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化工大唐TXT下载化工大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化工大唐全文阅读

作者:殷扬     化工大唐txt下载     化工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牛刀小试(二)

    陈晚荣懂礼数之人,哪会失礼,忙道:“爹,你说什么呢?什么吩不吩咐,多不好听。我一个人忙不过来,要请您们帮下忙。”

    陈王氏率先夸赞起来:“老头子,你听晚荣说得多客气,哪象你要人帮个忙吼得个山响,好象欠你似的。以后,多向晚荣学学,学点礼行。”

    陈老实给当众揭露丑事,脸上有点烫,狡辩道:“生女象母,生儿象父,晚荣那么懂礼数,还不是我这做爹教的。”

    他领功还真不脸红,陈王氏捂着嘴笑个不住,指着陈老实:“老头子,你脸皮真厚!”

    陈晚荣和陈再荣也是相顾莞尔,不过他们都是机灵人,并没有加入揭露陈老实坏毛病的行列中,陈晚荣适时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我去找个桶。”

    “桶?有,我刚做了一个新桶,就是给你准备的。”陈老实想到自己准备的木桶一来就派上用场,很是高兴,眉梢儿飞扬,欢喜不禁。

    “我去搬。”陈老实的话还没有说完,陈再荣早就象一阵风般跑走了,一句话说完人早就进屋了。等他出来的时候,左手里多了一个崭新的木桶。

    这木桶很大,和李清泉泡皮的木桶大小差不多,有四五十斤,陈再荣抓住桶沿,象抓四两棉花般,轻轻松松就拎了过来。陈晚荣见识过他舞弄陌刀,知道他力气绝大,也不以为奇。

    把桶一放,陈再荣脸不红,气不喘,好象根本就没这回事似的,问道:“哥,还要些什么?你说,我去搬。”

    “要水,要石灰。”陈晚荣的话才说到一半,陈再荣说声“看我的”,早就跑得老远了。

    “晚荣,这桶好用么?”陈老实紧紧的盯着陈晚荣,好象等待老师批改作业的学生似的,一脸的期盼,期盼得到陈晚荣的肯定。

    陈晚荣小小的满足他的虚荣心:“好用。不过,不要用。这是新桶,可以卖钱,用一个旧桶就行了。”

    要是在以往,陈晚荣这提议陈老实肯定是大加赞成,今天却不成了,陈老实摇头反对:“晚荣,不要心疼一个桶,值不了几个钱。用坏了,还有爹呢,爹给你做。”胸膛一挺,大包大揽了。

    陈王氏又现了陈晚荣节俭的美好品德,笑得特别开心:“晚荣,你一下子为家里赚了五贯钱,这桶才百把文,你就放心用。坏了,叫你爹给你做。家里别的不多,就木料多。”

    陈老实夫妇如此热心配合,与其说是在帮陈晚荣赚钱,还不如说是在承认陈晚荣做的事。对他们的盛情,陈晚荣不好再拒绝,道:“谢谢爹娘费心了。”

    “谢甚谢呢,一点手头活儿。”陈老实很是享受陈晚荣的道谢之词。

    “来了!”随着一声欢呼声,只见陈再荣双臂伸直成一条直线,两只手里各有一只装满水的木桶,好象少林和尚练功一般飞奔而来。两只装满水的木桶,差不多有百十斤,他跟没事似的,跑起来就象风中的落叶,只有一点轻微的响声,要不注意还听不出来,陈晚荣再次惊叹他功夫了得。

    “再荣,你有伤,不要提这么多。”陈晚荣对这个有力气、会武艺、机灵过人、为人热心的弟弟很是关心。

    陈再荣把水往木桶里倒,笑道:“哥,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一回事,更重的伤我都受过。哥,还要吗?”

    陈晚荣朝桶里一瞧,略一估算,道:“再有两桶就差不多了。”

    “我再去。”陈再荣拎着水桶飞奔而去。

    “我去搬石灰。”陈老实自告奋勇,步了陈再荣的后尘,进屋去了。

    “我去拿纯碱。”陈王氏也没有落下。

    老夫妇昨天见识过陈晚荣做火碱,知道石灰和纯碱是必备之物,先后离去。他们虽是好意,但陈晚荣不会做人到劳累父母、清闲自己的失败程度,忙跟了上去。

    等陈晚荣来到屋里,陈老实已经把装石灰的麻包抱了起来,陈王氏正要去拿纯碱,陈晚荣抢先一步拿起:“娘,我来。”

    “晚荣,我来还不一样么?你看看,分派一下就成,其他的事儿我们来。”陈王氏对陈晚荣不让她劳累的孝心很是享受,一脸的笑容。

    对她的好心陈晚荣很是感动,笑道:“娘,有事儿子上,哪能劳动您呢。”

    陈王氏对陈晚荣的用心很是赞赏,伸手帮陈晚荣把衣领抻抻,什么话也没有说,别过头去擦了擦眼泪。如此懂得礼数,有孝心的儿子,哪个做娘的会不感动呢?

    来到外面的灶边,只见陈再荣站在桶边看着桶里,两只空水桶放在身边,问道:“哥,够么?”

    陈晚荣略一打量:“够了。接下来该是制石灰水。石灰块头太大,要砸成小块放进桶里。”

    生石灰是块状,一块好几斤,大的不下十斤之重,要是就这样放进去,一是容易造成局部温度过高,沸水四溅。因为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熟石灰会放出大量的热能,可以煮熟鸡蛋。石灰水的碱性不弱,要是溅在人身上,会灼伤皮肤,不够安全。

    二是反应时间过长,很费功夫。砸成小块,均匀的放进去,可使温度均匀,不至于局部温度过高,更能缩短时间。

    “我去拿斧头。”陈再荣很是兴奋的一蹦老远,风也似的去了。等他回转,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斧头,正是陈老实用来做木活的斧头。

    要不是陈老实有一手木活,不时接些活儿,赚点钱补贴家用,这个赤贫这家会过得更加艰辛。这把斧头是陈老实的宝贝,命根子,为家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乍见陈再荣居然把自己的斧头拿来,陈老实不由得倒抽凉气,出丝丝的响声,本想阻止陈再荣使用,转念一想就算斧头给砍坏了,也不过几十文,和五贯钱比起来没法比,忍住了不说话。

    用斧头做这事不是不可以,是另有讲究,陈晚荣还没有来得及提醒,陈再荣已经风风火火的举起斧头砸了下去。砰的一声响,一块碗大的石灰碎成拳头大小。

    陈再荣机灵人,哪会笨到用刃口去砍的程度,而是用扁平一端去砸,把斧头当锤用了,这就是斧头砸石灰的妙用。陈晚荣对他敏捷的反应很是赞赏,陈老实一颗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暗中松口气。

    砸了差不多十五斤,陈晚荣这才叫停。十斤火碱,用质量守衡定律进行理论计算,差不多有十斤石灰就够了。实际生产中,石灰的消耗量肯定要比这大很多,一是石灰有可能没有烧过心;二是石灰不可是百分百的纯度,会含有杂质;三是有损耗,考虑这些因素,十五斤石灰足够了。

    陈晚荣捡起一块石灰小心的放进木桶里。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熟石灰是一个剧烈的化学反应,很快释放出大量的热能。石灰才浸入水里,只听嗤嗤的响声响起,细小的水花儿四溅,散落在水面上,迸出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

    陈老实、陈王氏、陈再荣也没闲着,学陈晚荣的样捡起石灰小心的放进水里。等到十五斤石灰放进水里,木桶已经变成了一个蒸笼,白气上腾,水花四溅,木桶周边的地上变湿了。

    “退开。”陈晚荣怕伤着人,忙提醒。

    温度升高,水汽上腾,难闻的石灰味飘散,让人作呕,不用陈晚荣提醒,陈老实他们忙捏着鼻子跑开了。

    望着冒着白气的木桶,陈老实很是迷惑的道:“晚荣,这是咋回事呢?昨天看你做很简单的,今天怎么这么复杂了呢?”

    昨天做那点火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试验,做试验很简单,摇摇试管,一会儿的功夫,可要生产就复杂得多了,更加复杂的还在后面.

第十六章 牛刀小试(三)

    过了一阵子,桶里不再溅出水花,白色的水汽也消散了,陈晚荣知道时机差不多了,快步走了过去。来到桶边,朝木桶里一瞧,小半桶水一下子少了许多,这是水参加了化学反应之故,还没等陈晚荣说话,机灵的陈再荣已经拎着水桶跑走了,边跑边道:“哥,还要加水,我去拎。”

    水少了,已经过饱和了,熟石灰不能再溶解,沉积在桶底,厚厚一层,加水是当前第一件要事。陈再荣虽没有化学常识,不知道溶解度的含义,但日常生活积累的经验还是有的,一看就知道需要加水。

    陈晚荣找了一根木棍,到井边用水略为清洗一番,回到桶边,陈再荣已经把水加好了,陈晚荣挽起袖子,准备搅拌,加快溶解度。

    “哥,我来。”陈再荣手一伸,夺过木棍,在桶里搅起来。

    这次,不需要陈晚荣提醒,完全按照配制试剂的要求搅拌,棍子慢慢搅动,水缓缓流淌。

    陈老实不知道化学操作的讲究,催起来:“再荣,你力气都使到哪里去了?搅快点呀,你这么搅等你搅好,天都黑了。”

    “爹,不能快,快了不合要求。哥,是这样吧?”陈再荣笑呵呵的解释起来:“爹,补粪坑配石灰,你那搅法不对。水溅出来,把你的腿给烧了,你忘了么?这样搅,就不会出事。”

    他说的是一次陈老实配石灰补粪坑的事,陈老实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水的流过快,一个不好溅了出来。他虽然退得快,还是溅在他腿上,烧伤了一大片。

    一提起这事,陈老实脸上有点挂不住,嘴硬起来:“谁给你说我不晓得?”

    陈王氏卟嗤一声笑出来,白了陈老实一眼:“老头子,你这张嘴甚时间才煮得烂?”

    陈老实聪明的选择了沉默,不再回应。

    陈晚荣看着桶里,示意陈再荣停下:“好了。”陈再荣这才把木棍在桶沿上轻轻敲几下,把木棍放到一边。

    石灰石不可能是百分百的纯度,含有大量杂质,这会影响石灰的含量。经过化学反应,生石灰已经变成了熟石灰,这些杂质却没有参加反应,漂浮在水里,搅拌之后浑浊如泥浆,连桶底都看不见。

    水里长石头的事情陈再荣早就听说过了,好奇得紧,再也按捺不住,拿起纯碱:“哥,我这就加进去,看水里长石头。”

    一个平常的化学反应,在古人眼里千奇百怪,奇妙纷繁,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他这般急切实属正常。要是炼丹家的话,会把化学反应称为道术仙法,四处吹嘘,忽悠老百姓。

    陈晚荣忙拦住:“再荣,现在不能加。你要是现在加了,你就看不见水里长石头了。”不容陈再荣问,先行说出来,以释其疑。

    没想到陈晚荣的好心是白费了,陈再荣一脸的紧张:“哥,这是为何呢?不会是你把仙法忘了?”

    炼丹家称为道术仙法的神奇物事其实就是化学反应,陈晚荣以此来解窘的,没想到居然给陈再荣拿来说事,还一脸的焦急,笑道:“我怎么会忘呢?桶里这么浑浊,长出石头来你也看不见。”

    “哥,那怎么办?”陈再荣急得眼睛睁得老大。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解决起来一点不费力,陈晚荣瞅着木桶:“等会就是了,等到桶里澄清再说。先把纯碱处理一下,把大块的碾碎。”

    古代的纯碱是在盐湖中天然形成,古人采取的时候无法提纯,杂质比人工合成的要多些,有不少块状,要是不碾碎的话,一是不能充分反应,二是会耗费更多的时间。这相当于化工生产中的前期准备,破碎原料,很有必要。

    陈再荣比急于摘下成熟蜜桃的猴子还要焦急,一听这话忙把纯碱一放,飞也似的跑走了。陈王氏好奇的问道:“再荣,你去拿甚么?”

    “擀面杖!”陈再荣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陈老实眼睛放光,很是赞许:“这是个好主意,以前的纯碱不就是用擀面杖碾碎的么?这等主意,只有再荣才想是出来。”末了没忘了赞扬一下宝贝儿子。

    唐朝没有适用的粉碎设备,陈晚荣对唐朝的生活还不够熟悉,正在转念头要如何破碎纯碱,陈再荣已经想到了,这等反应能力的确是高人一等,让人不得不服。

    陈再荣回转时,手里不仅有擀面杖还有一块圆圆的木板。陈老实一瞧这木板,是他做木桶用的桶底,脸一板,很是不高兴:“再荣,你把桶底拿来做甚?快拿回去。”

    “爹,没有这东西怎么碾呢?爹,这东西我瞧着大小长短正合适。”陈再荣乐呵呵的把桶底扬扬。

    陈晚荣一瞧,陈再荣没说错,这桶底还真合适。不过,随便找个东西都合用,陈晚荣不愿让陈老实心疼:“再荣,不要用,我去找个。”

    陈老实在额头摸摸:“晚荣,不要找了,用就用吧。不就一点木料,一会功夫么?”

    言来还是有点舍不得,陈王氏忙附和:“用过之后洗洗就成了。老头子,你心疼甚呢?”

    “谁说我心疼了?用用用,现在就用。”陈老实给陈王氏一激,慷慨得很。

    陈再荣一心想看水里长石头的新奇事,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桶底往灶台上一放,抓起纯碱撒在上面,把擀面杖一横,从上面推过,块状的纯碱立时破碎成小块,有些小块已经面成了粉状。

    擀面杖在上面来回推动,不几个回合下来,一大把纯碱已经成了粉状。陈晚荣找个干净、干燥的木盆来,小心的把纯碱扫在木盆里。

    这事,陈再荣既觉新鲜,又觉好玩,兴趣大增,全给他包了。不住的抓起纯碱撒在桶底上,用擀面杖碾碎。

    练武的好处再次得到展现,经过他处理的纯碱细若面粉,就是用现代粉碎设备粉碎机处理出来也不过如此,陈晚荣再次为古人的力量与智慧折服。

    天然纯碱的纯度不会很高,有百分之十已经很了不起了,再把损耗考虑进去,做十斤火碱需要十好几斤,陈再荣处理了差不多十五斤,足够做用了这才作罢。

    处理纯碱花的时间不少,足足花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处理完。石灰溶液已经沉淀好了,桶底积了厚厚一层杂质。

    就在陈再荣和陈晚荣处理纯碱之际,陈老实两夫妇又去洗了一个旧木桶来,陈晚荣拿起瓢准备把石灰溶液舀到旧桶里,陈再荣闲不住的人,叫声“哥,我来”,夹手夺过瓢,把溶液舀到旧桶里。

    舀完溶液,接下来就该是加入纯碱,进行最后一步化学反应了。陈再荣一蹦过去,把装纯碱的木盆端过来放在桶沿上,右手抓起纯碱,眼睛睁得老大,准备观看“水里长石头”神奇的一幕。

    看着陈再荣那副急切的样子,陈晚荣不由得好笑。现代氯碱工业生产火碱是通过电解食盐水制备火碱,要是象陈晚荣这般用纯碱和石灰来生产火碱,会亏得没裤子穿,因为纯碱比火碱贵。

    在计划经济时代,有些碱厂就是用这方法来生产火碱,工人们的生活还挺优越,原因大家都知道就不说了。陈晚荣在唐朝用这种方法生产火碱,不仅不亏,反而大赚特赚,真是世事难料!

第十六章 牛刀小试(四)

    “加吧!”陈晚荣知道陈再荣好奇心特重,示意他动手。

    得到陈晚荣允许的陈再荣道声“我加了”,把手里的纯碱朝桶里一扔,卟的一声轻响,水花四溅。

    “你也不轻点。”陈老实略有不悦之色。

    陈王氏在陈再荣肩上轻抚道:“再荣,少使点劲,水溅得到处都是,小心溅到人身上。”

    陈晚荣不得不再次给陈再荣讲授要点,抓起一把纯碱,均匀的撒在桶里:“要这么撒,要撒匀了。不要用力,撒下去就成。”

    “有石头了,有石头了!水里真的长石头了!真是奇妙!”陈再荣惊奇的指着桶里些许的碳酸钙沉淀,眼睛瞪得象铜铃,和陈老实昨天初见此景的表情一模一样。

    熟石灰和纯碱生的化学反应度非常快,瞬间完成,化学上称作瞬间反应,微溶于水的碳酸钙瞬间出现在水里,由于溶解度很低漂浮在水中。陈再荣却叫得山响,好象贪玩的孩子突然拥有心爱的玩具一般兴奋。

    “小声点,耳朵都给你震聋了。”陈老实数落一句,开始摆老师傅的谱了:“不奇妙还能叫法术么?把纯碱变成不相干的石头,这就是法术的妙用!晚荣,是吧?”看着陈晚荣,急切的期待陈晚荣肯定。

    石灰石的主要成份是碳酸钙,煅烧后的生石灰是氧化钙。生石灰和水反应生成熟石灰氢氧化钙,熟石灰再和纯碱生化学反应生成火碱和碳酸钙,又回到起点了。水里长石头这说法其实也没错。

    陈老实抄袭陈晚荣的说法来摆谱,装大师傅,让人忍俊不禁,陈晚荣满足他的愿意:“爹,是这样。”

    “老头子,你充愣大尾巴蛆,这谁不晓得?我也晓得。”陈王氏白了一眼熏熏然欲醉的陈老实。

    陈老实脸上有点挂不住:“又没和你说。”挪了几步,离陈王氏远点。

    陈再荣的领悟力很好,一点就透,马上就悟到了了诀窍:“哥,我明白了!这和做面糊糊差不多,做面糊糊得把面粉撒匀了,要不然会出现疙瘩。”抓起一把纯碱,均匀的撒在桶里,虽只实习过一次,却象老师傅一般老到熟练。

    农村做面糊糊很考技术,会做的一碗面糊糊做出来没有疙瘩,很好吃。但是,不会做的人,没有把面粉撒均匀就会出现疙瘩,一口咬下去往往是卟的一声响,一团面粉出现在眼前,好象下雪一样。

    这比喻生动形象,特别适合庄稼人理解,陈老实埋怨起来:“晚荣,你不早说,这么简单的事情。”抓起一把纯碱,撸撸袖子,撒在桶里,仿佛在做面糊糊似的。

    脖子伸得老长,眼睛瞪得老大,袖子撸得老高,左手叉在腰上,陈老实这副模样还真象个大师傅。瞧得陈晚荣暗中好笑,拿起棍子在桶里搅动,没有搅拌设备,只能使用人力这种“全自动化”方式了。

    陈王氏看着陈老实那模样,不由得直撇嘴,啧啧连声,很是不屑。

    陈晚荣负责搅拌,陈老实和陈再荣负责撒纯碱,陈王氏负责参观,碳酸钙沉淀越来越多,桶里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昨天做个试验,花的时间不多,只一会儿功夫就完成了。今天是实打实的生产,做产品,其间的差距很大。如此浑浊的溶液昨天就没有出现过,陈老实惊疑的吸着凉气:“晚荣,这是咋回事呢?昨天没这么多石头呢?晚荣,你的法术越来越厉害了。”话说得很客气,一脸的仰慕之色,好象信徒遇到神仙一般。

    都是同一个化学反应,区别只在于量多量少,陈老实居然如此赞扬,陈晚荣怕他误解,忙澄清:“爹,都一样。昨天做得少,今天做得多,差别就在这里,这就好比一小碗粥和一大锅粥的区别一样。”

    “粥?”陈老实若有所思的在桶上拍拍,看着陈王氏,眼里闪过一丝忧色。陈王氏瞪了他一眼,微微摇头,好象在传递什么信息。

    “娘,你们把米桶拿来了?”陈再荣很是吃惊的看着木桶:“我觉得这桶很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爹一拍我就想起来了。娘,是不是没米了?”

    陈老实脸色一黯,还没有说话陈王氏接过话头:“再荣,你胡说甚呢?晚荣要桶,我们把米装在袋子里,把桶腾出来救急。”

    陈老实虽会木活,一年到头做的桶不少,可自己家里的桶除了一个米桶以外再也没有了。“编凉席,睡光床;卖盐的,喝淡汤”,这就是赤贫之家的生活写照。

    陈再荣不信,问道:“娘,您没骗人?”

    陈晚荣知道不管他的猜测是真是假,现在都不能承认,要是真没米了,他一个担心就不去读书了,笑道:“再荣,你别乱猜,家里怎会没米呢?我整天在家,有没有米我还不清楚。”为了让他相信,声调提高了许多,说得斩钉截铁,任谁都会相信。

    陈再荣哦了一声,不再说话。陈老实和陈王氏对望一眼,暗中松口气。陈晚荣看在眼里,心想陈再荣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得找个机会去证实一下。

    为了不带入熟石灰,纯碱要过量。纯碱过量没什么大的害处,还是可以用来处理皮,要是熟石灰过量了,就会出事,陈晚荣估计差不多了,叫陈再荣停手。搅动一阵,这才把棍子在桶沿上敲敲,放到一边去。

    分离技术陈晚荣知道得不少,只是目前条件没有设备,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静置。不去搅动溶液,过一阵子碳酸钙沉淀就会沉到桶底去,到那时就可以把火碱溶液舀到锅里进行加热。

    “晚荣,是不是该弄锅了?”陈老实搓着手,征求陈晚荣的意见。

    的确是该准备锅了,陈晚荣点头:“是呀,爹。”

    “家里没有多余的锅,只能用做饭的锅了,用那口大的。”陈王氏也来征求陈晚荣的意见:“晚荣,你说好么?”

    这是个赤贫之家,家里没有多余的锅,就是要买也没那财力,只能用做饭的锅将就一下了,陈晚荣也没有二话:“行。”

    陈再荣抢着干活:“我去洗锅。”

    陈王氏拉住他:“我洗过了,晚荣看看合不合用。昨天瞧你洗木桶洗了那么久,肯定要得干净,我洗了一阵子,怕是不合晚荣的意,晚荣,你去瞧瞧。”

    她心真细,什么事都想到头里去了,把准备工作做得很到位,陈晚荣心里一阵温暖,道谢:“谢谢娘!”

    “谢甚谢呢?就一点手上活儿。”陈王氏笑呵呵的,欢喜得连脸上的皱纹都不见了。

    来到灶间一瞧,那口三尺大锅给清洗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很是清爽,陈晚荣不由得赞道:“娘,您洗得真干净,挺合用。”

    “我怕洗不干净,加了些纯碱。”陈王氏得到陈晚荣的肯定,很是放心。

    陈再荣抓住锅沿一用力,就把一口锅端了起来,一个黑窟窿出现在灶台上。陈再荣飞也似的赶去屋外,陈晚荣三人一个劲的在后面追也是追不上。等到陈晚荣三人到了地头,陈再荣已经把锅放到灶洞上,安置好了。

    陈王氏拽着陈老实要去抱柴禾,陈再荣抢着道:“娘,您们歇着,我去。”也不等陈王氏表态,蹦出老远了。望着他的背影,陈王氏很是幸福:“这孩子!”

    等到陈再荣回转,手里多了一大捆柴禾,往灶前一放,回身站到桶边望着桶里。

    过了这一阵子,桶里的溶液已经明显分层了,上层已经清澄了,下层还是浑浊。陈王氏和陈老实围过来看着桶里,好象心急的馋猫盯着鱼儿似的,恨不马上就静置好。

    小半个时辰后,碳酸钙沉淀沉到桶底,好象河中泥沙一般堆叠着,陈晚荣说声:“好了。”

    陈再荣等的就是这句话,抓起瓢舀起上层澄清的溶液倒在锅里。陈王氏忙着升火。等到陈再荣舀完,陈王氏把火也升起来了,呼呼的火焰声从灶洞里传出来。

    “怎么还没有呢?”陈再荣心急的望着锅里,一脸迷惑的问道。

第十七章 课外作业(上)

    “才放下去,哪会有呢?得等会儿,你也太心急了。”陈老实双手抱在胸前,睁大眼睛盯着锅里,略带教训口吻数落陈再荣。他却忘了他昨天也是如此一般心急。

    “哥,这得多少时间呢?”陈再荣摸着额头,很是心急的问,眼睛盯着锅里,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

    现代社会的浓缩技术很多,单就实行减压,降低水的沸点,加快水的蒸度一样就足以让效率提高很多。现在没这条件,只得使用最原始的“煮海为盐”式的蒸方法,耗费的时间很多,陈晚荣略一估算:“最少要一个时辰。”

    “那么长?”陈再荣一脸的失望,左手拽住剑柄:“那我一边磨剑,一边看着。”他是好剑之人,拥有一把好剑还没有开锋,始终念叨着。要不是生产火碱这事太过新奇的话,说不定早就扔下其他的事不管,去磨剑了。

    一边磨剑,一边等待结果,两不担误,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

    陈再荣是那种说了就要行动的人,主意一定撂下一句“我去拿磨刀石”,大步流星似的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陈王氏微笑不已:“这孩子,咋这么心急呢?”

    “说了就动,一向是再荣的美德,这有甚不好呢?”陈老实没忘了维护宝贝儿子。

    陈再荣的行动实在是够快,陈老实他们才说了两句话他就回转了,左手端着一个木盆,右手拿着一块闪着光亮的青色磨刀石,长约一尺,宽约两寸,厚约一寸。

    把磨刀石往地上一放,盆子放在左手边,右手抓住剑柄,拔剑出鞘,只听呛的一声清响,长剑已经出鞘,在日光下闪闪光。

    “这么亮?比以前那把亮多了?”陈老实乍见三尺青锋,吃了一惊。

    陈王氏很懂陈再荣的心思:“这是好剑,要不好再荣会急着磨出来么?”

    陈晚荣把磨刀石拿起一瞧,质地坚硬光滑,用手一摸有一种柔和质感,是很好的磨刀石。

    一把剑能不能挥出威力,不仅仅在于要有好的铸造水平,还在于要有高水平的维护保养。在现代社会,设备的维护手段很多,平常一点就是加油、定期维护了。昂贵的设备还需要建立专门的维护基地,需要恒温、干燥,诸如此类的条件非常多。

    在古代,不可能有这么多的维护手段,对于剑的维护主要在于好的磨刀石。因而,磨刀石不仅仅是给剑开锋,也是保证宝剑锋利无匹的重要条件,凡爱剑者必备上等磨刀石。

    陈再荣酷爱宝剑,家里如此之穷,却拥有如此上等磨刀石一点也不惊奇。

    “真是一块好磨刀石。”陈晚荣瞅着磨刀石打量起来。

    陈再荣很是欢喜:“这是张师傅送我的。我听说,军器监的磨刀石比这个更好,更大。大的有几十斤,上百斤重呢。”

    又是张德铭,他对陈再荣太够意思了,不仅赠剑,连维护宝剑的磨刀石都在赠送,这份情谊让人感动。

    “我们大唐的军队行军打仗,都得带上这样的磨刀石呢。”一提起兵器,陈再荣的话匣子就象开匣的水龙头一般,一不可收:“每次上阵之前,兵士们都要把刀磨锋利。”

    唐朝军队之所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不仅仅在于唐朝军队拥有当时世界上最为先进的装备,还在于他们的准备工作很出色,连上阵之前磨刀,把武器调整到最佳状态都列入了条列。准备得如此充分,唐军不打胜仗谁能打胜仗?

    陈晚荣对唐军这支战功卓著的军队又多了几分敬意,问道:“这要怎么磨?”对磨剑,陈晚荣还没见过,真有几分好奇。

    “是这样的。”陈再荣接过磨刀石,在地上放好放平整。身子微蹲,不丁不八的站着,左手从盆里浇些水在磨刀石上,右手握住剑柄,左手按在剑尖上,缓缓推动剑身,在磨刀石上来回移动。

    “这磨剑很有讲究,不能一味使蛮力,力道得匀着使。”陈再荣一边磨剑,一边解释磨剑的诀窍。

    陈晚荣没磨过剑,只磨过菜刀,水平不怎么样,没有小区专门磨刀的张磨刀师磨出来的刀好用。这个张磨刀师磨刀有一手,他磨出来的刀很好用,非常锋利。说磨刀是一门学问,陈晚荣打从心里赞同。

    陈再荣对“砥砺出青锋”这门学问知之甚多,娓娓道来,运力、出锋、砥砺一一说来,让陈晚荣耳目一新,万未想到磨剑竟有如此之多的讲究,那个张磨刀师和陈再荣知道的比起来就是小巫和大巫的区别,差得太远了。

    家里的菜刀是陈再荣磨的,很好使,陈老实和陈王氏就没有听他讲述过这门学问,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也是知道这学问不小。宝贝儿子如此能奈,陈老实欢喜得脸上泛光,不住摸烫的脸:“再荣,这都谁教你的?这么多学问呢。”

    “一些是我在书上看的,一些是我自个琢磨的。”陈再荣一边磨剑,一边回答:“大凡铸剑大师都是很好的砥砺好手,干将莫邪千古流芳,锋利无匹,我在想干将莫邪这两位大师不仅仅是铸剑高手,也是磨剑的好手,要不然干将莫邪不可能如此锋利。”

    干将莫邪之锋利流传千古,人们一提起干将莫邪就称颂二人是了不起的铸剑大师,很少有人象陈再荣这般赞扬他们是砥砺高手,他能想到这点,实是难能可贵。

    陈晚荣也没有想到这点,听了陈再荣的话大加赞赏:“你这话说得很有道理,一个大师所知道的学问何其广博,渊渊若海,不可穷尽,干邪莫邪不仅仅是铸剑的高手,还是砥砺好手,我想他们更是很有造诣的炼钢大师。”

    “对呀,哥,我也是这样想的。”陈再荣大声附和。

    对陈再荣这种善于思考的学习态度,陈晚荣是十二分欣赏,勉励他:“再荣,你学习能动脑子,这很好。学而不思则迂,思而不学则怠,你从书中学到磨剑的诀窃,再自个琢磨,就有现在的学问,这很好,以后一定要保持下去。”

    “哥,你别老说好听的。”陈再荣谦逊一句,很是赞同陈晚荣的话:“学而不思则迂,思而不学则怠,哥,你说得真好,我们学馆就是这么教我们的。不仅要我们多读书,还要我们多想,多去学馆以外实践。”

    听了这话,陈晚荣感叹无已!科学制度起于隋,成于唐,但是在唐朝科举制度是朝廷选拔人才的很好途径,唐朝那些名垂千古的名臣,大多数来自科举取士。

    这种良好结果和唐朝的优秀学风有很大关系,唐朝的士子不仅仅会说圣人之言,还能开动脑筋去思考,到社会上去实践,并不迂腐,这和我们现在提倡的学风有异曲同工之妙,哪象明清时期的读书人,皓穷经只能做“八股文”。

    这种良好的学风使得唐朝具有高度达的科技,能干的官员,这也许是唐朝能够成为中国历史上最为强盛的王朝之一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晚荣异常兴奋的想,唐朝如此良好的学风,开明的社会,对各行各业无不容纳,对科技更是重视,自己在唐朝大张旗鼓的搞化工一定大有前途。

    兴奋之中的陈晚荣向锅里一瞧,锅里水汽上腾,沸水翻滚,水已经少了许多,再过一阵子就可以得到火碱了。

    陈再荣右手握剑,把剑竖于面前,打量着青光闪闪的剑身,左手拇指在剑锋上轻轻一刮,一脸的兴奋:“沾手,好剑!哥,你瞧,这花纹磨出来更加美观了,好看多了。”

    大马士革刀上的花纹不是用来观赏的,另有妙用,可以增加威力。刃口上的花纹经过磨砺之后呈锯齿状,当然这要在显微镜下才能看出来,这就使得刀的威力大了不少。

    我见过的一些刀剑匕,都有花纹,这应该是大马士革刀对世界刀具业做出的贡献,我一直在想南北朝时期就传入中国的镔铁,也就是大马士革钢,一定会引起我们祖先的兴趣,我们的祖先一定会吸收其长处,再炼制出上等好钢。

    因而,花纹已经不是大马士革钢所独有。

    极度兴奋的陈再荣也不等陈晚荣有所反应,把手中擦剑的布片抛在空中,手腕一抖,一道明亮的剑光闪过,手中长剑直向布片砍去。

    陈再荣本想试试宝剑的锋利程度,看能不能把飘在空中的布片剖开,然而并没有达到目的,布片贴在剑身上,并没有分成两片。

    手一抄,抓起布片,展开一瞧,布片上只有一些细小的口子,陈再荣很是懊恼:“这剑也太……连布片都不能剖开。”

    陈晚荣明白他是听张德铭说叶天衡手里有一把能够轻松剖开丝巾的宝刀,才如此相试。一试之下,剑的锋利程度还差得远,他能不懊恼吗?安慰他道:“再荣,一把好剑打造起来很是费时,你这剑用时不多,能有如此锋芒已经很不错了。铸得三尺锋,仗剑向苍穹,只要你有这等气慨,宝剑的锋利倒在其次。”

    “铸得三尺锋,仗剑向苍穹!好大的气魄!”陈再荣脱口赞道。

    这话的气势不凡,陈老实两夫妇也是点头赞许。陈老实转着眼珠点评:“大话,这是说大话。大话说到这样,让人听着就提劲!”

    “爹,您怎么说话的?这叫气势!写诗做文章就要这种气魄!”陈再荣维护起陈晚荣,突然在大腿上一拍:“哥,你会做诗?哥,你帮我对个对子,行么?”

    为了勉励陈再荣,陈晚荣才说出这样有气势的话,没想到陈再荣居然要自己帮忙对对子。要是整点唐诗宋词,凭自己的记忆还能对付过去,对对子不在行了。陈再荣才思敏捷之人,能难住他的对子必然是妙句,陈晚荣不由得好奇心起,问道:“什么对子?

第十七章 课外作业(中)

    陈晚荣精明自信,想法新奇,尤其是在化工方面的所言所行让人想不到,称得上匪夷所思,让人不得不服气。众所周知,陈晚荣没有读过一天书,目不识丁,陈再荣居然要他帮忙对对子,这在陈老实想来无异于对牛弹琴,根本就不可能,嘴一张就要说“你找他还不如找我”。他这话没有说出来,给陈王氏打断了。

    陈王氏也不相信陈晚荣会对对子,她的心思比陈老实细密,怕陈老实说得太直,闹出尴尬事,让陈晚荣难堪,在陈老实背上掐了一下,抢过话头:“再荣,你是个聪明人儿,你自个儿琢磨。自个儿琢磨的,才是你自己的。”

    这话表面上是在鼓励陈再荣自己思考,其实是在打消陈再荣求助于陈晚荣的念头,只不过方式巧妙罢了。经她一提醒,陈老实也转过弯来了,忙附和起来:“是呀,再荣。磨剑这么高的学问你都能自个琢磨出来,对对子也不会有问题。”

    心中暗自庆幸,幸好陈王氏见机得快,提醒了自己,要不然自己说得太直,有损陈晚荣脸面那不好,现在的陈晚荣在家里的地位一跃千丈,无论如何也得给他留几分面子。

    于二老的心思陈晚荣心如明镜,一向直来直去的陈老实居然也给自己留脸面了,还真有点想不到。陈晚荣自然不会让二老露馅,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再荣,娘说得很对,这学问呐得自个琢磨。只要你肯想,就没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你多想想就知道了。”

    陈再荣摸着额头,眉头拧在一起:“哥,你说的有道理,这做学问是得自个想,可是这对子我已经想了一天,一点头绪也没有。哥,你这么能干,说不定真能对出来呢?哥,你试试好么?”

    爱动脑筋的人都知道一条规律,经过长久思考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越是想早点知道答案,不会放过一切机会。陈再荣思考了一天都没有结果,明知陈晚荣没有读过书,但对他的精明抱有希望,才向他求助。

    陈再荣领悟力强,才思敏捷,一般的问题不可能难得住他,难住他一天的对子不会太多,陈晚荣消散的好奇心又起,问道:“行,我试试。”

    陈老实夫妇的苦心白费了,陈晚荣已经答应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静观其变了。

    “哥,这个上联特有意思,很有学问。”陈再荣还没有说对子,先来一通夸奖之词,然后才进入正题:“世事洞明皆学问。哥,你说这对子好不好?”

    “世事洞明皆学问!”陈晚荣略一品味,双手互击,赞不绝口:“再荣,这对子岂止是好,是很好,妙得紧呀。出这对子的人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学问家。”

    这话说到陈再荣心里去了,他对这人的才学人品很是佩服,声调都提高了许多:“可不是么!这位吴先生的人品、才学皆是一流,让人叹服!”

    两人并没有对下联,却在称道人,陈老实这个老农很是迷糊,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解:“晚荣,你们吹得这么好,真有这么好么?”

    陈王氏也不明白对子所蕴含的诲人之意,很是赞成陈老实的说话,静听不言。

    陈晚荣还没有说话,陈再荣就接过话头解释起来:“世事洞明皆学问,这话说得真好,实在是好!爹,您想想,万事万物皆有其理,洞明其理,不正是一门大学问吗?别的不说,就说我们的衣食住行,哪样不是有学问?菜里不加盐,长期吃淡菜,会长白,这是不是学问?长时期不吃肉,不沾腥荤,四肢不勤,人就没有力气,这不也是学问吗?”

    这都是日常生活中的事儿,陈老实早就知道,对他这说法不太赞同:“再荣,这事谁不晓得?这也是学问,你这书不是白读了?”

    “爹,话不是那么说。”陈再荣耐着性子给陈老实解释,指着锅里翻滚的沸水:“爹,您瞧,这里面有火碱,以前您知道可以这么造火碱吗?纯碱,石灰是很平常的东西,平常得我们都不注意了,哥正是用这两样我们瞧不上眼的东西造出了火碱,卖了大钱。爹,您说这是不是学问呢?”

    陈老实若有所悟,摸着额头:“听起来有些道理。”

    “岂止是有些道理,是很有道理。”陈王氏明白过来了,接着陈再荣的话往下说:“老头子,你想想晚荣这两天的作为,做火碱、配鞣剂,不都是用最平常的东西么?经过晚荣这么一做,就能卖到大钱,你能想得到么?”

    陈再荣一口说出结论:“所以,世间万物皆有其理,万事万物都有学问。学问不仅仅存在于圣贤书里,就是我们生活中也有学问,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军国大事,排兵布阵,治国平天下,都有学问呐。吴先生这句‘世事洞明皆学明’圣人之言论也!”

    一个对子,陈再荣居然联想到这么多东西,还给他说得在情在理,让人不得不服,陈晚荣于他灵活的头脑、敏捷的才思、丰富的想象力赞赏不已。

    “学问不仅仅在于圣贤书里”,这话说得真好,那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读书人真该扪心自问了!唐朝虽是以孔孟儒家学说为尊,并没有把圣贤之言当作至高无上的教条,这在中国古代实是了不起。陈晚荣心想尊重圣贤之言,而不尽信圣贤之言,这或许是唐朝读书人能够创新的一个重要原因。

    陈晚荣虽然和这位吴先生没有见面,已经从他的对子里见识到他的人品、才学,对这位吴先生的好感大增,很感兴趣,问道:“这位吴先生姓甚名谁?”

    “吴先生单名一个兢字,官拜右拾遗内供奉,有史才,修国史。”陈再荣给陈晚荣介绍吴兢:“吴先生和我们县馆黄先生是国子监同窗好友,到我们学馆来探望黄先生,顺道给我们出了这对子。吴先生说了,谁要是对出来,三月三上巳节踏青的吃穿住用他全包了。”

    盛唐气象千古流传,陈晚荣于唐朝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于唐朝的名人知道得更多,魏征、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李靖、徐茂公、尉迟恭、秦琼、郭子仪、李光弼、李白、杜甫这些唐朝文人名相名将的故事耳熟能详,就是不知道吴兢为何许人,隐约记得好象听人说起过,可于他的事迹却不清楚。

    陈晚荣没有读过历史巨著《贞观政要》,自然是不知道吴兢被誉为史学界泰斗,他写的《贞观政要》影响深远,曾经一度给日本奉为教科书。想不起吴兢是何许人,也就不去想了,笑道:“再荣,你能倾听吴先生这样的大学问家讲学,是你的福气。”

    “可不是嘛。可他出的对子也太难了,我想了一天也对不出。”陈再荣很是懊丧。

    陈晚荣略一沉思,道:“其实这也不难,世事是学问,人情何尝不是呢?李清泉李老爷子为人小气,把人分为三六九等,不同的人上不同的茶,这固然惹人笑话,但这何尝不是丰富多彩的人情呢?”

    陈再荣是他伶俐人,一得陈晚荣提醒,顿有所悟,转着眼珠道:“世故人情,妙!哥,你真行!”

    陈老实有点难以置信,问道:“再荣,你哥没读过书,他说的话有道理,可你得自个琢磨。”对陈晚荣能对对子还是不太相信,这才婉转提醒陈再荣。

    “没读过书又能怎样?哥还不是对得很工整。”陈再荣先是赞扬陈晚荣,继而沉思着说:“哥,学问要如何对呢?”

    陈晚荣提醒他道:“象李清泉这样的人,虽然小气点,为人诟病,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个性鲜明,多姿多彩,这就好一篇上佳文章,血肉丰满。你明白么?”

    陈再荣转着眼珠想了想,重重一下拍在大腿上,出啪的一声响,兴奋得提高了声调:“哥,我想到了。世故对人情,学问可对文章,这下联就是:人情练达即文章。哥,你说这样对行么?”

    “妙妙妙!千古妙对也!”陈晚荣击掌赞好。

    陈老实夫妇万万想不到陈再荣竟然在陈晚荣的提点下对出一副如此绝妙的下联,惊疑之极,眼睛瞪得老大,要不是起伏的胸口证明他们是活人的话,肯定会把他们当作两尊表情丰富的雕像。

    (按:西晋时期已经出了讲究合律的对句,这应该是对子的起源。经过南北朝对子有了进一步的展,在唐朝文人之间已经逐渐开始流行了。真正把对子和春节联系在一起的是五代时期的后蜀主孟昶,他写的对联是“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这应该是中国历史上有史可查的第一副春联。对子和诗有很大的关系,唐诗盛极一时,不会没有文人对出对联,对子起源于五代的说法值得商榷。)

第十七章 课外作业(下)

    把陈老实夫妇的反应看在眼里,陈晚荣不由得莞尔,要是他们知道自己读过的书比起陈再荣多得多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如此震惊了。这也难怪,一个没上过学,目不识丁的人居然能有这般见识,指点陈再荣这样聪明的人对对子,换一个人也会如陈老实夫妇一般惊讶。

    “晚荣,你还会对对子?甚时间学的?”陈王氏率先清醒过来。震惊过甚,让她嗓子干,声音尖了许多,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温和,听起来有点刺耳。

    “娘,我随便提几句,这都是再荣聪明,自个想到了。”陈晚荣决定用谦逊打马虎眼。

    古人把对联句看成一门学问,而我们现代人是作为玩乐说着玩的,图一乐。比如“男生,女生,穷书生,生生不息;初恋,热恋,婚外恋,恋恋不舍”,“风在刮,雨在下,我在等你回电话;为你生,为你死,为你守候一辈子”,这种搞笑的对联陈晚荣也参与了不少。虽不能登大雅之,至少还能煅炼智力,乐上一乐,再加上他的学识广博,在社会上生活上了这些年,于人情世故见得多了,一听陈再荣说起也就想出来了。

    反观陈再荣,才十六岁,涉世未深,于人情世故所知不多,要对出这样的对子的确是太难了些。不过,他聪明过人,陈晚荣一提点他就想到了,陈晚荣这话也不无道理,陈老实干咳一声,数落起陈王氏:“你咋说话的呢?晚荣没读过书就不能对对子么?没吃过猪肉,就没见过猪跑?”

    陈王氏白了他一眼:“你晓得,你对出一个给我看。”

    “你上天,我入地,我对上了。”陈老实想也没有想,脱口而出。

    这纯粹就是扯淡,不过逗得陈王氏忍俊不禁,卟哧一声笑出来,在陈老实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陈晚荣告试陈再荣:“再荣,吴先生出这上联,是要告诉你学问无处不在,事事留心,你的学问就会长进。”

    “嗯!哥,我明白。”陈再荣猛点头,很是兴奋。想了想,这才道:“哥,你会做数术题么?吴先生还给我们出了一道数术题,我也没有想出来。”很是期待的看着陈晚荣。

    原本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向陈晚荣求助,没想到在陈晚荣的提点下真的对出来了,陈再荣不由得很是兴奋,决定再向陈晚荣求助。

    象吴兢这样的大学问家,学识渊博,涉略极广,他会数术很正常,陈晚荣一点也不惊奇。这个吴兢虽然素未谋面,但陈晚荣于他的人品风采极为推崇,他出的题自然是要一窥究竟了,问道:“什么题?”

    一闻此言,陈再荣不由得欢喜不禁:“哥,这是算僧人的数术题。巍峨古寺在山中,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恰巧用尽不差争。三人共餐一碗饭,四人共喝一碗汤。请问先生能算者,山中寺内几多僧?”

    我们祖先的文学功底深厚,出道数术题和作诗一样,韵角格律全用上了,读起来朗朗上口,仿佛在读唐诗,听起来悦耳,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吴先生胸怀宽广呀!”陈晚荣对吴兢赞不绝口。

    陈再荣年十六,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初中生,而且他还是学诗书的,并不是专攻数术,这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文科生。这道题是一元一次方程式,对于一个初中文科生来说作为思考题非常合适。

    在这种情况下难住别人是一件很露脸的事儿,以吴兢的学识就是比这难十倍的题他也能出,但他并没有出更难的题目来显示自己的才气,而是出一道适合的题目,于他这份胸襟陈晚荣很是佩服。

    陈再荣为吴兢倾倒,虽不明白陈晚荣何以赞扬吴兢,还是打心里面赞同陈晚荣的话:“谁说不是呢?”

    陈晚荣开始解题了:“这些僧人三人吃一碗饭,四人喝一汤,那么每个僧人用多少只碗呢?”陈晚荣已经算出答案了,为了煅炼陈再荣的思维能力,陈晚荣并没有一口报出来。

    陈再荣转了一阵眼珠,这才迟疑着道:“三一加上四一,就是十二之七。哥,有这样的碗吗?”三一就是我们现代的三分之一,四一就是四分之一,十二之七就是十二分之七,古人没有几分之几的说法。

    在他的想象中,吃饭只能是一个人用一个碗,哪有用十二分之七只碗的道理,这正是这道题的关键,陈晚荣给他解释道:“你不要当成生活中的事,这道题目要的是一个比例。”

    这个弯一转过来,其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陈再荣兴奋的抓起一根柴禾,在地上写了一个“某”字,再在某字前面写上十二之七。下面一步就是把某字放在左边,把三百六十四和七之十二放在右边,略一计算,在地上写出“六百二十四”。

    我们的祖先解题也用未知数,但不是我们熟知的xyZ,而是用某,某某,某某某,陈再荣这个某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用的未知数x。

    答案正是六百二十四,陈再荣很是兴奋,看着地上的字,不住拍脑门,很是懊悔:“哥,原来是这么算的。我一直以为哪有三一只碗,四一只碗,所以没有想到。”(按:这道思考题我在小学时也没有算出来,原因和陈再荣一样,没有转过这个弯,和生活联系在一起,没想到这只是一个比例。不仅我没有解出来,我们班没有一个人解出来,我很清楚的记得当数学老师解完题,教室里出一片惊讶声,小女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嘴巴。)

    “晚荣,你还会解数术题?老头子,晚荣越来越能干了。”一向稳重的陈王氏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持重,一碰陈老实,忙不迭的夸陈晚荣。

    “能干,真能干,很能干!”陈老实不住搓手,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朴实的语言透着无尽的欢喜。把陈晚荣瞧瞧,再把陈再荣看看,长子精明能干,次子聪明伶俐,两个儿子站在一起,就是无尽的希望,无论哪个做父亲的当此之情都会笑得没有皱纹。

    陈再荣喜滋滋的说:“哥,每年三月三我们学馆都要带我们去渭水踏青,到时吟诗作赋,联句唱和,好不热闹。前几次,都是家里给我钱,今年我不用花家里的钱,得由吴先生掏钱。”

    他高兴的并不是为家里省了钱,而是得到吴兢这样的大学问家青睐。能得吴兢这样的大学问家青睐,是无上荣光的事儿,换作谁都会兴奋莫铭。

    唐朝的都城是长安,而长安就在渭水之滨,每到春天游人士子都要云集渭水踏春游玩,这和我们现在的春游差不多。

    吴兢学识渊博,人品极好,不卖弄学识,给学子们出的题目适中,这让陈晚荣打从心里佩服。不过,陈晚荣又有点好奇,想试一试他的数学功底究竟有多深,想了想道:“再荣,我也有一道题目,念给吴先生知晓,要他解。”

    能难住吴兢这样的大学问家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任谁都会乐此不疲,陈再荣虽无要吴兢出丑的不良心思,让他伤脑筋也是快慰生平之事,忙出主意道:“哥,一定要出难点,不难就别出了,难不住吴先生的。”

    这话很有道理,陈晚荣立时改了主意,决心出一道很难的题目,略一转念头立时有了主意:“我这道题是关于栽树的:有二十棵树,每行四棵,要怎样栽才能有最多的行数?要请吴先生画出图。”

    “哥,这不难吧?”陈再荣不知道这是一道享誉全球的数学题,几百年来难倒了无数的数学家,还以为这是一道非常简单的题目。

    这道题乍看之下没什么大不了,细想之下才明白其中有多难,就连大数学家高斯也给难住了,陈晚荣也不多加解释:“你说给吴先生知道就行,吴先生会明白的。”吴兢不一定能解得出这道题,但以他的眼光和学识,能看出这道题目有多难,对这点陈晚荣深信不疑。

    “哥,我记住了。”陈再荣点头应承。

    陈老实惊喜的叫声响起:“快看,锅里有火碱了。”

    陈晚荣忙扭头一瞧,锅里的水已经快没了,不少火碱结晶出现在锅里。望着白色的结晶,陈再荣兴奋得差点跳起来,指着锅里,欢喜无限的叫道:“真的,真的呢,水里真的有火碱!”他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水里出火碱,要不兴奋都不行。

    陈晚荣忙把灶里的柴禾退了,用文火慢慢蒸,过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这才蒸完毕。等火碱冷却之后,用油纸包了,扎紧,防止回潮,这才大功告成。

    望着一大包火碱,陈老实欢喜无限,看着包裹不住搓手,好象那是白花花的银子似的。陈再荣兴犹未尽,也不去上学了,不住在包裹上抚摸。

    等到**冷却之后,天已经黑了,一家人这才拥到灶间去做饭。就连一向不进灶间的陈老实也去帮着打下手,抱柴禾,升火这事他全包了。陈晚荣切菜,烧菜,样样在行,把个陈王氏乐得合不拢嘴,看着陈晚荣呵呵直笑,仿佛年轻了十岁。

第十八章 无米之炊

    第二天,陈晚荣起了个绝早,因为陈再荣今天上学馆,他这个做兄长的不得不早起为之送行。昨天陈晚荣又是造火碱,又是对联句,解数术题,喜事惊奇事一大串,闹了个阖家欢,陈再荣心里一高兴决定昨天不去学馆了,今儿赶个早就是了。

    陈晚荣满以为自己起得够早的了,一到屋只见陈老实夫妇正围在火炉边,烘得脸蛋红扑扑的,陈再荣端着一个碗,正在喝粥吃馒头,出唏溜唏溜的声响,自己反倒是起得最晚的一个了。

    “晚荣,你起来啦。”陈老实夫妇同声问出来。

    “爹,娘,您们起得好早。”陈晚荣打着呵欠过来。

    陈再荣一边喝粥,一边打招呼:“哥,你也不多睡会,天还没亮呢。”陈再荣要想不误了功课,只有趁黑赶路了。

    “再荣,你今天上学,哥哪能不送你呢。”陈晚荣揉着眼睛,打量着陈老实。

    昨天晚上,陈晚荣主厨,使用现代烹饪方法烧制的菜肴异常鲜美,陈老实差点把舌头吞进肚里不说,还喝了好几碗酒,醉得晕乎乎这才哼着小调欢天喜地去就寝。以陈晚荣想来,他这种醉酒程度,不睡到日上三竿是起不来的,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起得还早,只不过宿醉未醒,睡眼迷离,还有些晕头。

    “哥,不就上个学嘛,用不着送。”陈再荣推脱一句,心里着实高兴。陈晚荣这么能干的兄长起个绝早,为自己送行,换作谁都会高兴莫铭。

    陈老实宿醉未醒,头晕乎乎的,以手捂脸:“快给晚荣洗脸水。”

    “还要你说。”陈王氏已经把一盆冒着热气的洗脸水递给陈晚荣:“晚荣,洗个脸就好了。”洗脸能提振人的精气神,洗了脸,睡眼也就会消失,人就会清醒过来,她说的就是这意思。

    “谢谢娘!”陈晚荣接过盆子,出屋去洗脸。洗完脸,人也清醒过来,精神头上来,不由得挺挺胸。

    等陈晚荣回到屋里,陈再荣已经吃好了,把碗一放,把被褥往背上一背,把撂着补丁的麻布书包挎在肩头,最后拿起剑挂在腰间,左右一晃荡,仔细瞧瞧腰间的剑,左手不由自主搭在剑柄上,美滋滋的,喜得嘴都合不拢了:“爹,娘,哥,我走了。”

    “等会。叫你娘给你钱。”陈老实强忍着头晕,站起身,怜爱无限的打量着爱子。

    陈王氏从怀里取出一百文钱递向陈再荣:“再荣,这是一百文,按照往常给你的。娘心里高兴,和你爹商量过了,再给你二十文。这些年,苦了你这孩子,多给你二十文,好好花花,不用省着。”

    陈再荣的例钱是一百文,就从来没有多二十文的事,这都是拜陈晚荣所赐,让家里看到了希望,特的破例多给二十文。

    节约是陈再荣的美好品德,这钱他不一定会花,但是这着实让人高兴,陈再荣笑呵呵的道:“娘,这怎么好呢?”双手伸得老长接过来。

    这一幕看在陈晚荣眼里,想起自己读中学那年月,每个礼拜父母给自己两块零花钱,自己得掰着指头花销。偶尔,父母会多给五角或者一块钱,都会让人兴奋老长时间。这钱,不一定会花,但着实让人高兴,没有哪个穷人家的孩子会不高兴。

    感同身受,仿佛是自己在父母手里接钱一样,陈晚荣倍儿温暖,笑道:“再荣,把钱还给娘,我给你。给,这是三百文,你拿着花。”从怀里取出三百文钱递向陈再荣。

    “三百文?”陈老实,陈王氏,还有陈再荣吃了一惊,惊奇的叫了出来。

    三百文钱,那是陈再荣以前一个月的花销,在赤贫之家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由不得他们不吃惊。

    “三百文也不算多,要是有你看中的书,你就买下来。你爱读书,以前你没有钱买书,今后你不用再去书摊赖皮,看便宜书。”陈晚荣想起自己生平第一次买的连环画。

    一喜欢上这本连环画,就很是舍不得,一有空就去柜台前瞅着,瞅得服务员都不好意思,特的借给自己看了十分钟。不看不知道,一看就离不了,可自己又没钱买,只能徒自揪心。还好,伯父知道了,给了自己两角钱买下来,这本连环画价值一角九分,不算贵。可是,这事让小气的伯母知道了,拿白眼足足瞪了自己一个月。

    陈再荣爱动脑筋,喜读书,苦于家里没钱买书,只能在书摊上去打“赖皮官司”了,看点便宜书。这种感受,陈晚荣是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陈再荣是聪明人,明白陈晚荣的意思,是要他留心一下兵书,要是有看中的兵书就买下来好好学习,学些韬略,为将来从军打下基础。想明此节的陈再荣欢喜不禁,把手里的钱塞回陈王氏手里:“娘,哥给我钱,我先用哥的钱,家里的钱我以后再花销。”也不由陈王氏说话,从陈晚荣手里接过钱,眼里闪着泪花,很是激动。

    他之所以激动,不是因为他十天可以花一个月的钱,而是这钱蕴含着的意义。以前的陈晚荣不是没给他零花钱,而是很少,一般就那么三五文钱意思一下而已,一下子给三百文的事从来没有过。

    更别说陈晚荣在暗示他多学些兵法韬略,这是在支持他从军。从军是陈再荣是现在最想做的事,还有比这更让他激动的事情吗?

    都是一家人,钱多钱少都不是问题。这钱的意义对于这个赤贫之家来说也是意义非凡,对陈老实来说养家的负担以后不再是自己一个人扛了,还有精明的长子分担,持家数十年的他深知这担子有多重,明晓这意义有多么的重大,激动得不住抹眼睛,哽咽着道:“晚荣,你给再荣这么多钱,也不怕把他惯坏了。”

    “爹,您放心,再荣明事理,该花的他才会花,不该花的他一文钱也不会花。”陈晚荣深信陈再荣的为人和品德。

    对这话陈王氏很是赞同,忙附和道:“老头子,你别担心,再荣这孩子我还不了解么?再荣,听你哥的,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不要花。”

    陈晚荣给钱这事不仅陈老实激动,就是陈王氏也是欢喜无已,对真情流露的陈老实也不再斥责数落,而是温言安慰。

    “娘,我记住了。”陈再荣使劲点头。

    陈老实虽是不舍,还是明事理,催促起来:“再荣,时候不早了,你快走。路上不要担搁,直接去学。”

    “爹,娘,我走了。您们做事慢点,别累着了。”陈再荣挥手作别:“哥,你说的栽树题目,我想过了挺有意思,你能不能给我讲讲?”

    陈老实和陈王氏没明白他的用意,还以为他求知若渴,连这点时间都不放过,欢喜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一齐夸赞起来:“这孩子,真好学!”

    陈晚荣知道他是有话要和自己说,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装作一副欢喜样:,顺着二老的话夸赞起来:“再荣,你能这样好学,哥为你高兴。你想知道,哥就说给你听。我们走着说,不担误你时间了。”

    如此一来,就不会露出马脚了,陈老实夫妇欢喜得紧,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送出大老远这才回去。临别之际特的叮咛一句:“晚荣,你要好好给再荣说哦。”

    陈晚荣没口子的应承,等到不见陈老实夫妇的人影了,这才问道:“再荣,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原本一脸兴奋的陈再荣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眼里噙着泪水,把陈再荣给他的三百文钱塞在陈晚荣手里:“哥,家里没米了,这钱你拿着买些米回来。”

    昨天陈老实无意中敲米桶,陈晚荣就在怀疑,当时为了安慰陈再荣才硬说有米,没想到还是给陈再荣知道了,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没米了?”

    陈再荣捏着酸的鼻子:“哥,昨天晚上我等爹娘睡了,去看过了。我们家就那么几条口袋,除了半袋稻种,什么也没有。哥,我知道你是怕我不去上学才瞒着我,你们是为了我好。哥,这钱你拿着,买些米回来,好么?”

    他还真有心计,这等事要是换个缺心眼的人,肯定早就嚷出来了,他却装作没事一般,笑得象个开心果似的,真是难为他了!

    能有这么一个懂事的弟弟,真是幸运,陈晚荣把钱塞回陈再荣手里,安慰他道:“再荣,你的好心哥明白,你能为家里操心哥为你自豪。这事你不用担心,还有哥呢,由哥来处理。”

    陈再荣很有孝心,这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哥,你才一贯钱,昨天花了不少,今天给了我三百文,剩下的也不多了。”

    这想法着实让人感动,陈晚荣笑着好言相劝:“再荣,你有这份心,哥很为你高兴。这事就交给哥了,哥的本事你还不信么?”

    对陈晚荣的本事陈再荣打从心里佩服,沉吟了一下这才道:“那拜托哥了。”

    “什么拜托不拜托,这事我知道了,你去上学吧。”陈晚荣挥手催他快走。陈再荣应一声,高高兴兴的去了。

    直到不见陈再荣的身影,陈晚荣这才回去。回到屋里,陈晚荣问道:“娘,没米了吧?”

    陈王氏不想让陈晚荣担心,愣了愣这才一脸的笑容:“晚荣,哪会呢?家里还有几十斤米呢,够吃一阵子。”

    陈老实明白老伴的用意,帮着谎:“晚荣,去年的谷子打得多,够吃半年的。”

    “昨晚上,我趁你们睡着了去找过了,没有米,只有稻种。”要是实话实说这是陈再荣查探的结果,那么二老会很担心,陈晚荣只好把陈再荣做的事安在自己身上了。

    善意的欺骗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方式!

    如此说来,事实俱在了,陈老实夫妇只得认帐了,陈老实忙大包大揽:“晚荣,你别担心,这事有爹呢,爹来想办法。”

    “爹,我把火碱钱支了,买些米回来。”陈晚荣早就打好主意了。

    如此解决也不错,陈王氏问道:“晚荣,你打算甚时间送火碱呢?”

    言外之意是要陈晚荣早点送火碱去,早点买米回来,然而陈晚荣却说出一句让他们想不到的话:“我要等到吃完午饭,下午去。”

    家里在等米下锅了,这事越早处理越好,他却不急,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这究竟闹的什么玄虚?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一)

    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不可能事事如意,样样遂心,总有那么一些事情不能让人满意,困境、逆境、险境是精彩人生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若你不幸处于困境的时候,可以害怕,可以忧虑,就是不能慌神,一慌神就没了主意,会失去走出困境的机会。

    陈晚荣深明此理,家里虽然揭不开锅了,但是他并没有慌,反倒是心念一转,立时有了主意。要是真的按照陈王氏希望的那样做,现在就把火碱送去,把钱支了买些米回来,家里的事情是解决了,却会留下后患,这无异于在告诉李清泉我们遇到困难了。要是给他逮到机会,象压桶价一样压价,这以后的买卖还怎么做呢?

    当然,陈晚荣交货的时候可以找籍口,不过李清泉对陈老实一家的根根底底了若指掌,难保他不会猜到。要真是这样的话,买卖还没有正式开做,就先失一手,很不明智。

    以陈晚荣打算,和李清泉的买卖不是一次性的,而是长期的,无论如何不能向他示弱,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处于困境。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要在李清泉面泉表现得底气十足,有事也要装作没事,这就是做买卖的诀窍。

    无形中陈晚荣已经取得了支配家庭的地位,陈老实率先附和:“晚荣,你说咋做就咋做,下午去就下午去。”

    陈王氏虽然忧心一口饭,但对陈晚荣的决定还是很支持,想也没想就道:“晚荣,娘听你的。”

    能得到二老的理解和支持,让陈晚荣大为放心,安慰他们:“爹,娘,我和李老板约好了,今天下午去拿废水,顺道把火碱送给他。约好了时间,就得守信,按时去。”

    陈老实穷归穷,做人还有挺有操守,有原则,一听这话立即赞成:“晚荣,你能这么想,爹就放心了,很放心。这叫守信!说了甚么时间去就甚么时间去!”

    陈王氏也没落下,白了陈老实一眼,略为数落起来:“老头子,就你晓得守信,晚荣就不晓得?娘估摸着,剩下的饭菜还能凑合一顿,晚荣,你不用着急。”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上午陈晚荣帮陈老实打下手做木活。到了饷午,陈晚荣把昨天剩下的鱼、肉、排骨和剩饭倒在一起,煮了一大锅。这种大杂烩本就别有韵味,再加上陈晚荣善于烹饪,味儿就更长了,这哪里是剩饭剩菜,就是山珍海味也没有如此悠长的滋味,陈老实差点把舌头吞进肚里了。

    吃完饭,陈晚荣把火碱放在背篓里,背在背上,作别二老,去送火碱了。

    陈王氏也如陈老实一般,吃得异常开心,把家里没有一粒米这等焦虑事也给忘了,欢天喜地的送陈晚荣。陈老实就更不用说了,一天剔牙,一边打着嗝儿,送走了陈晚荣这才摸着滚圆的肚子:“我吃撑了。”

    “饭撑傻瓜蛋,你吃饱了不晓得丢碗,活该!”陈王氏有点不屑,扔下一句狠话,进屋去了。

    “你还不是跟我一个样!”陈老实叨咕一句,回到屋里干活去了,屋里传出砰砰的声响。

    原本揪人心的事儿,在陈晚荣的巧妙处理下陈老实夫妇不犯愁了,好象根本就没这回事似的,陈老实心里特别高兴,砍木头的声音又响亮又密集,好象在放鞭炮。

    官道繁盛如昔,车来人往,川流不息向长安涌去,其繁忙程度就是比起现代高公路一点也不逊色。陈晚荣心想这折射出长安惊人的吸纳能力,也证明了长安的繁华名不虚传,得找个机会去长安见识一番。

    长安的大名对于任何一个中国人来说是如雷贯耳,具有不可推拒的吸引力,离长安不到一百里路程,要是不去长安见识一番,还真有点“不到黄河非好汉”的意思,白穿越一回了。

    一边转着念头,一边加快脚步,赶去罗家甸。今天是交货日期,是自己来到唐朝赚钱的日子,虽然不算多,毕竟是完成第一笔交易,陈晚荣心里也挺高兴,这路得走异常轻快,好象踩着风火轮似的,没多久就到了张德铭的铁匠铺,和昨天一样,铁将军把门,大门紧锁。

    陈晚荣虽是急于知道他们师徒研究的结果,当此之情也只得暂抑好奇心,穿过镇子直去李清泉的皮革作坊。

    远远看见一队载着皮革的马车从作坊里出来,上了官道,朝长安方向飞驰而去。李清泉站在大门口,冲车队不停挥手。

    正在挥手的李清泉看见大步而来的陈晚荣,原本平淡的脸上一下子泛起了笑容,挺着个肚腩快步迎了上来,亲切的笑声远远的传来:“晚荣,你才来啊!你也不早点,我都看了你好几次了。”话语中不乏埋怨。

    陈晚荣很懂礼节,快步迎上去,堆了一脸的笑容,比起李清泉的笑容一点不差,微喘着气道:“让李老爷子久等了,实在是罪过。这火碱做起来很麻烦,费时费力,为了给你赶工,我才睡了两个时辰。要不是看在您的金面上,我才不受这罪呢,不拖他个三五天不给送呢。”

    昨天阖家欢,一家人兴致高昂,闹到大半夜这才就寝。今天是陈再荣上学的日子,陈晚荣天没亮就起来送陈再荣上学,睡了差不多就两个时辰,这话半真半假,却给他说得振振有词,仿佛真的是为李清泉赶工似的。

    “生意场上无真话”,做买卖不能实话实说,陈晚荣深明生意场上的诀窍,不管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一定要说漂亮了,让人听着舒服。

    李清泉一下子激动起来,忙拉着陈晚荣打量起:“真是难为你了,晚荣。我是想早点拿到火碱,可身子也重要,不能太亏自己了,得多歇息。”

    他是久在生意场上打滚的人,很会表演,这激动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晚荣是机灵人,不会笨到不予配合,让李清泉唱独角戏的程度,一脸的感激之色:“谢谢老爷子关心,我记下了。”

    “这就对了嘛!”李清泉一副欣慰模样,拉着陈晚荣的手道:“晚荣,瞧你这么辛苦,我是感同身受。走,去过了称,我把余钱付给你。”

    急着过称,主要是怕陈晚荣缺斤少两坑他,却给他找了一个漂亮的借口,好象他是很爽快的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似的。

    要想买卖做得长久,帐目得算清楚,陈晚荣对他的提议没有异议,应一声,任由李清泉拉着,却工房里过了称。

    一过称,有十一斤多,除掉包装用的油纸,多出至少一斤,李清泉暗中松口气。陈晚荣笑道:“老爷子,这是我们第一次做买卖,这多出来的就当是添头,送给您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晚荣,你做这火碱这么辛苦,我得给你钱。”李清泉嘴上推辞,早就笑得眼睛只剩一条小缝了。

    陈晚荣知道他喜欢占便宜,索性让他占得正大光明,笑道:“老爷子请宽心,这火碱也不是白送给您。李老爷子把废水给我,我总得有所回报。有句话说的‘来而不往非礼也’,老爷子真心给我废水,我能不送点给老爷子您吗?我家里的情况老爷子清楚,能入老爷了法眼的就这点火碱了,请老爷子笑纳。”

    多出来的总不可能拿回去,作为添头给李清泉是做生意的一种手腕。陈晚荣能说会道,这话说得非常漂亮。

    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真诚可言,不过这并不妨碍陈晚荣说漂亮话。这话让人听着就舒服,很对李清泉那种既想占便宜还不想给人说的心理,心里一高兴,拉着陈晚荣的手,声音也提高了许多:“晚荣,走,给你看一样东西,一件宝贝!”不由分说,拉着陈晚荣就走。

    陈晚荣一边跟着李清泉走,一边想李清泉喜欢占便宜,好东西更是珍若性命,轻易不肯示人,他居然把宝贝给自己看,他脖子上哪根筋搭错界了,让他转了性子?这究竟是什么宝贝呢?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二)

    李清泉拉着陈晚荣直去他的屋子,一进屋子陈晚荣想起第一次进这房间闻到的茶味,鼻子不由自主的**几下,却没有那沁人心脾的茶香,桌子上只有两把细瓷茶壶,而不是上次见到的三把。

    “晚荣,你坐,你坐。”李清泉挪过一张椅子,热情的招呼陈晚荣就坐。

    陈晚荣道声谢坐了下来,李清泉拿起一个茶杯,从茶壶里倒出一点茶水在杯里,摇晃几下把杯子涮洗一番,倒在一个空碗里。这才提起茶壶满满斟了一杯茶,很有礼节的双手递过来:“晚荣,你走了半天路,也渴了,喝杯茶润润喉。”

    这半天路走下来,陈晚荣还真有点渴,站起身,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来,道声谢,呷了一口,有滋有味,不是粗茶,应该是李清泉给寻常主顾喝的茶。陈晚荣想起第一次进屋喝茶的情景,不由得有点好笑,这次居然一来就给上好茶,略过了“茶”的阶段,直接进入“上茶”阶段,这待遇差别还真是大。

    就在陈晚荣转念头这当口,李清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半躺半靠着:“晚荣,今儿郑老爷子没来提货,这青城雪芽没有泡,还请你原谅。”

    不管他这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他是个很好面子的人,他能当面说出这话已经很不容易了,陈晚荣豁达之人,哪会计较一口茶的好坏,笑道:“老爷子言重了,我正口渴,能得老爷子给杯茶吃,已经很感激了。”

    李清泉呵呵一声畅笑,重新坐了下来,眨着眼睛,略为有点调皮:“晚荣,你猜猜我给你看的是甚么好东西?”

    陈晚荣精明能干,却不是能掐会算的神仙,没有未知先卜的本领,哪里猜得到,不过陈晚荣伶俐人一个,小小的给了李清泉一个马屁:“老爷子,你家大业大,宝贝不少,我哪里猜得着。老爷子,好东西得自个珍藏,若有不便,老爷子大可不必让我知晓。”

    古人曾告诫我们“看见水底的鱼是不祥之兆”,意思是说知道别人会让人忌惮,陈晚荣深明此理,这才推脱。一心打探别人秘辛,那是“狗仔”作为,陈晚荣虽是有点好奇,却不是那种没有修养的人。

    李清泉一口否陈晚荣的提议:“晚荣,你别担心,这东西你还非看不可。这东西可是和你有关呢。晚荣,再猜猜,看你能不能猜到。”

    陈晚荣转着念头,若有所悟,问道:“该不会是李老爷子用了我的鞣剂,做出皮革了?”

    “正是!”李清泉不再靠在椅子上,站直了,双手一拍,大声赞道:“晚荣,你见机得真快,我才提了个头你就想到了,了不得呀。这也说明晚荣对这鞣剂很有信心呐!”

    李清泉这里和自己有关的,除了这点别无其他,要猜到一点不难。陈晚荣谦逊一句:“老爷子过奖了。这鞣剂嘛,我还有几分信心。”这鞣革方法,经得起验证,陈晚荣哪会没有信心的道理。

    站起身,李清泉走到墙边一个箱子边,打开箱子取出两块巴掌大小的皮革,回到桌边,把两张皮革放到桌上,冲陈晚荣招手:“晚荣,你来看看。”

    他不说陈晚荣也要看个究竟,端着茶杯走到桌边,打量着两张皮革。

    李清泉瞅了一眼陈晚荣,颇有几分自得:“晚荣,你能分辨哪张是用你的鞣剂做的么?”在他的想象中,做革他是老师傅,几十年的经验,而陈晚荣虽然表现抢眼,让人侧目,但要和自己比还差一大截,最终还得由自己给出答案,不由得有几分轻视之心。

    陈晚荣想也没想,左手把右边的皮革朝李清泉身前一推:“老爷子,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这张。”

    李清泉并没有表意见,而是反问道:“晚荣,你没猜错?”

    “错不了!”陈晚荣信心十足,解释起来:“老爷子,我虽然没有摸过,不知道手感咋样,不过光看外表就能判别出来。我这张表面光滑,没有死皱,没有死褶,纹路清晰自然,富有美感,看着让人舒服。而这张光泽稍淡,表面上有些死皱,不太受看。”

    李清泉很是惊异,又惊又佩,右手在桌子上轻拍一下,赞叹起来:“晚荣,你真是厉害,没有做过皮革却有老师傅的眼光呐。眼光犀利呀,真是犀利!”

    他不知道现代社会的皮制品满大街都是,皮包、皮衣、皮裤、皮手套、皮鞋、皮夹子,哪里都能找到。现代社会的皮革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人造革,一是天然革,那些黑心的商家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把人造革说成是牛皮来骗人。

    要想不被人骗就得学会识别皮革的真假,陈晚荣这个化工学院的高材生要区别皮革的真假算得上“专业对口”,倍儿容易,对皮革的好坏真假早就烂熟于胸,闭着眼睛也能说他个五五六,见了这两张皮革,一眼就识别出来了。

    “老爷子过奖了。”陈晚荣谦逊一句,左手食指在左边皮上轻轻划过,再在右边皮上划过,指着李清泉跟前的皮革道:“这张柔和,摸起来很舒适。这张略显坚硬,有点摸糙木的感觉。老爷子,不知道我的看法可对?”

    “对对对!对极了!”李清泉一个劲的赞道:“晚荣,好处还不止这点呢。晚荣,你瞧好了。”拿起面前那张皮革,对折起来,末了放在桌子上狠狠拍几下,这才放开。他手一松,皮革马上弹了开来,慢慢恢复原状,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好象没有对折过似的。

    把另一张也对折了,在桌上拍几下松开,皮革弹了开来,慢慢回复原状,留了差不多十几二十度的角度,没能完全恢复原状不说,对折处还有一道淡淡的白印。

    “柔韧性极佳!”李清泉看着皮革下了结论。

    皮革的要求主要就是外观要精美,要有光泽,手感好,柔韧性佳,用陈晚荣鞣剂制出的皮革完全符合这些要求,品质更上一层楼。

    陈晚荣对李清泉说试用就试用的态度很是欣赏:“老爷子真是雷厉风行,说试就试,没二话。”

    李清泉呵呵一笑,摇手道:“晚荣,你别说好听的。给你说实话吧,起初我还真不信你能做出好皮革,我用了一张废羊皮一泡,没想到居然效果不错,这才放了些好皮下去。放得晚了,还没有好,明儿给你看。”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是老师傅,一试就知道陈晚荣这鞣剂效果奇佳,不用等待所有的皮革做好就知道结果。

    “行,到时还要麻烦老爷子。”陈晚荣微笑而言。

    李清泉坐下来,招手要陈晚荣坐下,这次并没有半躺半靠着,而是坐得直直的,眼睛瞅着陈晚荣:“晚荣,你这鞣剂得多少钱一斤?”

    生意上门了,陈晚荣欣慰不已,略一沉吟:“老爷子,要是别人要这价钱一定会更高,你要的话一百文钱一斤。”

    “一百文一斤?”李清泉吓得直缩嘴皮。

    鞣剂的消耗量很大,不象火碱一个月只需要十来斤就够了,而鞣剂一个月却是要消耗千多两千斤,一个月下来就要多出百多两百贯钱,这可是个大数目,李清泉想不惊讶都不成。

    顿了顿,李清泉侃价:“晚荣,能便宜点吗?十文钱一斤,怎么样?十文钱一斤,我要一百斤。”一百斤稀释之后,至少可以用十天了,一个月下来差不多三十贯钱,这成本还是能接受。

    陈晚荣想也没想就否决了:“老爷子,一百文一斤,不能少。”

    李清泉滋了一声,颇有几分气愤:“晚荣,你的鞣剂是好东西没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鞣剂了。只是,我猜你使用了明矾,明矾能值几个钱呢,你这不是坑我吗?”

    明矾和食盐调配的鞣剂,根据温度的不同比例也不同,就算李清泉知道使用了明矾也不怕他学到技术。陈晚荣并不担心此点,微微一笑:“老爷子,我听说过一副富有哲理的联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不论我用哪种原料,只要做出的东西好就是学问。老爷子,学问值钱呢。”唐朝没有专利一词,用学问一词便于李清泉理解。

    “世事洞明皆学问!”李清泉品评一句,很是惊异的打量着陈晚荣:“晚荣,你真有学问,这联句警世之言呐!”

    谦逊是陈晚荣的美德,哪能掠人之美,笑道:“老爷子,这是吴先生的诲人名句,我听再荣说的。”

    “哦!”李清泉哦一声,再次品评起来:“世事洞明皆学问!说得好啊,说得太好了!晚荣,你的鞣剂是好,做出的皮革也好,可鞋子穿在脚上,谁还有事没事盯着脚去看?好皮坏皮都一个样,能暖脚就成!晚荣,你开得太高了,我不要了。”

    这话很有道理,除了喜欢显摆的人以外,谁还会去注意别人脚上的鞋子呢?一百文这价钱实在是太高,过了李清泉的承受能力,这话说得很坚绝。

    依陈晚荣想来明矾法比起李清泉现在用的鞣剂好,只要东西好李清泉一定会买,没有把市场承受力计算在里面,听了这话不由得一愣,心想这该如何应对才能不使这笔买卖泡汤?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三)

    陈晚荣的念头转得非常快,一连转了几个念头,立时有了主意,把手里的茶杯一放,击掌大笑起来。这番笑而不言,着实让李清泉摸不到头脑,象个丈二金刚似的,直愣愣的看着陈晚荣,过了好一会儿这才不解的问道:“晚荣,这有甚好笑的呢?做买卖这事得看有没有钱赚,没有钱赚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做,你的东西虽好,可这是买卖,我不能赔钱来做嘛。”

    “做买卖是为了赚钱,李老爷子这话可圈可点呐!”陈晚荣略一赞扬,话锋一转,反问起来:“老爷子,您可知我为何笑?”

    李清泉仔细打量起陈晚荣,精明依旧,却颇有点不屑,好象有点瞧不起自己,不由得很是奇怪,自己明明是罗家甸的头面人物,他这个泥腿子居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也太小瞧人了。再一审视,陈晚荣这不屑并不是轻视他,而是嘲笑,一时间想不明白,只得问道:“敢问晚荣因何笑?”

    陈晚荣脸一整,肃然道:“我是在笑老爷子明明知道做买卖是为了赚钱,却有钱不赚,这不是很可惜吗?”

    对这话李清泉不以为然,嘴角微微一扯,颇有几分轻视,笑道:“晚荣,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只是,你要站到我的位子上来想想,一百文一斤的话,我一个月投入百多两百贯,所赚不过三二十贯钱,这太不划算了。这皮革是很好,不过顶多加一成价,还能咋样呢?”

    陈晚荣岔开话题,问道:“请问老爷子,长安什么最多?”

    “你问这做甚呢?”李清泉不明陈晚荣之意,不解的反问,转着眼珠想了想:“要说起来的话,长安的人最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肩摩肩,踵碰踵,就算喘口气,热气儿都会喷到小媳妇儿的脸上。”

    长安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个百万人口大都市,而唐朝更是长安的黄金时期,差不多有现在西安十个那么大,是君士坦丁堡的六倍,是稍后出现的巴格达六个多大,人是最多的,这话再正确也没有了。

    他没理解到陈晚荣的意思,听了他这答非所问的话陈晚荣不由得啼笑皆非,提醒他道:“老爷子说得没错,长安人是最多的。请问老爷子,长安什么样的人最多?”

    男人和女人相差不多,要说最正确的答案应该是男人稍多,李清泉本想如此回答,转念一想陈晚荣断不会无聊到这种程度来问长安的男女人数,摸着肚腩,沉吟道:“要说多的话,长安的官员最多,比起扬州、洛阳多得多。”

    扬州和洛阳是唐朝的大都市,非常繁华,人口也不少。长安是唐朝的都城,官员自然比哪个城市都多,这话虽然不够完善,已经接近陈晚荣的意思,再提醒他道:“老爷子此言极是,长安的官员比任何地方都多。在这之后,还有什么人多?”

    “富商!”李清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这才一拍大腿,脱口回答,继而奇怪的问道:“晚荣,你突然提到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做甚呢?”

    就算他不这样问,陈晚荣也把他往这方面引导,笑道:“老爷子,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做这些人的买卖。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他们有的是钱,只要有好东西,他一定会买。”

    “他们不爱钱,他们爱面子!他们可以大把大把的花钱来买面子。”李清泉点评这些人的德性,颇有点遗憾:“可是,我上哪里去找他们需要的东西呢?就算我的皮革再好,做一双靴子顶多值十来贯,这能赚多少?更不用说,我只是做皮的,不是做靴子的,大头给别人赚去了,我只是赚点零碎钱。”

    有钱人不在乎钱,在乎的是面子,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古今同理!

    陈晚荣再次提醒他道:“老爷子,你这话很有道理,你做皮的绝对没有做靴子的赚得多。可是,有一样东西既值钱,而且你现在的技术就用得上,你不用投入一文钱,却可以大把大把的赚钱呢。”

    “晚荣,是甚?你快说!”李清泉眼睛瞪得老大,猛的站起来,右手握成拳重重砸在桌子上,出砰的一声响,兴奋得眼睛眨红光:“晚荣,你是说制裘?”

    “正是!”陈晚荣非常肯定。

    裘衣其实是就把带毛的皮处理成皮革,当然上面的毛不能掉,而且要柔软舒适,完好无损,其技术上的要求比起制皮革就多了这么一点。但是,其价值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件好的狐裘价值上千两银子,一辈子不需要做得太多,做过三五件就可以吃用一辈子了。

    李清泉现有的条件完全可以用来制裘,有了陈晚荣的鞣剂,处理出来的皮料品质上佳,要是制成裘往长安一送,那些达官显贵,富商巨贾还不削尖了脑袋抢着买?集中在长安的有钱人甲于天下,这市场有多大,李清泉想想都头晕。

    制裘这事,李清泉以前不是没做过,技术上过不去,做不出上佳皮料。现在有了陈晚荣的鞣剂,做出来的皮料绝对是上上之品,“钱”途无量,李清泉兴奋不已,不住猛敲额头,一连敲了几下,出砰砰的声响,自我埋怨起来:“我这是做了甚呢?连这都没有想到?郑老爷子一直想做裘衣,只是没有好的皮料,这事才一直拖着。”

    略为抑止一下兴奋的心情,李清泉在桌子上轻拍一下,二话不说:“晚荣,一百文就一百文,我先要一百斤。”

    先前还是死活不肯要,现在却是抢着要,这变化还真够大的。

    陈晚荣的鞣剂效果奇佳,一百文虽然很贵,但绝对值这个数。用这鞣剂做出来的裘衣肯定会大卖,有多少销多少,李清泉无异于挖到一座金矿。做得好的话,他这一辈子的积蓄不过一两年就赚够了,他能不爽快吗?

    他要是知道陈晚荣还有一个更赚钱的主意没有说给他知晓,他肯定会气晕倒。陈晚荣第一个想到的法子,就是要李清泉做手袋。手袋在现代社会广受女人的喜爱,只要是个女人,无论美丑贫富,出门在外都要肩头挎一个,这东西要是在唐朝做出来的话,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呢?

    古代的女人随身携带东西的袋子叫香囊、荷包,体积太小,能装的东西太少,而手袋则不同了,型号各异,依各自的喜欢选用。女人私事比男人多,其用具也多,有了手袋会给女人提供非常大的方便。

    唐朝民间殷富,老百姓不缺钱,再加上唐朝女性的社会地位高,抛头露面的机会比起两宋明清时期多得多,说人手一个手袋太夸张,至少其市场空间会无限广阔。

    要真是这样的话,古代妇女出门就不必用一块布把东西包了,挎在肩上,或是挂在手臂上,好象走江湖的一样。而是把银钱、胭脂水粉,以及一些女人专用的私秘物品放在手袋里,会成为唐朝的一道风景线。

    更不用说女人的手袋之后,还有男人用的手提包,男女都有包用,古人的宝贝“百宝囊”只好作废了。

    陈晚荣之所以不把这个主意说给李清泉知道,是因为这前景比起制裘广阔得太多,说是王牌一点不过份,买卖还没有做稳,先把王牌打出来,这很不明智,是以陈晚荣才出主意要李清泉制裘而不是制皮包。

    才要一百斤,太对不起自己这个金点子了,陈晚荣微微一笑,准备抓住时机搞促销了。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四)

    “老爷子,您想想,您要做皮裘的话,您得先得给主顾们看皮料,所以您皮料越好,越是能引起主顾的兴趣。这鞣剂您最好不要用得太狠,一定要有上佳的效果,做出的皮料才会最好。”陈晚荣开始给李清泉描绘出一幅美好的画卷。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这样品一定要做得很好,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没想到这话居然从泥腿子出身的陈晚荣嘴里说出来,李清泉虽是知道他精明过人,却也不得不惊讶:“晚荣,你这话有道理。咦,晚荣,你没做过买卖,咋懂这些呢?”

    现代社会一旦开出新产品,就得做出样品给客户检测,甚至试用,获得客户认可。为了拉客户,供应商在做样品时不遗余力,把样品做得非常好,等到客户稳定之后就要耍手段了,品质必然有所下降。

    这就是生意场上的“甜枣酸梨”说法,意思是说先给上佳品质的产品稳住客户,一旦客户稳定了就会耍手段,有意识的在一定程度上降低品质。

    这种手法那些全球大公司没少用,在现代社会屡见不鲜。

    别的不说,就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琐事,比如卖皮鞋的,如果你要他摆在柜面上鞋的话,往往会找借口不给你,为什么呢?因为那是样品,做得比正式卖的产品好。

    这些生意上的手法陈晚荣熟之极矣,当然不能说给李清泉知晓,微微一笑继续描绘美好画卷:“老爷子,这道理其实也挺简单,没有银弹子打不下金凤凰,没有好的皮料,也拉不到主顾,是不?您送出去的皮料,不会一送一个准,有些主顾会因为各种原因不会与您做买卖,您这皮料要多准备些,送出去得越多,拉到的主顾就越多,您的买卖就越红火。”

    这是现代社会推销使用的一种办法,看看那些在街上散宣传单的人就知道了,海量放,最后成功的却不多。由不得李清泉不赞同,不住摸额头,赞扬起来:“晚荣,你有这等精明的头脑,要是来做买卖的话,肯定会成一方富商。”

    陈晚荣具有现代科技知识,对营销非常熟悉,他要经商的话大红大紫不敢说,至少不会差,只是受限一样,那就是家境赤贫,没有本金。“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本钱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开,要不然的话陈晚荣哪会把制裘这等金点子说给李清泉知道,那是为了卖出更多的鞣剂,赚取更多的本金,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谢老爷子夸奖。”陈晚荣谢一句,这才说出最重要的一句话:“老爷子,您算算,一百斤够用吗?要是不够用的话,到时再来买,有可能来不及。我这鞣剂做起来很麻烦,没有个三五天是做不出来的。我不说,老爷子也明白一个理:良机稍纵即逝,失则不再来。”

    这话半真半假,但“生意场上无真话”,这是做买卖的一种技巧,不能以道德标准来衡量。难得的是配鞣剂只需一会儿功夫,却给他说得煞有介事似的,好象真的会三五天才配得出来,由不得李清泉不信。

    李清泉在生意场上打滚一辈子,不会不明白机会意味着钱财,对这话深表赞同:“晚荣言之有理呀,言之有理呀!”沉吟了一会,这才道:“要不,我要两百斤,晚荣,你看可够?”

    要想小白兔跟得紧,就得胡萝卜香,陈晚荣描绘的是一幅美丽的蓝图,李清泉深晓其中的好处,不得不多要鞣剂。

    这明明是自己拿主意的事情,却因为陈晚荣说出的话深得李清泉之心,不知不觉中居然征求陈晚荣的意见了。

    两百斤浓缩液稀释之后差不多有两千来斤,够做出一大批样品了,送个百八十家不会有问题,李清泉的潜力暂时挖尽了,陈晚荣心满意足。当然陈晚荣是精明人,不会一口回答,而是略一沉吟,这才缓缓道:“老爷子,这事得您自个拿主意,我不便多言。我说够了,到时不够用的话,我岂不是误了老爷子?我要说不够,老爷子还以为我是想多卖东西呢。”

    最后这一句话特别漂亮,明明是想多卖鞣剂,却给陈晚荣一句话撇得干干净净,这就是说话的技巧。

    生意场上就需要这样的技巧!

    李清泉很想听听陈晚荣的意见,听了这话心里虽有些失望,但对陈晚荣不愿打探他的事务的品德很是赞赏,道:“晚荣,你多心了。行,这事就这么定了。晚荣,你能不能明天给我?要是不方便的话,先给我一部分也行,我先做着。”

    一下子配两百斤,功夫是花不了多少,只是这原料陈晚荣不敢保证一定能够采购齐全。要做两百斤鞣剂的话,需要五六十斤明矾,罗家甸虽是繁华,一下子要买齐这么多明矾还是有问题,能分批做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盐,根本不是问题,唐朝的盐不缺,只要你有钱要多少买多少。

    对这提议,陈晚荣没有理由拒绝,点头道:“那行,老爷子需要我做多少就做多少。”

    “晚荣,你明天给我送五十斤来,我先做着。剩下的,看你的情况办吧。”李清泉是那种贼精明的人,能把时限放宽到这种程度,已经非常难得了,这说明陈晚荣现在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更加高了。

    能做成这笔买卖,陈晚荣很是满意,家里还在等米下锅,陈晚荣想早点回家:“老爷子,马上就要下种了,家里的事儿多,我得赶紧回去。”

    哪里想得到,李清泉居然不放他走,右手不住向下压:“晚荣,别急。晚荣,你今天给我出这个主意,我只要做好了,受用终生,老爷子我心里着实高兴,晚点回去吧。我去弄俩菜,打几斤酒,我们两个好好聊聊。”

    他是那种特精的人,用乡下人的粗话来说就是“撒尿也得用布滤”,看看尿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居然盛情邀请自己喝酒,陈晚荣想起第一次进这屋子喝粗茶的情景,不由得有点好笑,心想苏东坡那句讽刺对联没写完,应该写成“茶,上茶,上好茶,请赴盛宴!”

    二老在家里苦苦等候自己买米回去救急,要是自己在这里喝得晕乎乎的再回去,这于心何安呢?二老要是知道这事的话,会认为陈晚荣有出息了,得到李清泉这个土财主的青睐,倍受荣宠,但是自己的良心必然会受到谴责。

    陈晚荣微微一笑:“老爷子的好意我心领了,家里的事儿的确是太多,地里的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过了年就没去动过。爹还接了不少木活,忙里忙外都是忙不过来。要不是老爷子您,我也不会这么急着给您送过来,这全是冲老爷子的金面。”

    李清泉摸摸肚腩,沉吟了一下,很是惋惜:“晚荣,说实在的,我真想和你好好喝几杯。既然家里忙的话,那就改天吧。明天,你中午给我送过来,我中午请你喝酒,一定得答应我。晚荣,成么?”很是期待的看着陈晚荣。

    看得出他是诚心相邀,陈晚荣想了想,这才道:“老爷子如此盛情,那我冒昧了,恭敬不如从命!”

    李清泉笑呵呵的,在陈晚荣手背上轻拍一下,一脸的笑容,站了起来:“晚荣,你坐会,我去给你拿点东西。”也不等陈晚荣说话,就去开墙边一个红漆木箱。

    陈晚荣心想李清泉这等精明人无利不起早,他居然要给我东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他要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五)

    这个木箱漆以红漆,搁在墙角特别显眼,陈晚荣虽是好奇里面装有什么东西,但他是个有修养的人,不会无礼到跟着过去一窥究竟的程度,而是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视,就是箱子里装有金银财宝也不打算瞧上一眼。

    李清泉锁好箱子,回头一瞧陈晚荣居然没有看一眼木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对陈晚荣这修养大生好感,在陈晚荣肩头轻拍一下,很是赞许:“晚荣,我先把银子给你支了。四贯钱有好几斤,带在身上很不方便,我给你折成白银,可好?”

    一贯钱就是一千文,有多重呢?想象一下,一千枚硬币的重量就知道了。当然,唐朝的铜钱和我们使用的硬币重量有很大的差异,四贯钱就是四千枚铜钱,确实不轻了,带在身上很不方便。

    他这一提议的确是为陈晚荣着想,没有理由不同意,陈晚荣笑道:“谢老爷子费心了。”要是换个人,说声我付钱给你,啪的一下把四贯钱放到面前,管你好不好带,那和他没关系,李清泉能考虑到这一步,着实让人感动,陈晚荣是真心相谢。

    “晚荣,这银子一两一锭,一共四锭,你收好了。”李清泉说着,把手里的银锭放到桌子上。

    唐朝的流通货币有开元通宝,银子和金子。一千文等于一贯,一贯换一两白银,十两白银换一两黄金。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是铜钱,遇到大笔交易就使用银子,再大宗就使用黄金。黄金市面上也在使用,但用得不多。

    陈晚荣一瞧,桌上四锭白银,银光闪闪,非常漂亮,很是好看。拿在手里,有一种温和质感,很是光滑,没有一点糙手的感觉,唐朝的白银冶炼水准非常高,绝对不在开元通宝铸造水平之下。

    抚着白银,陈晚荣再次感叹我们祖先的聪明智慧,让人不得不服气!

    陈晚荣和李清泉第一次打交道时,磕铜钱听其清越的撞击声,李清泉以为陈晚荣穷疯了,很是不屑。这次,他不敢有这种轻视之心,微笑着任由陈晚荣折腾。

    “谢老爷子。”陈晚荣谢一声,把银子收入怀中。

    “客气,客气。”李清泉亲切之极,把手里一锭元宝放在桌上,道:“晚荣,鞣剂你做好了送过来就是了,这五两银子是我付的订金。”

    两百斤鞣剂卖二十贯钱,也就是二十两银子,李清泉一下子就付五两银子的订金,还真出乎陈晚荣的意料,以陈晚荣想来他能付一两银子的订金就不错了,不由得一愣:“老爷子,这太多了,你付一两订金就成。”

    李清泉呵呵一笑,笑得象开心果似的,在陈晚荣肩头拍拍:“晚荣,没事的,没事的。我还信不过你么?”

    他什么时间对我这么信任了?陈晚荣瞧着李清泉,只见他眼睛清澈明亮,目光平和,瞧着陈晚荣不住微笑,这副神情绝对不是作假,是真心的。陈晚荣心想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一点没说错,李清泉和我打了几次交道,对我是越来越尊重了:“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就多谢老爷子。”陈晚荣把元宝收入怀中。

    李清泉把手里最后一锭元宝放在桌上,笑道:“晚荣,这五两银子是我给你的谢仪,些微之礼,还请晚荣哂纳。”

    “谢仪?”陈晚荣听得有点糊涂,不解的问道:“请问老爷子,这话从何说起?”

    陈晚荣现在急需钱用,但他是个极有原则、极有志气的人,不是什么钱都能拿,一定要拿得心安理得,是我的才能要,不是我的就是一百两银子也不能要,这事不能不问个明白。

    “坐下说,坐下说。”李清泉招呼陈晚荣坐下,这才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抚着肚腩解释起来:“给你交个底吧,制裘这事我是真没想到。我看了皮,一直在琢磨着要如何提价,就没想到过制裘。用你的鞣剂制皮,虽然上佳,却没有赚头,做靴子毕竟不能漫天开价。制裘不一样了,长安的富人多的是,他们有钱,只要货好,这价钱不是问题,随便你开就是了。有了你这主意,做上几年,我可以吃用几辈子。

    “这点银子不多,算是我给你的一点意思。现在还没有做,我知道肯定错不了,所以这银子晚荣无论如何也要收下。等到我做稳当了,晚荣,我不会忘了你。”在陈晚荣的手背上轻拍一下,很是真诚,不象是在说假话。

    又在用胡萝卜引诱小白兔了,那句“我不会忘了你”,是在暗示陈晚荣以后还会有好处给你,这五两银子只不过是一点小意思。

    在陈晚荣的印象中,李清泉是那种贼精贼精的人,小心眼,要他一下子拿出五两银子作谢仪,还真难想象。第一次见面,李清泉为了四十文钱和陈晚荣费了半天唇舌,现在却是大大方方的拿出五两银子谢陈晚荣,尽管陈晚荣精明,但要他一下子接受这事是真的,还真有点难度。

    陈晚荣摸着额头沉吟起来,我出这主意的初衷只是为了多卖些鞣剂,多赚些本金,没想过收银子。我这点子绝对称得上金点子,要是现代社会的点子公司出这等金点子,收费肯定不低,会贵得多,收他五两银子的谢仪其实也不算什么,道:“老爷子,这怎么好意思呢?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不是太见外了?”

    “哎!晚荣,你不收才是见外呢。收着,收着。”李清泉一个劲的劝。

    “就多谢老爷子了!”陈晚荣于李清泉的大方劲还是赞赏,心想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世上就没有不可改变的人,懦夫可以变勇士,就看你如何去改变他了”,和我打了几次交道,李清泉这个小气包也大方起来了。

    收好银元宝,陈晚荣站起身就要告辞:“老爷子,家里的事儿多,我先回去了。”

    “坐下,坐下!”李清泉并没有放陈晚荣走,而是硬把陈晚荣按回椅子上,这才坐下来,抚着肚腩:“晚荣,你家里事儿多,这我很清楚,哪个乡下人家里没有点活儿呢?我想占用你一点时间,和你商量个事儿。”

    生意场上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的话,还是少参与的好,好就好,不好还会弄得一身臊,陈晚荣忙推脱:“老爷子,您这话言重了,我没做过买卖,不敢多言。”

    “晚荣,你别多心,我只是想请你帮我斟酌一下。”李清泉怕陈晚荣多想,直入主题:“晚荣,我想过了,这皮裘里面最值钱的就是狐裘,我打算主要做狐裘,晚荣以为如何?”一瞬不瞬的看着陈晚荣,急切的等待陈晚荣的肯定。

    狐裘是最值钱的,他选择主打狐裘,这眼光非常老到,陈晚荣由衷赞道:“老爷子,您这眼光了不得呀!狐裘可是宝贝啊,孟尝君入秦被困,正是用狗盗偷走了秦昭王的狐白裘,送给秦昭王的妃子,这才逃回齐国。老爷子做狐裘的话,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一样,这狐皮在哪里去找呢?”

    鸡鸣狗盗一词就和狐裘有关,是一个脍炙人口的典故,陈晚荣早就熟于胸。

    李清泉击掌赞道:“晚荣眼光独到啊,一语就说中了关键之处。这事,我是这么想的,我们罗家甸就有一个猎狐好手,狐狸很狡猾,可狐狸没有他狡猾,只要是狐狸没有能逃出他手掌心的事儿。我打算把他猎到的狐皮收过来,一年不需要做很多,只需要做三两件比我以前做三年还赚得多。再加上皮革赚的钱,我今年肯定会大一笔。”

    顿了顿,身子前倾,清清喉咙这才道:“晚荣,我听说这狐皮最好的皮就是腋下巴掌大一块。把狐狸打到之后,要在狐狸断气之前把这块皮剥下来,做出来的狐裘才柔和、美观、好看。这可不得了啊,一件可以值这个数,五千两银子。我一年做一件我就满足了。要是颜色一样的母狐腋皮,那就是稀世之珍了,价值连城,我一辈子能做一件就是祖上积德了。”

    陈晚荣知道狐裘很值钱,却没有想到狐腋裘更值钱,听得眼睛睁得老大。李清泉很是高兴看见陈晚荣这副样子,不无卖弄的道:“晚荣,这是一个典故,叫‘集腋成裘’。”

    “集腋成裘?”陈晚荣一下子想起语文老师对这一成语的解释“同学们,集腋成裘的意思就是说漂亮的裘衣是用一块一块皮料做出来的,学习和做裘衣一个道理,需要一点一点的积累”,与荀子《劝学》里的名句“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是一个意思,鼓励同学们积累知识。却把真意给隐藏了,语文老师教的也太似是而非了。

第十九章 第一桶金(六)

    “老爷子,您真是博学君子,连这等事也知道。”陈晚荣不得不佩服。

    集腋成裘这词我们现代是用来鼓励人学习,积累知识,和“积土成山”差不多一个意思,却把真义给隐藏了,陈晚荣是理科学生,不能怪他。

    “哎,晚荣,你别夸我了。”李清泉右手连摇,澄清道:“我只会做买卖,眼里看到的是钱,哪懂这些。都是郑老爷子说给我知晓的。”

    要不是这个郑老爷子,自己还不知道“集腋成裘”这词的真正意思,陈晚荣对这位没有见过面的郑老爷子不由得生起三分好感,赞一句:“郑老爷子真是博学!”

    “可不是嘛!”李清泉很是赞同这话,道:“我和他打了这些年的交道,别的没有学到,就是学到不少学识。我每次和他见面,都有新的收获。郑老爷子一有空就读书,不象别的有钱人,去出花天酒地,挥霍无度。”

    富人的生活在哪个时代都一个样,奢侈无度,挥霍成性,有钱而不出去乱来,潜心于读书,这样的人非常少,是富人中的另类,其品格让人敬佩,陈晚荣对这个郑老爷子不由得再生几分好感:“郑老爷子学识过人,人品高洁,让人钦佩。”

    李清泉对自己这个大主顾打从心里服气,双手一拍,赞成这话道:“郑老爷子一身学问,明天本该是他来提货的时间,可来不了喽。听说他家里来了客人,一个叫吴兢的学友专门从长安来看望他,正和他在家里吟诗作赋,诗酒唱和,还不晓得有多乐呵呢。”

    吴兢的大作《贞观政要》陈晚荣没读过,对他的事了解得不多,但从“世事洞明皆学问”一联里可以想见其才学人品,皆是高人一等,打从心里仰慕,一听这话立时来了兴趣:“老爷子,您说郑老爷子和吴兢吴先生是学友?”

    “是呀!”李清泉有点奇怪的问道:“晚荣,你有事?”

    陈晚荣笑道:“老爷子,世事洞明皆学问就是吴兢吴先生出的。”

    李清泉哦了两声,这才笑道:“晚荣,你也不必惊奇。郑老爷子那么高的学问,才交得上吴兢吴先生这样的朋友,不是么?”

    “人以类聚,鸟以群分”,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陈晚荣不由得对这个郑老爷子更感兴趣了:“老爷子这话极是有理,能得吴兢先生折节下交的人一定不凡呐。老爷子,时候不早了,要是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这次,李清泉没再挽留,欣然站起身,道:“晚荣,废水给你留好了,你瞧瞧看合不合意。晚荣,你今儿给我出了这么好一个主意,这废水以后全归你了。”

    想起他昨天死活不肯把废水轻易给自己,陈晚荣不由得有几分好笑,调侃起来:“老爷子,那怎么好呢?令表弟不是要说么?”

    李清泉知道谎言给陈晚荣识破了,好在脸皮够厚,一点也没有脸红,在陈晚荣的肩头轻拍一下,呵呵一笑这才实话实说:“晚荣,给你说实话吧,我表弟根本就没有向我要废水。我是想,你能从废水里做出东西来,我何尝又不能呢,说了个假话,晚荣别往心里去。晚荣给我出了这么一个绝妙主意,我无以为报,就把废水给你了,就算里面有一个金娃娃,我也不会后悔!”

    这无异是变相向陈晚荣道歉,他是个好面子的人,能把话说到这种程度难能可贵了,不能再要求得更多,陈晚荣也是哈哈一笑,大拇指一竖,赞道:“老爷子,爽快!”

    李清泉很是受用,拉着陈晚荣的手,道:“走,晚荣,去瞧瞧。晚荣啊,以前的事多有得罪,还请您和您爹娘谅解。我是小气,是大方,得看人,以后对您和您家里人肯定大方!”

    两人第一次见面,李清泉很是看不起陈晚荣,小气得可以和严监生一比了。几次交道下来,李清泉对陈晚荣的态度越来越友好,居然用一个尊称“您”,还正式为以前的事情道歉,这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难。

    陈晚荣有点难以置信,愣了一下,这才呵呵一笑道:“老爷子说笑了,要不是您一直买我们的桶,我们家还不知道过得如何艰难呢,说起来还要感谢老爷子。”

    李清泉已经放下身段,如此友善,自己不能太小肚鸡肠,死咬着以前的事不放,应该释出善意,以后才能合作愉快。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来到工房前。李清泉带着陈晚荣直接去了屋檐下的一个木桶前,来到木桶前,李清泉朝桶里一指:“晚荣,你瞧瞧,这合您的意么?”

    一股混杂了酸味、碱味、臭味、油味、腥味的奇怪味道冲鼻而入,让人胃里一阵翻滚。陈晚荣一瞧,油乎乎的泡沫浮在上面,看不清下面,正想找根木棍拨弄几下,李清泉已经拿起墙边的一根木棍,放进桶里用力一拨,把上层的油沫划拉到一边去了,只见下面是油和漂浮物的混合物,粘乎乎的好象加多了水的面团似的,还夹杂着不少碎皮和动物毛。

    比陈晚荣预料的要好很多,非常满意:“老爷子,您多费心了。”

    现在的李清泉对陈晚荣的事情非常上心,把手里的棍子放到一边,热情的道:“晚荣,这桶差不多有两百来斤,我叫人赶车给您送。以后,每天一趟。”

    陈晚荣没有车,原本打算要是李清泉把废水给准备好的话,去车行花点钱雇一辆车运回去,没想到李清泉如此热心,要天天给送。这的确是解决问题的一个好办法,但陈晚荣另有想法,人嘛得靠自己,这也不是长久之策,略一沉吟道:“老爷子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事还是我自己来吧。”

    李清泉会错意了,还以为陈晚荣不愿意他帮忙,忙解释:“晚荣,您放心,我说过一天一趟,肯定一天一趟,不要您一文钱。马空着也是空着,您家离这里不算远,来回要不了一个时辰。”

    他的自我评价小气与否得看人,这话很有道理,对陈晚荣就很大方了,大方到这种程度,陈晚荣是万万没有想到。能让他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真让陈晚荣多少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笑道:“老爷子,麻烦您一次两次还成,时间长了我心里也过意不去。这么着,我这里有十四两银子,我去看看,能不能买一辆车。”

    对陈晚荣这种不愿占人便宜的品德李清泉打从心里赞赏,很是高兴的道:“晚荣,要是换个人巴不得我天天送呢,您却不要,好品格!有志气!晚荣,十四两银子您只能买牛车,一匹马就要二十两银子,要是在以前会更贵,我再给您十两银子,您买一辆漂亮的马车。”右手伸入怀里,准备掏银子了。

    陈晚荣忙拦住:“老爷子,别。我们乡下人和您不一样,您用马车合适,我们用牛车更好。一头牛,一辆车,既可以犁地,又可以运东西,两得其便。”

    在古代牛不仅仅是生产工具,还是交通工具,既可以拉犁,还可以拉车,是多用型的牲口,非常适合农村。李清泉一想是这道理,这才把右手从怀里伸出来,道:“晚荣,那我跟您一起去。那几个卖牲口的还得给我几分面子。”

    几次交道下来,陈晚荣对李清泉已经很了解了,他是那种瞧不上眼的人就会欺着压着,瞧得上眼的就拿到神龛上供着,现在对陈晚荣是好得不能再好。今天受惠于李清泉已经少了,不能再烦着他,自己的事情得自己解决,陈晚荣笑道:“老爷子,您的事儿忙,我哪敢担搁您呢。老爷子,您请放心,这事我能解决。”

    对陈晚荣的精明,李清泉打从心里服气,点头道:“行,晚荣我还信不过么?那我就等着您的好消息了。”

    “托老爷子吉言!”陈晚荣礼节性的说一句。李清泉把他送出作坊,陈晚荣这才暂别李清泉去买牛车。

第二十章 梦想成真(上)

    陈晚荣知道骡马市场在罗家甸的西端,出了皮革作坊直接去了。镇上人来人往,行人众多,很是热闹,陈晚荣急着办事也没有逛大街的心情,不一会儿功夫就走出老长一段路。

    前面两丈处有一间砖瓦房,门上方挂着一块匾额,上书“贺氏印字”四字。陈晚荣急着办事,也没往心里去,直接从门前经过。走了差不多三丈远,偶一回头,看见“贺氏印字”四个字,眼里立时放光,快步回转,直朝贺氏印字坊行去。

    刚到房口,还没有进门,从屋里出来两个人,一个高大的和尚,身披红色袈裟,左手托着木鱼,右手握着木槌,眼睛半睁半闭的扫了一眼陈晚荣,见是一个撂满了补丁的泥腿子,嘴角微微一扯,眼睛上翻,目光直接从陈晚荣的头顶上望了过去。

    出家人当恬淡清静,这和尚却是一脸的傲慢,不把人放在眼里,陈晚荣心里有点不爽,头一昂,胸一挺,嘴角扯得快裂到耳根,一副目空四海模样,大步从和尚身边走过。

    唐朝佛教盛行,寺庙林立,僧徒众多,出家人倍受礼遇,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就是皇帝对出家人都要礼遇三分。武则天礼遇神秀,更是唐朝出家人的荣幸。

    象陈晚荣这般不把出家人放在眼里的事儿很少,这出家人压根就没有遇到过,不由得眼里厉芒连闪,盯着陈晚荣的背影不放。

    紧跟在和尚身边的是一个中等个头的中年人,是印字坊的老板贺三,是个机灵人儿,一见情形不对,堆了一脸的笑容:“佛光大师,您走好!您请放心,您的事儿,我马上就给您办,准误不您的法会。”

    这个佛光和尚合什一礼,道:“劳施主费心了,贫僧这里谢过。贺施主,您也别拦着贫僧,这位施主傲气熏天,不把出家人放在眼里,实是可恶!”不善的眼色盯着陈晚荣。

    贺三本想转移佛光的注意力,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心中暗暗叫苦,寻思着如何说话,只听陈晚荣呵呵一笑,朗声问道:“佛光大师,你说的是我吧?”陈晚荣不喜欢惹事,但绝不是怕事之人,佛光已经欺到头上来了,只好迎战了。

    “这位小兄弟,佛光大师不是说你,你别多心。”贺三忙出来打圆场。

    佛光不依不饶,指着陈晚荣,眉梢儿一扬,傲气十足:“贫僧说的就是他。”

    居然叫板了,一点也没有出家人的恬淡之性,陈晚荣不由得心头火起,冷笑道:“我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能怎么着?”

    佛光眼里厉芒一闪,冷冷一笑:“贫僧要让你知道对出家人不逊的后果。”把木鱼和木槌往怀里一放,右手握成拳,狠狠的瞪着陈晚荣。

    要是在自己的房前打起来,这会影响自己的买卖不说,万一官府追究起来,那就是麻烦上身,贺三大急,忙往中间一站,拦在二人中间,陪着笑脸道:“大师,这位小兄弟年纪小,您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贺老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陈晚荣把贺三一推,大步迎上来,眉头拧在一起,瞪着佛光,冷冷一笑道:“佛祖普渡众生,佛法无边,你要教训我,只怕你的法力还不够!”

    陈晚荣没有练过武功,不是没打过架,对打架陈晚荣还是有些心得,没打过架还能叫男人?真要和佛光动起手来的话,他虽是五大三粗一个汉子也不见得就怕他。

    唐朝的出家人地位高,身份尊贵,平常百姓哪里敢惹他们,要是在以往佛光如此大光其火,早就吓得对手讨饶了,而今天却邪了门了,陈晚荣不仅不惧不说,还公然叫板。佛光心里开始打鼓了,不由得仔细打量起陈晚荣,只见陈晚荣除了一身撂满补丁的麻布衣衫以外,处处与人不同,长相不算帅,但也不差,还耐看,特别惹眼的是陈晚荣的那双眼睛,明亮清澈,神光四射,透着一股子自信。

    这种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说不定是哪位官老爷微服出游,宁县离长安很近,长安的官老爷们的田产宅子就没少置在宁县。瞧陈晚荣这架势,即使不是官老爷,也是官家子弟,自己一个不好要是冲撞了,这以后的麻烦可多了。

    佛光可以不把平头百姓放在眼里,不敢不把官家放在眼里,立时换了一副笑容,双手合什,打个问询:“佛光见过施主,敢问施主大号如何称呼?”

    脸变得真够快的,这么好的变脸本事,不去演川剧真是浪费了,陈晚荣对他没有好感,也懒得告诉他姓名:“不敢劳你大驾,我的姓名不便说与你知晓。”

    佛光又理解歪了,还以为陈晚荣很生气连姓名都不想告诉他,脸色不大好看了,话说得更加恭敬:“施主有所不知,贫僧自小入寺为僧,于今几近二十载,若是施主告知大名,贫僧佛前一炷香,为施主祈福于莲花座前。”

    这是谄媚!瞧着他那副硬挤出来的僵硬笑容,陈晚荣直想吐,冷冷一笑:“福在我的手里,不烦你费心。”

    唐朝是佛教极盛之期,寺庙高大气派,金壁辉煌,这和朝廷大力扶持有很大的关系,武则天是其中出力最多之人,经过她一手扶持,佛教在唐朝盛极一时,上自皇帝,下至寻常百姓,对僧人都极为礼遇。

    陈晚荣居然不信佛,这是佛光第一遭遇到,不由得很是惊疑,转着念头找话说,只听陈晚荣不屑的道:“就凭你这点法力,也敢来我面前卖弄,不知天高地厚!”

    观察入微是陈晚荣的一个美好品德,佛光的心思他是了然于胸,索性说点大话,吓他个心胆俱裂,教训教训他,要他以后不要再目中无人。

    陈晚荣气定神闲的站在当地,好象佛光这个人不存在似的,佛光心想自己肯定是遇到难缠的人了,要不然不可能有这等气势,这是有恃无恐啊,背后有极大的势力,额头上渗出汗珠,强忍着心惊:“贫僧告辞。”

    “慢。”陈晚荣叫住就要快步离去的佛光。

    佛光会错意了,还以为陈晚荣不放过他,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问道:“请问施主有何吩咐?”

    “你我相遇,也算缘份。我偶得一偈,就送给你。你听好了: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炉边火尽,须把意马牢拴。”陈晚荣对他的嘴脸实在是看不惯,打算好好奚落他一番:“回去写下来,挂在大雄宝殿上,每天一炷香,好好悟悟。”

    “日落香残,扫去凡心一点,施主身具无上慧根,贫僧佩服。”佛家讲究缘份,追求一个悟字,陈晚荣“好好悟悟”一语让佛光心中惊惧,还以为遇到高人了。他不知道这是一专门骂和尚的对联,大拍陈晚荣的马屁,赞陈晚荣具无上慧根,领命不迭:“施主请放心,贫僧一定祷好,挂在大雄宝殿。”

    向陈晚荣合什一礼,快步离去。

    这番捉弄真是大快人心,陈晚荣望着佛光的背影,不由得好笑,要不是贺三以钦佩无已的眼光打量着他,肯定是放声大笑了。

    “客官,您里面请!”贺三亲切的笑容堆了一层又一层,打拱作揖的请陈晚荣进屋。

    陈晚荣来是有正事要办,也不客气,告声罪,进了屋,问道:“贺老板,我有点东西想请你帮我印一下,可以吗?”

    贺三亲眼目睹陈晚荣折辱佛光的事,哪敢说个不字,忙笑道:“客官,您请吩咐。”

    “请给我纸和笔。”陈晚荣话音一落,贺三忙送上笔墨纸张,陈晚荣提起毛笔在纸上写下“陈氏化工”四字,然后另起一行,写下“香皂”二字。再起一行写下“使用说明”四字,第一条说明就是香皂洗涤丝织品的方法,第二条是净身,第三条是净面洗手。

    化工、香皂这些现代名词贺三哪里看得明白,一头雾水,好在他的自制力够强,居然没有向陈晚荣打听这是什么东西。

    陈晚荣把毛笔放下,道:“贺老板,你依照这格式,重新写一份,把字体调整下,一定要美观好看,主次分明。纸张要这么大,要裁切好。”

    毛笔字陈晚荣能写,笔力嘛就不好说了,小学生水平,象蚯蚓爬出来似的,不重新抄写一份没法使用。

    陈晚荣刚刚折辱佛光的气势,随口吟诗的才学让贺三心服口服,没想到他写出来的字居然是如此不堪,贺三要是戴的有眼镜的话,肯定是多出一地的镜片了。

    “客官请放心,一定照办,一定让您满意。”贺三忙不迭的应道。

    “贺老板,你什么时间能做好?这价钱不是问题。”陈晚荣心想今晚上就要用到,越早拿到手越好。要想贺三早点给做了,只有多出点钱了,加班总得给加班工资嘛!

    贺三会错意了,还以为陈晚荣是嫌慢,堆了一脸的笑容:“客官,您请放心,这就给您做,一会儿就好。请问客官,您要做多少?”

    “五十张吧。得多少钱?”陈晚荣掏出钱,准备付钱。

    贺三忙拦住:“客官,我哪能要您的钱呢。”

    不贪小便宜是陈晚荣的美好品德,笑道:“老板言过了,我要是不付钱的话,岂不是成了恶霸?”

    这话有点严重了,贺三还以为陈晚荣不悦了,忙道:“客官一定要给的话,就给五十文吧,这已经很高了。”

    陈晚荣是明白人,他这价报得太低了,笑道:“先给你一百文,多退少补。你先忙着,我出去办点事儿,等会来拿。”

    “好呐!”贺三看得出陈晚荣是个好人,不由得放心,忙把陈晚荣送出屋。

    陈晚荣没走多远,只听屋里传出贺三的声音:“张师傅,佛光大师的活儿先给放一放,把这位客官的先给做了。”

    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掌柜的,您这是做甚呢?佛光大师的活儿很多,要做好几天呢,要是现在不做的话,恐怕来不及呢。”

    “不妨事!这位客官的先给做了,就这么着!”贺三非常肯定的吩咐。连出家人都惹不起的人物,自己哪有那本事惹得起,还是小心点,早点给做了为是。

    陈晚荣摸额头,心想要不是冲撞一番佛光,这东西还不知道甚时间能做好呢。出家人在老百姓心中的地位然,贺三要是不给赶工的话,就是再多的钱也砸不出来,这误打误中还有这等效用,陈晚荣还真是想不到。

第二十章 梦想成真(中)

    骡马粪便很是熏人,这骡马市场也就不可能在镇上,而是在镇子外面。一直往西走,出了镇子,行人渐少。微风吹来,清新的泥土气息中夹杂着一股熟悉的牛粪味,陈晚荣知道骡马市场快到了,加快脚步行了过去。

    骡马市场外面围以木栅栏,里面是不少马厩,圈养着驴、骡、马、牛这些牲口。门口不少人进进出出,或空手或牵着牲口。

    陈晚荣刚一进门,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人大步迎上来,大着个嗓门:“客官,您是买还是卖?要是买,我牛大眼这里的牲口一等一的好,任您挑任您选。若是卖,我派个伙计去您家瞧瞧,要是您觉着价钱合适,我们就成交。您放心,我的价钱倍儿公道,不会让您吃亏。”

    嗓门老大,好象在敲锣一样,不少人侧目。这汉子粗壮的个头,嘴巴大,眼睛更大,牛大眼这名字没取错。

    陈晚荣对他的直筒子性格很是喜欢,和这种人打交道不用费心眼,实打实就成,笑道:“牛大哥,我来看看有没有中意的牲口。”

    “小兄弟,您请这边。”牛大眼直筒子性格,是个自来熟,已经称陈晚荣小兄弟了。

    陈晚荣在牛大眼的带领下在市场里转悠起来,里面有不少骡马牛驴这些牲口,有些牲口长得不错,有些就不大好说了。

    “牛大哥,马多少钱一匹?”陈晚荣没打算买马,心里在想要是有机会的话给陈再荣买一匹,遂了他的心愿,这价格自然是要问问。

    牛大眼转着眼珠,笑道:“小兄弟,我看您是个实诚人,就给您说实话吧。马有好赖之分,这要看您买哪一种了。好的有四五十两银子的,更贵的也就差不多上百两银子,一般的要二十来两。也是现在,要是搁在十年前,马可比现在贵好几两银子呢。现在,马比以前多了,没以前不值钱了。”

    从西汉开始就在推行“马政”,因为马匹关系到国家的安危,属于战略资源,是以历朝历代都很重视。唐朝把马政推到顶峰,唐朝的马匹是中国历史上最多的,据史料记载,唐朝控制的官马就有五十万匹之多。这还不算民间私养的马匹,以及和周边少数民族贸易得来的马匹,加上这些的话,唐朝的马匹不下百万匹之多。

    正是因为拥有如此之多的马匹,唐朝就可以用大量的马匹来装备军队了,就是步兵也会装备马匹,行军时用来代步,驮运辎重物资,到了战场要开打了才下马。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在于一是提高了唐军的机动能力,可以快从一个地方赶往另一个地方;二是大大节省了体力,使得唐军赶到战场时还是神完气足,有力气作战。

    可以想象一下,要是没有这么多的马匹,唐朝重步兵是没法投入战场的。一把陌刀就重达五十斤,还有一把横刀,这就有六十来斤重了。再加上盔甲,弓箭(弓箭是唐军的标准装备,不分兵种,人手一副),随身携带的换洗衣服口粮之类的杂物,一个重步兵就要负载近百斤之重。

    负载这么多的东西进行强行军的话,不出五十里路就会累得吐血,等到赶到战场上哪里还能作战?

    唐太宗之后,霸业虽然不如贞观之时,但是马政没有给荒废,唐朝的马匹与日俱增,越来越多,后果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哞”的一声雷鸣般的牛吼声响起。

    陈晚荣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一头黑牯牛正在牛疯,牛毛竖起,后腿蹬地,身子前高后低,一双牛眼瞪得老大,转着牛头在寻找目标。

    “小黑,你又在疯了!”牛大眼拉开嗓门吼一嗓子,好象打个炸雷,震得陈晚荣耳朵嗡嗡直响。

    “我要你疯,你疯!”牛大眼顺手抓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大步赶了过去。赶到近前,手里的木棍举得老高,直勾勾的瞪着黑牯牛,一脸的紧张,就是不敢上前去砸一棍子。

    这牯牛看见牛大眼好象看见仇人似的,眼里一下子红了,仰起头一声长吼,良久不绝。说也奇怪,它一吼,原来叫成一片的骡马牲口立时安静下来了,静静的站在当地,连吃草都不敢了。

    没想到它还是这里的霸王,一声吼叫居然镇得其他的牲口不敢再有动静,陈晚荣不由得仔细打量起来,只见这牯牛一身纯黑,黑得亮,身胚粗壮,头上一对弯弯的牛角成弯月形相对,一身的精气好象使不完似的。

    陈晚荣在农村生活了十几年,各种各样的牛见得多了,就没有见过如此好牛,忍不住赞一声好。这牛少说也要值二十两银子,只可惜自己身上只有十四两银子,要不然就要它了。

    牛大眼对它很是忌惮,虚张声势的晃晃手里的木棍,喝道:“小黑,安静点,要不然我打了。”

    牯牛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怒吼,用力一挣,头上酒杯粗细的绳子拴在木桩上,木桩不住摇晃,随时有可能给它拉翻,好大的力气。

    牛大眼知道这牛有多厉害,一旦给他挣脱了,麻烦很大,大吼一声,手里的木棍砸了下去,不偏不歪正好砸在牛角上。牯牛吃疼,怒吼一声,拼命一挣,只听嚓的一声响,木桩断为两截。

    牯牛一得自由,那就是如鱼得水般快活,呼啦啦冲了出去。它横冲直闯,如入无人之境,它所到之处,人、牲口纷纷闪避,哪敢撄其锋芒。

    牛大眼提着木棍在后面吆五喝六,嗓门都吼哑了,就是不敢逼得太近,徒叹奈何。

    牯牛折腾一阵,突然转过身,四肢力,箭一般直朝牛大眼冲去,噔噔的响声震得地皮都在震动,好象千军万马在奔腾一般,好大的威势。

    牛大眼哪里见过这等声势,吓得呆了,提着木棍傻站着,连跑都忘了。

    “牛大眼,快跑!”也不知道是哪个吼一嗓子,提醒牛大眼。听得出来,声音很是惊惧,好象遇到魔鬼似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牛大眼把手里的木棍一扔,转身就跑。可是,他没有牯牛跑得快,才跑数丈就给牯牛追上。退无处可退,逃无处可逃的牛大眼万分惊惧的看着牯牛冲近,那一对弯月型牛角直朝自己胸膛撞来。

    要是给撞实了,以牯牛的力气,自己就是不死也要大病一场,牛大眼徒劳的伸出双手,护在胸前。

    惊惧中的胸骨断裂一幕并没有出现,牛大眼镇定一下心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一抹一大把,这才现有人在吹口哨。寻声望去,只见吹口哨的不是别人,正是陈晚荣,而且陈晚荣正握着拴牯牛的绳索,吹着口哨,大步朝牯牛走过来。

    说也奇怪,原本见人顶人的牯牛居然很受用这口哨,竖起的黑毛垂了下来,眼中的血红逐渐退去,蹬出的四肢慢慢恢复正常,静静的站在当地。

    牛大眼养这牛数年,知道它的性子,好动成性,没有一刻安宁过,象这样安静的场面还是第一回遇到,还以为自己看花眼了,不住揉眼睛,直到把眼睛揉疼了都没有变化,这才不得不信这是真的。

    陈晚荣走到牯牛身前,右手伸出,牯牛迎合似的把牛角在陈晚荣右手上蹭蹭,眼睛一睁一闭的,好象遇到老朋友似的享受。

    陈晚荣双手在它双眼上轻轻一碰,牛眼半睁半闭,很是享受,前蹄不住提起放下,放下再提起,上下起落,出清脆的声响,好象在跳踢踏舞。末了,牛角轻轻抵在陈晚荣的大腿上磨蹭起来,甩着尾巴,悠闲得紧。

    看得牛大眼直掉眼珠子:“小兄弟,您是咋驯服的?我养了它两三年,想了好多办法都没有驯服,越驯越烈,还不如不驯。”

    这番折腾,引来不少人围观。他们知道这牛的性子,无人可以驯服,没想到给陈晚荣驯服了,好奇的附和起来:“是呀!您是不是有绝活?”

    能有什么绝活?打小就在农村折腾,放牛的时间不少,吹口哨、扔石子、套绳子这些牧牛招数早就纯熟无比,陈晚荣笑道:“也没什么,我就吹了下口哨,它就安静下来了。”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牛大眼惊魂稍定,喘口气这才道:“小兄弟,小黑和您有缘,您牵走吧。”

    见识了小黑的威风,陈晚荣打从心里喜欢,问道:“这得多少钱?”

    “您给十五……十贯吧。”牛大眼看了一眼昵在陈晚荣身边的小黑,又气又恼。

    这等好牛最少要值二十贯,陈晚荣不愿占他便宜,道:“是不是太少了点?”

    “要是别人的话,没有二十贯,我不会给。小兄弟您嘛,和小黑有缘份,就十贯吧。算是给它找到一个好人家。”牛大眼人也爽直,并不贪心。

    他的心情很复杂,陈晚荣能理解,要不是自己误打误撞驯服小黑的话,牛大眼已经躺在地上了,会大病一场,笑道:“既然牛大哥这么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取出银子付帐。

    围观众人中不少人长舒一口气:“终于把这祸害除了!”好象小黑是恶魔似的。

    陈晚荣道别:“牛大哥,那我就告辞了。”

    “小兄弟,走好!”牛大眼抱拳作别,走过去在小黑的臀上轻拍一下:“小黑,我给你找了个好人家,以后不要由着性子,要听话。”一句话没有说话,就是哎哟一声惨叫,给小黑一蹶子踢飞老远,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牛大眼翻身坐起,吃疼之下,咬牙忍疼骂道:“你这挨……”现陈晚荣正瞪着他,挨千刀这话再也骂不出来了。

    小黑欢吼一声,摇头摆尾的跟着陈晚荣去了,牛头不时在陈晚荣身上蹭蹭,偶尔还有几声欢快的吼叫。

    听着这欢快的牛吼,牛大眼的心情格外复杂。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9249/ 第一时间欣赏化工大唐最新章节! 作者:殷扬所写的《化工大唐》为转载作品,化工大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化工大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化工大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化工大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化工大唐介绍:
化工学院的高材生陈晚荣意外的来到唐朝,成了赤贫之家的一员,面临着家徒四壁的赤贫家境,他将如何运用他的化学知识创造精彩的人生?即将到来的“开元盛世”在他的影响下将走向何方?“安史之乱”是否还会发生?唐朝与阿拉伯帝国争夺中东的战争结局又将如何?化工大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化工大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化工大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