住,拖向房屋之中,他虽然在挣扎着,可却怎么也挣扎不脱,最后只能喊道,“宣抚使大人啊,小老儿可是尽力了。”
第二十二章 得道多助?
宋家寨降了。
这个消息传入宣抚使耳朵的时候,让他狠狠的痛骂了一番那个老头儿,以至于连背后的追兵都顾不得了,但亲信们很快提醒到,“宣抚使大人,我们快撤吧,明军就要来了。”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一样,浇在他的头上,让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他并不是一个笨人,相反,他极为的聪明,所以才会如此及时的见风使舵,投降满清,也才会知道,在任何寨子里都不能保证不被出卖,就算是一向忠心耿耿的宋凌也不能完全相信。
于是,他再度亡命的奔逃,朝着自己的本城而去,只有那里才有能给予他安全感的城墙,也只有那里才有同他生死一体的亲信。
此刻,他还知道,宋家寨降了的消息,会像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整个南甸,那些依附于他的部族都有可能动摇,就算是龚家百年的威信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但只要他守住自己的本城,他相信清兵不会对他坐视不理的。
想到这里,他脸上浮现出一股狞笑,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员外,居然敢背对着清兵向南甸发起攻击,于是对着一名亲信说道,“你,快马加鞭,一刻也不许停息,到腾越城里去,请求清兵的支援,如果他们不来,你就给我去永昌府,去大理,去昆明,一定要给我把援兵请来。”
“是!”那名亲信立刻转身离去,这是他派出去的第三位信使。
下完命令之后,他更加亡命的向本城逃去。
出生以来,就是坐着竹轿到处巡视的他,这回真正的体会到了山路的艰难,同时也以一种以前难以想象的速度在茫茫大山中奔逃着。他绕过一切觉得有危险的山寨,不停地前进着,不久的功夫就磨破了脚跟,身为宣抚使继承人的他,人生第一次磨破脚跟,那些水泡让他走在路上都是不停的刺痛,可他咬牙坚持了下来,同时暗暗的发誓,一定不能让那个员外好过了去。
在这种他前所未有的速度面前,它不仅把孙永金的前锋营远远的甩在后面,而且已经快要冲入城中,只见得这近百人,在一路逃亡之中,不知又丢下了多少人,如今竟然只有二十余人,同他一起闯进城中。
就在他跨入城中的那一刻,只听得二十余人一起大声喊道,“戒备,戒备。”
声音响彻整个城池,士兵们纷纷忙碌起来,大把大把的箭矢搬上城墙,两门金贵的小炮也抬上了城头,虎视眈眈的对着山下,随时准备发射,士兵们紧张兮兮的看着山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情,只知这座城池很久没有这么紧张过了。
就在这时,宣抚使彻底的放下心来,悠悠然的走上城墙,这里可不是宋家寨那样的土寨子,更不会有一种命运被捏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宋凌纵然再是亲信,也难保他的家人不会出现异样的心思,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预料的一般,宋家寨最终还是降了,忠君与家族相比,终究还是家族更重要。
这是他担任宣抚使以来所领会到的铭言,他自始自终的,都异常认同这一点,只有自己的城池,才能给予自己最强的保护,只有自己的家族,才是最值得效忠的对象,皇帝什么的,全是狗屁。
他抚摸着城墙,那坚实的石壁,让他觉得格外的踏实,这里是龚家百年经营起来的一座城池,在南甸这块土地上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依然屹立不倒,他相信只要跨进这座城池之中,他就绝对是安全的,他要让那个人在这座城池下碰个头破血流,把那个人送给他的屈辱,千百倍的还回去。
心下大定的他,摆摆手,对着手下的亲信说道,“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如此。”
那些留守城中的亲信愣了愣神,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敢情敌人根本就还没有来啊,这不是耍他们玩吗。
心中虽然愤懑,但没有那个亲信敢讲出来,龚家的百年威信是不容他们挑衅的,不过,宣抚使的举动,终究还是在他们之间构造了一条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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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永金踏入宋家寨中,跟在他后面的是大队大队的土司兵,宋凌的几个儿子惊异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原本都是跟着宣抚使大人的兵,可转眼之间,就来攻打他们原来的主人。
有时候,不能不感叹世事的变化无常,他们何尝不是转眼就改变了身份,如今他们所要效忠的可是宣抚使的弟弟,小头人,不过他们更加知道,真正能主宰他们命运的究竟是谁。
于是,几个人都是小心的陪着那个年轻人说话,就是这个人一举打败了宣抚使的三千大军,然后一路追杀进来,如今那三百前锋又朝着宣抚使的本城杀去,一路上是望风而降,比他们宋家寨更加不堪的人是数不胜数。
看到那些争先恐后,投降的人,他们心情立马好上不少。
孙永金同样在安抚着他们,最重要的保证他们的地位和利益绝对不会有任何损失。
宋凌的几个儿子闻言大喜,忙不迭的说道,“将军放心,我宋家寨虽不富裕,但还能拿得出一点粮秣,更愿意出兵一起讨伐背叛朝廷的宣抚使大人。”
话音刚落,他的手臂突然被碰了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忙不迭的更正着说道,“是原宣抚使大人。”
孙永金朗声笑道,“放心吧,不必在意,我是知道宋家心向朝廷的。”
闻言,几人顿时放下心来,更加积极的筹措粮草,组织兵马加入讨伐宣抚使的队伍之中。
如宋家寨一般的寨子,在这块土地上是比比皆是,特别是听到孙永金是拥戴小头人担任新的宣抚使,最大的心理压力都放了下来,忙不迭的向这里又是送粮,又是送人。孙永金和小头人的联军就如同吹气球一般的膨胀起来。
孙永金乐得如此,只要愿意一起来讨伐的,毫不犹豫的一律收下,交给孙七进行整编,虽然这样并没有增强多少战斗力,最核心的力量还是来自他从珠山寨带来的那些人,但是只要一起战斗过,就可以把那些山寨更加紧密的同自己连在一起。
龚宁看着队伍的逐渐膨胀,心中也是兴奋莫名,他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以至于连背叛的愧疚之心都稍稍的冲淡了一些,不停的说道,“大哥,看来终究还是你错了,我不是要背叛你,只是不让你把龚家的百年基业就这么丢了。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大哥,你看看今天的一切,一定能明白我的苦心。”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在自欺欺人,浑然没有注意到,孙永金不知何时,走到他的背后,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怎么,还在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大哥。”
这回龚宁不再那么犹豫,而是坚定的说道,“不,我看明白了,连宋家都背叛了大哥,一定是大哥错了。你说得对,我不是要背叛大哥,我只是要维护龚家先辈的荣誉,不至于背负上不忠的名义。而且你不是也答应放大哥一条生路。”
孙永金看见他能够想得通也很是开心,他不希望自己扶植起来的人,最后会同自己作对,以至于不得不使用一些手段,其实他是很讨厌那些手段的,他讨厌那些阴暗的东西。
这时,龚宁似乎也真正的开始为这一个团体着想,实际上当他站在那些土司兵面前,大声叫嚷着要去讨伐自己的亲哥哥时,就跟孙永金他们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听得他说道,“你一点都不担心那些清兵吗,你就不担心他们会从背后偷袭吗?”
要说不担心,那绝对是假的,但他是这个团队的支柱,如果连他都把担忧的神色表露出来,那么会对其他人产生多大的影响,再坚固的城池也是攻破的,只有以人为城,才是最坚不可摧的,于是笑着说道,“怎么,你害怕清兵抄了我的老巢,放心吧,你们带来三千人都没有把它给打下来,那些早就胆寒的清兵还能把他给抢了去不成。”
龚宁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担忧的神色,被他的乐观情绪所感染,自信着胜利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只是把自己的最后一点担忧说出来,“大哥的城池依山而建,只怕急切之下难以攻下。”
孙永金笑着说道,“世界上最坚固的城墙是由人构建起来的,既然南甸所有的人都站在我们这一边,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龚宁也是爽朗的笑了起来。
这时,宣抚使派遣出去的信使已经离腾越城很近了。
第二十三章 最后的城池
宣抚使龟缩在他最后的城池里,狞笑着看向城下,看着城下打着各式旗帜的人群,那里有不少人在不久前还是他的部下,转眼之间,又成了讨伐他的一份子,让人觉得世事是如此的可笑。不过,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真的值得效忠,唯一能够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家族。不,现在连家族也不是那么值得效忠了,自己的亲弟弟居然带人前来讨伐他,伙同那个人一起前来居然是自己的弟弟,或许这个世上只有自己是值得相信的了。
他狰狞的面目连亲信们都感到害怕,而在这个时候,龚宁竟然派人射了一封信上来。
亲信们把信递到宣抚使的手中,发现他拿着信的手在颤抖,然后一字一句的读下去,不肯错过哪怕一个细节,最后还是确认,这就是龚宁的亲笔信。
怒不可遏的宣抚使直接撕碎了它,然后声嘶力歇的喊道,“开战,听见没有,开战,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宣抚使的狂暴让他的亲信们更加战战兢兢,吆喝着让手下做好准备,城外那些士兵同样也搭好了竹梯,还有两门小炮被推了出来。
只听得一声炮响,云集在城下的士兵蜂拥而上,抱着火药包的武装农夫在无数盾牌的掩护之下,努力的在城下挖一个洞,然后把火药包塞进去,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爆炸声。
同时,更有一轮轮的排枪不断的压制着城头,让他们根本不敢探出头来,听着一声声的爆炸,那些守城的士卒,只觉得整个城墙都在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一般。一些还有一点勇气的士兵,站起身来,把猛火油朝着埋火药包的武装农夫扔去,顿时就燃烧了一片,但他们还没来得及庆祝,下面的火枪手就把他打得像筛子一样。
不过,这座城池经营百年,坚固非常,再加上守城器械齐全,虽然城墙上的将领打得胆战心惊,不断的看见有人倒在排枪之下,不过在宣抚使亲信的督促之下,不断的有人把猛火油,把擂木扔下城去,不断用长枪把那些登上城墙的士兵刺了下去,甚至于还拿着弓箭和鸟铳进行反击。
不过,他们的鸟铳手太少,半天的功夫,就损失殆尽,而且也没有那个人还敢拿着鸟铳去同城下的那一排排火枪手进行对射,几乎是只要露出个头来,就是十几颗排枪子弹射了过去,挨上一下,就得在头上留下个大血窟窿。
唯一还在发威的就是城头的两门小炮,不断的发射着炮弹,只要落入人群之中就是制造了一大堆缺胳膊断腿的生物,甚至于直接拦腰切断。看见小炮巨大威力的炮手们拼命的装填着火药,突然之间,那名装填火药的人捂住自己的眼睛,满地的打滚,众人愕然的看着他,听见有人喊道,“太烫了,大炮太烫了。”
原来不停发射的小炮早就烫得不行,那名紧张的炮手竟忘记了这一点,火药刚刚被装填进去,就燃烧了起来,烧瞎了他的双眼。
另外一名小炮的装填者,咽了口唾沫,再没敢把火药装填进去,恰在此时,背后一阵震天的响声传来,只觉得天摇地动,再也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只见城墙被炸碎了一片,当他清醒过来时,只觉得自己的双腿都沾满了血,小炮更是被掀翻到一边。
孙永金看见城墙上对他威胁最大的两门小炮都哑了火,那里的士卒更是在苦苦的坚持和挣扎着,尽管他只是发动了一场试探性的攻击,根本就没打算一鼓作气的把它拿下来,但是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他差一点就心动了,打算一口气把这座城池抢下来。
不过,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在看见这座城池的那一刻,就知道,急切之间,要把它攻下来是不可能的,其实他也没打算这么容易的就把这座城池攻下来,只要能够给予城池里的守卒足够的压力就够了,于是只是发起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就撤了下来。
看着城下的步卒收拾着伙伴的尸体,在排枪的掩护中退了下去,城上的守卒长松了一口气。就在刚才的那场攻击中,他们以如此充足的准备,依然被城下狠狠的压制住,那一轮又一轮的排枪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只得疯狂的把猛火油扔到城下,虽然那可怕的威力立刻就遏制住了对方的攻势,特别是阻止了正在炸城的武装农夫,但是急剧消耗的库存让他们根本乐观不起来。太久没有经历如此强度战斗的他们,完全不懂得节制,也让一丝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他们不知道,当一切能扔下去的东西都扔下之后,他们还能拿什么阻挡那源源不绝的攻城士兵,何况就是在不断的有东西向下扔的情况下依然伤亡惨重,若是弹尽粮绝,他们还能有什么希望呢。
虽然这一次,他们守住了城池,但实际上,他们却更绝望了。
同样,看着这一波试探性的攻势退下来的寨主们,心痛的看着损伤的士兵,攻城永远是最惨烈的,但是为了表示对新宣抚使的效忠,他们都是咬牙忍着,只要能够保住自己在南甸的地位和利益,这样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们派出自己的族人,冲锋在第一线,几次爬上对方的城头,最后又被宣抚使的那些亲信们用长枪刺了下来。
不过,就算这样,他们对攻陷这座城池依然有着几万分的信心,不为别的,就为刚才那一轮轮的排枪射击。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鸟铳的人,相反,他们的寨中都拥有着不少的鸟铳,但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像这样使用他们,他们没有想到过,只是进行因为排枪和轮射,就可以让它们产生如此巨大的威力,心头中默默的念叨着,回去之后,也要千方百计的组织起这样的鸟铳队。
同时,他们越发的觉得投靠孙永金一方是多么明智的选择,若还是跟着宣抚使大人,只怕他们现在就是被这一轮轮的排枪射击的对象了,而他们苦心经营的寨子,在那两门小炮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中原那么多城池都挡不住炮火的轰击,他们小小的土垒更别提了。
孙永金把他们的心思都瞧在眼里,故意在他们的面前向孙七问道,“若是持续这样的攻势,我们多久能攻下城池!”
孙七同样是故意朗声答道,“若是不计伤亡,再加大一点强度,三五天之后,就可以进城喝酒了。”
那些寨主们眼中都是热切,他们自然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有所表现,对将来的好处是无穷无尽的,于是纷纷请战。
孙永金摆摆手,说道,“诸位的忠义之心我是能够感受得到的,不过实在不愿意看到诸位族中的子弟,将大好生命消耗在攻城之下,不如我们再给城中的那位一次机会,谁愿意再去劝降一次。”
话音刚落,老头儿宋凌站了出来,说道,“小老儿愿意走一趟。”
他的儿子一把拉住他,说道,“你说过不给我们添乱的。”
说完之后,他对着孙永金说道,“将军,家父年事已高,恐怕难以胜任。”
宋凌倔强的挣脱开来,朗声说道,“将军,这宋家寨还是我当这个家,而且小老儿确实是真心的想让宣抚使大人活命,让我去劝降有何不可,莫非将军信不过小老儿。”
宋凌的事,孙永金可是知道,他当然信不过这个小老头,不过还是爽朗的说道,“好,忠心可嘉,既然你愿意走这一趟,我当然不会拦你,来人,护送宋寨主入城一趟。”
话音刚落,一名武装农夫,还是一个土司兵就带着他去城下喊话。
宣抚使听说他们是来谈判的,立刻就放了一个吊篮下去。
看着三个人渐渐消失在城头中,宋凌的几个儿子气得直跺脚,叫苦不迭,后悔不该把父亲带了过来,因为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父亲会是去劝降的,只忧心着他是否会做出什么糊涂事情来,以至于连累整个家族。
这时,孙永金说道,“放心吧,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怪罪你们宋家的,我不是个糊涂虫,你们的忠心,我还是看得见的。”
宋家的几个儿子感激流泣,大呼,“将军英明!”
第二十四章 拖延
“你们两个就不要一起跟着进去了。”城头上,宋凌端着架子对跟来的两个人说道。
这次劝降以宋凌为主,那两人也不敢违拗他,只是在转过身去的时候,那名土司兵打扮的人,脸上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笑容。
宋凌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是急匆匆的同宣抚使走入城中,走进一间房子之中,然后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痛哭流泣的说道,“我教儿无方,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宣抚使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如果在攻城开始之前,他或许根本就不会理这个老头儿,但此刻的心情早就完全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个老头子不是可恨的背叛者,而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
他最为倚重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住外面源源不绝的士兵,就在今天那并不强烈的试探性进攻中,那些山寨的士兵就几次冲上城头,如果不是亲信们舍命的搏杀,说不定这个城就已经被破了,他从来不知道,那些山寨中的士兵什么时候如此勇猛过。还有他花重金买来的两门小炮,更是有一门直接被掀翻在地,还能不能用都是一个未知之数,他第一次的感受到,这座城池也并不安稳。
所以,刚刚有人喊着要来谈判,他就迫不及待的把吊篮放了下去。此刻,他一把扶起了宋凌,抓着这根救命稻草的手说道,“你是跟着咱们龚家的老人了,我如何能不知道你的忠心,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听到宣抚使宽慰的几句话,宋凌顿时老泪横秋,说道,“小老儿,小老儿……”
宋凌想要说什么,却许久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喉咙哽咽,眼泪不住的流,直到宣抚使问道,“那个人什么条件才肯退兵。”
宋凌连忙抹了抹眼泪,回到,“难啊,他已经推取小头人当宣抚使,除非让位,否则他是不会退兵。”
“什么?”宣抚使赫然站起身来,他好不容易才等来今天这个位子,还没有坐着舒服几天,就要让位,怎么可能甘心,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不可能,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你让龚宁死了那条心,我就算死,也不会把这个位子让给他的,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他们要想取我的性命,也得拿命来换。”
宋凌当然知道宣抚使是不会同意的,而且他也根本就不是来劝降的,此时也是酝酿好了情绪,只是在那里捻着自己的胡须,然后说道,“其实宣抚使大人暂时答应他们的条件也无不可。”
宣抚使脸色一变,说道,“你真的背叛了我,是为我那个弟弟说项来了。”
宋凌摇头,悠哉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宣抚使大人稍安勿躁,听我细细说来。”
宣抚使稍稍一愣,听他说下去,“宣抚使大人,你库中存放的火油,擂木,弹药,箭矢还能顶得了几日。”
宣抚使说道,“我龚家百年经营,库中存放火油无数,弹药无算,他们来一百就杀一百,来一千,就杀一千。”
宋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笑着说道,“宣抚使大人的火油只怕已经用尽了吧。”
宣抚使再度站起身来,说道,“你终究是不是给龚宁当说客的。”
宋凌见他情绪再度激动起来,也不再故作神秘,说道,“我不是来当说客,只是要让宣抚使大人认识到如今的处境,硬拼只怕是撑不过的。我不是不知道宣抚使心中所想,腾越的清兵肯定不会坐视南甸失陷,否则他们在滇西各个土司之中的威望将会荡然无存,但是凭着这样的攻势,只怕宣抚使撑不到清兵救援吧。”
宣抚使被他说中心思,身子微微的颤了颤,再联想到这个老头儿向来对他都很忠心,说不定真的不是来当说客的,于是身子前倾,问道,“那么现在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听见此问,宋凌又是捻了捻胡须,说道,“在攻城之时,我在看着那一轮又一轮的排枪就知道,硬撑只怕是撑不过去的。城头的士卒经此一战,伤亡惨重,只怕早就胆寒,再加上火油,箭矢的缺乏,破城只是迟早的事情。山路遥远,若是那个人有心阻拦,清兵过来之时,只怕城池已经易帜。所以我一直在想着,该如何才能拖延到足够的时间。”
听闻此言,宣抚使的身子又是向前倾了倾,急切的问道,“什么办法?”
宋凌又是捻着胡须,说道,“和谈。我一直看着那个自称员外的人,攻城之时,每当有猛火油扔下,我就能看见他的眉头微微皱上一皱,神色之中有一丝不忍。”
“哦!”宣抚使眼前就是一亮,说道,“你是说,他舍不得死人。”
宋凌捻着胡须,不住的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滋味,然后继续说道,“没错,他的兵少,清军的兵多,他的兵死一个就少一个,而清兵可以源源不断的过来,所以,他绝对舍不得自己的兵马有着太大的损伤,所以他才想要跟我们和谈,希望兵不血刃的拿下这座城池。”
宣抚使脸上再度浮现出一丝狞笑,说道,“他做梦!”
“没错,他是做梦,但我们可以让他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
宣抚使凝神,有一点清楚又有一点不解的问道,“如何让他把梦做下去。”
“一个字,拖!”
宣抚使恍然大悟,但随即又是问道,“但是只怕拖不了太久。”
这时,宋凌一边捻着胡须,一边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问道,“宣抚使大人,你怕死吗?”
宣抚使微微一愣,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只得听他继续说下去,“我们可以在投降的条件中加上这么一项,必须让那个人亲自受降,到时候乘机发难,只要那个人死了,龚宁不足为惧,到时候任由宣抚使大人处置就是。”
宣抚使闻言也是一阵心动,说道,“他肯吗?”
“他会答应,而且绝对会答应。”宋凌异常肯定的说道,“这么多天来,我对那个人也算有点了解,以不足对手三成的兵马就敢离开有利的地形进行突击,区区三百人就敢挑衅腾越城,兵马散成一团还敢同骑兵冲阵进行硬撼,只能说此人胆大包天,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做的,只要得到的东西,足够诱惑,他就绝对会答应。”
听闻此言,大是意动的宣抚使一拍膝盖,说道,“好,我龚乐也不是那种豁不出去的人。”
两人又是叽叽咕咕一番商量。
不多时的功夫,城墙上的吊篮里放下三个人来。
同时,腾越城外的山林中,一个土司兵模样的人正在匆忙的行走着,尽管他是如此的小心,依然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的在给手弩上了弦,随时都会射出要命的毒箭。
那人的手已经放在扳机之上,眼看着就要射出去的时候,突然被人阻止,树林之中产生一丝扰动,立刻就惊动了那名土司兵模样的人,惊慌的向林外逃去,虽然是慌不择路,竟也让他给逃到了腾越城的城门前。
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的清兵立刻就拉开弓箭,大声喝问到,“谁?”
那人抹了一把汗,惊慌的说道,“我是南甸宣抚司的人,前来求见总兵大人!”
就在树林之中,拿着手弩的那个人向李生明问道,“为什么放了他。”
“因为员外还拿他有用处。”
第二十五章 救援
“监视着腾越城,只要有一举一动都要向我汇报,听见了吗?”李生明说道,经过那么一场战役,腾越城的清兵越发的不敢出来了,四周的山林密布着来自珠山的哨兵,监视着那里的一举一动。
那名宣抚使派遣的信使在靠近腾越城的那一刻,心就凉了下去,整个城池如临大敌,神情之中都是紧张,他走在大街上满眼都是荒凉的气息,偶尔有民户探了个头出来,马上就缩了回去,仿佛敌人随时都可能来到一样。
这样的清兵还敢去救援宣抚使吗?他心里不禁问道,只是在命令的驱使下,迈着沉重的脚步,跟着清兵走向一个府邸之中。
庭园之中站着几十名士卒,手持长枪,如同石像一般的耸立在那里。这里的清兵与外面的人显然很是不同,脸神威严,不容侵犯,看到他们,那名信使虽然心中颤抖了一下,不过马上对清兵重新充满信心起来,拥有如此雄壮的士兵,区区一个珠山寨的土匪还有何畏惧。
于是,小心的跟着领队之人走进厅堂之中,只见最前面一人身着官服,端坐其上,看起来极为威严,当信使跨进厅堂之时,他沉声问道,“你是南甸宣抚使派来的?”
“对,请总兵大人救救我们吧。”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宣抚使逃亡之中,匆忙写出的求援信。
“嗯!”声音从那人的鼻子里哼了出来,只是稍稍的看了一下那封求援信,便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丢下南甸宣抚司的。”
“谢总兵大人。”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人说道,“下去吧。”
信使缓缓退去,心中总有点不太踏实,可也无可奈何,他一个小小的信使,又能做得了什么。
看着信使的离去,那人的身后闪出一人,问道,“总兵大人究竟是去救,还是不救呢。”
那人陷入沉思之中,然后大叹了一声,“不救不行啊!”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匆匆跑来,说道,“参见总兵大人,马总兵请你过去一趟,是有关南甸宣抚司的事情。”
原来刚才端坐于堂上的那个人正是腾越城苦苦等来的援兵,来自永昌府的总兵沈应时,只见他对那名士兵说道,“知道了!”便让那名士兵下去。
那名士兵刚刚离开,站在沈应时身后的那人说道,“总兵大人要不要去救南甸,还用的着同他马宁商量吗,一个将死之人,能有什么见解。”
“不可胡说,怎么说马宁也是同僚,也算是沙场上打老了仗的人,他的意见不可不听,再说他才是腾越城的主将不是。”沈应时虽然这么说着,但显然口不对心,实际上不过是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客气话而已。
他身后的那人如何看不出来,一个劲的赞着总兵英明,只听得他满面笑容,不住的点头,然后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情走到马宁的病榻之前。
此时的马宁似乎比以前更加的虚弱了,经历腾越城下的一场惨败,如今只是强撑着不让垮下去,但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撑不了多久的。沈应时看得心里发笑,但面上却完全没有显露出来,一把握住他的手,说道,“马宁兄弟,你可得调养好身子骨,这腾越城还得你来守啊。”
马宁也不管他说的话是真是假,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强撑着没让自己咳出血,用尽自己的气力说道,“南甸是否传来消息,那人又开始进攻了。”
“没错,南甸城池经营百年,城高墙厚,又是依山而建,占尽险要,纵然是我们,急切之间,恐怕也是难以攻下,那人只怕要铩羽而归,到时候,我们击其疲兵于城下,定可大破之,马总兵只管放心养病,等我凯旋消息便是。”
沈应时的语气之中,隐隐约约的就是让他不用再废话了,马宁是个聪明人,如何听不明白,但他依然挣扎着说道,“不可啊,那人虽然自称员外,咋一听来,不过是一个土财主带着一点家兵,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已,但实际上,他的兵极其精锐,纵然是关宁铁骑的老底子同他们相比,也有所不如。你不过带了两千援兵,不可同他们硬碰硬。”
沈应时脸上冷冷的笑了笑,不过随即又换上满面的笑容说道,“你太多虑了。”
马宁看他毫不在意的神情,心急如焚,咳嗽着说道,“我知道你立功心切,但真的不能同他们硬碰硬啊,你没有见过他们的顽强,永远也想象不到同他们作战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两千人实在太少了,不如让周边土司出兵,以绝对的人数优势来压垮他们。”
看着他的模样,沈应时再也忍不住冷冷笑道,“等到那些土司出兵,只怕南甸早已失陷,到时候滇西的那些土司会怎么看我们,如果我们连一个小小的南甸都保不住,又怎么保得住滇西其他的地方。”
马宁更加心急,虽然城下的那一仗他没有亲身经历,但对自己的部下却是极其了解的,他们并不比沈应时的兵差,于是也顾不得他的脸色,继续争论着说道,“南甸固然重要,虽然他的失陷对我们声望是个巨大的打击,但只要我腾越城依然有重兵把守,那些滇西的土司就不敢轻举妄动,一点腾越被削弱,那才是真正的镇不住那些土司了啊!”
“马总兵,你是被那个人吓昏了头吧,不过是几场败仗就吓成这个样子,不过,我不是你。”沈应时站起来愤然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两人的谈话也没法进行下去,沈应时转身离开,马宁再度咳出血来,喃喃的念叨,“腾越不保,滇西不保啊。”
不多时的功夫,一直监视着腾越城的哨兵们发现一支清兵朝着珠山寨直奔而去,立马飞身向寨中汇报而去。
沈应时来到腾越也有几天了,知道城外处处都是那个人的哨兵,也不在意,任由他们回去通报,站在沈应时身边的那人问道,“总兵大人真的要去攻打珠山。”
沈应时骑在马上,摇头晃脑的说道,“你觉得我有这么蠢吗,你觉得我也像那个南甸宣抚使一样。”
“属下不敢!”那人忙说道。
看着那人的神态,沈应时很是满意,接着说道,“我来到腾越的这几天可没有闲着,那个珠山说起来不过就是那人抢来的一个寨子,作为骚扰腾越城的前沿根基,我们纵然夺下了珠山又能如何,那里又不是什么战略要地,只要那个人的兵依然存在,他明天就能建立一个又一个的珠山寨来同我们争夺腾越,那时候我们就要派兵一次次的去踩他那些陷阱吗?”
那人听闻此言,恍然大悟,说道,“你的意思是,珠山本来就是那人竖起来的一个靶子,根本目的就是为了消耗我们的兵力。”
沈应时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继续说道,“马宁现在实在不堪,连我都失去跟他争上一争的劲头,原来还指望他在腾越城下拖住那人的兵马,也好让我立下一场功劳,没想到一天功夫不到,竟然就败了,实在无趣的紧。不过,他终究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手下士卒也是精锐,他会被打败,说明那人的兵马是有着点分量的。这样的兵马,就算我们攻陷珠山,也不会对他们的士气产生多大的打击,反而失去南甸的我们,将会威信大失。”
那人连连点头,又是问道,“那么总兵大人这是要声东击西。”
沈应时点头笑着,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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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清兵出城向着珠山而去的时候,宋凌早已走入城外的大营之中,只见周围满当当的坐着各个寨主,还有小头人以及孙永金的核心将领,小头人同孙永金虽然是并排而坐,但自觉不自觉的让自己稍稍侧身一点,显得地位低上一筹。他见状,心中暗笑,然后抱拳朝着最上面行了一个礼。这时,孙永金站起身来,亲切的走上前去,笑着说道,“宋寨主辛苦了,他是个什么意见?”
宋凌见他神色,看他如此急切的询问,嘀咕着,看来这个人还是极其渴望兵不血刃拿下城池的,心中越发淡定,说道,“宣抚使大人确实有投诚之意,不过……”
第二十六章 入城(上)
众人凝神,看看宋凌将要说出什么话来,也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不妥之处,只有小头人和孙永金脸上显出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不过稍纵即逝,更加让人难以发觉,而孙七脸上则一直挂着股邪邪的笑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有趣的表演一样。
孙七的那股笑容让宋凌心中有一点倒胃,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卖力表演的小丑一样,不过看向小头人和孙永金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于是继续说道,“宣抚使大人深知自己曾经背弃朝廷,已经没有资格再担任宣抚使一职,只是宣抚使大人的两位叔父太过顽固,偏偏又手握重兵,急切之间难以成事,只是期望能够多给些时间,以能够从容布置。”
孙永金朝着小头人对望一眼,相视而笑,显然是对这种情景有所预料,神色一下子就变了,说道,“若真是如此,就算给他一点时间也无不可,就怕他玩的是缓兵之计啊,估计他还指望着腾越城里的清兵吧,你可以去告诉他,别做梦了,他等的清兵是不会来了。”
说着,他从案上拿出一封信来,重新坐到位子上,只是让其他人把信递到宋凌手上。
宋凌见孙永金的神色不再那么急切,心中一惊,知道此人虽然渴望兵不血刃的拿下城池,但头脑却是清醒万分。不过,当他把信打开的时候,才真正的震惊无比,这是宣抚使龚乐写给腾越城马宁总兵的亲笔信,他非常分明的认得其中的笔迹,而且信上还沾染着血渍,根本就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看到这封信,宋凌大叹不妙,拖延估计是拖延不下去,不过还是坚持着说道,“将军,这封信想必是宣抚使大人逃亡路上写的,那时他自认城高墙厚,能够同将军周旋一二,所以才会对清兵有所期待,但城下一战,已经知道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小小的城墙根本就挡不了将军的大军,所以投诚之心万分恳切,还请将军能够相信。”
“哦!”孙永金不置可否的说道,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他,看得他心惊肉跳,然后听见他说道,“宋寨主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不过无论他怎么布置,总得给我一个时间期限吧,虽然我不惧清兵,也没必要在城下这么傻乎乎的等着,我便再给他一天时间如何,你告诉他,明天就把那几个顽固搞定,后天我就要入城。”
孙永金的语气不容拒绝,宋凌也不敢再随意拒绝,否则他所谋划的一切都将是枉然,在那里答道,“将军放心,宣抚使大人一定能做到。”
说完,也顾不得天色已晚,急匆匆的跟着陪同他的两个人一起来到城下呼喊,坐着吊篮再度进入城内。
在这个无论是城下大军还是城中守卒都进入梦乡的时刻,那间富丽堂皇的小屋再度把灯亮了起来,宣抚使颤抖的拿着自己的亲笔信,听着宋凌诉说刚才所遭遇的一切,问道,“真的就拖不下去了?”
“是啊,看来那个人同样担心身后的清兵,只怕不会容我们这么从容布置,宣抚使大人还是早作决断,究竟是固守待援,还是冒险一试?”宋凌在一旁叹气着说道。
“固守待援!”宣抚使先是这么说道。
这时,宋凌又是说道,“援兵恐怕是来不了了,那个人既然知道了这封信,不可能对清兵毫无防备,腾越城的清兵已经被他们打败了一次,纵然再被他们打败一次也不奇怪。再说,就算清兵能来,我们又能支撑得了多久。”
宣抚使知他说得有理,城墙早就不能再给予他安全感,不说城下的那两门小炮,就是那些火枪手就给予他们足够的压力了,于是在房中来回踱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宋凌捻着胡须,知道他难以做出决断,便说道,“若是宣抚使大人难以决断,倒不如把这个位子让给小头人,好歹还是在龚家的手里,也没有落入外人手中。”
听闻此言,宣抚使勃然大怒,说道,“我把这个位子让给谁,也不会让给他,让给这个连自己亲哥哥都要背叛的畜生。”
同时,他仿佛是突然之间就做出了决断,说道,“好,我就冒险一试又能如何。”
说完之后,就连连传了几个亲信进来。
当天晚上,城中连连传来厮杀的声音,那些陷入梦乡的士卒皆被惊醒,惊恐的相互看着,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注意到,在城墙的一个阴影之中,有个吊篮放了几个人下去,悄悄的潜入孙永金的营盘之中。
第二天,宋凌坐着吊篮来到大营之中,远远的就是喊道,“成了,成了。”
就是随着他的这一声喊,各个寨主和核心的军官又是聚集起来,只听得宋凌在其中说道,“宣抚使大人已经决定降了,城中那些不肯投降之辈都已被控制,只需要将军和小头人到城下亲自受降便可。”
“亲自去受降。”孙永金笑着对他说道,“该不会是想乘机发难,要了我的脑袋吧。”
宋凌伏地说道,“宣抚使大人先是攻打将军的营寨,接着又在城下同大军顽抗,杀伤将军和各个寨主的士卒无算,心中犹疑,恐纵然投降之后,将军也不会放过他,而且就算将军肯放过他,那有族人死在城下的寨主肯放过他吗,别忘了,死在城下的,可都是这些寨主的族人,有着再亲不过的血脉关系。”
孙永金说道,“我可以担保,只要他投降之后,无论是珠山还是城下的那些死伤都既往不咎,任何人都不能以此为理由,侮辱于他,更不能因此而伤害他以及他所有的家人。”
宋凌继续说道,“古语有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将军的话,我是相信的。但是宣抚使大人还是不能相信小头人,若是小头人为了保住自己地位的稳固,非要杀死自己的亲大哥呢。”
小头人愤然站起身来,说道,“我的家人现在都还好吧。”
宋凌答道,“宣抚使大人并没有为难小头人的家人。”
“既然他没有为难我的家人,我就不会找他麻烦,毕竟他是我的亲哥哥,我没那么禽兽。”
宋凌不依不饶的说道,“正是因为他是你的亲哥哥,所以才不放心,别忘了,他才是最合法的宣抚使继承人。”
“那你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们?”小头人问道。
“就是刚才我所说的,站在城下,站在两军之前,站在各个寨主面前发誓,绝对不会做出任何危害宣抚使大人的事。”
“绝对不行。”孙七落下脸上的笑容,坚决的拒绝到,“如果你乘机发难,员外和小头人根本避无可避。”
宋凌此时也是异常的坚持,说道,“小头人和将军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吗,这样还配说什么要杀鞑子吗?还是说将军和小头人宁愿自己的士卒去爬城墙也不愿意一试吗?”
孙永金被他一激,愤然站起身来,说道,“好,我就在万军之中去立下这么一个毒誓,不过,小头人和孙七就不用去了,如果他们敢耍什么花样,就给我踏平了这座城。”
“员外!”
“将军!”
小头人和孙七都是一惊。
不过,孙永金说道,“若是能够让我们的士卒少一点死伤,这点风险我怎么也得冒,你去告诉他,让他出来投降,我会在两军面前发誓,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了他的性命。”
“好!将军果然是爱兵如子。”宋凌赞叹着说道,可惜他此生注定都是要效忠宣抚使的,虽然是激人的话语,但也只有真正爱兵如子的人,才会上当,只是赞叹的同时,心中更是窃喜。
就在此时,孙七站起来说道,“慢!”
宋凌心下一惊,知道此人对孙永金向来是忠心耿耿,不知道他又会搞出什么事来,这时,只听得他说道,“我会派其他人去通知你的宣抚使大人,不过你得留下,如果让我发现你耍了什么花样,那就等着砍头吧,不,我会把你慢慢的钉死在树上。”
听闻此言,宋凌心中微微一慌,不过想到不如此就不能消除孙七的疑虑时,反而淡定下来,说道,“好!”
说完,走出营外,让人向空中放了三声响炮。
第二十七章 入城(中)
宋凌再度走入帐中,说道,“将军,请!”
孙永金正要点齐兵马前去受降,突然觉得背后让人重重一击,眼前就是一黑,昏厥过去,满帐的将领都是一惊,赫然站起身来,厉声问道,“你想干什么?”
其中又以宋凌最为讶异,浑然没想到会出现这等变故,但他信号已然发出,现在就算想要更改也是来不及了,于是瞪大了眼睛的要看着上面的那人要做出什么举动。
小头人也是讶异的看着孙七,虽然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定然会耍出什么诡计,所有早就有所准备,但眼前一幕,显然不在计划之中,死死的瞪着孙七。
看着满堂皆惊的场景,孙七把他们的神色都看在眼里,然后说道,“我绝对不会让员外去冒险的。”
宋凌心下就是一惊,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那个人的手下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急忙说道,“那么受降该如何是好,宣抚使大人好不容易答应投降,没有将军的承诺,他是不会出城投降的,到时候不过是为双方平添不少死伤。”
那些寨主听得也是暗暗点头,他们的士卒就是寨中的族人,每死上一个,都不怎么好向他们的家人交代,若是不为了寨子将来的地位,他们可舍不得让族人们去死。当孙永金为减少牺牲,要去冒险的时刻,众人心中都是感激,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帅总是不冤,不为别的,就为他没有把自己的族人当作炮灰。
孙七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于是朗声说道,“会有人去受降的。”
各个寨主相互张望着,不知道孙七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宋凌更是痴痴颠颠的笑了起来,说道,“可笑小老儿一把老骨头了,还在为各位寨主能够减少族人的死伤而奔波,想不到这一腔热血全喷到狗身上去了,居然碰上这么一个不识大体的人,不就是在众人面前去发一个誓,多大的一个事情,竟然连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也不肯答应,莫非你宁愿各位寨主的族人去爬城墙,也不愿意小小的冒一下险。”
看着宋凌奋力的怒骂,孙七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邪邪的面容,笑着说道,“请问你的宣抚使大人认识员外么。”
宋凌微微一愣,看着他说道,“你想干什么?”
有些人恍然大悟,沉思片刻不住的点头,然后听得孙七说道,“我替员外去受降。”
听到这句话,宋凌只想扇自己的耳光,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真正犯的错误是什么,原以为孙七留下他只是为了多一重保险,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目的,城中确实没有人认识孙永金究竟长什么样子,顿时心中焦急,怒骂到,“卑鄙无耻,难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一个诚心归降而来的人吗,你如此做,难道就不怕滇西万民齿寒吗?”
宋凌一番怒骂,听起来格外的义愤填膺,一些寨主也是纷纷点头,因为这样做根本就是诈骗了。
此刻的宋凌只想搅黄了这件事,万万不能让眼前的这个人骗城成功,正要继续怒叱,却听见孙七朗声说道,“诸位寨主,你们想过没有,如果在城下员外遇刺,你们会怎么样吗;你们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就此败退,你们的宣抚使会怎么对待你们这些背叛者吗。谁都可以死,但员外不能死。在诸军面前,在城池之下,就让我孙七替我们的员外,为我们的将军冒一次险如何。”
听闻此言,就算是刚才觉得如此诈骗不对的人,也大是感动,能有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这一辈子也算没有白来人间一场。同时也觉得孙七说得有理,若是孙永金真遇到什么意外,将来倒霉的就是他们这群背叛者,于是对孙七诈城的恶感立刻就消减了下去,只是默默叹道,果然是忠诚之士。
宋凌见情况不对,心急之下,就要奔出帐外,但立马被孙七拉了回来,脸上邪邪的笑着说道,“宋寨主就请静候佳音吧。”
宋凌此举,让众人更加觉得他心中有鬼,对孙七也更是佩服三分。
就在此时,小头人突然说道,“难得,难得。”
众人侧目,心知他定是要说点什么,细细听着,只见小头人说道,“将军仁义,为了诸位寨主的族人,明知此行险恶万分,依然要慨然前往;孙七将军又是如此忠心,让人大感敬佩,更让我龚宁觉得豪气干云,当浮一大白。不过,南甸便无人么,我身为南甸的小头人,又怎么能够龟缩在这营地之中,又怎么能做得出如此让祖辈蒙羞的事情,我龚宁愿于孙七将军一同前往。”
众人大叹了一声,“好!”
顿时也觉得豪气干云,胸膛不自觉的挺起来,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孙永金将军和孙七将军才是豪杰,他们南甸的小头人同样也是豪杰。
于是,众人齐声说道,“我也愿与将军一同前往。”
众人之中,唯有宋家的几个儿子心中颤栗,他们是万分了解自己父亲的。
**********
城头之上,听见三声炮响的宣抚使龚乐心中窃喜,这是他同宋凌事先约定的信号,表示孙永金必在受降的队列之中,于是不停的向下张望着,远远的看见一骑飞驰而来。
当来人走进之后,宣抚使细细一看,正是同宋凌一起前来的那名土司兵,于是问道,“宋寨主呢,为何只有你一人前来。”
那人答道,“宋寨主正在营中,相信宣抚使大人一定不会让他有事吧。”
听到这句话,宣抚使心中就是“咯噔”一下,看来那人还是有所防备的,宋寨主定然是被当作人质了,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对那个小老头儿不起,不过,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意志,只听得他说道,“我好歹也是堂堂的一个宣抚使,做不出那背信弃义的事,你们只管放心就是。”
那人听他的语气之中似乎有一丝怒气,不过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是宣抚使大人,更是小头人的亲兄弟,所以才没有要你以家人入营,还请宣抚使大人不要让宋寨主伤心流血才是。”
宣抚使假意微怒,说道,“只要你们的小头人和将军敢在众军面前发誓,宋寨主自然不会伤心。”
“如此便好,那请宣抚使大人迎接将军和小头人吧。”说完又是纵马回去。
不多时的功夫,成排成排的火枪手踩着整齐的步伐出现在他们面前,看得城墙上的众人一阵心惊,宣抚使的心同样也悬了起来,手心里捏的都是汗水,看着城门后小头人的家眷,又是放心几分,如果事情不利,他时刻准备把这些人推出去,当做挡箭牌。
接着,他拿出从明军副将那里弄到的千里镜,又看向城外,一排排的火枪手后面是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其中一人,他认得分明,不正是他的好弟弟,要来抢他的宣抚使之位的小头人么,看着他,手心就是狠狠的捏在一起,杀意已经表露无疑。与小头人并排前行的似乎是一个年轻人,他实在想不明白,就这样一个小白脸,怎么就成了这么一支强大军队的统帅,怎么就这么轻易打垮了战无不胜的清兵,不过看到这个小白脸的时候,他的心中也放下心来,能够同小头人并肩的除了那个人还能是谁,而且这个世界,小白脸实在不多,在看到后面跟来的一群寨主时,他便也没有怀疑太多,既然已经扣押了宋寨主,想必不会再耍什么诡计吧。
正在他思忖间,火枪手突然站定,不再前进,宣抚使知道,自己不迎出去是不会消除他们的疑虑,心中下了点狠心,对着身边的亲信低声说道,“看见跟小头人并排的那个人了吗?”
那名亲信点点头,说道,“看见了。”
“只要我一下令,立刻把他们乱枪打死,听见了吗?”
那名亲信咽了口唾沫,忍不住说道,“可在他身边的小头人怎么办?”
宣抚使脸色一沉,那名亲信顿时不敢再做声。
紧接着,又是那名土司兵骑马跑来,喊道,“宣抚使大人,你反悔了么,怎么还不出来迎接将军和新任的宣抚使大人。”
听到那句“新任的宣抚使大人”,他心中就是一阵怒火,只是强忍住,满脸堆笑的说道,“马上,马上,只是看到如此雄壮的军队,一时看呆了过去,如今方知自己是何等的孤陋寡闻,竟然妄图同将军对抗。”
说完,城门也是吱呀一声打开,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大队大队的亲信跟着他一起,向前迎了出来,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死士,每一个都对他忠心无比,而且他早已许下诺言,只要事成之后,保他们的家人从此生活无忧。
孙七和小头人看见他出城相迎,同样下马带着人走了过去,跟在他们后面是大堆的南甸各个山头的寨主,他们都是这场誓言的见证人。
两支队伍很快就相遇到一起,就在双方即将接触的一刹那,宣抚使突然向人群之中缩去,大声喊道,“给我杀了这些叛徒。”
话音刚落,他就在几名亲信的掩护下,朝着城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