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七章 奉旨入朝
李隆基很意外,打量一阵陈晚荣,这才道:“你想好了?兵器监非能工巧匠不能进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这可是父皇钦命,和他们不一样。”
兵器监集中唐朝的能工巧匠,能去那里是莫大的荣耀,无数人心中的梦,他这话说得很对。不过,“钦命”二字对陈晚荣更加有吸引力,脱口问道:“请问太子,皇上钦命我有什么样的权力?”
李隆基没想到陈晚荣居然对权力很感趣,惊讶不置:“你连官都不想做,这兵器监是办事的地方,不是弄权的处所。要是有人去兵器监弄权,那是瞎了眼呢。”最后一句是在说笑。
反正这些事日后都会知道,陈晚荣也不瞒他:“太子有所不知,去兵器监不是不可以,只是要看于做化工有没有益处。”
“当然有益处了,要人有要,要钱有钱,比你一个人在民间打打闹闹强多了。”李隆基一本正经的回答。
有他这句话,陈晚荣心眼又活几分,问道:“那我可以要炼钢的人吗?”
“你要钢铁做甚?”李隆基有些警觉。
陈晚荣实话实说:“实不相瞒,做化工也需要钢材,要不然做不出我需要的设备,化工也做不好。”
李隆基走了几步道:“要钢材也没问题,不过有条件,兵器监是为军队制造武器的地方。你做的东西于军队有益的话,自然是没问题,你要多少给你多少,要是和军队无益一斤也不能给。香皂虽好,于军队征战没多大用处,这样的东西不能在兵器监做。”
和打仗有关的东西倒是可以做几样出来。火药、硝化甘油,火药不需要钢材,硝化甘油太不稳定,不敢做。其他地东西如枪支弹药,陈晚荣纵然有心,也造不出来,拿到钢材也没用。酸碱倒是需要钢材,可太子又不给。陈晚荣一下子犯难了。
李隆基接着道:“这钢材对于军队来说极其重要,尤其是精钢,更是不能用在无用之处。你想啊,北方的突厥,西边的吐蕃、大食,东北的契丹。时常兴风作浪,要是军队没有精良的装备,怎么靖边安民?”钢材,尤其是精钢,是战略物资,对唐朝军队来说太重要了,他有此顾虑实属正常。
理由正大光明,陈晚荣下定决心道:“没有钢材。我去了也没甚用。不如在外边做的顺手。虽然设备差些,却能做得更多。”
李隆基再让一步道:“你需要钢材做设备,这不是不可以给你。只是有一点,要于国于民有益,你想想,化工里有多少东西能满足这要求?”
酸碱于国于民有很大的用处,这在现代社会是不可置疑的结论,可在唐朝不一样。就算陈晚荣做出酸了。现在没有产业链,除了自己用以外,卖给谁去?说不定还会招来怨声。衡量一番,陈晚荣摇头:“算了吧,我还是自己做,能做多少算多少。”
李隆基确认一次:“想好了?”
“想好了。”陈晚荣非常肯定。
李隆基有些遗憾:“也好,以后有什么困难。给我说说。我尽量帮你就是了。”
“谢太子。”有这承诺比什么都重要,陈晚荣地遗憾减少几分。
李隆基接着道:“还有一件事。父皇要你明天上朝。”
陈晚荣虽是官身,不过是从八品的散官,不要说上朝,连进入朝堂的资格都没有,忙道:“我上朝?”
“是呀!”李隆基明白他的担忧,笑道:“这是父皇钦点的。”
皇帝钦点另当别论,自然有资格进入朝堂了。对于别人来说,这是无上荣幸的事,可陈晚荣没有这想法,笑道:“太子,能不能不去?我一个小小地八品从官,去也可,不去也可。”
“大胆!”李隆基脸沉下来了,声调提高了许多:“你是不是嫌官小?从八品也是朝廷的官,是父皇的恩德。”
太子这话变得比翻书还快,怪不得有人感慨“伴君如伴虎”,陈晚荣忙分辩道:“太子,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我去了于朝廷没有帮助,又不能建言献策。”陈晚荣是散官,所谓散官就是拿傣禄不办事的虚职,还是一个从八品的官,有他不多,无他不少,这是真心话。
“这是父皇的意思,你照办就是了。明天早上,你来东宫,我带你上朝。”李隆基脸色一缓,道:“事情都说完了,你回去吧。”
陈晚荣应一声,告辞而去。一出屋,只见高力士迎了上来道:“陈掌柜,这边请。”陈晚荣跟着高力士往外走,一出大门,高力士双手抱拳,冲陈晚荣道谢:“谢陈掌柜!”
高力士说得很诚恳,真心道谢,陈晚荣一下子懵了,忙还礼:“高公公,你这是何意?”
“我是谢陈掌柜陪太子说话,太子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这觉一定睡得踏实!”高力士兴高采烈,好象他有喜事一般。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事,陈晚荣忙道:“高公公言重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实话好,实诚人才说实话,太子最喜欢听实话。”高力士先来一通赞誉之词,然后才压低声音道:“陈掌柜,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得出太子是真心欣赏你。明日上朝,一定要来,记得准备一下,不要失了礼仪就成。”
殷殷叮嘱,让人听着就舒服,陈晚荣对高力士的好感又增几分,抱拳行礼道:“谢公公提醒,我记住了。\”
高力士送了几步道:“陈掌柜,就送到这里了。”
他要侍候李隆基的起居,不能离得太远,能送一程已经是天大地情份了,陈晚荣忙道:“公公厚情。我记下了。”作别而去。
陈再荣迎上来,道:“哥,这边。”走到陈晚荣身边问道:“哥,太子找你何事?”
陈晚荣择要把经过说了,陈再荣兴奋不已,左右一望,见没有人,这才压低声音:“哥。你这可是大大地露脸了。皇上钦命从八品散官上朝,你是第一个!”
荣耀是荣耀,可也让人犯糊涂,陈晚荣不解的问:“皇上为何要我上朝?”
陈再荣双手一摊道:“我哪知道?这要去问皇上了。”本以为他知道一些情形,能够解开,没想到却是一无所知。陈晚荣只得不问了。
说话间,出了东宫,陈再荣不能送他回去,只能作别。离了东宫,陈晚荣没有一点喜悦,反倒是越来越惊疑了,睿宗并不糊涂,为何要让他这个从八品的散官上朝呢?不仅钦点。还要和太子一起去。这不是在告诉朝臣陈晚荣与众不同,很得皇上和太子地倚重么?如此一来,朝臣们还有不另眼相看的。
只要一次上朝,陈晚荣荣耀有了,名望有了,王侯重臣侧目,可以说声名鹊起,可他的用意究竟在哪里呢?
想不明白。也不去想,直接回去了。
回到郑府,也没见郑晴前来迎接,微觉奇怪,还没到客厅,只听屋里传出笑声,陈晚荣略一辩听。原来是郑晴。郑周氏和青萼在说笑。青萼是郑府的特殊人物,名虽丫头。府里却没人把她当丫头看待,郑晴把她当作姐妹,郑周氏视他为女儿。三人说笑原本正常。
陈晚荣在门口清咳一声,郑晴惊喜的声音传来:“回来了?”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脸笑笑容地站在门口,瞄着陈晚荣,异常惊喜。
“你在问谁呀?”陈晚荣故作不知,迈步进屋,只见郑周氏正端着茶杯在喝茶,很惬意。
郑晴卟哧一笑,右手在陈晚荣胳膊上轻拧一下,嗔怪一句:“你就坏!”
陈晚荣逗她,双手伸开,转一圈,一本正经的问道:“瞧见没?我哪里坏了?别乱说话。”
不仅把郑晴逗乐了,就是郑周氏和青萼也是笑了,青萼还赏了陈晚荣一个大白眼:“你不如此,好象没人晓得你是聪明人似的!”
郑周氏笑着放下茶杯,站起身来,问道:“晚荣,太子对你说些甚呢?”
陈晚荣接过郑晴递过来地茶水,坐下来,喝了一口,这才把经过说了。末了问道:“皇上这是安的什么心呢?”
这事郑周氏也是想不明白,略一沉吟,宽慰陈晚荣:“晚荣,皇上的用心谁也估摸不透,就不要用这心思了。”
郑晴很赞同她这话道:“是呀,不要琢磨了。”
青萼看着陈晚荣,吐吐香舌,扮个鬼脸,嘲笑道:“聪明人,这都想不到么?这么明白的事呢。”
“你知道才怪!”陈晚荣不信她能看透睿宗地用心,不以为然。郑晴和郑周氏也不信,郑晴还笑道:“青萼,你就晓道逗他。”
青萼一本正经地道:“我可没有逗他,我说地是实话。”
见她说得认真,郑晴不由得有些信了,问道:“你真知道?”
“那是当然。”青萼脖子一偏,很笃定。
陈晚荣不由讨教起来:“你快说,皇上什么用意?”
“要我说也可以,不过你得给我做一件事。”青萼歪着脖子,打量着陈晚荣。
陈晚荣哈哈一笑道:“你要是真能说出来,不要说一件,就是十件也没问题。”她和郑晴地关系很特殊,她有事陈晚荣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青萼很认真:“这是你说的?不后悔?”
“当然!”只两个字,却很有份量。
青萼略一思索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这是第一次上朝,也是最后一次上朝!”
这话太奇怪了,很绕,不仅陈晚荣糊涂,就是郑晴母女也懵了,齐声问道:“这话从何说起?”
青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脸带痛苦道:“小时候,我爹娘双双亡故。当时,我叔父收养了我。叔父对我很好,只是我婶娘很不待见我,老是刁难我。我不想让叔叔为难,就一直忍着,脏的、累的、苦的活儿全做,叔叔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就说很好。”说到这里,眼里涌出泪水了,郑晴忙帮她擦拭,郑周氏安慰她。
陈晚荣不想让她回忆往事:“青萼,你不要说了。有困难你说,我帮你。”
青萼轻轻点头。谢一声,接着道:“后来,有一天,婶婶突然对我好起来了,又是给我做好吃好喝的,还给缝了一件新衣衫,却什么也没有说。我当时也没有想明白,还以为婶娘改了性子。要对我好。等我高兴过了。我才明白,她是在告诉我,我该走了,不能再留在家里了。于是,我就离开了,后来遇到老爷,收留了我。”
没想到她还有如此一段凄惨地身世,怪不得她对郑晴忠心耿耿。只要稍有良心之人都会如她这般。
郑周氏在青萼头上轻抚道:“丫头,你说地对,晚荣这是第一朝上朝,也是最后一次上朝。晚荣,你不要有所顾忌,明天就去上朝吧,不要辜负了皇上一番心意。”
经过青萼一说故事。陈晚荣终于明白过了。睿宗是在布一个局,是为了不让人再来害陈晚荣。一个从八品的散官根本就没有资格上朝。而皇帝钦点,还要太子带着上朝,那是在告诉那些想害陈晚荣的人,陈晚荣和皇上、太子有莫大的关系,你们想害他,仔细掂量清楚了。
顺带还给陈晚荣带来名气、声望,那些朝臣会侧目,以后陈晚荣要办事,官员们多少都会给点面子。即使游思平复生,也不敢再那般凶狠的对付陈晚荣。
一切都为陈晚荣安排好了,他是个知趣的人,以后不要再来惊动皇上太子了。如此一来,也算是报答了陈晚荣救治睿宗的情份。睿宗这份机心虽然绕了些,却是让人叫绝!可以断言,从此以后,陈晚荣做事,阻力会少很多,除非是权臣要为难陈晚荣。
陈晚荣站起身向青萼一抱拳:“多谢青萼妹妹点醒。”
“没看出,你还有一颗玲珑!”郑晴在她鼻子上刮一下,开起了玩笑。
青萼破涕为笑:“要不是我经历过,我也想不到呢。”
“以后你有事你只管说,我一定帮你。”陈晚荣大包大揽。
青萼浅浅一笑道:“你记住就好。”
摸摸脑袋,睿宗这个在历史上有名的无作为皇帝居然还有这一手,玩起阴谋来一点痕迹也不露。陈晚荣把最近几天地事细细一回想,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睿宗要他来长安就是要给他一道“护身符”。原本以为睿宗是要当面致谢,还真是低估他了,又有点好笑。
反正这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散官也是官,品秩虽低了,却正适合陈晚荣。散官无职事,陈晚荣可以挂着官名做化工,又不用为朝廷出谋划策,两得其美,合何而不为?
当下说些趣事笑话,直到天黑,吃过晚饭,和郑晴出去逛了一阵,这才回来歇息。第二天,正睡得香,就给一阵打门声惊醒,陈晚荣含含糊糊的问道:“谁呀?大清早的敲甚门呢?”
“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上朝了!”郑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陈晚荣这才记得今天要上朝,不出意外这是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上朝,应该珍惜,手忙脚乱的起来开了门,郑晴端着热水进来:“快洗洗。”陈晚荣应一声,开始洗脸。洗完脸漱口,一通忙活,总算做完了。青萼端着半碗粥进来,放在桌子上:“官老爷,快点吃哦,吃了去上朝!”几分调笑,抿着嘴唇偷乐。
“这点,够吃么?再拿点来!”陈晚荣很不满意的看着碗。
一向依着陈晚荣地郑晴这次可不听了:“上朝要少吃点,别吃那么多。”
陈晚荣奇了,问道:“人人象你这样,那些官员上朝还不给饿死?”
郑晴卟哧一声笑出来:“人家也是为你好嘛。那些官员个个都是身经百战,上过无数回朝堂,早就习惯了。你是第一次上朝,要是吃多了,到时一个不好,那不难受?我都是听吴叔说过,只有忍着。”
陈晚荣终于明白过来了,她是担心陈晚荣在朝堂上想上茅厕。皇帝当前,陈晚荣想去方便,还真是尴尬事,这种小事是得计算在内。陈晚荣无话可说,只好依她,几口喝下去,略为垫巴一下,这才在郑晴地帮助下穿好青衫官袍,佩好铜鱼袋,对着铜镜一照,还真点官样,不多,就那么三分而已。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八章 第一次上朝
在郑晴和青萼的簇拥下,陈晚荣出了屋,只见天色黑沉沉,根本就没亮,嘟囔一句:“这么早上朝,还要不要人活呀?”
郑周氏迎上来,笑着安慰道:“晚荣,别牢骚了,就一次,好歹也忍着了。”
说得也有道理,不出意外,这是陈晚荣这辈子唯一一次上朝,再苦再累也得忍了,更何况早起了,点头道:“谢岳母提醒。”
“快去吧,不要迟到了!”郑周氏带着郑晴和青萼相送,来到坊门,却见坊间紧闭,还没有开。“咚”的一声响,街鼓已经响起,门吏打着呵欠,趿着鞋,拿着钥匙,晃悠着出来开门。
长安城门的启闭有严格规定,均以鼓声为号。清晨开门,鼓声要敲三千下,这只是规定,并不是非要三千下,从早上五更二点一直敲到可以看见远处物体时为止,这叫“辨色而止”。
早晚皆用鼓声为号,为人们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唐人把这鼓声叫做“”。按照规定,鼓声响起,先开启的是四周的城门,然后才是坊门。只听门吏扯着嗓子吼道:“坊门开……”钥匙抖动,打开坊门。
陈晚荣来长安多次,哪次不是睡到天明方醒,这是第一次见到坊门开启,闻着如雷般的鼓声,不由得好笑。以往虽也听到这鼓声,人在睡梦中当做催眠曲,今天听来却是惊心动魄。
郑晴依偎在郑晴身边,陪着陈晚荣出了坊门。陈晚荣笑道:“你们回去吧。我这就过去,东宫离这里很近。”
“不嘛,再送一程!”郑晴不想分别。郑周氏以为陈晚荣今天上朝是莫大的荣耀,也不想马上回去,道:“我们再送送。”
正说间,只听陈再荣地声音响起:“哥,快点。”紧接着是蹬蹬的脚步声,陈再荣出现在面前。
“伯母,大嫂。你们回去吧。我带哥去。”陈再荣冲郑晴母女道。
有陈再荣来接,自然是放心了。郑晴笑道:“早点回来哦。”在陈晚荣耳边压低声音道:“人家给你做好吃的。”早上只给喝了半碗粥,有些歉意。
陈晚荣笑言:“知道啦!再荣。走。”两人大步而去,郑晴她们直到不见陈晚荣身影这才回转。
还没到东宫,鼓声已经停了,长安又恢复了喧闹,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常。李隆基骑着一匹骏马,驻马道旁,正在望,见陈晚荣兄弟二人过来。一拍马背迎上来道:“没搅你好梦吧?”
陈晚荣忙行礼道:“见过太子!回太子,早起有益身心康健。”
李隆基哈哈一笑道:“你这嘴总是有说的。上马吧。”一个兵士牵过一匹马,陈晚荣接过缰绳,翻身上马。李隆基看在眼里,点评道:“挺熟练,没少骑马?”
陈晚荣如实回答:“太子有所不知,我家里有一匹还算过得去的马,每天早上都得起来溜马。时间长了,也就熟了。”
点点头。李隆基一挥手道:“走。”一拍马背。走在头里。陈晚荣、陈再荣、高力士、杨思勖、王毛仲忙打马跟上去。
唐朝的朝会在大明宫举行,东宫离大明宫很近。顺着街道往北,经过光宅坊,很快就到了丹凤街,顺着街道往东走。丹凤街是大明宫外的大街,宽176米。现在的丹凤街热闹非凡,高车大马络绎而来,经过丹凤门,进入大明宫。
偶有骑马官员看见太子,向李隆基行礼,李隆基只是摆摆手,说声免礼,驱马而去。陈晚荣他们忙跟上去。
大明建在龙塬上,依地势而建,南部呈长方形,北部呈梯形。城墙东西宽1.5公里,南北长2.5公里,墙体均是夯土版筑,墙基宽十点五米,城角、城门处包砖加宽,上建城楼、角楼。
共九座城门,南面正中为丹凤门,其东为望仙门,其西为建福门。北面正中就是著名的玄武门,唐太宗正是在这里动“玄武门之变”登上帝位,开始了著名地“贞观之治”。玄武门东边是银汉门,西边是青霄门。东城墙有左银台门。西城墙北有九仙门,南为右银台门。
一观大明宫究竟是陈晚荣的心愿,只是一直未得机会,今日方才有幸,陈晚荣自然是要好好观瞻一番了。过了丹凤门,再经过夹城,陈晚荣一瞧,顿时为大明宫内雄浑建筑惊呆了。
远远看见虎踞龙盘地含元殿。含元展是大明宫的主殿,离丹凤门六百米。主殿面阔八间,进深四间,每间宽五点三米。主殿东南有翔鸾阁,西南有栖凤阁,曲尺回廊把两阁与主殿连接起来,呈凹字形。
含元殿原本就建在龙塬上,地势本来就很高。然而,含元殿并不是建在平地上,而是建在离平地接近十六米地地基上,更形雄伟,威严壮观,视野开阔,在含元殿可以俯瞰整个长安。“千官望长安,万国拜含元”正是其巍峨气势的写照。
含元殿殿基东西长近七十六米,南北宽接近四十二米,四周有宽五米的副阶。主殿前是一条宽七十八米,阶梯和斜坡相间的龙尾道,铺以花砖,中间为御道,两侧为边道。
含元殿主要举行重大庆典,称外朝。王维有诗云“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很好的说明其用途。
现在唐朝地主要朝会场所是在宣政殿,称为中朝。宣政殿在含元殿正北三百米处,殿基东西长七十米,东西宽四十米。殿前设有中央官署中书省、门下省、弘文馆、史馆、御史台。
宣政殿以前近百米处是紫宸殿,称为内朝。重臣在这里朝见皇帝。称为“入阁”。
大明宫以含元、宣政、紫宸的外朝、中朝、内朝布局,影响深远,为后世仿效,紫禁城地太和、中和、保和便是依据这一布局而来。
杂役奔走来去,忙着牵马赶车,却没有人说话,鸦雀无声,秩序井然。陈晚荣下马,把缰绳交给一个杂役。学朝臣们一样,整理一下衣衫。跟着李隆基去了。陈再荣他们给杂役领到一边去了。这里是皇宫,太子的身份虽然特殊。也不需要护卫了。
朝臣们三五成群,快步向宣政殿行去。现在天色微明,不过六点左右,这么早上班,要是在现代社会。肯定会给人骂为盘剥了。宫里已经一片忙碌景象,陈晚荣不得不感叹古人勤于政事了,要是在现代社会,这时还在蒙头睡大觉,最多也就是起床。为上班做准备。
唐朝进士施肩吾感慨上朝之早,写下了《冬日观早朝》诗句,诗人在诗中写道“紫烟捧日香炉动,万马千车踏新冻。衣年少朝欲归,美人犹在青楼梦。”当朝臣上完朝快回来时,美人还在睡大觉,由此可见其早了。
古代皇帝追求的就是一个早字,往往以是不是按时上朝作为衡量皇帝是否勤政地标准。若是有皇帝没有正当理由而一日不早朝,言官们就会进谏。恳请皇帝按时视朝。
陈晚荣第一次上朝。既有几分惊喜,更有几分新鲜。四处打量,只见大明宫里还有许多建筑,却是叫不上名称。
大明宫北部是园林,布局疏朗,形式多样。紫宸殿以前两百米就是龙塬的北沿,其下是著名的太液池。麟德殿在大明宫的西北部,是皇帝举行宴会、看乐舞、接见外国使节的地方,是大明宫一重要去处。
唐朝皇帝姓李,自认是老子的后人,特别推崇道教,是以在大明宫建有三清殿、大角观、玄元皇帝庙这些道教建筑。另外还有数十座别殿、亭、观,其建筑数目极是众多,陈晚荣哪里知道这些,所见者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纵是如此,陈晚荣也是暗暗咂舌,为大明宫精美、宏大地气势所折服。
大明宫本是唐高祖李渊的避暑夏宫,初名永安宫,之所以叫做大明宫还有一个带有三分神话色彩地典故。
玄武门事变之后,李渊被迫退位,做起了太上皇。都知道李渊这人喜好享乐,爱酒色,一旦没有了政事,享乐之心更胜,很是后悔在做皇帝时没修建享乐去处。当时唐朝只有一个宫殿,就是太极宫,太极宫位于城西,低矮潮湿,李渊很不满意。
太极宫之所以潮湿,是因为长安地地势东高西低,城西多受水灾,而城东干燥洁净,是以高官重臣地府邸往往在城东。
李渊无处享乐,心中愀然不乐,唐太宗朝觐时就问他为何不乐,李渊在这个一心图治的儿子跟前不好意思说。一连数次,他都没有说,唐太宗就去问窦太后,窦太后这才言明李渊地心病。
瞧着闷闷不乐的李渊,唐太宗心里不好受,决定给他造一座避暑宫殿,取名永安宫。唐太宗并没有增加赋税,更没有动用国库的钱,而是把自己私用地钱财捐出来。哪里知道,动工没多久,李渊就病逝了,唐太宗心想父亲死了,还有母亲,造好给窦太后住便是。
工匠们在挖地基时,地下突然出耀眼的金光,工匠们不敢再挖,便禀报了唐太宗。唐太宗也觉得不可思议,带着魏征和房玄龄亲临工地,命令继续挖。挖了一阵,出现一物光芒四射,耀人眼睛,原来是一面古铜镜。
这面宝镜高五尺九寸,宽四尺,面若太阳,金光闪闪,背若月亮,清辉可鉴,四周花纹古朴,尘埃不沾。唐太宗不识得,就问房玄龄。房玄龄和魏征推脱一阵,还是魏征开讲,这是一面秦镜,一直珍藏在秦始皇的咸阳宫里。
秦镜特异征在于,若从正面来照,则出现人的倒影。若以手抚胸,则可见人地五脏六腑。影象清晰,纤毫可见。更有一桩特异外,就是此镜能明真伪、辨忠奸。不过,秦始皇只是用秦镜来照宫娥彩女,但有“胆张心动者”,便是异心者,处而斩之。
秦亡以后,刘邦入咸阳,丞相萧何做了一件很有远见地事情。就是在诸将争夺金银财宝时,萧何却把秦国图书、典籍取走。这为汉高祖了解天下大势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当然,顺带拿走的还有这面秦镜。因而。汉祚得以流传。到了汉末,天下纷乱,秦镜就不见了,不知流落何处,没想到竟是在这里重新找到。唐太宗自然是欢喜了。
魏征向唐太宗祝贺:“今日秦镜出世,大唐江山万古长存!此乃陛下洪福,臣等贺之。”
唐太宗可不这么看,笑道:“朕有一面胜秦镜千倍万倍的宝镜,何须这无用之物。朕之宝镜便是魏征!”
魏征忙辞谢:“微臣何能。敢与秦锐比高下?陛下谬奖!”
唐太宗正色解释:“夫以铜为镜,可以整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魏爱卿常进谏于朕,使朕得以明得失兴替,难道不是朕的一面高悬的明镜么?为记今日君臣明镜之会,朕特改此永安宫为大明宫!”
这便是大明宫的由来。从此。大明宫之名传遍天下。宫成之后,唐太宗以秦镜为镇宫之宝。使其成为名符其实的“大明”宫。长安士庶间流传“每间都看见龙塬上地大明宫里大放光明,亮若白昼”。
不过,睿智之君唐太宗并没有搬到大明宫,依旧住在太极宫。直到唐高宗,这才搬到大明宫处理朝政,一直到唐睿宗朝。
没走多久,来到宣政前,只见殿前站着两排全副武装地兵士,个个人高马大,精神抖擞,衣甲鲜明,笔直站在两边,好象木桩一般,一动不动,好象依次进入大殿地群臣不存在似的。
“我就带到这里了。”李隆基冲陈晚荣说一声,一招手,一个军官小跑着过来:“太子有何吩咐?”
李隆基吩咐道:“带他进去。”袍袖一拂,转身离去。
陈晚荣知道李隆基身份特殊,既是太子,又是监国,更重要地是睿宗朝的“三巨头”之一,自然不可能象百官一般入朝等着睿宗上朝,而是另有事务要办。
军官很是惊异的打量一眼陈晚荣,眼里的惊讶之光一闪即隐,淡淡的道:“跟我来!”领着陈晚荣朝宣政殿行去。
陈晚荣也不去理会军官为何惊异,也不可能想得明白,跟着他进去就是了。正行间,只见吴兢手拿玉笏,一脸肃穆,走在头里。瞧他那副眼观鼻,鼻观心模样,与和陈晚荣谈笑生风大是不同,不由得有点好笑,清咳一声。
吴兢应声回头,看见是陈晚荣,大是惊讶,冲陈晚荣略一点头,又扭过头,快步进了宣政殿。这是最重要地朝会之时,他当然不能过来相见了,陈晚荣能理解。
进了宣政殿,陈晚荣一瞧,一片紫衣绯衣世界,群臣手拿玉笏,分站两厢,不是身着紫衣,腰佩金鱼袋,便是身着绯衣。个个一脸肃穆,好象入定的老和尚似的。望遍整个大殿,就没有一个绿衣,没有一个青衣。
正前方是皇帝宝座,金光闪闪,一条条金龙纹饰格外好看,栩栩如生,颇有几分威严。
“那里!”军官朝最后的角落一指,陈晚荣大步过去,站在最后。
一个绯衣官员听得背后脚步声响,扭过头来,一打量陈晚荣,一脸的惊讶,嘴一张本想问陈晚荣怎么会在这里,好在反应快,马上合拢。瞄了几眼陈晚荣,这才扭过头去,不用想陈晚荣都能想到他地脸上写着惊讶二字。
朝会分为日朝和朔望朝会,朔望朝会是每月朔日、望日,凡在京九品以上官员都要去朝见皇帝。日朝就是每天一朝,不是每个官员都能去见皇帝,要五品以上才有资格。
按照唐朝官员服饰,有资格参加日朝的官员不是身着紫衣就是绯衣,而陈晚荣一身青衣,往大殿中一站,不是鹤立鸡群,是土鸡钻进了鹤群,异常突兀。已经有不少官员现了陈晚荣,不住打量,讶异不止。
偏偏陈晚荣一点反应也没有,悠闲的从后腰上取出竹笏,捧在手里,目视前方,脸上颇有几分傲岸之色,一副不把百官放在眼里神态。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九章 大闹朝堂
说实话,陈晚荣心里也在毛,给人当跳圈的猴子一般打量,那滋味真不好受。这番做作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要是露出怯色,不仅给人嘲笑不说,还让睿宗和李隆基面子上不好过。毕竟是睿宗钦点,太子带来,再给别有用心的人一通乱嚼舌头,他们的处境会很尴尬。
陈晚荣这番神态已经够惹人注目的了,更让人想不到的是他手里那枝竹笏高高举着。笏是古代臣子觐见君王时必执之物,因为这是用于记事,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笔记本”。皇帝的诏令,以及要进谏的事项都可以记在上面,很方便。
按照规定,六品以下官员执竹笏,五品以上执玉笏,朝臣人人都是玉笏在手,只有陈晚荣一人手执竹笏不说,偏偏陈晚荣好象展览似的,把竹笏举得高高的,任由群臣打量,生怕他们看不见似的。
要是拿低了了,他们也会看的,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拿高点,就让他们知道我是今天唯一一个没有资格参与日朝,而又参加了日朝的人。
吴兢了解陈晚荣,知道他是那种绝不会低头认输的性格,没想到在群臣的注目下也能如此镇定,浑然没把群臣的讥嘲放在眼里,轻轻点头赞许。^^^^
其他的臣子就是在看稀奇,持重者看一眼就不再看了,余者紧盯着陈晚荣,一脸的嘲笑。
“皇上驾到!”一个尖细的声音突兀响起,陈晚荣把竹笏放低了。群臣这才把目光从陈晚荣身上收回,脸变得比翻书还要快,嘲笑顿消,一脸的肃穆,躬身迎接睿宗。
睿宗身着皇袍。在一个鬓微白的老内侍侍候下,大步而来。眼睛淡淡一扫,看见陈晚荣站在角落里,眼里光芒一闪,立即隐去。仿佛没看见似的,径直坐在御座上。
睿宗就是陈晚荣三月初三在长安卖香皂时遇到的那个老者,陈晚荣把最后三块香皂送给了他。当时,陈晚荣以为他是一个高官,一个好官,哪里想得到他竟是皇帝。及至后来在敬贤亭遇到李隆基,两人生龌鹾。陈晚荣折服李隆基。顺道给李隆基开了一个解毒地方子。
陈晚荣只是以为李隆基的父辈服丹中毒,过了也就算了,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直到陈再荣校场考较完,转达太子的感谢的话,才知道无意中竟是为睿宗开的方子。
多时不见,现在在睿宗比起三月初三那天初见时精神好了许多,龙马精神,走来路来都稳健多了,面色红润。比起初见时年青了些。
紧跟在睿宗身后是一男一女,男地是李隆基,侍立在睿宗右侧。往当地一站。一股岳峙渊亭之气陡生,顾盼之际,凛凛生威。陈晚荣和李隆基见过几次面,算是有些了解,知道他随和,没有架子,象今天这般威仪四射还是头一遭见到。在心中感慨,也许这就是天生的帝王之气。不露则已。一露就让人心悸神动!
女的方额头,宽下巴。体态丰满,气质高贵,虽是年岁不小了,依然明艳不可方物,艳光四射,举手抬足之间自有一股诱人的魅惑之力。不用想都知道,必然是太平公主。
陈晚荣见过最美的女子就是郑晴了,对伊人陈晚荣是熟之极颖,单凭美丽,郑晴不见得就输于太平公主,只是没有太平公主身上那种隐隐透出的霸气。这种霸气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必是久居上位养成。
太平公主在历史上地名头不小,此人美艳不可方物,兼之有政才,权谋手段罕见,雄心勃勃要做女皇,要不是她遇到李隆基,说不定真成了“武则天第二”。\于她地名头,陈晚荣是如雷贯耳,是以看得特别细,没有放过一个细节。
她在大气、高贵气质以外,自具一股正气,绝对不会把她想象成只会钻营的宵小之辈。凤目转动之际,好象两把利剑在横扫,具有夺取心魄的力量。陈晚荣暗中惊叹,此人差点夺取帝位做女皇,并非幸致,确实是有才。太平公主站在睿宗左侧,淡淡的打量着群臣。陡然间看见陈晚荣,眼里厉芒一闪即隐,好象陈晚荣不存在似的。
群臣马上见礼,一阵山呼九叩之后,在睿宗平和的“平身”中谢过浩荡皇恩,站了起来。陈晚荣不想下跪,当此情景也不能推脱,极不情愿的跪了下去,跟着群臣行礼。
“列位爱卿,可是有本奏?没本奏就散朝回吧,不担搁你们公干了。”睿宗缓缓开口。
一听这话,陈晚荣大是惊讶。皇帝说话要有杀伐之气,在这种场合,即使柔和的话也要说得刚毅凌厉。^^^^睿宗纯粹就是在和群臣打商量,这样的皇帝只能说是好人,不能说是好皇帝,久而久之谁还怕你呢?
一个紫衣官员应声出班,手执玉笏,向睿宗微一躬身:“臣窦怀贞有本奏。”
窦怀贞是尚书左仆射,从二品大员。唐朝官制实行“三省六部”制,三省是门下省、尚书省、中书省。尚书省是行政官署,相当于现在地国务院,下设户部、吏部、工部、礼部、兵部、刑部,一共六部。
尚书省最高官员是尚书令,然而最特殊的就是这尚书省,没有尚书令。之所以不设尚书令,是因为唐太宗即位之前出任过尚书令,从此以后,没有人敢做尚书令,一直空着。
窦怀贞虽是仆射,却是宰相之身,位高权重,他第一个出班奏事,睿宗知道必然有大事,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前一倾,急切地问道:“窦卿何事?快快奏来!”
“遵旨!”窦怀贞问道:“请问皇上,今天不是朔望大朝,为何有从八品散官上朝?”
“说我?”陈晚荣惊讶不置,绝对没有想到我居然成了第一个被攻击的对象,嘴巴张得老大,又不能叫出声。^^^^只能不自然的合上了。
睿宗却是呵呵一笑:“窦卿啊,你有所不知,这是朕钦赐,钦点他上朝的。”不急不徐,一贯的温柔作风。
他不说还好。他一语落点,殿里立时炸开了,群臣惊奇难言,嘴巴张得老大,急躁者竟是叫出声了,持重也是张大了嘴巴。这是谁都想不到的事情,一个从八品官员。用得着皇帝钦赐么?用得着皇上钦点他上朝么?
脑子转得快地已经想到其中必然大有玄机。只是不清楚这玄机安在而已,打定静观其变的主意。
窦怀贞接着道:“皇上钦赐钦命自无不可,只是多有奸人钻营,以钱财买官,斜封官多不胜数。”
李隆基斥道:“窦怀贞,休得胡言!父皇不是安乐公主,何来斜封官之说?”
语气不算重,只不过是稍显严厉罢了,听在群臣耳里却是犹如重锤撞击一般。窦怀贞不由得一愕,忙向睿宗请罪:“皇上,臣失言。臣失言!请皇上治罪!”
睿宗右手轻摆道:“窦卿啊,你是不知道,陈卿巧思良工,多有善行,乡邻慕化,朕知晓之后心想这导民为善正是朝廷所倡导,朕就赐他承奉郎。”语气很和善,与朋友叙话差不多。一点威严也没有。哪里象出自皇帝之口。
这是撒谎,天子当着百官撒谎。实是骇人!没办法,陈晚荣还不得不配合他撒谎,出班谢恩道:“臣一点微末之行,不敢皇上恩赐。然,皇上有导善之心,臣不敢不受。臣闻古人欲得千里马,而不知何处可寻,千金市马骨,而后得良马。臣非良马,皇上有倡善之心,臣只好做一回马骨了。”
千金市马骨而后得良马,是一个很有名地寓言,战国时地燕昭王想复齐仇,又找不到贤才。就把没有治世之才的名士郭隗当作贤才供养在黄金台,才有乐毅入燕,辅佐燕照王复齐仇地佳话。
陈晚荣这番话妙就妙在身段放得柔软,让人听着舒服,顺着睿宗的话说,只做马骨,不是千里马,任谁都无法指责。善行毕竟是朝廷提倡的,想反驳也没有话说。
话音落点,殿里一片惊讶声响起,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从八品散官居然如此会说话。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眼里神光一闪,立即隐去,李隆基面色如常,一点反应也没有,而太平公主微一颔,颇有几分赞许。
最高兴的是睿宗了,他当然明白陈晚荣是在帮他圆谎。服食丹药在唐朝虽是成风,皇帝贵戚无不效之,但是皇帝服药中毒,还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头百姓治愈,传扬出去无论如何面子上挂不住。睿宗呵呵一笑,脸上的笑容格外亲切:“陈卿此言极是!就委屈陈卿做一回马骨了!”
都知道他为人和善,就是对大臣也不端皇帝架子,如此笑言原本正常。只有少数人知道他是真地欢喜,陈晚荣就是其中地一个,再次谢恩,退入朝班。
这事如此揭过也就算了,不过窦怀贞却是在这事上纠缠不放道:“皇上,臣有一事启奏。陈大人善行义举固然值得提倡嘉勉,皇上钦赐承奉郎,钦点上朝,皇恩无极。然,这是日朝,商议军国大事,陈大人似不宜参与。”
明知他是要把我赶出朝堂,不过陈晚荣认为他说得有理。当着群臣的面,睿宗亲口承认是他钦赐的官,护身符已经生效了,目的已达,陈晚荣用不着再逗留。正要谢恩退去,却听睿宗笑言:“呵呵,窦卿为国家计,此言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章 升官了
真金不怕火,酒精是不是好东西,一辨便知,任谁也无法反对。萧至忠对酒精不甚了了,要是对质的人是和他同样不甚了解的人不用怕,可偏偏遇到酒精的制造者陈晚荣,不用想都知道陈晚荣必然是对酒精了若指掌,两人对质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心念电转之下,萧至忠只得硬着头皮道:“但凭皇上作主。”眼睛却看着太平公主,明明是想要太平公主拉他一把。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看着两人对峙,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没有听见二人的话似的。李隆基也不说话,睿宗扫视一眼群臣,问道:“你们说呢?”
三巨头都不表态,群臣就麻烦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不知道如何说话。吴兢越众而出道:“皇上,臣以为陈大人所言极是,酒精的功效作用一试便知。若酒精无效,可以征戒此等奸恶事,若有效则是大唐之福。”他对陈晚荣有信心,知道陈晚荣没有把握是不会这样说话的,自然是要帮一把了。
“皇上,吴大人所言固然有理,只是这是朝堂,商议军国大事之处,不宜在这里分辨。要辨真伪,自有将作府打理。请皇上明断。”窦怀贞一看就知道萧至忠在怵,忙为他开脱。
太平公主那边的人不由自主的望着她,陈晚荣略略一扫,足有七八成之众,久闻太平公主权倾天下,大半朝臣入其党,看来一点不假。
“太平。你说呢?”睿宗没有表态,把球踢给了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现在是犯难了,不支持陈晚荣那是摆明了在徇私,支持的话十有**要输,会让萧至忠灰头土脑。权衡一番,道:“皇上,小妹以为陈大人所言极是,有问题可以让大家来分辨,这才是大公!”
听了她的话,陈晚荣对这个太平公主刮目相看。计算很精到。输了,不仅不会损害到她地名誉,反倒让她的声望更高,因为她打着“大公”的旗帜。
“太子以为呢?”睿宗本着一贯原则,先问太平公主,再征求太子意见。
李隆基自无异议:“父皇,儿臣以为可行。”
得到两人支持。睿宗放心了,缓缓开口:“既然诸位爱卿心有疑虑,这很好,治国嘛,哪有没有问题呢。今天,朕就做一回主,让你们当庭辨白。萧爱卿,陈爱卿,你们要怎么辨驳?”仍是老好人口吻。
萧至忠略一思索道:“皇上,臣有疑问要请问陈大人。”
陈晚荣笑得很亲切:“皇上。臣以为拿些酒精来。当庭验证,一切自明。到时,若还有疑问,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就依陈爱卿。兵部尚书,取些酒精来。”睿宗拍板了。
兵部尚书应一声,出殿去办理。萧至忠脸色一变,随即恢复正常,狠狠瞪了陈晚荣一眼。逞口舌之能,他还有几分信心。面对实物就难说了,能不恨陈晚荣么?
陈晚荣却是好整以暇的站着,一点反应也没有,好象这事和他无关似的。
脚步声响起,兵部尚书回转,身后跟着两个兵士,抬着一个木桶进来。陈晚荣一瞧正是他卖给兵部的酒精。陈氏化工的标识。郑晴的手迹,特别熟悉。
兵士把木桶放下。转身出去。兵部尚书指着木桶道:“这是陈氏化工的酒精,还没有拆封,两们有疑义,现在可以问。”
用没有开过封的酒精,非常公道,任谁也不能说不对。陈晚荣把木桶略一打量,道:“我没问题,这是我做地酒精。****”
“萧大人呢?”兵部尚书问道。
萧至忠一双眼睛神光灼灼,在木桶上一阵打量,点头道:“我没问题。”
“开吧!”睿宗吩咐一声。
兵部尚书应一声,叫过一个兵士,兵士拔出横刀,在木桶上撬动几下,盖子就给他打开了,动作非常熟练。自行退开喷香的酒气立时弥散开来,朝臣中不乏好酒者,闻着酒香不由得**喉结,暗中吞口水。睿宗也闻到了,不由得皱眉头。太平公主眉头一轩,再无动静。李隆基还是那般平静。
“陈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只要鼻子没有问题,都知道这是酒了。萧至忠仿佛捡到元宝的叫化子般兴奋,声音扯得都有些尖细了。只要过了陈晚荣这关,也就对太子构成威胁了。此罪要是成立,太子至少会受到申斥,重者会失去兵权,甚至连监国的权力都会丢掉,他能不高兴么?
陈晚荣平静愈恒,淡淡的问道:“萧大人以为这是酒?”
“这不是酒,还能是什么?”窦怀贞立即申斥。
陈晚荣呵呵一笑道:“窦大人,萧大人,二位敢饮么?二位请放心,要是出了岔子,我以人头担保。不过,我得申明一点,醉倒了只能怨你酒量太小,不能怪我。”
如此浓烈的酒香,窦萧二人从来没有闻过,早就酒虫大动,欣然道:“这有何不可?”
睿宗手一摆,自有人送上酒勺、酒杯。舀好两杯酒,送给窦萧二人。窦怀贞本好酒,端起酒杯在鼻端一嗅,很是陶醉,双眼闭上,享受一番酒香之后,这才睁开眼,笑道:“陈大人,如此佳酿,窦某本生第一回遇上。要是你不以此来充数,倒是酒家仙品。**小说***”
揶揄一完,就要喝,却给陈晚荣叫住:“慢。我得先申明,要是受不了,千万别强撑。”
“呵呵,多谢陈大人美意。说到这饮酒,萧某海量算不上。百八十杯还能挺住。”萧至忠自以为胜算在握,心情大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卟的一声,酒水喷得老远,几个朝臣忙闪避,亦是不及,给喷了一身都是。
萧至忠摸着喉咙惨叫一声:“这不是酒,是火,是毒药!”脸红赛过关二哥。摇摇晃晃,一头栽在地上。
窦怀贞酒杯已经碰到嘴唇,惊闻如此巨变,手一抖酒杯掉在地上,啪地一声响,酒水四溅,惊疑地打量着萧至忠。蓦然想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指着陈晚荣喝道:“陈大人,你还有何话可说?”
太平公主那边的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闹成一团。吴兢不住皱眉头,打量着陈晚荣,思谋对策。
陈晚荣不慌不忙,向睿宗一施礼,声调提高道:“皇上,酒精确实是酒,但其与酒不一样,这不过是其一桩特异处。酒精最大的用处。是在清洗伤口。消毒,减少伤口炎、化脓,便于伤口更好的愈合。”
“你还敢狡辩!”太平公主怒目而视,手一挥:“来啊,给我推出去,交刑部勘问。”
殿前武士轰然一应,大步进来,就要拿住陈晚荣。陈晚荣一点也不惊慌:“公主圣明,可否容我一言?即使我罪当诛,也得让我把话说完。此为大公。”
睿宗手一挥,殿前武士站在陈晚荣身后,随时准备拿人。
“陈爱卿,你有何话要说?”睿宗仍是平静,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陈晚荣侃侃而谈:“皇上,太子英明,必然试用过酒精。****要不然断不会往边关。可否请试过酒精的兵士前来呢?”
“父皇。陈卿所言极是,儿臣的确是试过。这酒精涂在伤口。一开始火烧火辣一般疼痛,然后伤口清凉,不会炎,愈合得比不用酒精快许多。龙武军不少兵士已经试过,可以让他们前来勘检。”李隆基知道该是他出面说话地时候了。
太平公主素知李隆基地为人,精明自是不用说了,往往是在最关键的时候露面,一露面必是成竹在胸,此事断不能让他得逞:“皇兄,这是朝堂,兵士走来走去,成何体统?”
这话太无力,睿宗笑得很亲切:“太平啊,龙武军可是太宗皇上留下的呢,不是一般兵士。让他们来看看,又有何妨?”
唐太宗曾经挑选一百名精壮,出猎随侍,号百骑。到武则天时,后来人数渐加,号千骑。李隆基监国,改成龙武军,这是一支有着悠久历史,久负盛名的军队。
“三巨头”历来相互制衡,睿宗这话说得委婉,还抬出唐太宗这杆大旗,其意思非常明白了,太平公主虽是不愿,也不能不依了:“皇兄圣明。”
睿宗把太平公主打量一番,再把李隆基看看,这才道:“宣。”
旨意传下去,殿里鸦雀无声,焦急的等待着。睿宗缓缓开口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酒精真无用,陈卿自有律法惩处,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不也是王道么?只有舛纣之君才不给人分辩的机会。”
明明是护着陈晚荣,还给他找一个堂而皇之地理由。心思转得慢的,还以为这是睿宗的真实用意。念头转得快地已经隐隐约约想到其中有问题,只是想不明白睿宗为何如此向着陈晚荣。
脚步声响,十几个身材高大的兵士走了进来,齐向睿宗行礼。睿宗挥挥手道:“你们都用过酒精么?”
“回皇上,我们都用过。这酒精初用起来是让人难受,火辣辣的疼,疼过之后就好了。伤口不会炎,不会化脓。”一个兵士回答。睿宗再道:“把你伤口给他们看看。”
兵士应一声,捋起左袖,只见左手臂上有一道两寸多长的伤口,已经收口了:“昨天训练,不小心给刀划伤了,用酒精清洗之后,再上药,长得不错。再过一两天就好了。”
“你们的呢?”太平公主问一句。
其他兵士应一声,亮出伤口,有一个兵士才受的伤。伤口上有淡淡的酒味:“我刚刚受地伤,清洗完,还没有来得及上药。”
“各位爱卿,你们还有何话说?”睿宗淡淡地问,一挥手,兵士们施礼告退。
事实当前,谁能有不同意见呢?窦怀贞哑口无言,低下头颅。
李隆基很会利用时机:“父皇,儿臣以为酒精于大唐有莫大用处,边关急需之物。儿臣想多加购买,还请父皇恩准。”
只要睿宗一开口,再也不能有人说话了。太平公主展颜一笑:“太子,此等事务是你份内事,何需问皇兄呢。”
“是呀,太子,你看着处理好了。十万两斤够吗?”睿宗也是一只老狐狸。对太平公主的用意心知肚明,先肯定她地话,最后才来支持儿子,高明!
太平公主想阻止也不成了,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皇兄所言极是。陈卿,十万斤酒精能做出来么?”
陈晚荣绝对想不到事情来得如此突兀,朝廷一开口就要十万斤,以现在的产能,不做一年也要做半年,脑袋嗡嗡直响。愣了愣这才道:“能!”太突然了。陈晚荣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话说了,只能越简洁越好。
李隆基眉头一轩,略一沉吟道:“陈卿,三个月内交齐十万斤酒精,你有困难么?”他去过陈晚荣家,对酒精的生产困难很了解,才有此一问。
这又没技术难度,只需要加点人手就成,陈晚荣信心十足:“请太子放心,一定做好!”
睿宗想了想。道:“陈卿啊,这酒精是个好东西呢,对大唐有莫大的用处。将士们以后就可以少受很多苦了,朕得好好赏你。”
陈晚荣这一露脸,睿宗最是喜欢,一是解了太子之围,太子和太平公主虽然斗得很厉害。李隆基毕竟是他的亲儿子。妹妹再亲哪里亲得过儿子了。更别说,要不是李隆基。他不可能当上皇帝,对李隆基心怀感激。而且,李隆基地才干,朝野皆知,他地内心还是向着太子的。
二是陈晚荣这一露脸,让他“良工巧思”一语不再是谎言,而是实实在在的评价,要不高兴都不行了。
陈晚荣才不在乎赏不赏,有了睿宗给的“护身符”就够了,忙推辞:“皇上,为国尽忠,为朝廷出力是臣的职责,不敢受赏。”为国尽忠,为朝廷出,都是大而无当的空话,陈晚荣却说得很诚恳。
“呵呵,陈卿,你真是楷模呢。酒精一样,救了那么多地将士,朕要不赏你,就不合君道了。”睿宗笑得非常亲切。
李隆基一施礼道:“父皇,儿臣有一事启禀。”
“太子,你说。”睿宗感觉有些突兀。
李隆基没有多余地言词,直接说重点:“父皇,说到救将士性命一事,陈卿还有一法,可以在军队里推行。他这法就是缝合伤口,尺许两尺地伤口用针线缝起来,便于愈合,可以少死很多人。此法不仅可以在军队使用,还可以推行天下。”
“用针缝伤口?”太平公主有些难以置信。她说的正是群臣心里所想,眼睛瞪得老大。
李隆基依然平静:“王少华受重伤,就是陈卿用此法救活地。可以宣他上殿一查便知。”
“好,宣王少华。”睿宗兴趣来了。这种事太难以想象了,除了陈晚荣和李隆基无不赞成此言,想瞧个究竟。
陈晚荣打量一眼李隆基,平静得紧,不由得心头犯疑,难道太子早有安排,要把这功劳给我?很有可能!
就在陈晚荣惊疑之际,只见王少华身着淡红色官服,大步进来,向睿宗见礼:“臣王少华见过皇上。”
“平身!王卿,把你的伤口给朕验验。”睿宗有点迫不及待。
王少华应一声,解开衣衫,露出胸口上的疤痕,引来一片惊讶声。如此长的伤口,很难医治,而且还是在胸口这个要害部位,要他们不惊讶都不成。
睿宗站起身,王少华走到他跟前,睿宗看得非常仔细:“这些小疤痕是怎么来的?”
“回皇上,那是针孔。是陈大人用针线缝起来的。”王少华如实回答。
太平公主仔细瞧瞧,眼里神光闪烁:“皇兄,陈卿既有此奇术,应该重赏!”
王少华走到陈晚荣跟前,冲陈晚荣一抱拳道:“王少华谢陈兄救命之恩。”
陈晚荣一瞧,许久不见,王少华神采飞扬,还礼道:“举手之劳,不敢当。”
睿宗高高兴兴地坐回宝座上,点头道:“是呀,应该好好赏赐一番。大唐有如此巧工良匠,实是大唐之福呀!呵呵!”一长串地笑声响起。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一章 一言定策
太平公主的政治嗅觉很灵敏,已经猜到陈晚荣和睿宗之间有秘密,要不然睿宗不会如此高兴。再说了,缝合伤口这种医术一推行,活人无数,一件大善举,朝廷要是不赏反倒让人有话说了,笑道:“皇兄,依臣妹看,陈卿此举活人甚多,非一赏所能叙其功。”
就是窦怀贞和萧至忠也是明白这一医术的影响,虽是不愿陈晚荣领功,也不得不赞成:“皇上,公主所言极是,请皇上圣断!”
吴兢领着不是太平公主的一班大臣道:“皇上,臣附议。”
原本两派间多有争执,居然在赏赐陈晚荣一事上出奇的一致,睿宗真是想不到,非常高兴:“如此就好,你们议议怎么赏。”
不等陈晚荣说话,太平公主笑道:“皇兄,依臣妹看就升他三级吧。”
居然是升官?陈晚荣真没想到。对做官,陈晚荣一点兴趣也没有,忙道:“皇上,臣不会做官,不敢受命。”
太平公主的心情大好,笑容不变:“陈卿,大唐的官有散官和职事官之别,你不会做官,没关系,还是做散官,不派职事给你。”
“谢公主!可三级也太多了。”陈晚荣一下子难以接受。陈晚荣不了解唐朝的官制,心想连升三级,就是五品大员了,这官升得也太快了。睿宗笑道:“好,就升三级,做宣义郎吧。”
唐朝官制虽然有一品、二品……一直到九品,但每品又有好几个等级。正品以外有从品,自是不用说了。就是从品和正品也有上、下之别。承奉郎是从八品上,升一级就是正八品下,升两级是正八品上,升三级刚好进入七品序列,并且是从七品下。官服颜色从青衫变成浅绿色而已。
陈晚荣虽是不想。可皇帝金口已开,只得谢恩:“臣谢皇上厚恩。”
睿宗摆摆手,对太平公主打起商量了:“太平,你说再给赐座宅子,行吗?陈卿如此良工,要是在长安没有宅子,好多事也不好办呢。”
唐朝对科技很重视。良工很受人尊重,陈晚荣受宅子不会有人反对,太平公主笑道:“但凭皇兄做主。”
“太子呢?”睿宗又来征求李隆基的意见。
李隆基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父皇所言极是。大唐尊重良工,凡良工皆有宅邸。”
“好!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赐陈卿一座府邸了。就把常乐坊那座给他吧。多年没人住了,都有些荒废了,委屈陈卿了。”睿宗颇有些不好意思,好象送礼而不是皇上恩赐。
陈晚荣在长安还没有住处,只能住在郑府。虽是女婿,还是不如自己有个家的好。这赏赐很对胃口。再次谢恩。
这事终于结束了,对陈晚荣也有个交待了,睿宗大是开心,问道:“诸卿还有本奏?”
鸿胪卿唐出班奏道:“皇上,朝廷要对吐蕃用兵,臣以为不妥。”
睿宗笑容不变:“唐卿。这些兵事,自有太子打理,你大可不必问。”
窦怀贞先是瞄了一眼太平公主,这才道:“皇上,兵者,凶器矣,不可不察。若要对吐蕃用兵,必得周密准备,不能冒然出兵。还请皇上三思。”
萧至忠出班。附和道:“皇上,石堡城易守难攻。大唐数度兴兵,未能攻克,即使要打,也不能攻打石堡城,应该绕过去。”
李隆基冷冷的问道:“萧卿,如何打,这得由将军们说了算,不得妄自猜测。”语气很严厉,威严自具。
唐愣了一下,大着胆子道:“太子此言差矣。上兵伐谋,庙算多者胜,庙算少者不胜,石堡城险难之地,纵有大军也难展开,若真要打请问太子一定能打下来么?”
李隆基冷眼看着他:“兵者,凶险之事,谁又能说一定能打下来?不去打,怎么不能打下来?”
唐得理不饶人,马上诘难:“太子无胜算,轻率出兵,实是兵家大忌。臣请皇上下旨撤兵,另派良臣打理。”
从陈晚荣得到的小道消息,攻打石堡城一事是李隆基提出的,说服了睿宗和太平公主,三人共同的决定,为什么现在太平公主的人会攻击太子呢?这问题陈晚荣一直想不明白,唐“另派良臣”一语暴露了他们的用
他们并不反对李隆基这一计划,很可能李隆基利用这个机会把军权抓在手里,更有可能派出了自己信得过地将领。事情到这一步,太平公主这才党不妙,要是此战打胜,太子的地位将会一跃千丈,而她除了落个赞同开战的虚名外,什么也没得到,这才要心腹攻击太了,为的就是安插自己的人。
为了夺权,居然不顾国家,真是狼子野心,陈晚荣暗中摇头。
李隆基不动声色,问道:“你说,派谁去?”
唐颇有几分奸猾:“皇上圣明,自有决断。”
“太平,你说呢?”睿宗脸带笑容,仿佛渴望得到她支持似的。
太平公主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皇兄,这事既然有人不赞成,不妨让大家都说说,好好议议,然后再做决断。”
“太子以为呢?”睿宗本着一则太平公主,二则太子的贯有主张,征询太子地意见。
李隆基脸色平静,就是话有些重:“父皇,此等兵事,自当秘密计议,不必宣之于众。”
这话太有道理了,象这般当着朝臣之面商议,肯定会宣扬出去,哪里还有突然性。睿宗还没有说话,太平公主接过话头:“太子此言差矣!我们只是计议当不当打,至于如何打,那是将军们的事。只要议妥了,将军们要才能放开手脚去打嘛。”
她的人占了绝大多数,一旦争执起来。也是她占上风。最好能由她来主持这一战,就可以把军权抓在手里,真是好算计,陈晚荣于她的心计暗暗吃惊。
“公主所言极是,请皇上圣断!”太平公主地人异口同声,好象一个人在说话一般。
吴兢马上反对:“皇上,公主此言欠妥。此事早有决断。已由太子执行,何必再议?”
心向太子的大臣齐声附和:“皇上,臣等附议。”
两派泾渭分明,只有陈晚荣没有表态。真没想到第一次上朝。居然遇到这种事,陈晚荣真想告退。只是想到要是现在就走的话,不合适,不得不留下来。
太平公主脸一沉:“诸位爱卿,你们可知为何要重议?非上次所议不好,而是因为在执行时有所偏差。为毕其功于一役。不得不慎之。”睿宗有些犯难了,想了想道:“议吧,议吧,要议就议个透。”
“皇上圣明!”太平公主的人心气陡高。
睿宗有些烦躁:“太平,你说,打还是不打?”
太平公主却没有表明态度:“皇兄。打与不打,这得由群臣公议。他们说打就打。”今天的主要目地不是打不打地问题,而是由谁来打,是太子地人来打还是她的人来打,这才是最重要的。
老狐狸一只!陈晚荣暗骂一句。
李隆基大度的一挥手:“好吧,今天就议个透,议不出个结果来,不散朝。”
这是太平公主他们要的结果,然而他们并没有高兴之情。他们都知道李隆基足智多谋。每每有让人想不到地计谋。他如此说话,必是成竹在胸了。忌惮之下。更增几分警惕之
睿宗显得很不耐烦:“说吧,说吧。”靠在宝座上,少了许多生气。
窦怀贞率先道:“皇上,臣以此战不打则已,打则必胜。不然,宁可不打。”
王少华一口接过话头:“窦大人,你上过战场么?你知道战场上有些什么凶险么?打胜,谁都想,只是有些仗不是一战就能打胜地。石堡城这样的要害,大唐攻打了数十年都没有拿下来,难道说自从第一次失败之后,后面这些仗都不值得打了?”
一番话有数落,有质问,更有嘲笑,窦怀贞脸上挂不住,胡子翘得老高,又找不到话说了。唐为他开解:“王大人,此为论政,言者无过,不能诛
吴兢又接过话头,反诘道:“唐大人,王大人就事论事,何处是诛心之言?石堡城关系重大,是陇右的锁钥,自从大唐立国以来就在争夺,数次攻打,皆无结果,何来必胜之说?”
萧至忠出班,反难吴兢:“吴大人,石堡城地重要性朝野皆知,不必细说了。窦大人的意思是说既然要打,就得有必胜的把握,没有必胜的把握,宁可忍耐,再行筹谋。”
要是真的再行筹谋,又会为围饶这事争权。陈晚荣暗中摇头,只听萧至忠振振有词的道:“昔日,颉利可汗统十万铁骑兵临长安,饮马渭水之滨。太宗皇上亲临渭水,与颉利可汗订盟,为大唐地反击争取得了时间。四年后,大唐铁骑北驰,卫国公一战而定阴山,活擒颉利可汗,雪却便桥之耻。石堡城打了几十年也没有打下来,非我大唐刀兵不精,非我大唐将士不用命,实是艰险难下,必谋万全之道方能再战。”真是只老狐狸,居然抬出当年唐太宗便桥订盟,争取时间,最终灭掉突厥一事,为其遮羞。吴兢感慨不已,要是姚崇和宋任何一人在,他们都不敢如此说话。处此之情,只能勉为其难了:“萧大人,此言差矣!太宗时,大唐创建之初,基业未固,不宜大战。再者,突厥兵临渭水,若是强行开战,守好关中,调军勤王,必能成大功。然而,关中必然残破,大唐难以恢复,太宗皇上才不得不忍辱负重,订立便桥之盟,为地就是再举。
“突厥撤退时。大唐派兵监视,在我兵威之下,不敢烧杀抢掠,城邑未破,生灵免于涂炭,太宗皇上远图,非臣等所能尽知。颉利经此一事。以为大唐好欺,不以为意,实不为备,李靖夜袭阴山。方能一战成功。”
不愧是史家,把唐太宗当年的用意说出来了,写进历史地话,一定让后人赞叹。只可惜,这是朝议,注定不会让人信服。唐冷冷一笑:“吴大人。这些事朝野皆知。不必多言。以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把吐蕃也调出来,大唐示一回弱,认一次输,再奇袭石堡城?”
“你……”吴兢气怒难言,唯有指着他。
李隆基咳嗽一声:“唐卿。这是朝堂,得有大臣礼节。”
这话反诘固然让人痛快,就是太小人了,一点大臣风度也没有,太平公主也来干预:“论政不诛心,更不得有小人之心。”
唐忙道:“臣失言!”退了开去。
他一退下,萧至忠又上来,表一番洋洋洒洒的大话,说完了。一点也没有落在实处。王少华马上反诘。慷慨激昂,却也没有好主意。没有难倒对方,反倒惹来更多的诘难。
双方越来越多地人卷入,论辩之声响成一片,争得面红耳赤,就是没有一点实用价值,陈晚荣听得直皱眉头。肚子咕咕一响,竟是饿了。这个郑晴,虽是一番好意,却没有想到今天竟是遇到廷争,真要让他们争下去,还不知道何时方休。
睿宗大皱眉头,太平公主笑吟吟的瞧着,就算这般拖住也比让李隆基去实施强,至少李隆基不会立功。李隆基一点变化也没有,好象根本就不知道太平公主地险恶用心似的,也不知道他打的是甚主意。
一通争执,论辩双方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仍是没有结果。陈晚荣大皱眉头,清咳一声,扯起嗓子道:“各位大人,你们这么争论下去,就是再有三天三夜也不会有结果。”
陈晚荣是殿里唯一一个到现在还没有表态的人,早就成了注目的焦点,群臣见他说话,暂时不再争论,看着陈晚荣,静听他说话。
“我不懂政务,更不了解兵事,这事我本不想说,你们如此争论,注定没有结果不说,反而会激起意气,有伤和气。更重要的是,会担搁政务。”陈晚荣一口说出这种廷争的危害,头头是道。
睿宗点头道:“陈卿所言极是,无用地争论没必要。”
太平公主眉头一皱,问道:“陈卿,你说怎么办?”
“公主垂询,臣不得不言。臣突然想到一个比喻,不知当讲不当讲?”陈晚荣仍保持着谦逊作风。
李隆基对他有些了解,知道他能说会道,如此说话必是有把握了:“陈卿,你说。”
陈晚荣应一声,面对群臣,问道:“请问各位大人,你们有没有打过飞蛇?”
这问题很无聊,要不是陈晚荣声明是比喻,肯定炸锅。唐冷冷一笑道:“打蛇,有何难处?照七寸打就是了。”
打蛇打七寸,谁都知道地道理,一片附和声响起,更和不少讥讽。
陈晚荣不为所动,一口否决了他的说法:“唐大人,此言不对。飞蛇其行如风,你连追都追不上,何来打七寸之说?”
唐想反驳,张了张嘴又无从反驳,嘴巴不自然地合上了。陈晚荣接着道:“我小时打蛇,是提着一根木棍跟着追,而不急着打。这蛇,你一追得凶了,就会逃到洞里去。蛇进了洞就是进了绝路,用棍子捅,用雄黄熏,还是把洞塞起来,这法子就多了。不要说蛇,就是熊,只要进了洞,可以说死定了,杀它只是方式地选择而已。”
这比喻生动、形象、透彻,一语落点,群臣无言以对。
睿宗站起身来,拍拍手,点评起来:“陈卿的意思是说,要想打蛇,得先把蛇逼进绝地。我们现在打石堡城就是为了把吐蕃逼入绝境。只要石堡城拿下来了,吐蕃就是给赶进洞里的蛇,任由大唐折磨。”
扫视群臣一眼:“朕意已决,攻打石堡城不变,太子全权处理!退朝。陈卿,跟朕来。”也不等群臣说话,转身就走。陈晚荣应一声,忙跟上去。
群臣望着睿宗的背影,再看看陈晚荣,都不知道如何说话了。太平公主眼里闪过一丝厉芒,随即隐去.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二章 恩遇有加
睿宗并没有去别处,而是来到一个偏殿,坐在椅子上,冲陈晚荣招手:“坐,坐下来。”
在皇帝面前哪有坐的份,陈晚荣忙道:“皇上,臣哪敢坐呀。”
“不要拘礼。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睿宗亲切和蔼,一点皇帝的架子也没有。
陈晚荣迟疑了一下,谢一声,坐了下来。桌子上有盘杂子(点心),色彩鲜艳,很是诱人,不见则已,一见之下肚子咕咕一声响,饿得前心帖后背了。不由得在心里埋怨郑晴,好心办坏事,害得我挨饿。
睿宗笑容不变,呵呵一笑:“饿了吧?”把杂子朝陈晚荣面前一推:“吃几块。”
是真饿了,陈晚荣也不客气,伸手抓起一块,放到嘴里,味道不错,入口即化,赞一声:“好吃!”又抓一块吞下去。
老内侍送上茶水,陈晚荣吃了两块杂子,正有些干,也不谢恩,端起就喝,好象这里是他家一样。老内侍看得直皱头,睿宗却是笑呵呵的看着陈晚荣吃喝,很是慈祥,好象慈父面对心爱的儿女似的,陈晚荣心头都有些暖暖的,不好意的停了下来:“皇上,臣失礼了。”
“这是真本色!”睿宗一点也生气,问道:“早餐没有吃饱吧?”
陈晚荣脱口问道:“皇上怎么知晓?”
睿宗摇摇头,笑道:“凡第一次上朝的臣子。十有**都不会吃饱,顶多三成饱,他们不好意思去茅厕呀。”
陈晚荣于他这眼光很是赞佩:“皇上所言极是,臣是没吃饱。”
“是你未婚妻不让你吃饱地吧?”睿宗突然来一句。
陈晚荣绝对想不到那个没有作为的睿宗居然有这等见识,不由得一愕,承认道:“皇上明见。”
“其实这一点也不难猜。你是真本色,不会想到这些细节上去,只有你的未婚妻才会如此关心。”睿宗剖析起来:“人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紧接着就是一声叹息,以劝慰的口吻道:“有这样贤慧的妻子。你们好好过日子,不要亏了她。”
这话听起来儿女情长,陈晚荣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应道:“皇上训诲的是。臣记住了。”
睿宗想到他的两个妃子,给武则天杀了,而他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这两个妃子,有一个就是李隆基的生母,至今尸骨在于何处都不知道。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找到两个妃子的下落。当上皇帝后更是不遗余力。依然是音信杳无。
睿宗取过一个镂花盒子,打开,推到陈晚荣面前:“你收好了。”
陈晚荣一瞧一把钥匙,余下地是房产地契。睿宗解释道:“这宅子多年没人住了,你得打整一番。本想赐你一座更好的宅子,可你的品秩太低。群臣会闹,就把这旧宅给你吧。”末了,还来一句很不好意的话:“真是委屈你了。”
皇上所赐,哪怕是一根稻草也是恩德,他却很不好意思,陈晚荣有点好笑:“皇上恩德,臣谢恩。”
“好了,没甚事了,你去吧。”睿宗挥挥手。老内侍过来领着陈晚荣去了。
出了偏殿。老内侍道:“陈大人,你走好!”
“谢公公。您请回!”陈晚荣看着鬓斑白地老内侍,心有不忍,礼貌的谢一声。
老内侍听出了陈晚荣的真诚,应一声,转身回去了。陈晚荣把盒子揣回怀里,大步朝丹凤门行去。进宫时,天色微明,看得不太清楚,现在放眼望去,方才知晓大明宫之大,高大的殿堂,精美的建筑,让人赞叹的布局,陈晚荣深深地震憾了。
正走间,只见陈再荣迎上来:“哥,瞧你这模样,肯定有好事吧?”
陈晚荣脸一沉:“没事就不能笑了?你怎么不去随侍太子?”
“太子要我等你呢。”陈再荣笑容不变,压低声音问道:“哥,你真了得,第一次上朝就升三级,这在大唐可是少有哦。皇上还给你宅邸,真是皇恩浩荡。”
这些事陈晚荣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乎地,恍若在梦中一般,摸摸额头:“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陈再荣笑得特别开心:“哥,你知道么?你一席话不仅让他们不再争执,还帮了太子一个大忙呢。要不是你呀,他们还不知道争到甚时间去了,公干给扔下了,那就麻烦大了。”
陈晚荣哈的一声笑:“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站出来说话?那是我饿得难受了,走也不成,留也不是,干脆站出来说话,想他们早点结束,我好回去吃饭。”
“哥,嫂子的主意吧?”陈再荣很是好笑:“其实,上朝也可以上茅厕。哥,你想啊,要是这事不能解决,臣子们还不受罪?只是尽可能少去茅厕而已。”
两人说着,来到门口,陈再荣牵过马,把缰绳递给陈晚荣:“哥,你先回去。我有空来看你。”
陈晚荣应一声,飞身上马,出了丹凤门,直朝东宫去。来到东宫,交还马匹,这才甩开大步回郑府。
这次上朝收获颇丰,官升了不说,最实用的宅子也解决了,陈晚荣要不高兴都不成。心情好,走起路来也轻快,风风火火的,好象踩着风火轮一般,很快就到了郑府。
不用想都知道,郑晴肯定会守在门口望眼欲穿,大老远就朝门口瞅。可不是嘛,郑晴修长地身影映入眼廉,快步冲了过去。郑晴也看见陈晚荣回来了,小跑着迎上来。老远就看见她一脸的喜色:“回来了!”喜音都有些打颤。
陈晚荣手一伸,握着她地玉手,觉有些冰凉,完全不是以前熟悉的温热,很是惊讶:“你手怎么这样冰呢?”
“人家担心嘛。”郑晴长吁一口气,放下心来。
陈晚荣一拉,让她靠近,问道:“担心甚呢?”
郑晴拍着胸口,一副放心模样:“今天又不是朔望大朝,是日朝。你一个小小从八品散官去上朝,肯定有人难为你。要是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麻烦。”
算计得不错,跟亲见似的。陈晚荣不得不佩服她这份精到的计算,打量着伊人,俏脸苍白,还没有恢复原样,心头一热,顾不得人多。搂着她的纤腰。柔声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儿。你还信不过你丈夫么?”
郑晴既是高兴,又是害羞,嗔道:“你这人一点也不正经。还没成亲。”
本想再讨点口头便宜,见她还没有从担心中恢复过来,又于心不忍。笑道:“走,回去,我说给你听。”
郑晴嗯一声,温柔的跟着陈晚荣回家去了。刚一进门,就见郑周氏笑呵呵地迎了过来:“晚荣,回来了?你总算回来了,丫头担心得不得了,连饭都不吃呢。”长长地吐口气,算是放心了。
送陈晚荣上朝时。伊人一点不担心。现在方才明白,她是不想让陈晚荣分心。于伊人这情份,陈晚荣真是感动,笑道:“还没吃饭?现在听我的,去吃饭。”板着脸,颇有几分威严。
郑晴卟哧一声笑出来,忙用手捂着嘴,嗔道:“充愣!”
如此疼爱女儿,郑周氏自然是高兴了,笑呵呵地道:“晚荣,饭菜已经好了,一起吃吧。”
在皇宫吃了几块杂子,只不过垫了下底,这话正对劲,陈晚荣应一声,跟着郑周氏去屋里。一进屋,只见青萼正忙着摆饭菜,瞧见陈晚荣进来,扮个鬼脸,调侃起来:“哟,官老爷回来了。”
陈晚荣板着一张脸,端起官架子:“大胆妇人,还不快快见过官家!”
一语落点,不仅青萼笑了,就是郑晴母女也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青萼指着陈晚荣,数落起来:“不害臊!”
在官服上拍拍,陈晚荣理直气壮的问道:“你有吗?”
青萼才不会认输:“那是本姑娘不想要这张皮,要不然十张都有了。郑周氏知道青萼和陈晚荣不对付,过来打圆场:“晚荣,吃饭了。丫头,青萼,快坐。”
青萼是个特殊人物,一起吃饭也很正常。陈晚荣拉着郑晴坐下来,抓起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郑晴碗里,这才再夹一块肉塞进嘴里,突然顿住:“谁做的?”郑晴烧的菜陈晚荣吃得多了,一尝便知这菜烧得不错,却不是郑晴地手艺,才有此一问。
郑周氏笑道:“是青萼烧的。青萼的菜也不错。”
陈晚荣揶揄一句:“原以为你只会跑腿,没想到还会烧菜。”
青萼头一歪:“我不烧,谁烧?有些人就知道守门。”
话音还没有落点,郑晴轻斥一声:“不许说!”俏脸一下子红了。
虽未明言,陈晚荣也想得到了,自从陈晚荣上朝去后,郑晴就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一直守着门口,等待陈晚荣回来。伊人这份深情,陈晚荣很是感动,心里暗骂那些不识时务的臣子们,就知道争吵,浪费宝贵的时间。
郑周氏一脸地笑意:“晚荣,说说你地事。”
知道她们想知道经过,陈晚荣择要而言。一说完,郑周氏很开心,赞道:“晚荣,真没想到你这么出息了,现在有了皇上御赐的宅子。以后呀,在长安就有了落脚的地方。”
“娘,瞧您说的,好象他睡大街似的!”郑晴可不同意了,向着陈晚荣。
郑周氏脸一沉,数落起来:“丫头,还没出嫁,就向着他了。”
“娘!”郑晴实在是受不了,脸上绽开一朵红花。郑周氏忙道:“不说了。不说了。晚荣,这人活着,就得有个家。我们这里,你想来就想,不会有二话。只是,比不上自个的家。现在皇上赐宅子给你,好好收拾收拾,就可以成家了。”有意无意地瞄着郑晴。
长住郑府不是不可以,只是缺少点东西,能有自己的住处才叫好。郑周氏这话听起来有点不顺耳,却是大实话,陈晚荣很认真的回应:“岳母,您说的对。我等会就去看看,然后找点人去收拾一番。”
“还找甚人呢,你就这么见外?府里还有些人手,叫他们去收拾就成。”郑周氏有点不悦了。
这样处理也不错,陈晚荣谢一声,大口吃饭。吃过饭。略一休息。回屋里去换衣衫。下朝回来,忙着吃饭,还没有把官服脱下来。对这官服,陈晚荣总觉得有点别扭,能不穿就不穿。郑晴跟着来到屋里,帮着换衣衫。
在郑晴的帮助下。换好衣衫,对着铜镜一照,以前那个陈晚荣又回来了。郑晴默默的站在身边,一脸的幸福,不住打量陈晚荣。陈晚荣心中柔情大起,搭着她的香肩,就要戏谑一番,只听郑周氏的声音响起:“高掌柜,马掌柜。甚风把你们吹来了?快请屋里坐。”
郑晴卟哧地一声笑。充满着甜言蜜语地二人世界是过不成了,陈晚荣无奈的一笑。转身出门。郑晴出来,顺手把门带上,跟着陈晚荣去客厅。
来到客厅,只见高清泰和马致中在郑周氏地陪同下,正在喝茶。二人看见陈晚荣进来,忙站起身,未语先笑:“陈兄弟,恭喜你做官了!”
七品官芝麻绿豆大一点,有什么好恭喜的,陈晚荣笑道:“见过二位大哥,请坐。一个散官,不值一提。”
“散官好啊!”高清泰坐下来,点评起来:“陈兄弟,你要知道有个官身,做买卖可是方便多了。散官既是官身,不主事,又不担搁你做买卖,这种美事大哥也想呢,就是没那命。”
马致中马上接道:“就是喽!兄弟你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高清泰指着陈晚荣开玩笑:“兄弟,你做官了也不说一声,是不是怕我们跟着你沾光?兄弟,今天上朝可有收获?”
他们居然连这事都知道,陈晚荣有点好奇了,不经意间看见郑周氏一脸红光,恍然大悟,必然是她说地。女婿如此能干,连升三级不说,皇上亲赐宅子,那是何等荣幸之事,她要是不急着告诉高马二位就不在情理中了。
陈晚荣笑道:“哪里有收获,朝廷又要了十万斤酒精,我正在犯愁呢。二位大哥,上次冷凝器是在哪里做的?我这就去做一些。”
马致中手一摆:“兄弟,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和老高帮你办就是了。”
“那怎么成呢?这次要的东西可多了。”陈晚荣断然否决。
高清泰开玩笑:“陈兄弟,帮你做,不是不可以,是有条件的。就是我和老马接了不少酒精,你这货甚时间送到呢?我是两千斤呢。”
“我一千七百斤。”马致中看着陈晚荣:“兄弟,你可不能光顾着朝廷,我们这里得照顾。要不然,我们怎么交待?”
快四千斤的订单,以现在的情况来说,不少了,他没少下功夫。陈晚荣想了一下,道:“二位大哥但请宽心,一定给你们做好。”
高马二人大是放心,马致中拍手笑道:“兄弟,有你这话,大哥就放心了。”
高清泰地兴致特别高,笑道:“兄弟,皇上赐你宅子,能不能让大哥也去看看?”
皇上赐宅子是何等荣耀之事,他们想去看看实属正常,再送些东西给陈晚荣,这才是交情。陈晚荣明白他地心思,道:“好啊!要是大哥不嫌弃的话,自然是没问题。”
马致中有点急切:“兄弟,你的府邸在哪里?”
“常乐坊!”陈晚荣顺口而答。
“常乐坊?”高清泰的眼睛一下鼓得老大:“兄弟,在常乐坊哪个位置?”
陈晚荣略一沉吟道:“常乐坊东街。具体位置我没去过,说不清楚。”
高清泰声音都有些尖细刺耳了:“兄弟,那里只有一幢。那是皇上的潜邸,二十年前,皇上就住在那里。也是在那里,皇上第一次做皇帝。退位之后,这宅子就荒废了,再也没人住了。”睿宗一生三让天下,两次登上帝位,其经历之奇特是中国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现在是第二次登上帝位。
“啊!那是皇上地潜邸?”一片惊讶声响起,人人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四字。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三章 公主的请柬
皇上的潜邸即使空着也不会给人,就是顾命大臣也不会给,因为这份荣耀实在是太大了。陈晚荣以为只不过是普通的官宅,没想到居然是睿宗的潜邸,不由得愣住了。仔细回想,睿宗早就把钥匙房产地契准备好了,不用说早就打定主意要把潜邸给我,他还要做出一副群臣公议的样子。
如此皇帝要是说没有主见肯定不对,要说他没有胆气也许还靠谱。真没想到这个睿宗居然还有如此手段,陈晚荣对他的好感更增几分。只是有一个问题,陈晚荣无论如何也是想不通,睿宗为何要把这样的荣耀给我呢?
给一道护身符,让陈晚荣以后不再受人欺压,今天一上朝完全解决了,用不着再把潜邸也给了。心思电转,却是一团乱麻,要想解开这问题,只有去问睿宗了。
“兄弟,皇上对你是荣宠有加啊!恭喜,恭喜!”马致中和高清泰异口同声的道贺起来。
郑周氏脸泛红光,笑呵呵的夸奖起来:“晚荣,你岳父国子监去过,就是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到,更虽说府第呢。皇上居然把潜邸给你了,你真出息!”
陈晚荣并没有说话,双手乱摇:“不行,我得去见皇上,这潜邸我哪里能要。”
郑周氏马上就反对:“晚荣,你是犯的哪门子傻呢?皇上赏的,哪有收回去地道理呢?你就安心的住吧。”
马高二人也附和。郑晴却支持了陈晚荣:“娘。您不要那么说呢。这么重要的东西,他又没甚功劳,还不给人说闲话?历来朝廷事非多,言官们一本一本的奏本上去,哪里受得了。”
知我者,伊人也!陈晚荣也是这么想的,对她这话很是赞同:“是呀。这正是我的顾虑所在。我这就进宫去见皇上。”
“哥,你不用去了。”陈再荣的声音落点。人已经进来了。不等陈晚荣话,道:“哥。太子让我给你说,皇上赏赐的东西,没有收回地道理。”
听了这话,陈晚荣的嘴巴张得老大。李隆基明明算准了陈晚荣地反应,这才派陈再荣来传话,李隆基这份才情实在是太惊人了,不仅陈晚荣愣住了,屋里人都惊讶不置。
陈再荣打量陈晚荣,开起了玩笑:“哥。你甚时间这么呆呆傻傻的了?”在他的印象中,陈晚荣精明过人,什么事到了他手里都会迎刃而解。这般不知所措很少见到。
“别乱说,谁呆了,谁傻了?”陈晚荣反问一句,叹息一声:“太子算得太准了吧!”
陈再荣胸一挺,云淡风轻的道:“这有甚呢,就是比这更难的。太子还不是算得一清二楚。哥,没给你说,太子告诉我那是皇上潜邸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想进宫见皇上辞谢,更别说太子那么圣明的人了。”
陈晚荣哑口无言,只见陈再荣把一个盒子递给陈晚荣:“哥,这是太子给你的。”
接过打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陈晚荣大叫一声:“石墨?太子在哪里找到地?”李隆基去宁县宣旨时。陈晚荣说过要石墨。李隆基答应帮陈晚荣找找,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能不惊喜若狂吗?
“哥,这是你要的?那我就回禀太子了。”陈再荣交待一句:“太子要我再给你说一句,散官不能经商,你这散官例外,可以做买卖。不过,太子说了,要是做不出几件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就以朝廷地规矩办,在家里老老实实呆着。”
李隆基的意思非常明白了,既是在给陈晚荣以官身做买卖的特权,又在给陈晚荣施压,意思是说我帮你找到石墨,你是不是该做点有益于朝廷的事情,这样我也好向百官交待。
“我知道了。你给太子说,我一定尽力。”陈晚荣自然明白李隆基的意思。
陈再荣甩一下句“我走了”,风风火火的去了。陈晚荣本想再问一句石墨怎么只有这么一点,他都走出老远了,只得作罢。
“兄弟,有太子这话,你以后做买卖就不用担心了,放开了手脚去做。”马致中笑得眼睛只剩一条缝了。
高清泰看得就更远了:“兄弟,要不这样,你到我们高家铺来。不要你做事,挂个名就成,给你份额,一成!”高家铺是长安第一大商铺,能有百分之一地份额,都会成为大富翁,他一出手就是一成,真是大手笔。
连皇帝和太子都如此重视陈晚荣,要是把陈晚荣网罗到身边,只要他挂个名,也是一件收益颇大的事。于他这份精明,陈晚荣不得不服气,忙道:“高大哥,万万不可,我可不能做那种挂羊头卖狗肉的事情。”
高清泰把陈晚荣一通打量,哈哈大笑:“兄弟好胸怀,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服了!”
马致中笑着数落一句高清泰:“老高,你以为陈兄弟是你,见钱眼开?陈兄弟,画廊已经选好了,你要不要去过下目?”
画廊这事陈晚荣还真上心,笑道:“好,这就去看看。”
“丫头,你也去看看。”郑周氏心疼女儿,一见郑晴那副难舍模样,吩咐起来。
有了这吩咐就是正大光明了,郑晴嫣然一笑,陈晚荣却脸一板:“你在家里呆着,这是我们男人的事。”
郑晴一愣,看见陈晚荣眼里闪着狡黠之光,抿着嘴唇,强忍着笑,在陈晚荣胳膊上轻拧一下,嗔怪起来:“贫嘴!”
郑周氏呵呵一笑。问道:“马掌柜,在哪个位置?”
“在光福坊。那位置好呢,正对着朱雀街不说,南边正对着延庆街,两边都是大街呢。”马致中笑呵呵地回答。
郑周氏更是高兴道:“真是难为马掌柜了。”把众人送出来,叫佣人赶来一辆马车,陈晚荣先把郑晴扶上去,这才一头钻了进去。
一进车。就见郑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抿着嘴唇。似笑非笑,陈晚荣坐到她身边,嘿嘿一笑,颇有几分恶作剧:“没见过帅哥?”
郑晴再也忍不住了,卟哧一声笑出来,嗔道:“还男人,没成亲的人能叫男人么?”这是在说陈晚荣适才那话。
陈晚荣想也没有想,脱口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早点成为男人?”
郑晴眼睛瞪得老大,这才现话里有毛病。羞得一下捂住脸,再也不敢看一眼陈晚荣。陈晚荣却是喜不自禁,抓住她的玉手。在鼻翼上轻刮一下:“你是想,还是不想?”
这问题不会有女孩子回答,郑晴使劲一推,甩脱陈晚荣双手,忙背过身去,靠在车厢上。哧哧笑个不住,连眼泪都笑出来了。陈晚荣开心得要死,把郑晴地娇躯扳过来,郑晴靠在陈晚荣肩头,依然笑过不停。陈晚荣不再说话,仍由她笑。
不一会,车停下来,陈晚荣说声到了,站起身。掀开车帘。跳下车,扶着郑晴下车。拉着她地手一瞧,只见吴道子和王翰正在一家店面前忙活。
陈晚荣和郑晴肩并肩过去,吴王二人居然没有现,太专注了。陈晚荣清咳一声,来点阴阳怪调:“哟,吴兄,做掌柜了,恭喜!”
吴道子和王翰这才扭头一瞧,哈哈一笑,扔下手里的活儿,迎上来,抱拳行礼:“陈兄,想煞我也!”语含喜气,说不尽地开心。
陈晚荣抱拳回礼:“吴兄,王兄,辛苦了。我倒是偷懒去了。”
“那是,得罚你多做点活儿。”吴道子心情大好,开起了玩笑。
高清泰笑着接过话头:“吴先生,你敢支使陈大人干活?他可是朝廷地官员呢。”
本是玩笑话,吴道子和王翰聪明人,马上道贺:“恭喜陈兄,贺喜陈兄!”
他们真诚道喜,陈晚荣也是高兴:“一个小小的散官,不值当。”
马致中接过话头:“哟,陈兄弟,你甚时间假谦虚了?皇上连潜邸都赐给你了,你心里早乐开花了,还在这里假模假式地谦逊一番话说得众人大笑。笑过之后,王翰眉头一轩,道:“陈兄,皇上的潜邸既是让人高兴,也有些棘手呢。你想啊,潜邸要是使用不好,那不是对不住皇上么?光是这修整就够你受的了。”
陈晚荣光顾着高兴,还没有想到这事,不由得愣住了,摸着额头道:“多谢王兄提醒,我记住了。”
高清泰马上主出意:“陈兄弟,这事其实一点不急。用具嘛,有钱就能买到,不是难事。”
马致中话里有些抢白:“老高,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要知道潜邸何等重要,没有几件镇府之宝,对得起皇上么?用具有钱能买到,这些宝贝哪里去买呢?”
一语落点,众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吴道子身上,王翰在吴道子肩头拍拍,很是亲热的道:“吴兄,你刚才还在埋怨一天三幅画不够你画的,这下好了,有你的事儿做了。”
“对!吴先生大才,大笔一挥就是一宝。陈兄弟,贵府以后可是宝贝多了去了。”高清泰轻轻击掌。
吴道子双手乱摇:“高掌柜过奖了,不敢当。陈兄,要是不嫌弃的话,吴道子愿尽绵薄。”
听了他这话,陈晚荣有一种晕眩感,吴道子的手迹是何等难得,一辈子能有一两件已经是烧了高香。现在他肯定是要画好多幅画,十幅八幅绝对少不了,陈晚荣还没有去看府第,就有了不少宝藏。天啊!人地运气来了,城墙也挡不住!
“一定,一定!”陈晚荣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笑闹一阵。陈晚荣这才打量起来,这店铺正面朱雀街,南面是延庆街,两面都是闹市,马致中地眼光太老到了,大拇指一竖,赞道:“马大哥,真有你的。这么好地位子。你是怎么租过来的?”
马致中连摆手:“我哪有这么大的面子,这都是老高的人情。”
怪不得他两人连袂而来。原来是这样,陈晚荣道谢:“谢高大哥。”
高清泰摆手:“陈兄弟,你先别谢。这地方好是好,就是这价钱也不低,比寻常店铺高了两倍呢。月银一百两银子,贵!”
这是长安繁华地段,寸土寸金,值这价了。曲江之滨虽然繁华,人多。风景美,却不太适合开画廊。而朱雀街不同,是长安的主干道。最宽的街道,从这里经过地有钱人、达官显贵不知有多少,只要牌子一挂,以吴道子的才气,名声还有不不胫而走之理?
月钱一百两虽然有些贵,真要吴道子地名气出去了。一幅画都不止这个价。这价钱对别人是贵了,对吴道子来说一太便宜。
“值了!”陈晚荣一拍手。
马致中跟着就说:“还有一桩,这银子得一付半年。六百两银子已经付了,兄弟,以后清账清掉就是了。”
这话很对,陈晚荣也不客气:“那好!有劳二弟大哥了。”
“兄弟,既然你满意,我也就放心了。大哥和老高还有事要忙,先走了。”马致中告辞。
陈晚荣开玩笑道:“马大哥。你有甚事好忙的?忙着睡大觉?”
马致中没事就睡觉。不干预手下做事,哈哈一笑:“兄弟。就算是睡大觉也要守在那里,冷不丁出点事,也好处理嘛。”
这话有道理,陈晚荣笑着把二人送走。看着那几个忙着干活的伙计,笑着问道:“吴兄,你把伙计都请好了,动作挺快的。”
吴道子笑道:“哪里是我的伙计,这都是王兄的人,临时调过来帮忙整理。”
王翰知道陈晚荣要道谢,先行说出来:“陈兄,别那么客气。我也出了银子,红利有我的一份呢,他们也没甚事,就叫他们过来帮忙。”
陈晚荣捋起袖子:“好,不说了。干活了!”
吴道子忙拦住:“陈兄,这里忙得过来,不用你帮忙。你还是先去看看宅子。”王翰马上附和,陈晚荣摇手:“不急。宅子又跑不掉,早一天,晚一天,还不都一样,先把画廓处理好了再说。”
说得真诚,吴道子和王翰不再说话,三人加入,开始干活了。郑晴东走走,西瞧瞧,这里指挥一下,那里指点一番,好象个大总管似地,指挥得团团转。
说也奇怪,原本零零散散,没有头绪地事情,经她一指挥,顿时有条不紊,秩序井然,效率也提高了许多,一分时间干出两分功。
陈晚荣哈哈一笑,大声赞道:“没看出,我妻居然是个大将军!吴兄,王兄,你们以后娶妻就要娶这样地可人儿。”
一句话没说完,嘴巴就给一只温热地小手捂住了,郑晴俏脸绯红,左手虚劈一下,轻轻打在陈晚荣脸上,嗔道:“再胡说,我打了。”
吴道子和王翰立即扭头,好象没看见二人在嬉闹一般。陈晚荣抓住机会在郑晴手掌上亲了一口,反正嘴巴给捂住,也不怕别人看见。郑晴觉了,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慌不迭的松开手,退后几步,瞪着陈晚荣,红着脸。
有了郑晴这个大将军指挥,这活干起来就快多了,一直干到天快黑了,这才作罢。陈晚荣拍手,笑道:“今天干得不错,我做东,我们出去好好喝几杯。”吴道子大笑道:“陈兄,正要和你多盘桓呢。”
王翰也没异议,这事就说定了。众人略一商议,决定望江楼是不去地,虽然去了有白食吃,只是不好意思,还是去别处的好。
事情一说定,把门一锁,就要出,只听马蹄声响,青萼骑着马飞快的赶来,翻身下马。郑晴问道:“青萼,你来做甚?”
“哟,小姐,就准你来,不准我来?”青萼开脖子一扭,反问一句。
陈晚荣开玩笑:“谁把醋坛子打翻了,老泛酸呢。”
青萼啐一口,嗔怪一句:“不正经。有人请你赴宴,去不去随你。”
陈晚荣哪里相信,摇头道:“这种事只有脖子后面筋搭错了的人才会信。”
“不信算了。”青萼手一扬,一物事塞到陈晚荣手里。
陈晚荣举起一瞧,是请柬,上好的上蜡硬黄纸,在夕阳下微微光,打开一瞧:“陈大人晚荣均鉴:明晚在乐游原府中邀朋赏月,敬请光监。李令
李令月是谁?陈晚荣一点印象也没有,把请柬晃晃:“真是的,李令月这个人我都不认识,居然请我赴宴。”
郑晴他们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死盯着陈晚荣,惊讶不置。过了老一阵,这才异口同声:“那是太平公主!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四章 意外发现
武则天一共生有四子两女,四个儿子是李弘、李贤、李显、李旦,两个女儿是安定公主和太平公主。四个儿子中李贤最有才气,著名的“章怀太子”是也,曾注《后汉书》,一时称之。只可惜武则天一心要做皇帝,李贤就成了她的拦路石,最终给武则天杀害。
长子李弘病体虚弱,有人说是暴卒,有人说是给武则天杀害,反正是死了。中宗李显死于安乐子和韦后之手,现在只余最小的李旦,也就是睿宗了。安定公主早死,有说是武则天掐死的。
太不公主是武则天最小的女儿,才儿纵横,多谋善断,有政才,为武则天登上帝位出了不少主意。在李隆基平定安乐公主和韦后之乱时,太平公主出了大力,再加上同胞兄妹六个只剩下她和睿宗两人,而睿宗偏偏“谦恭孝友”,对她极是疼爱,她就抓住机会稳固了自己的势力,权倾天下,大半朝臣入其党。
陈晚荣于太平公主的事迹能说个五五六,她的大名是如雷贯耳,就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一见署名“李令月”三字,还以为是弄错了,不免调笑几句。直到吴道子他们以打量怪物的眼神打量起来,方才知道不对劲。及至他们点明李令月就是太平公主时,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成了乱麻。
太平公主权倾天下,是当时的“三巨头”之一,影响力仅次于睿宗,势力比太子还要大,居然给陈晚荣送请柬,要陈晚荣赴宴。陈晚荣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要不糊涂都不行。
不仅陈晚荣糊涂了,就是吴道子、王翰、郑晴和青萼他们也是想不到,一愣之后齐声问道:“她怎么会请你赴宴?”
陈晚荣双手一摊。无奈的道:“我哪里晓得。”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谁也找不到答案。王翰皱着眉头问道:“陈兄。那你去不去?”
吴道子略一沉吟道:“宴无好晏,还是不去的好。若是去了,会留下口实,给人攻击。不如避而远之。”
这是名哲保身之道,不错的建议。不过郑晴却反对:“还是要去。吴兄所言虽是有理。不过我却以为不去反倒给她留下口实,会惹来麻烦。”
陈晚荣很赞同郑晴的看法:“是呀,我要是不去,太平公主必然不悦,会对我多加为难。再说了,我这样一个不入流地从七品散官。她也不会为难我。她要刁难我,用不着费这么大力气,一个官吏就够了。”
“也是一说。”王翰沉思一阵,道:“这事陈兄自己拿主意好了。不过,不要授人以口实就成。”太平公主的势力虽大,毕竟太子是李隆基,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她的所作所为不得士人之心。这一提醒确实中肯。
陈晚荣笑道:“谢王兄提醒。我们先去吃饭。”
这事就议定了,众人说说笑笑。找到一家酒楼,吃饱喝足方才散去。
回到郑府已经很晚了,郑周氏并没有睡觉,而是在等着他们。笑呵呵地捧来茶水:“晚荣,你坐。岳母有几句话要问你。”
陈晚荣捧着杯茶坐下来,郑晴挨着他坐了,好奇的问道:“娘,你有甚话要说呢?”
郑周氏脸一肃,非常认真的问道:“晚荣,这事你怎么处置?去还是不去?”
没想到她也对这事挺上心,郑晴代为回答:“娘,当然是去了。”
“不去!”郑周氏就两个字,一口否决了。
郑宛如也进来了:“姐夫,这事不能去地。你想啊,太平公主那么不得人心,你要是去了,有人会戳你脊梁骨,说你阿谀权贵,名节受污可是大事。”
郑周氏很是赞同他的看法:“是呀,晚荣,宛如说得对。”
这事陈晚荣已经拿定主意了,没想到郑周氏母女如此反对,正寻思说词,只听郑周氏接着剖析利害:“晚荣,你想想看。再荣在东宫,你要是去赴太平公主的宴,太子会怎么想呢?再荣又该如何自处呢?”
“岳母,太子精明人,不会这样想。”陈晚荣不同意她的看法。
郑宛如接过话头:“太子精明没错,可一旦有人说你和太平公主过从甚密,说你是太平公主地人,到那时太子会怎么想呢?仕宦之途往往没有事非,只有利害,要是众口一词,压力太大,太子明知没那回事,也得有个交待。”
这话入木三分,陈晚荣悚然一惊,站起身:“宛如弟,谢谢你提醒,我不去了。”
“这就对了。”郑周氏这才放心,笑呵呵的道:“晚荣,你肯定是想太平公主请你去赴宴不会对你不利。这其实也是对地,她那么大的权势,要为难你,只需要说一声,犯不着送请柬,是不?”
她还真说对了,陈晚荣只得承认:“岳母说的是,我是这样想的。只是没有想到利害关系,还是宛如弟说的对。”
郑周氏语重心长的道:“晚荣,你现在是官身,固然是好事,也挺惹事非地。你以后得多长个心眼,凡事想透了再做决定。”
“谢岳母教诲,我记住了!”陈晚荣谨受教。事情说定,各自就寝。
第二天,陈晚荣带着郑晴又去帮忙处理画廊。郑晴是天生的组织者,陈晚荣、吴道子、王翰,还有几个伙计,虽是大男人,却服从她的指挥,这活就干得特别快了。过了饷午,就做完了。
王翰哈哈一笑道:“真没想到,郑小姐如此善于指挥。要不是她,我们还得再做一天呢。”
陈晚荣知道郑晴能干,不仅有数学天赋出众,在其他方面也是一把好手。开玩笑:“王兄,娶到这样的妻子,不枉来人世一回呢。”
郑晴脸一红,右手轻轻掴在陈晚荣脸上。嗔道:“胡说甚呢。”
吴道子提议:“陈兄,我们去看看你的宅邸。”
王翰马上附和:“趁现在天色尚早,我们赶紧去。”
反正无事。去看看也不错,陈晚荣自然没有异议,于是一行人向常乐坊行去。福光坊在朱雀大街,而常乐坊靠近东城墙。两地相距半个长安距离,好几里路程。好在王翰有车马。而陈晚荣和郑晴也是赶车来的,当即上车,马车辚辚,直奔常乐坊去。
郑晴坐在陈晚荣身边,很是憧憬的想象着潜邸地与众不同:“你说,这潜邸有多大?”
这问题陈晚荣也想知道。就是无从回答:“至少比你们家大吧。毕竟这是皇上地潜邸呢。”
“那是自然。问题是大多少呢?一倍大也是大,两倍还是大。”郑晴眨巴着眼睛思索。
陈晚荣略一沉思,拍拍手道:“至少有你们家十个那么大。”
郑晴很是意外,问道:“何以见得?”
“道理是明摆着的。”陈晚荣非常笃定:“皇上当时所处地情势很凶险,不能参与朝政不说,更不能议政,只能呆在府里过日子。你想啊。则天皇后只是不想皇上成为她称帝路上地绊脚石就行了。并不是要为难皇上。皇上兼恭孝友,深居简出。这正合则天皇后的心意,她能不对皇上好?至少这宅子会给修得很大,很漂亮。”
郑晴想了想道:“这话有道理。可是,不一定非要十倍大,也许九倍八倍呢。”
陈晚荣盯着郑晴,突然恶作剧起来,脸一板:“要不,我们打赌。”
“赌什么?”郑晴好奇心大起,歪着脖子看着陈晚荣。
陈晚荣想了想道:“要是我赢了……”在郑晴耳边嘀咕几句,郑晴脸一红,啐一口:“不正经。要是你输了呢?”
“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陈晚荣非想也没有想。
郑晴伸出春笋似的玉指:“不许耍赖。”
“拉勾!”陈晚荣伸出食指和郑晴拉勾,顺势把郑晴拥在怀里,郑晴靠在陈晚荣肩头,瞄着陈晚荣,不说话。
时光在无声中流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陈晚荣一头钻出来,跳下车,扶着郑晴下车。只听吴道子地声音提得老高:“天,半个坊呢!”
陈晚荣一瞧,面前正是一座大宅院,高大的院墙,大门积灰甚厚,还有不少蛛丝,好久没人动过了。
“是这么?”郑晴有些难以置信。
王翰非常肯定:“是这里,没错。常乐坊只有这象王公贵戚的住宅。”
陈晚荣哈哈一笑,在郑晴耳边问道:“半个坊是不是比你们家大十倍?”
郑晴知道打赌输了,脸一红,嗔道:“谁知道,又没看过呢。”
陈晚荣扯起嗓子问道:“吴兄,王兄,这宅院有没有寻常富户十个那么大小?”郑晴忙伸手来捂陈晚荣的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十个?二十个都不止。陈兄,你地眼光不对哦。”王翰不明究里,顺带取笑陈晚荣。
陈晚荣冲郑晴一闪眼睛,轻声道:“你等着。”得意洋洋的过去,掏出钥匙开了锁,用力一推门,居然没推开。吴道子和王翰过来帮忙,一齐使劲,门这才吱呀一声开了。
一步跨进去,打量着大门,原本朱红地色彩已经黯淡了,两扇门接触之处居然都快长到一起了,怪不得推不开。陈晚荣有些惊奇,忙打量锁头和钥匙,这才现没头锁新的,很可能是睿宗叫人把锁头换了。要不然,这么多年没人用过,肯定打不开了。
大门虽没打开过,地面还算干净,不见枯枝落叶,青石路面上没有灰尘,应是有人清扫了。王翰若有所悟:“陈兄,这宅子只要把大门修整下,刷下漆,再把里面安置一下就可以用了。皇上虽然没再住过,还是留有仆人打整。”
陈晚荣已经想到这层了。笑道:“王兄所言极是。走,进去看看。”顺着青石路面前行,便是一进,有着十几间房屋。门紧锁着。也没有门匾,想进去也不行,只得从侧面绕过去。
唐朝流行园林式建筑。第一进后面又有一进房屋,奇怪的是并没有园林,地面铺着青石,无花草树木。陈晚荣不由得很是奇怪。作为潜邸,如此布置。让人惊讶,吴道子叹道:“久闻皇上清俭,果是如此,连潜邸都是如此俭朴。”
睿宗不尚奢华,第一次当皇帝是木偶,武则天用来遮人耳目的。不能有所主张。第二次登上帝位之后,采纳李隆基的建议,崇尚节俭,抑制奢侈,广为人知。
王翰赞叹一句:“皇上清廉固可贵,只是……”猛然觉快漏嘴了,不再说下去。即使他不说。陈晚荣他们也是明白。那是在指责睿宗没有决断力,朝中不安。
要是在以前。陈晚荣也是这般想,现在对睿宗有所了解,不再持这样看法。睿宗节俭、谦恭,表面上没有主见,任人摆布,实际上他有主见,有手段,只是轻易不露而已。
“走,到处瞧瞧。”陈晚荣提议。王翰适才差点漏嘴,也不愿多说,欣然应道:“对,好好看看皇上的品德。”大步走在头里。
房屋一近接一近,一共有五近之多,每一近十几二十间不等,差不多有百来间房屋。光是论房屋,其数量和郑府老宅差不多,只不过这些房屋用材考究,修建很精细,必是出自巧匠之手,远非郑府老宅所能比。
房前没有花草树木,只有青石铺就地地面,在靠墙处才有树木,枝繁叶茂,树树碧绿如菌,生机盎然。
最后一进后面有道丈许高的院墙,正中有一扇门,并未上锁,虚掩着。郑晴好奇,眨着眼睛问道:“后面会是什么呢?”
这问题大家都想知道,谁也无法回答。一阵清风吹来,夹朵着浓郁的花香,清新舒畅,陈晚荣不由得**鼻子,赞道:“好香。”
郑晴对花很有了解,她家就种了不少花,马上就分辨出来了:“有桃实香、牡丹、芍药、玫瑰,二十四种呢!”
王翰是名士,在花草方面的造诣也不浅,赞道:“郑小姐,好本事!我才嗅出十三种。这是从哪里来地?”
陈晚荣手指着丈许高的院墙,分析道:“风是从这里来,花必然是在这个方向。”
吴道子双手一拍,很是赞同:“陈兄所言极是,要是我所料不差,墙后面必然是一个花圃,应该没错。”
郑晴对花是情有独钟,玉足飞扬,小跑着上前,打开门,率先钻了过去。陈晚荣紧跟着进去,放眼一瞧,立时惊呼出声:“好多的花呀!”
偌大一个花圃,一眼望不到头,百花盛开,花香四溢,馥郁浓烈,让人生出身处众香国地感慨。王翰一双眼睛四处游移,指点起来:“牡丹、芍药、玫瑰,无不应有尽有。”
“瞧,那里有人在拾掇。”吴道子指着远处几个黑影,声调提得老高。
陈晚荣见过郑晴地花圃,无论从规模,还是从品种方面来说,都不能和这个花圃相比,早就惊喜难耐了,大步一迈,径直走了上去。郑晴他们忙跟上去。
来到近前,原来是四个花匠正在修整,该修的修,该剪地剪,忙得额头上挂着汗珠。仔细一瞧,四人年纪都不小了,五十来岁地人了,瞧他们熟练的动作,应该是很有经验地花匠。
“请问,这是潜邸的花圃吗?”陈晚荣轻咳一声。
四个花匠这才觉有人进来,忙直起身,打量着陈晚荣,颇有几分惊疑:“是呀。请问,你们可有姓陈的?”
“我是陈晚荣。”陈晚荣自报家门。
四人纳头便拜:“见过主人。”
应该是睿宗派人知会他们了,要不然不可能如此见礼。陈晚荣忙扶起来:“老伯,不要拘这礼。皇上有没有说这花圃怎么处置?”
四个花匠很是惊讶,愣了一阵,蓄着花白胡须的花须的花匠笑道:“主人,你这问题问得可怪呢。花圃是潜邸的,当然是归你处置了。”
陈晚荣太想要这花辅,只是睿宗没说如何处置,不得不问清楚。忙道:“我是不知道皇上地意思,才问问。”
“我们在这里等了二十多年,终于等到新主人了。”四个花匠颇是高兴。
陈晚荣很是兴奋:“你们都去休息,先别修。”
一个花匠忙辩别:“主人,不行,得抓紧时间呢,要不就误工了。”
“我不是说不修,我是说押后点修整。花、叶、茎、杆我有大用处,现在修了不划算。”陈晚荣很认真的解释。
王翰很是惊奇,问道:“陈兄,有甚用处?”
“可以用来做香水!”陈晚荣脱口而答。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五章 不去不行
自从在郑晴的花园里见到她种的花,陈晚荣就有做香水的想法。只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一直抽不出时间。潜邸的花圃比起郑晴的花圃大了许多,要是不用来做香水,那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做香水的方法很多,需要的原料不一定非要鲜花,根、茎、叶都可以用做原料。这么大的花圃,一天修整下来会剔除很多原料,损失很大,是以陈晚荣才不要花匠修整。
陈晚荣一语落点,王翰跟着就问:“陈兄,甚是香水呢?”
“香水就是一种带有香味的水。”陈晚荣以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来解释:“女子为了装扮自己,总是用胭脂水粉,有了香水就可以不用胭脂水粉,只需要在身上涂抹一点,就可以香喷喷的。”
这是大实话,郑晴听在耳里有些难为情,白了陈晚荣一眼,嗔怪起来:“说得那么难听。”
陈晚荣也知道有语病,笑道:“反正就那意思。香水比起胭脂水粉的好处在于用起来方便,香味耐久,经久不散。”
吴道子也明白过来了,问道:“也就是说,这香水会很受欢迎,陈兄又找到一条生财之道,恭喜陈兄!”
香水一推出的话,肯定会风靡大唐,为富豪贵胄之家所追捧,是一条很大的财路。陈晚荣笑道:“谢吴兄。四位大伯,敢问贵姓。”
花白胡须的花匠忙道:“主人,哪敢言贵呢。我姓吴,他姓赵,他姓刘。他姓孟。”
“原来是吴伯赵伯刘伯孟伯。”陈晚荣一一见礼:“吴伯,有多少花匠?谁在管理?我看院子里没人嘛。”
赵伯回答道:“主人。我们一共十六个人。十二个花匠。看管这花圃。三个杂役打扫院子。牛总管看着我们。这些年下来。已经没有花匠和杂役之别了。要打扫院子大家都去。要修整花圃。大家都来。谁也不管以前地分派了。”
二十多年没有事做。大家是有活一起干。没事一起休息。这样才好打时间。陈晚荣理解他们枯燥无聊地心情。笑道:“吴伯。麻烦你把所有人招集起来。我有话说。”
“哎!”吴伯欢快地应一声:“主人。请跟我来。”走在头里。
陈晚荣跟着他往前走。花圃之间是石子铺成地路径。并没有雕栏画栋。没有白玉台阶。除了规模大以外。和普通人家地花圃没区别。花圃里有几个亭子。除了修得精致以外。一点也不出奇。亭子里面地石桌石椅也很寻常。
怪不得睿宗会把潜邸给我。原来是因为这里面地摆设没有一样值钱。除了一个“皇上潜邸”地虚荣以外。一无是处。这样地房子赐给重臣。重臣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不高兴。因为太普通了。还不如自己修更合意。
赐给陈晚荣就再合适不过了。一是陈晚荣地品秩太低。潜邸不值钱正合他地身份。二是借潜邸地荣耀以示对陈晚荣地恩宠。让那些有心要害陈晚荣地人好好掂量。
想明白原委的陈晚荣又有些好笑,睿宗歪打正着,成全了陈晚荣,无意中给了陈晚荣施展的机会,只要有这个花圃,完全值了。
花香馥郁,让人心醉。来到前面一个凉亭里。吴伯很恭敬的道:“主人,请在这里等候。我们去叫。”
“好!”陈晚荣站在凉亭里,四处打量,鲜花盛花,真是人间仙境。略一估算,陈晚荣心想就这花圃就够我做好久的香水了,要是不够,完全可以在别处再去买下一个,那样的话,这香水地产量就可以规模生产了。
郑晴他们也是惊讶花圃之大,赞不绝口。
过了一会,脚步声响起,一队人走了过来。陈晚荣一瞧,这些人个个显老,四五十岁上下。走在头里的人个头稍大,眉毛浓黑,身着一袭粗布衣衫,脚上沾着新泥,颇有几分精明,冲陈晚荣行礼道:“牛尚新见过主人。”他后面的人一齐道:“见过主人。”
“来来来,都坐下说话。”陈晚荣热情的招呼他们就坐。他们都是经验丰富地花匠,对陈晚荣来说太可贵了,再者他们年纪比陈晚荣大,要不尊重都不行。敬老是陈晚荣的美德嘛。
众人见陈晚荣随和,没有架子,也就不客气,在凉亭里找位置坐了下来,看着陈晚荣,等陈晚荣的指示。
陈晚荣先自我介绍:“我叫陈晚荣。蒙皇上厚爱,把潜邸给我使用。这些年,你们看护潜邸,功莫大焉,我这里谢过了。”
“主人言重了,不敢当。”牛尚新代表众人说话。
陈晚荣笑容亲切:“我给你们立的第一条规矩,就是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叫我东家就行了。我要请你做事。”
吴伯摆着双手:“主人,这可不行啊。”
陈晚荣脸一沉:“吴伯,您不要多说,就这么办吧。我给你们说,我要请你们帮我做事,我给你工钱,你们就是我的雇工,这有什么不行呢?”
赵伯笑呵呵地道:“主……东家,我们都老了,哪里做得动了,你这不是亏了么?”
这话很得众人的赞同,异口同声的附和:“是呀。我们除了还能拾掇花草,甚也做不动了呢。”陈晚荣宽慰他们:“不要担心。我就是要请你们帮我拾掇花草。你们干不动了没关系,我请些年青力壮的人来做,你们看着,指点一下就成。”
这办法好,就是他们占的便宜太大了,刘伯都有点好意思:“东家,你不是吃亏了么?”
陈晚荣不同意他的看法:“刘伯。您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守潜邸二十多年,这份情谊可是比天高,比海深呢,不要说你们还能做事。就是你们不能做事了,我也养你们。”
他们都是睿宗留下来地人,不用想都知道很得睿宗地器重。陈晚荣接手潜邸,就得把他们接过来。给他们活做,得养他们,睿宗虽然没有明说,陈晚荣也明白他要给这些人一个好的归宿。蓦地,陈晚荣心想这也许是睿宗把潜邸给我的一个原因。要是赏给别的大臣,他们也会接收这批人,只是不见得能如我这般真心相待。
这话充满着温情,很能暖人心,牛尚新他们不住抹眼泪:“东家,你真是好人呢。东家。要做甚,你说吧,我们一定做好。”
王翰和吴道子于陈晚荣这份胸怀很是心折,不住点头。郑晴知道陈晚荣是好人。终身托付于如此有情有义的人,是人生莫大的幸福,不由得下巴上扬,眼里放光出想法。
牛尚新领命:“东家请放心,我们现在就去做。”手一挥道:“走,干活去。”有了陈晚荣的保证,人人高兴,快步而去。
“牛总管,你等我一下。”陈晚荣叫住牛尚新:“带我去看看他们地住处。”
牛尚新有些不好意思:“东家。哪敢劳动您呢。”
陈晚荣脸一沉:“怎么就不成?我看看。”
牛尚新不好再说,应一声,在头里带路。陈晚荣跟他回到院里,来到最靠近墙边地几间稍为矮小地屋子,推开门道:“东家,这就是我们的住处。”
陈晚荣一瞧,房间不算大,几个人一个房间,有些挤。眉头一皱。问道:“那么多空房,怎么不去住呢?”
“东家。皇上当初走地时候也是这般说的,只是我们哪敢呢。后来,皇上来过几次,也吩咐过,我们一直没有照做。”牛尚新他们是恪守本份。
陈晚荣眉头一轩道:“你们先去腾几个房间出来,都搬过去。吴伯他们年纪都不小了,再住这里不太合适。这房子空出来,以后放杂物工具之类的东西。”
牛尚新迟疑了一下,应道:“谢东家,我这就去办。”
陈晚荣吩咐一句:“你看看还缺不缺家什,需要的话,好去
牛尚新笑道:“东家有所不知,皇上的家什都留在这里。我们一直没动,放得整整齐齐。”
陈晚荣兴趣来了,问道:“在哪里,带我去看看。”皇帝用的东西必然是珍宝,陈晚荣哪里按捺得住了。
牛尚新应一声,头前带路。来到第三进,牛尚新推开门,请陈晚荣进去。陈晚荣进门一瞧,屋里好多地家具,床、几、案、桌、屏风,应有尽有。家具都是上好的楠木制成,还有一个巨大的白玉屏风,一尘不染,牛尚新他们没少收拾。
“东家,这些东西都是皇上以前用过的,好多年没用了。您看用哪些?”牛尚新拿不定主意。
陈晚荣打量一阵,道:“屏风不用,太名贵了地不用。把不太值钱的,寻常的家什,都搬去用吧。”
用贱不用贵,还真是怪事!牛尚新不明所以:“东家,这是为何呢?这屏风可是上等美玉制成,往客厅一放,岂不更好?”
郑晴代陈晚荣回答:“你就不知道了。这些名贵家什都是皇上用过的,我们哪能用呢?那不是僭越么?”
虽然睿宗把潜邸赏给陈晚荣了,陈晚荣有权力使用,只是此事一传开,难保没有人上书弹劾。怕是不怕,只是太麻烦。
于陈晚荣这缜密的心思,王翰和吴道子赞叹不已:“陈兄,皇上恩遇如此,你却不矜骄,实是难得,佩服!”
陈晚荣一笑:“二位过奖了。好东西,人人都想用,只是我用不惯。”
还有一句话陈晚荣没有说,那就是看得出睿宗以前住在这里不事奢华,很节俭。我一搬过来,就改了他一贯作风。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好接受。陈晚荣对睿宗越来越有好感,他是一个地地道道地好人,不用这些名贵的家什,也是对他的尊重。
出了屋,在牛尚新地带领下,陈晚荣把房间大致看了一遍,最后来到睿宗当年住的房间。牛尚新问道:“东家,这是皇上以前住的房间……”
不等他说完,陈晚荣打断他地话头:“保持原样,勤打扫就是了。太子、公主、嫔妃的住处都这样处置。我的住处另选。”
牛尚新对睿宗很忠心,打从心里希望保持原样,听了陈晚荣的话,很是感激:“东家,您真是好人呢!要是换个人,肯定会住这里,想沾点龙气。”
陈晚荣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啊!只是我不想沾龙气。皇上地龙气沾到身上做甚么?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了。”向郑晴身边靠靠,意思是说能和郑晴厢守一生就满足了。
郑晴自然明白陈晚荣的意思,眼里放光。
皇帝用过的东西,谁不想用?皇帝住过的房间。谁不想住?能如陈晚荣如此处置者,少之又少,要不让人服气都不行。牛尚新赔罪:“东家,我先前以为你会住这房间,没想到你如此胸怀。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东家见谅。”
陈晚荣拍拍他地肩头,宽慰道:“真心话!去做事吧。还需些甚家什,你开列出来,我好去买。”
牛尚新应一声,自去处理。陈晚荣和吴道子他们四处走走看看。在外面看和在里面打量,完全不一样。雕梁画栋。装饰精美,别地不说,光是那壁画就是一绝,吴道子赞叹不已。
吴道子一代天才,能得他赞叹的自然是很有功力地画作了,陈晚荣欣赏一阵,惊喜不已。
正看间,脚步声响起,牛尚新大步过来。把手里的硬黄纸交给陈晚荣。陈晚荣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家什地名称以及所需数目。笑道:“好了。这里你看着,我先回去张罗了。”
牛尚新应一声,把陈晚荣一行送出门外。吴道子和王翰见识过了,不想打扰陈晚荣,告辞而去。
陈晚荣和郑晴坐在车里,郑晴问道:“要去哪里呢?”
“先回去,等我带上钱,去买家什。”陈晚荣略一思索。
郑晴眼珠一转:“这事,现在就可以去办呢。长安卖家什的地方,我知道几家,都还不错。叫他们先送过去,到家里来清账就是了。你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多,不如我们先付了,到月底清账再来算。”
陈晚荣这次来长安,是为了见皇帝,哪里想得到居然有一套宅邸,要买家什,一点准备也没有。这主意不错,笑道:“还清甚账呢,岳父的钱不就是我地么?不清了。”
郑晴明知陈晚荣在说笑,仍是啐他:“你好意思?亲兄弟,明算账,哪有你这么赖皮的。”
陈晚荣哈哈一笑道:“哦,对了,今天打赌我赢了,怎么说?”
郑晴俏脸刷的一下子就红了,不认帐了:“谁跟你打赌了?谁听见了?你找个人出来作证?”就他两个知道这事,在哪里去找证人?
陈晚荣嘿嘿一笑,不怀好意道:“现在就来索赌债。”不住搓手。
郑晴明知是说笑,仍是吓得尖叫一声,把窗帘一掀,心想有人看见,你总不能欺负人了。哪里想得到,正好在一家家具店前,郑晴叫停了车,和陈晚荣去店里,和掌柜一谈。掌柜一看名目和数量,就知道是大买卖上门了,郑家在长安也有名气,自是没口子答应,先送货,再到郑府清帐。
安排好这事,天色已不早了,陈晚荣这才和郑晴回家。从车上跳下来,只见院里停着一辆高车大马,马匹神骏,车辆华丽。郑晴眉头一蹙:“这是谁的车?”
郑周氏从屋里出来,眉头拧在一起,快步过来:“晚荣,你看这事怎么办呢?”
这话太突兀,没头没脑的,陈晚荣一下子糊涂了,问道:“岳母,甚事?”
“哎,还能有甚事,当然是太平公主邀你赴宴地事呢。”郑周氏叹息一声,颇有些拿不定主意,指着马车道:“瞧,她又派人来了,这车是来接你的呢。你去不去?”
陈晚荣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太平公主居然有这一手,一下子愣住了。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六章 仇人相见
原本商量好的不去,太平公主派人来接就得重新审视了,陈晚荣正沉吟之际,只听郑周氏接着道:“我说你有事,指不定甚时间回来,可那个人就是不走,说是有一封书信要交给你。去不去,要等你看过之后再决定。”
“他人在哪里?”郑晴急急的问道。
郑周氏朝客厅一指:“在里面喝茶。”
太平公主身边的人,等闲人哪敢得罪,郑周氏派人奉杯茶也很正常。陈晚荣二话不说,大步过去,一步跨入,只见屋里一个精壮汉子坐在椅上,端着茶杯,慢慢品茶,很悠闲。
“请问,可是陈大人?”精壮汉子现陈晚荣,忙放一茶杯,站起身,向陈晚荣施礼,很恭敬,一点也没有盛气凌人之势。
太平公主那么大的势力,她手下人居然如此有礼,毫无矜骄之气,陈晚荣还真是想不到,点头道:“我就是陈晚荣。”
“见过陈大人。”精壮汉子再施一礼,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双手捧到陈晚荣面前:“家主要我把这信送给陈大人。陈大人,请过目。”
陈晚荣礼节性的谢一声,接在手里一瞧,抽出信笺,上好的鱼子笺,展开一瞧,只见上面写道“陈君如晤:君施援手,吾兄大见起色,令月不胜感激,略备薄君,望君勿辞。李令月。”字迹清新娟秀,上佳墨宝,应是出自女人之手,说不定还是太平公主亲笔书就。
顺手把信笺递给郑晴,陈晚荣笑道:“蒙公主不弃,我自当与会。”
武则天所生四子二女,现在只余睿宗和太平公主两人了。而且两兄妹的关系非常好。武则天晚年,曾经想把帝位传给武姓侄辈,正是太平公主的努力打消了她这一想法,理由很简单“侄子再亲亲不过儿子”。
几经权衡,武则天最终采纳了这一建议,这才有立中宗为太子一事。在武则天的威逼之下,亲情已经淡化,武则天就杀了亲儿子李贤,中宗、睿宗和太平公主三个硕果仅存的兄妹之间的亲情更形可贵。
及至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联手诛杀韦后和安乐公主。在立谁为帝地问题上。仍是太平公主一力支持睿宗。并且。她还做了一件没人敢做地事。这事就是李隆基都没法做。太平公主亲手把小皇帝从御座上提下来。结束了韦后之乱。
太平公主不以其他事情为借口。偏偏以陈晚荣援手睿宗一事为由,陈晚荣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了。陈晚荣于太平公主的算计很震惊。她之所以派人前来迎接。还带来书信一封,不用想都知道她已经料准陈晚荣不会去。于她如此精到地算计。陈晚荣不得不服气。
郑晴看过。递给郑周氏。壮汉一副眼观鼻。鼻观心地模样。好象根本没有瞧见信笺在三人之间传来传去似地。
“晚荣。既然这样。你就去吧。”郑周氏看了信。也想到其中关节。无法拒绝。
郑晴忙道:“把衣衫换换。再净下身。”
精壮汉子不等陈晚荣说话。先行说出来:“陈大人请便。小的恭候大人。”
“谢谢大哥。”陈晚荣谢一声,这才去净身。今天忙活一天,出了不少汉,粘乎乎的,的确是想洗个澡。
吩咐下去,没多久就准备好了,陈晚荣净好身,穿好衣衫。郑晴忙前忙后的帮着整理,陈晚荣再度出现时。精神抖擞。来到客厅道:“有劳大哥,我们这就走。”
精壮汉子应一声。道声请,走在头里带路。陈晚荣在郑晴母女和青萼地相送下来到车旁,精壮汉子早就跳到车上,掀起窗帘,伸手来拉。陈晚荣也不客气,抓住他的手,精壮汉子手臂一抖,陈晚荣还没明白过来就到了车上,赞道:“好手段!”
“陈大人过奖了,做习惯了。”精壮汉子手腕一抖,鞭声虚响,骏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飞奔而去。郑晴她们“早点回来”的声音从后传来,陈晚荣掀起窗帘,冲她们挥挥手。
马车一出郑府,突然加,风驰电掣一般,一口气功夫就到了朱雀大街,马蹄沓沓,直朝南驶去。精壮汉子车技惊人,马车驶得四平八稳,是陈晚荣见过赶车赶得最好的人了,赞道:“好手段!敢问大哥高姓大名?”
精壮汉子谦逊一句不敢当,这才道:“蒙陈大人垂询,小的叶六,陈大人叫我六子好了。”
陈晚荣很认真:“叶大哥,你这手车技真地很棒,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车技。”
这是真心话,叶六听得很开心,哈哈一笑道:“陈大人谬赞,叶六别的本事没有,就这赶车还勉强过得去,平常就为公主赶赶车。哪象陈大人这般,深得公主器重。”
真没想到他居然是太平公主的车夫,陈晚荣真有点受宠若惊了,笑道:“公主如此厚爱,劳动叶大哥,心里过意不去。”
“公主亲自吩咐的,我也是奉命行事,陈大人不要往心里去。”叶六不当一回事。
陈晚荣只在朝上见过太平公主一面,对她的印象还不错,有才气。同时,眼光也挺高,等闪人不入她之眼,没有想到她居然亲自派车来接我,有点晕乎乎的。
念头转动之际,陈晚荣已经想明原委,应该是太平公主已经向睿宗打探过了。这也难怪,睿宗对陈晚荣特别照顾,谁都看得出来,她要不打听一番就不在情理中了。睿宗对别人不会说真话,对她肯定会实话实说。而太平公主对兄长的情义不浅,才会有这般安排。
想明此节,陈晚荣也就明白太平公为何要请我赴宴了,说到底也是想借她的影响再给陈晚荣一道护身符。太子那边的人自是不用说,肯定不会为难陈晚荣,那么只有自己地人为难陈晚荣。说不定睿宗已经告诉她江丙楚派人杀陈晚荣一事,她只能出面处理了。
这一去。皇上、太子、太平公主三人各自给了陈晚荣一道“护身符”,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为难陈晚荣,那是何等地风光?陈晚荣很是高兴。
昨天接到请柬,还有其他想法,真是有点小人之心了。陈晚荣哈哈一笑:“叶大哥,你真够谦虚的了。要是叶大哥不嫌弃,我们兄弟相称好了,不要老是一口一个陈大人,很别扭。”
叶六不同意:“陈大人。蒙你高看,我可是高攀不起。”
陈晚荣笑容不变:“叶大哥爽直人,我很结欢你这样地爽直人。不过,是我不识时务,叶大哥这样的人。见官大三级,我哪里高攀得起。”
叶六回头打量着陈晚荣,突然哈哈大笑,好象打雷一般,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好,陈兄弟有意,我叶六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直爽,谦逊,并没有因为是太平公主亲信而有丝毫惊矜骄之气,陈晚荣是真的想和他结交。投靠太平公主那些大臣连睿宗都不放在心上。更别说陈晚荣这个从七品散官了。根本就不入窦怀贞他们的眼。而叶六在陈晚荣面前礼节周到,没有轻视之意,难能可贵了。
“谢叶大哥。”陈晚荣从车里出来,坐到叶六身边,看着他赶车。
叶六打量一眼陈晚荣赞道:“陈兄弟,你这人爽直。没有坏心眼,难得呀。陈兄弟,公主今晚请客是为了给一位世外高人洗尘。”
陈晚荣原本没有打算探听这些事,不管怎样,到了就知道了。一闻此言,好奇心大起,脱口问道:“世外高人?僧人,还是道长?”
唐朝皇帝以老子后人自居,对道教特别扶持。而武则天想当女皇。为了从宗教上抗衡道教。对佛教大力扶持,所谓世外高人不是僧人就是道士了。
“一位道长!”叶六一脸崇敬:“兄弟。没给你说,这位道长可不得了呢,皇上见了他都很礼敬。宽袍大袖,一派仙风道骨,让人一见就打心里敬佩。”徒有其表地人,陈晚荣可没少见,刘思贤就有这种高士风范,陈晚荣不以为意,只淡淡的两个字:“是吗?”
叶六惊异的打量一眼陈晚荣:“兄弟,你不信?没给你说,这位道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般不会出山,公主多次相邀,这才前来长安传道。”
越是没有本事的人,越是要自重身份,要不百般推脱,哪里能体现他地高人风范?陈晚荣不想在这事上纠缠,岔开话题,问道:“照这么说,公主一定是请了很多人参加接风宴了?”
“那是当然!”叶六依然一副崇敬模样:“这位高人名震遐尔,就是公主不请他们,他们也会自己来呢。一品二品大员,是少不了。”
陈晚荣好奇了,问道:“叶大哥,他叫什么名字?”
叶六数落一句:“兄弟,对高人要尊重,不要老是他呀他的,多没礼数。我不能说给你知晓,到时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马车顺着道路,驶往乐游原。乐游原,陈晚荣来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前来,放眼望去,草木青青,一派生机盎然之象。天虽近晚,游人不绝,穿梭来去,更有游人在道旁路边、青草地上撑起了帐篷,看样子要想在野外过夜了。
叶六给陈晚荣解释道:“兄弟,长安热,他们不打算回去睡觉了,想在这里过夜。野外露宿,凉风习习,很是怡人,就是蚊虫稍多,叮在身上受不了。”
唐朝的植被与现在大不一样,未被破坏,凡有森林处就能见到野兽,诸如虎豹犀象之属也不少。那时的气温比起现在来说,要低一些,但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关中很热,长安更热。原因在于关中是“四塞之国”,东西南北都有高山峻岭遮绝,空气不流通,每到夏季,就象火炉。现在虽还没到盛夏时节。气温已经不低了,那些喜欢前地游人已经开始露宿了。
陈晚荣说句笑话:“他们这样过夜,是怡人,还是怡蚊虫呢?”
叶六哈哈一笑,却是无法回答:“天晓得!”赶着马车直去太平公主地庄园。
陈晚荣两次从这庄园前经过,远远望去气势恢宏,很是震惊,就是没有机会进去过。来到近前,只见大门前站着两列兵士。个个身材高大,衣甲鲜明,很是威武。
叶六赶着马车直接进庄,一进庄,陈晚荣顿时惊呆了。地面不是用石子铺就。而是用玉石铺成,玉石闪闪光,让人生出进入玉宫的感觉。
再看前面,房屋一栋接一栋,不知道有多少。色彩鲜艳地琉璃瓦,形态逼真的瓦当,飞檐峭壁,雕梁画栋,各具匠心。其规模,其精致的建筑。不比大明宫差。
同是同胞兄妹。睿宗节俭,潜邸不事奢华,而太平公主地府邸却是如此富丽堂皇,陈晚荣要不是亲见,真不相信有如此天渊之别。
叶六一拉马缰,马车陡然停下。陈晚荣跳下马车。一个中年人大步过来,身着上等织锦,衫上的图案栩栩如生,色彩鲜艳,腰佩玉饰,挺着个大肚腩,一股富贵之态扑面而来。
“何总管,这是陈大人。”叶六按照规矩介绍,不再叫陈晚荣兄弟。
何总管大嘴裂开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眼睛都眯到一起了,笑容比起笑弥勒还要亲切三分:“呵呵。是陈大人,快请。”
“不敢劳动何总管。”陈晚荣礼节性的说一句。
何总管脸上的笑容更多了:“陈大人,公主吩咐过了,要我亲自迎接您。陈大人,这厢走。”身子微弯,侧身相邀,恭敬得很,在太平公主之前也不过如此。
这种奴性,陈晚荣打从心里瞧不起,微微一笑:“何总管,你请。”
顺着白玉路面进了屋,陈晚荣再次大吃一惊。屋里金光闪闪,桌椅用具全是镶金地,墙壁上地壁画必是出自名家之手不说,挂的画也是难得的珍品。光是这客厅地装饰用品就要值很多钱。
陈晚荣去过皇宫,就是没见过如此奢侈的地方,一下子呆住了。何总管挪过一张椅子,恭恭敬敬的道:“陈大人,您请坐!”这是一张上等楠木椅,镶以黄金,再铺以柔软地菌褥,非常名贵。
这才惊醒过来,有些生涩的坐在椅子上,右手摸摸**蛋,陈晚荣心想坐了如此名贵地椅子,**是不是会变成金**?
正在陈晚荣胡思乱想之际,一个花枝招展的侍女飘了过来,香风阵阵:“大人,请用茶!”把一个玉杯放在陈晚荣面前,又飘走了。
客厅里有不少人,个个身着华服,金银玉饰这些名贵的饰品一大串,可以开珠宝店了。陈晚荣的衣衫虽然也不错,是丝绸的,比起他们却是差得太远了,根本就不入流。最让人难以理解的是,陈晚荣一件饰品也没有,比起那些客人,就是叫化子和富豪的差别。
偏偏这么一个不入流地人,却是何总管亲自迎接。而这些客人到来,何总管地人影都不见,即使看见了,也不过礼节性的打声招呼。
更让他们想不到地是,陈晚荣入坐地动作僵硬,坐下来又有些局促不安,一双眼睛四处乱扫,好象叫化子钻进宝库,不知道所措。
不少人扯着嘴角,冷笑不止。更有人瞄了一眼陈晚荣,目光移向别处,不屑一顾。
何总管把陈晚荣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不以为然,很是瞧不起。脸上却不动声色,一脸的笑容,告声罪,这才离去。
最里面坐着一个中年道士,宽眉大额,一袭洁净的道袍,宽袍大袖,一般飘然出尘之姿。冲何总打个问询,何总管忙恭敬的问道:“请问江道长,有何吩咐?”
江道长轻声问道:“何总管,这位贵客是谁?劳动你的大驾。”
“贵客?”何总管压低声音,不屑地在江道长耳边嘀咕几句,这才离去。
江道长眼里厉芒一闪,站起身,走到陈晚荣身边,挪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打量着陈晚荣不说话。
陈晚荣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气氛,打量着江道长,见他神色不善,云淡风轻的问道:“有话就说,没事请便。”
江道长冷冷一笑:“陈大人,你贵人多忘事呢。我叫江丙楚,你还记得刘思贤么?他是我的师弟!”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七章 世外高人
陈晚荣经历的几番生死,都和眼前这个人有关,他才是真正的幕后元凶,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他,陈晚荣很是来气,细细打量起来。江丙楚宽眉大额,细长眼,道袍在身,一副仙风道骨之高士风范。他自报家门时,话中含有愤恨,却给他说得心平气和,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高士形象,于他这自我标榜的能力,陈晚荣不得不服气。
大奸似忠,一点不假!陈晚荣冷冷一笑,嗓子扯得老高:“啥?”陈晚荣和江丙楚两人本来就很引人注目,他再如此高声喧哗,人们的眼光一下子聚过来,瞅着二人。
江丙楚冷冷的打量着陈晚荣,一点反应也没有,任由陈晚荣折腾。陈晚荣声调老高,接着往下说:“你说刘骗子是你师弟?不会吧?江道长仙风道骨的有道之士,怎么会有一个坑害良民,四处行骗的师弟呢?江道长,难道你也是个骗子?”
这话太阴损了,江丙楚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四下里一扫,只见客人们个个张大了嘴巴,惊诧不已,真恨不得一剑捅死陈晚荣。好在他的反应够快,提高声音,呵呵一笑:“无量天尊,陈施主,我们又见面了,一定要多多盘桓!”一副亲热得紧的模样,右手自然而然的搭在陈晚荣肩头。
陈晚荣只觉右肩上给泰山压住一般,半身酸麻,肩骨都快断裂了。强忍着疼痛,脸上装作一副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笑呵呵的道:“江道长,见到你真是我的荣幸。无以为敬,借花献佛,这杯茶敬你了。”左手去端茶杯,却是一滑,茶杯飞起来,直朝江丙楚的面门砸去。
江丙楚冷笑一声。心想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来卖弄,右手一伸就要去接茶杯。陈晚荣趁机在他胳肢窝里狠狠一挠。要是陈晚荣打他一拳,他不当一回事,可这一挠,他就禁受不住了,格的一声笑出来,身子一颤。右手没有接住,茶杯结结实实砸在他脸上,茶水四溅,到处都是。
茶水的温度不低,烫得生疼,江丙楚恼羞成怒。右手成拳,就要朝陈晚荣打去,陈晚荣早就脱出他的掌握,哎呀一声,一副手忙脚乱样子:“江道长,你这是怎么搞的?连茶都接不住?亏你是高人。这怎么办?我帮你擦。”顺手抓起桌上地丝巾,不由分说捂在江丙楚脸上,一阵乱揉乱搓。
抓住他的胡子,使劲一扯。江丙楚吃疼不过。哎呀一声叫出声来。陈晚荣关心的声音响起:“烫得很疼,是不是?江道长,你这人也真是,老友见面,不用这么激动,烫着多不好。”
客人都看得清楚。明明是陈晚荣把茶杯砸过去的,无礼之极。奇怪的是,江丙楚却一点也没有喝斥,更没有一点不悦之色,给烫得红的脸上却是一脸的笑意:“陈大人说的是,是我地不对。我们好好亲热。”说着,把椅子移到陈晚荣身边。
陈晚荣知道他是想趁这机会找场子,淡淡一笑道:“公主府里见到道长,真让人高兴。”
江丙楚一听“公主”二字。立时醒悟。在这里找陈晚荣的麻烦他会吃不了兜着走,别的不说。光看陈晚荣入厅是由何总管亲自迎接一事就知道太平公主对陈晚荣格外礼遇。念头一转,将计就计,笑呵呵的道:“陈大人,人不转的山转,山不转的河弯,我们见一次面,不容易,得好好唠叨。”
“那是。那是。”陈晚荣很是欢喜。在江丙楚地脖子上摸摸。顺手做个砍头地姿势。亲热得紧了。
客人们都知道江丙楚是太平公主跟前地红人。身份尊贵。等闲人哪敢如此无礼。陈晚荣如此做。自然是两人关系非同寻常。也就不在关注二人了。
江丙楚压低声音:“姓陈地。我和你没完。”
陈晚荣接过侍女递来地茶水。呷了一口。云淡风轻。在他耳边问道:“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呢?你要知道。你那几手骗术不入我法眼。你要是想不利于我。刘骗子就是你地前车之鉴。”
刘思贤地本事江丙楚知道得很清楚。比起自己虽有不知。也是很了得地了。居然给陈晚荣破得精光。听了陈晚荣地话。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脸上却是一副不在乎地样子。轻声威胁起来:“你一点妖术。怎能与我相比?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陈晚荣啧啧一下嘴巴。问道:“江骗子。你知道刘骗子他们怎么死地么?”
“还不是给你害死的!”江丙楚想也没有想,脱口而答。眼睛在陈晚荣身上溜为溜去,想找到答案。
陈晚荣看在眼里,已经明白他的心思,好整以暇的道:“你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是不是?我要你死,其实很简单,你要是敢对我不利,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江丙楚冷笑一声,回敬道:“死得难看的是你!不是我!”
陈晚荣四下里一望,这才问道:“那个刘思德的武功很好,那把剑可是好宝贝呢,可是现在到了我手上。你知道刘思德现在在哪里么?”
刘思德失踪多时,江丙楚多方打探都没有消息,一听这话,耳朵都竖起来,就是不说话。他不说话,陈晚荣也是不说,只顾着喝茶,手指在桌面上轻击,悠闲得紧呢。
真想从陈晚荣嘴里掏出答案,江丙楚在心里甩了一长串脏话给陈晚荣,问道:“他人在哪里?”
“他死了。”陈晚荣淡淡地回答。
江丙楚嘴角一扯:“就凭你,能杀得了刘师弟?”
陈晚荣针锋相对:“要是我没杀他,他的剑怎么到了我的手里?我给了再荣呢。他这剑很好,再荣正需要有趁手的兵器。”
“他是怎么死的?”江丙楚不得不信了。
陈晚荣想起当时杀刘思德的情景,头皮直炸,要不是和江丙楚斗嘴,绝对不想重提这事,还得装作一点也不在乎的样子:“他死得可惨呢。肠胃都会烂掉,然后才会慢慢死去。”
“你有烂肠毒药?我这么多年还没配出来呢。”江丙楚轻笑一声。口水溅得老远。
陈晚荣不置可否:“你要是不信,可以来试试,包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笑过,江丙楚点头道:“我是小瞧你了,你真的有种,居然敢到公主府里,也不怕我对你不利。”
陈晚荣眉头一轩。计上心来:“你知不知道公主为何请我来?还派她的车夫接我,要何总管亲迎我。”
这事江丙楚真是想不到,打量着陈晚荣不说话。陈晚荣先沉默一阵,吊足他地胃口,这才神秘兮兮地道:“那是因为公主她老人家要我帮她做一件事。”
“何事?”江丙楚脱口问道。他是太平公主的红人,有事地话应该是他。而不是陈晚荣,太平公主不要他办事,说明他失宠了,要不急切都不行。
陈晚荣见吓住他了,心中暗笑:“公主她老人家知道我仙法厉害,要我帮她看看,有没有骗子。我要是当着公主的面破了你的法术,你说,公主会怎么想?”
说起骗术。江丙楚不见得比刘思贤强多少。刘思贤败在陈晚荣手下,不用说他也不是对手。一听这话,不由得心里怵,细长眼不住转动,寻思处置之法。
办法还没有想好,只听何总管的声音响起:“各位:酒宴已备好。请移驾。”大步过来,走到陈晚荣身边道:“陈大人,请!”
陈晚荣冲江丙楚一闪眼,颇有几分得意,应一声,在何总管的引领下,大步而去。江丙楚望着陈晚荣地背影,恨得直咬牙。
不用想也能猜到江丙楚恨得牙根痒,陈晚荣笑呵呵的。跟着何总管去了。何总管不明所以。还以为陈晚荣是因为他这个总管亲自引导而受宠若惊,不由得挺起了腰杆。
在侍女的引领下。客人们来到外边,中间一块玉石铺成的场地,洁净异常,在星月之光下出柔和的玉光。场地四周是花园,百花盛开,花香四溢,格外清新,让人心神俱醉。
天空繁星闪烁,皓月当空,柔和的月光洒在地上,一片银白。晚风习习,舒心悦意,让人格外舒畅。
场地里并没有灯笼,更没有灯烛,却是亮如白昼,在静夜中格个引人注目。陈晚荣站地有点远没瞧清楚是何物出如此明亮的光辉,等到走近了方才现原来是每隔一定距离就有一张镶金小桌,上面放着一个玉盘,玉盘里放着一宝硕大的夜明珠,光亮就是这夜明珠出。
对于陈晚荣来说,夜明珠存在于传说中,这是平生第一遭见到,吃惊不已。略一打量,不下二十颗之多,这太平公主真是富可敌国,才能有如此铺排。
转念一想,太平公主权倾天下,拍她马屁的人很多,要弄点夜明珠还不是小菜一碟。就算是国库里的东西,她照样弄得出来。
天上明月繁星,地上夜明珠,这创意还真是让人不得不服。
场地上摆着桌子,分成两排,从凉亭一直排到场地边。每席上有一个银盘,里面放着金盏玉碗象牙筷,各种名贵餐具无不应有尽有,陈晚荣看得眼花缭乱,暗中抽凉气。
何总管领着陈晚荣来到靠近凉亭的位子上,道:“陈大人,请。”陈晚荣坐下来,左手边还有一席,虽不是坐的最上,一个从七品官员能坐这位子,早该满足了。众人坐好,没有人说话。陈晚荣打量着起来,一个个好象木雕泥塑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
“公主、司马道长驾到!起乐!”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悠扬悦耳地迎宾乐声响起,一队使女前导。最前面两个使女手捧玉盘,玉盘上放着两颗硕大地夜明珠,莲步款款,直朝凉亭行来。
在使女身后,是一身珠光宝气的太平公主,步履稳健,大步而来。她旁边一个身材高大。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道士,头挽道髻,一袭洁净的道袍,宽袍大袖,手执拂尘,雪白的尘丝垂在左臂弯。步态轻盈,不紧不慢的走在太平公主身旁。
陈晚荣他们闻声肃立,打量着这个道士。这个道士与刘思贤和江丙楚截然不同。慈眉善目,一副不食人间烟火之象,活脱一个仙人。陈晚荣一下子愣住了,心想难道他真是世外高人?这气质可不是装得出来地。
二人身后跟着两队人,一队由江丙楚打头,另一队由窦怀贞引领。来到近处。江丙楚看见陈晚荣正瞧着他,不由得头一昂,得意洋洋。他也算是有几分仙气了,只是比起这个司马道长,根本就不值一提。
使女进到凉旁,把玉盘放下,凉亭里立时亮如白昼。来到凉亭入口,太平公主站住了,一双洁白的玉手轻扬:“承蒙各位赏光。李令月这厢谢过了。”盈盈一福。风情万种,尤其是成熟女人的风韵更具诱惑力,场中不少人的喉结不住**。
站直身子,太平公主接着道:“这位是司马承祯道长。司马道长的大名,无须我多说,你们都清楚。见过司马道长。”
众人齐声道:“见过司马道长。”
陈晚荣不知司马承祯为何人,但这见面的基本礼节还是要的,跟着众人一齐见礼。
“无量天尊!”司马承祯左手打个问询,口喧道号。声音清越,平和,不带丝毫烟火之气,让人听着很舒畅。
太平公主张口开声:“今天到场的,不是朝廷官员,就是至交。不叙官场礼仪。大家都别拘礼。找位子坐了。”
“谢公主!”
虽然太平公主说随便坐,可没人敢乱坐。江丙楚在使女地引领下坐到陈晚荣上,得意地瞄了一眼陈晚荣,眼睛都在放光了,意思是说“瞧,我还在上呢”。于他那副小人得志模样,陈晚荣付诸一笑。
另一面最上是窦怀贞,萧至忠紧挨着他坐了。二人看见陈晚荣这个从七品散官居然坐在高位,甚是惊奇,对望一眼,不明所以,相对摇头。
太平公主道声请,引领着司马承祯进了凉亭,使女忙着招呼二人就坐。
太平公主说起招待贵宾地用语:“李令月多次写信,请道长前来,无奈道长仙缘未了,不能如愿。李令月还以为不能见到道长了,没想到道长竟是赏光,李令月无比荣幸!”笑语吟吟,脸上满是笑容,开心得紧。
司马承祯把拂尘放下,喧一声道号,这才道:“公主言重了,蒙公主相召,贫道无上荣耀。只是,山中事甚多,一时脱不开身,倒教公主见笑了。得罪之处,贫道这厢赔罪了。”声音依然平和,无喜无怒。
太平公主忙回礼道:“打扰道长清修,有罪的是李令月。”双手一拍,一个洪亮地声音道:“抬上来。”
话音一个,只见四个使女抬着一个闪闪光的东西过来。流光溢彩,非常漂亮,好象暗夜中地明珠一般吸引人,陈晚荣眼睛瞪得老大。等到使女走到跟前,陈晚荣这才看清,原来是三尺高下的珊瑚。珊瑚本来就很漂亮,更难得的是上面点缀着指头大小的珍珠,美丽得无法言说了。
在座之人除了陈晚荣,都是金银窝里滚过多次,好宝贝见过不少,也是禁不住惊讶出声。
使女把珊瑚放在亭口,退了下去。太平公主听着众人的惊讶声,不免几许得意,微微欠身,介绍起来:“道长,这是李令月的镇库之宝,等闲不用,今日为道长洗尘,派上用场了。”
这珊瑚整个唐朝也不一定有第二个,太平公主拿出来待客,可见对司马承祯的重视了。要是换个人,见她以如此规格相待,必然是兴高采烈。然而司马承祯只淡淡一笑:“公主盛情,贫道记住了。”
瞄着身边的江丙楚,只见他眼睛放光,死盯着珊瑚,不用想都能猜到,他的心里肯定充斥着贪念。再瞧司马承祯,看了一眼,不再看,静静地坐着,同是具有仙气地人,其自持力居然相差如此之大。
陈晚荣心头泛起老大一个疑问这个司马承祯说不定真是世外高人?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八章 大打出手
于司马承祯的冷漠,太平公主丝毫不放在心上,依然是笑容可掬,双手一拍,吩咐一句:“上菜。”
一队队使女送来酒菜,陈晚荣看着桌上的美味,色香味这些美食的基本特点自是不用说了,皆是上乘。香气入鼻,陈晚荣禁不住食指大动,喉结不住**,恨不得大吃一顿。
一个使女托着银制托盘,上面放着几个玉盏,玉盏上放着各式水果,放到司马承祯面前,翩然飘去。在座人中,只有司马承祯面前有水果,其他人都是山珍海味,肉食成山,他这是何意呢?陈晚荣不由得惊奇不置。
太平公主站起身,来到司马承祯面前,拿起一个银制酒壶,亲切的道:“司马道长导引有术,不食人间烟火,这些果子皆是摘自南山,恐不入道长法眼,略食一二。这酒是果酒,用南山的野果和南山的山泉酿制而成,请道长品尝。”
如此周到细致的安排,可谓不遗余力,任谁都会感动不已,然而司马承祯脸色平静,依然是古井不波之态:“谢公主。”
太平公主笑得更加亲切:“道长远来,李令月为道长斟一杯酒。”右手握柄,左手按住壶盖,一股清亮的酒浆缓缓注入酒杯。空气中立时弥漫着让人心动的酒香,陈晚荣略为一扫,不少客人暗中抽鼻子,真是好酒。
放下酒壶,太平公主回到座中,使女给筛好酒。端在手里:“来,敬道长一杯。”
陈晚荣他们端起酒杯,齐声道:“敬道长!”
司马承祯举杯在手,说一声“谢各位”,酒杯举到唇边,只有一个很小的倾斜角度,很随意的一举,然而当他放下来时,使女忙提起酒壶给他筛酒。陈晚荣大是惊奇。心想就这么一下能喝干,这地球引力就没用了,然而事实却是远非陈晚荣所能想象,酒浆缓缓注了半天,使女方才放下酒壶。
如此一来,陈晚荣惊奇不置。巫术是不可能地,难道说真是传说中的内功?正在转念头之际,只见司马承祯随手拿起一个山果,山果好象变魔术似的一下子裂成两半。
这点,陈晚荣能理解,只要手劲够大,完全可以把山果捏开。只不过,要如他这般举重若轻,若无其事,就难了。不用说这个司马承祯是一个武学好手。
辟谷导引存在于小说家地UU小说。没想到竟然是真地。这个司马承祯必是其中大家无疑。陈晚荣对司马承祯更加感兴趣。时时留意他地举动。
一巡酒作罢。太平公主一拍手。道:“送上来。”
一个使女端着一个银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银盆。放到司马承祯桌上。揭开盖子。只见盆里是一只热气腾腾地鸡。诱人地香气四处飘散。一阵咕咕吞咽口水地声音响起。陈晚荣不由得好笑。扫视众人。窦怀贞他们眼睛放光。死盯着银盆里地鸡。
不等太平公主说话。司马承祯辞谢:“公主美意。贫道心感。只是。贫道多年不食五谷。不沾荤腥。还请公主见谅。”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银盆。并没有看第二眼。太平公主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太平公主笑呵呵地道:“道长有道高人。不食人间烟火。李令月自然知晓。只是这不是寻常之鸡。是产于岭南地斗潮鸡。很宜于导引之士食用。”
斗潮鸡为何物。陈晚荣头一遭听说。不以为意。只见司马承祯地眉头一轩。猛地盯住银盆里地鸡。呵呵一笑道:“公主美意。贫道不敢再却。”抓起象牙筷。夹起一块鸡肉。塞进嘴里。咀嚼一阵。连声赞好。品评起来:“若鱼之鲜。若笋之清。诚上品也!”
太平公主粉嫩的脸上一下子绽出了一朵美丽的鲜花:“承蒙道长夸奖,李令月无上荣幸!”
司马承祯放下象牙筷,看着斗潮鸡:“这鸡生于岭南苍梧山,贫道昔年云游至此曾经食用过,眨眼算来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道长爱吃,就多吃些,李令月这就吩咐人再运来。”太平公主笑呵呵的,异常开心。
司马承祯右手轻摆:“公主盛情,贫道心领了。这斗潮鸡捕捉起来很难,此去岭南数千里之遥,再者山高水远,等闲人哪里能到得了,费力费时,贫道于心何安?此鸡每当涨潮之际,必要在海边长鸣,直至潮退方罢。要想味美,必得此时捕捉。更有桩奇特处,若是此鸡过早离开海岸,则声音喑哑,肉味与寻常鸡并无二致。盆里之鸡,离开海岸不过五六日,公主好手段也。”
这么困难的事情,太平公主居然能捉到斗潮鸡,其手段当真非同凡响,只是太劳民伤财,陈晚荣暗中诽薄。
太平公主呵呵一笑,欢喜无已,仿佛得到司马承祯的称赞是无上荣耀似的:“道长好见识,这鸡是五日前捉到,快马送到长安,再经名厨烹制而成。道长,请。”
司马承祯并没有举筷:“公主美意,恕贫道不能从命。这鸡耗费巨大,贫道食之于心不安呐,有这些山果足矣。”
太平公主权倾天下,敢于拂她之意者找不出几个,这个司马承祯居然不领情,陈晚荣打从心里赞赏,暗中叫好,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有道高人。
窦怀贞他们脸色都很难看了,瞅着司马承祯,一脸的气愤,要不是碍于太平公主在前,肯定是大声呵斥了。
太平公主脸上地笑容不自然的僵住了,好在她的反应极快,这种僵硬只存在极短时间,随即又是一副可鞠地笑容,赞道:“道长风骨。李令月钦佩。来,道长,李令月敬您一杯,请罪了。”把酒杯举在面前。
司马承祯端起酒杯,遥碰一下,说声请,饮干。
“道长有道之士,仙缘深厚,可否请道长为李令月讲解一二。”太平公主提议。眼睛都在放光。
这提议立时得到窦怀贞他们的附和,齐声赞好。陈晚荣于这些仙缘根本就不信,不理不睬,不经意间看见江丙楚撇嘴,不屑一顾。他是太平公主地座上佳宾,就是没有享受过司马承祯这般高规格的礼遇。他这是妒忌。
司马承祯缓缓开口:“仙缘之说,仙法之事,皆在虚无飘渺中,信则有之,不信则无。正本求源,方是大道。”
语惊四座!如此说法任谁也想不到,就是陈晚荣也没有想到,在陈晚荣想来,他无论如何也要吹嘘几句,显摆一通。没想到他居然只字不提。推得干干净净,这才是真正的高人!
太平公主的笑容僵硬,不太自然地问道:“道长是否嫌李令月资质不足。不足闻大道?若得闻道长高论,令月愿整修道观。”
司马承祯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犹如惊涛骇浪,一波接一波,**不息,连绵不绝。谁也不明白他何以笑。只有傻愣愣的看着他。过了老一阵,司马承祯这才收住笑声:“公主所言皆是俗事,若为修观,贫道断不会应公主之邀前来。贫道修道多年,这仙法道术之事仍是渺茫,不敢有误公主。”
太平公主的脸色依然不好看,正寻思说词,只听司马承祯笑道:“明告公主吧,世界事多纷繁奇妙。难以捉摸。所谓仙术道法,不过是障人耳目罢了。只有那些贪鄙之徒。方才打着仙家妙事的幌子,行骗天下,骗人钱财。”
江丙楚听得暗暗心惊,仿佛在说他一般。陈晚荣却是轻轻轻击掌,赞道:“道长所言极是!仙佛之事皆在本心,心中有佛则佛存,心中无仙则仙不在。”
“无量天尊!”司马承祯喧一声道号,打量着陈晚荣,微一点头,意示赞赏:“施主所言极是!正本清源,才是大道。若公主有心导引吐纳,贫道还能略效绵薄。余者,恕贫道不能从命。”
太平公主为这洗尘之事花了很多心血,原本以为可以博得司马承祯的欢心,得窥一二仙术,没想到司马承祯竟是一点也不给面子,酥胸起伏,脸上作色,却又不能作。
窦怀贞他们知道太平公主这个脸丢大了,她一旦起火来,必然是惊天动地,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江丙楚早就看司马承祯不顺眼,妒火中烧,太平公主怒,正是他表现地良机,蹭的一下站起,单手问询:“司马道长此言差矣,仙家自有仙家之术,何在飘渺之中。江丙楚不才,愿向道长领教一二。”
他一说话,倒是解了太平公主的困窘,意示赞许:“道长,这位江道长是道门中人,仙术不凡。”
司马承祯瞄了一眼江丙楚,只是轻轻点头,再无下言。对于江丙楚来说,这是蔑视,是可忍孰不可忍?胸口急剧起伏,强忍着怒气:“道长可肯赐教?”
陈晚荣从司马承祯的表现中已经推断出,这个司马承祯不是寻常人物,必是神龙般地高人,江丙楚向他挑战,是自讨没趣。不过,江丙楚越倒霉,对我越有好处,淡淡地撩拨一句:“江道长,仙法道术皆虚幻,你那几手哪里入司马道长地法眼。”
江丙楚扭头,怒视陈晚荣,眼睛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陈晚荣仿佛没瞧见他地气恼模样:“要是你不信,你可以向道长挑战。不过,我得提醒你,别跌倒了爬不起来。”
太平公主瞪着陈晚荣,冷冷的道:“陈大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很是后悔请陈晚荣来赴宴,居然不帮自己。
窦怀贞他们立时喝斥起来:“住嘴!你一个小小的从七品散官,有甚资格在这里说话。”
陈晚荣不惊不怒,呵呵一笑道:“公主,各位大人,陈晚荣忠恳之言。若是不信,就当我没说。”
江丙楚冷哼一声,冲是气怒不息,杀气上脸。陈晚荣心头火起,冷冷的道:“江道长,要不然,我们两个来斗斗仙法,看谁的道行更加高深。”
刘思贤败于陈晚荣之手,对于江丙楚来说记忆犹新。哪里敢撄陈晚荣锋芒,可是陈晚荣公然叫战,又不能怯战。正在两难之际,只听陈晚荣大声道:“江道长,你尽管用你地道术仙法,我全给你破了。有多少。破多少!”
江丙楚不接不行了,正要应承,只听司马承祯道:“江道长,既然如此,贫道就献丑了,不到之处,还请江道长恕罪。”
陈晚荣打量司马承祯,见他正看着我,眼里颇多赞许。估计是他怕江丙楚伤了陈晚荣,这才揽过去。他是一片好意。只是不知道陈晚荣的本事,未免有点多管闲事。
“江道长,你是要和我比。还是要和司马道长比呢?”陈晚荣仍是撩拨江丙楚。
两相权衡,还是和司马承祯过招有胜算,和陈晚荣比是输定了,狠狠撂下一句:“你配么?”头一扭,连看都不看陈晚荣一眼。
窦怀贞他们齐声附和,不住鄙夷陈晚荣。
陈晚荣知道他是怕了。端起酒杯,一口饮干,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悠然咀嚼起来。司马承祯看在眼里,呵呵一笑道:“看来,贫道是多管闲事了。这位陈大人,可曾入山修道?”
太平公主他们对司马承祯很不满,也是知道他的威名。眼光极高。等闲人很难入他之眼。没想到居然对陈晚荣多加赞许,很是惊奇地打量着陈晚荣。除了一副悠闲之态外,也没有出奇之处。
陈晚荣放下象牙筷,站起身,一抱拳:“承蒙道长垂询,陈晚荣不敢不言,道术仙法本虚妄,那不过是一些事物的本质而已,只要了解其规律,就可运用自如,何必一定要入山。”
“哦!”司马承祯惊奇的哦了一声,眼里神光四射,上下打量陈晚荣,一无出奇之处,眉头一轩,问道:“这么说来,阁下于此道很是精通。”
陈晚荣如实回答:“道长过奖了。精通说不上,略知一二罢了。”末了还奚落一句江丙楚:“江道长地法术,我全会,全部可破。”
“你……”江丙楚脸都涨得猪肝色了,霍然转身,指着陈晚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晚荣好整以暇的道:“江道长,要是不服气,我们来比比。你尽管施法,我来破。输了的,永远不准进长安。”此时不收拾这个仇人,更待何时?
太平公主打量江丙楚,气恼难言,指着陈晚荣,就是不敢应战。而陈晚荣却是气定神闲,一点也没有把江丙楚看在眼里。要知道江丙楚在她地眼里颇有份量,是她的座上佳宾,等闲人哪敢对他不敬,更别说公然挑战。心下生疑,太平公主问道:“陈大人,你真会仙法?”
陈晚荣并没有正面回答:“有没有,江道长心中有数。”
这话一出,再和江丙楚的表现一验证,谁都明白江丙楚不敢应战,这一来更是大奇了,太平公主看着陈晚荣,眼睛放光,一脸地惊奇。
窦怀贞他们也是好奇心起,谁也不说话,只盯着陈晚荣猛瞧。
江丙楚一百二十个不愿与陈晚荣对上,处此之情不得不应战了,大声道:“好,我应战。谁输了,谁终生不得进入长安!”
“一言为定!”陈晚荣爽快的应允了。
太平公主他们坐下来,准备看好戏。
司马承祯站起身,呵呵一长串大笑:“江道长,贫道有个不情之请。陈大人,可否拿贫道试手?”他仍是不太相信一个不入山修道的人会收拾江丙楚。他眼光老到,已经看出江丙楚不是易与之辈,这才以与陈晚荣比试保护陈晚荣。
炼丹家遇到化学专家,肯定讨不了好去。陈晚荣胜算在握,一点也担心胜负。不过对司马承祯很是好奇,想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手段,欣然笑道:“要是道长不嫌弃,自无不可。”
“好!”司马承祯走过来,说声“看好了”,右手在陈晚荣地酒杯上一拂而过,再说声:“请看。”退到一边去了。
陈晚荣一瞧,大声赞道:“好手段!”太平公主好奇心起,快步过来一瞧,惊得嘴巴张得老大:“道长,神乎其技!”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十九章 谁强谁弱
陈晚荣的酒杯有多半杯酒浆,司马承祯随手一挥,一根银针漂浮在上面。这是利用液体表面张力,陈晚荣一点也不惊奇。让陈晚荣惊奇的是司马承祯如此娴熟的手法,陈晚荣在宁县学馆也示范过这一试验,费了好大功夫才完,如司马承祯这般举重若轻,瞬间完成,陈晚荣是自叹弗如了。
太平公主一带头,窦怀贞他们都过来观瞧。在他们的印象中,银针不可能漂在液面,惊奇得眼睛睁得老大,连声赞叹。
这事江丙楚也能做到,只是没有司马承祯这般娴熟,心中也是吃惊不已。暗中庆幸,司马承祯是在和陈晚荣比拼,要是换了自己,必然是输多赢少。
“道长仙术神奇,李令月见识了!”太平公主心悦诚服,展颜一笑,向司马承祯施礼。
司马承祯右手轻摆,不以为意:“公主言重了,一点小小障眼法,不入公主法眼。这是贫道昔年无意之中现,当不得真。”
江丙楚对司马承祯是忌惮,对陈晚荣是恨,恨不得立即杀死陈晚荣,抓住机会奚落道:“陈大人,你以为道长这手本事如何?”
陈晚荣明白他的意思,冷冷的道:“井底之蛙,也敢饶舌。”
“你……”江丙楚冷笑一声,反诘道:“你有本事,也做来。这话把太平公主一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到陈晚荣身上,静观其变。陈晚荣不慌不忙道:“司马道长这手本事虽然漂亮,并非不可为。把一根银针漂浮在酒里,算不得本事,我把一枚铜钱放到水面上。”
司马承祯眼里神光四射。打量着陈晚荣,捋髯呵呵一笑道:“陈大人,贫道拭目以待。”
陈晚荣冲太平公主道:“烦请公主吩咐一声,打点水,拿些线头来。”
太平公主想看热闹,二话不说,吩咐下去,自有使女打来清水,拿来线头。陈晚荣从怀里取出一枚铜钱,拿在手里道:“都看好了。这是一枚铜钱,要不要检验一下?”
伸出纤纤玉指。太平公主拿在手里。点头道:“是铜钱。”还给陈晚荣。兴致大起。一双美丽地大眼睛扑闪着。紧瞅着陈晚荣。
陈晚荣截下四根钱头。拴在铜线内方孔地四个角上。再把线头绕在指头上。站到水盆边上。调匀呼吸。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太平公主他们围过来看稀奇。不用陈晚荣吩咐。个个凝神静气。偌大地场地上没有一个人说话。静静悄悄地。惟闻呼吸之声。
水地表面张力不小。只要力道把握好。不把水膜破坏掉。完全可以让铜钱漂浮起来。关键是放下去地力道要掌握好。不然水膜一破。就不可能漂浮起来。
陈晚荣缓缓把铜钱放下去。再把线头慢慢松掉。轻轻放在水面上。说也神奇。铜钱真地浮在水面上。在珠光下。铜光闪闪。格外显眼。
一片惊叹声响起。竟是比赞美司马承祯适才那手更惊讶、更响亮。太平公主仔细打量一番。赞不绝口:“真是奇妙呀!要是不亲眼看见。说甚也不信呢。这是什么仙术?”
她这话正是窦怀贞他们想问的,尽皆盯着陈晚荣。巴不得立即知晓。
陈晚荣解释起来:“公主有所不知。这不是仙术,而是一点规律。这水面就好象肉皮一样。只要不破,就有很大的力道,不让铜钱沉下去。若果水面一破,铜钱马上就会沉下去。”拿起酒杯里的银针,把酒水擦干,递给太平公主道:“公主,你在钱的边缘轻轻一刺。”
要是严格来讲,必得讲解液体的表面张力,那样既费事,太平公主他们又没有这方面地知识,无异于对牛弹琴,如此说法生动形象,简单易懂。
太平公主好奇心正盛,也不问个究竟,依言刺了下去,只见铜钱靠近针这边立时沉了下去,水漫上来,把铜钱淹没一些。只一瞬间,铜钱倾斜,全部没入水中,沉到盆底了。
“妙妙妙!”太平公主轻轻击掌,赞叹不已。
司马承祯轻轻抚掌道:“陈小友,你可解了贫道心头疑问也!这些年来,贫道多次练习,始终不明原委,听了小友之言,方明其理,请受贫道一礼。”单手打个问询。
陈晚荣回礼,问道:“道长不以为是仙法?”
司马承祯哈哈大笑:“小友休得取笑,此事必有奥秘,只是贫道不明罢了,哪有仙法道术。炼丹现的那些奇妙之事,应该全有原委,只是不明白罢了。好事之徒,以仙家说事,骗人钱财,诚可悲矣!”
炼丹家们现了化学现象,不明原因就解释成仙术道法,更有不良之徒拿来欺骗世人。这种人比比皆是,江丙楚就是其中一个。能如他这般见识者,可谓凤毛麟角,少之又少,陈晚荣肃然起敬,躬身一礼:“道长见识非凡,陈晚荣佩服!”
司马承祯还礼道:“小友过奖了。请问小友贵府何处,贫道想与小友多所盘桓。”
窦怀贞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司马承祯居然如此看重陈晚荣,这是折节下交,眼睛瞪得老大,看着陈晚荣既是钦佩,更是妒忌。太平公主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把司马承祯请来,还没有好脸色,陈晚荣只三言两语就得到司马承祯地赞赏,还有天理么?
对司马承祯的胸怀,陈晚荣一百二十个服气,欣然笑道:“现在暂住平康坊郑府。过几日,就搬到常乐坊东街。道长若是有意光临寒舍,陈晚荣荣幸之至!”
“好说,好说!”司马承祯欣然道:“小友,贫道一定叨扰。”
“我扫榻以待!”陈晚荣呵呵一笑。
司马承祯摸着胡须。笑意盎然:“小友见识非凡,手段高明,贫道多虑了。江道长,你们好好见见真章吧。”眼里厉芒一闪,随即隐去。这是在告诫江丙楚,不得暗算陈晚荣。
江丙楚虽是不愿意,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接下了,应一声,道:“陈大人,你要怎样比?”
“悉听尊便!”陈晚荣回到座位上。抓起筷子夹起肉就吃。太平公主手一挥,一个使女换过酒杯。太平公主步履轻盈的走过来,抓起酒壶道:“陈大人,我敬你一杯。”给陈晚荣筛一杯酒。笑道:“你可是让我长见识了。”
太平公主居然给陈晚荣斟酒,谁也没有想到,窦怀贞、江丙楚他们眼睛瞪得老大,十二分忌妒的看着陈晚荣。又无可如何。
陈晚荣端起酒杯道:“谢公主!”一饮而尽。
太平公主再斟一杯,手一伸,从使女手上接过自己地酒杯:“陈大人,来,我敬你一杯!你做的好事,我谢谢你!”
她没有明说是何事,陈晚荣也明白是指援手睿宗一事,笑道:“公主说哪里去了,区区之事。”和太平公主碰了一下。各自饮干。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回到座位道:“都坐下。有请陈大人和江道长为我们助兴!”
一片叫好声响起。江丙楚地能耐,窦怀贞他们都知道。陈晚荣的手段,他们也见识了,二人比试,必然很精彩。端着酒杯,吃着美食,悠闲的观瞻起来。
江丙楚站起身,来到场中,从怀里取出一根棉线拿在手里,团团一转道:“这是棉线,各位请看好了。”
众人看得不明所以,司马承祯微微一摇头,已然知晓他要表演何种仙法了。只是不便于点破而已。看着陈晚荣。陈晚荣喝一口酒,揶揄一句:“哟。江道长,没现你是全才嘛,居然带的有线在身上,是不是要做女工?”
一席话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太平公主抿着嘴唇,指着陈晚荣:“你这个晚荣,偏有说的。”不叫陈大人,而叫晚荣,亲近多了。
江丙楚吃憋,心下恼怒,并未形之于颜色,不于理睬,接着道:“我在一端拴上一个铜钱,吊在这里。我施过仙术之后,用火燃,你们说会不会烧断?”
这事太平公主他们吃不准,陈晚荣嘿嘿一笑,揶揄一句:“当然是烧不断了。有仙术,要是烧断了,还有甚本事?”
江丙楚脸皮够厚,打蛇随棍上:“你知道就好。”把棉绳递给窦怀贞:“窦大人,你验过了,别给人口实,说我弄虚作假。”
陈晚荣强忍着笑,只管吃喝。江丙楚待窦怀贞验过,从水盆里取出铜钱,拴在线上,把线挂好,取出火折,递给萧至忠:“萧大人,你请。”
萧至忠很是兴奋,接过火折,二话不说,大步过来,把棉线点燃,死盯着棉线。只见火焰熊熊,好象一条舞动的火蛇似的,奇怪地是线没有断,铜钱也没有掉下来,眼睛瞪得老大,连声说:“怪事,怪事。”
再瞧江丙楚,一脸的肃穆,双手不住掐动,嘴里念念有词,正在施法,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在珠光映照下,格外晶莹。汗水说来就来,这演技真是绝,不去好莱坞拍戏真是屈才。
直到火焰熄灭,铜钱也没有掉下来,萧至忠大是惊奇,连呼怪事。座中除了陈晚荣和司马承祯无动于衷外,尽皆惊奇莫铭。太平公主过来,玉手在棉线上一摸,惊讶布满俏脸:“敢问道长,这是何方仙术?”江丙楚礼仪周到,单手打个问询道:“公主垂询,贫道不敢不答。只是,这事陈大人自是明晓。”他和陈晚荣之间有约,陈晚荣要破他的术法。
这是刁难陈晚荣,太平公主他们一齐望着陈晚荣,等待陈晚荣解说。偏偏陈晚荣吃得正欢,含含糊糊地道:“打碗卤水来。”
“住嘴!”窦怀贞很是气愤:“你太无礼了。”太平公主已是不悦,眼里厉芒一闪,马上消失。
江丙楚听了陈晚荣的话,知道已经给陈晚荣破了。正没主意间,听了窦怀贞的话,好象落水地人抓住稻草似地:“风大闪了舌头,别顾左右而言他。”
陈晚荣哈哈一笑:“请问司马道长,把棉线浸在卤水里一泡,晒干之后,一头拴上铜钱,用火一燃,棉线会断吗?”
“小友自有计较,何故问贫道。”司马承祯淡淡的回答。吃着山果,很是悠闲。
太平公主听出来了,手一招,说声“照办”。径直回到座位去了。陈晚荣跟一句:“拿点棉线来,再端一盆火来,不要太大,能烘干就成了。”
江丙楚看着陈晚荣。眼里厉芒直闪,右手不期然的伸到怀里,杀机陡现。只听司马承祯清咳一声,这一咳声音不大,不过听在江丙楚耳里,好象给重锤撞击似的,知道是司马承祯在警告他,不得胡来。在心里甩了一长串脏话给司马承祯,只得作罢。
使女拿来东西。陈晚荣看都懒得看:“各位大人,谁心中有疑惑?照我说地做。”
窦怀贞站起身道:“老夫来!”大步出来,拿起棉线往卤水里一浸,再放到炭火边烘烤。烤干之后,把铜钱一拴,晃起火折点燃。一连串的惊疑声响起:“真的不断。真的不断。”提着燃烧地棉线,从众人面前走过,人人称奇,个个惊讶。
太平公主胸口起伏,淡淡一句:“这就是法术?”话声不大,谁都听得出其中地愤怒,江丙楚吓得脸上变色,头皮炸,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陈晚荣笑道:“公主有所不知。这不过是一点小小地伎俩。江道长。你现在表演地是棉线烧不断,这一点不难。你会不会另一手。让棉线烧掉,而其灰要笔直一线,不掉不断。”
棉线烧掉之后,灰是一段一段的掉,要笔直一线,而不掉落,难以想象。司马承祯眉头一轩,看着陈晚荣,有些惊奇,想必他也不知道这法子了。
太平公主大是惊奇,问道:“晚荣,你没骗人?”
“公主若不信,马上验证。”陈晚荣斩钉截铁地道,瞄一眼江丙楚:“江道长,你请。”
江丙楚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硬生生地道:“歪门邪道!”却引来一片嘲笑声。
陈晚荣笑笑,冲使女一招手,使女过来,陈晚荣在她耳边嘀咕几句。使女一脸的惊讶,看着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笑吟吟的道:“照他说的办!”使女应一声,快步离去。
都想看稀奇,打量着陈晚荣,陈晚荣吃得正开心,一个劲地道:“这菜不错,味道好极了。酒也不赖,够劲道。”
太平公主似笑非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窦怀贞听出了她地话里之意,举起酒杯道:“陈大人,来,窦某敬你一杯。”
陈晚荣端起酒杯,遥碰一下道:“请。”就要喝干,萧至忠也端起酒杯道:“陈大人,请。”只得再和他遥碰一下,一口喝干。
江丙楚站在当地,无人问津,昔日那种高高在上的高人之风不见了,好象是个陌生人似的,心中气愤、妒忌、无奈,诸般滋味杂陈。偏偏陈晚荣冲他揶揄一笑。
使女回转,手里拿着一把棉线,端着一个碗。把碗放到桌上,太平公主好奇,走过来一瞧,是一碗清水,眉头一蹙,问道:“这也成?”
陈晚荣走过来,食指在水里一沾,放到嘴里一抿,咸的,笑道:“成。公主要不是信,把线放到碗里浸湿,烘干,再用火一烧,一切自明。”回到座位上,又吃喝起来。
太平公主自己动手的话,有**份。沉吟一阵,毕竟好奇心占了上风,依言而行,把棉线浸到碗里,在火上烤干,拴好,晃亮火折,火焰翻腾,棉线立时燃了起来。
司马承祯站起身,盯着棉线。江丙楚心下虽不安,也是好奇不已,看着棉线。说也奇怪,棉线变色了,肯定烧透了,只是这灰笔直一线,足有一尺多长,就是不断。
“晚荣,这是甚道理?”太平公主实在是好奇不过了,开口相询。她这话正是众人心里所想,一齐望着陈晚荣,焦急的等待陈晚荣给出解释。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二十章 罪有应得
陈晚荣自然是要做一回好人了,笑道:“公主垂询,我不敢不说。这事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问她加入了甚就清楚了。”朝使女一指。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集中在使女身上,使女俏脸一红,忙回答:“公主,只加了点盐。”
“就加了盐?”窦怀贞眼睛鼓得老大,脱口问道。
使女非常肯定:“是呀!”虽只两字,却不容置疑。
太平公主他们不得不信了,又看着陈晚荣,太平公主代表大家问道:“加盐就能不断?”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之光。就连万事不萦于怀的司马承祯眼里也射出了热切之光。
“用盐水一泡,棉线就会沾上盐。再一烤干,盐末就形成盐壳,虽然把棉线烧掉了,盐没有燃烧,所以灰烬不会断裂。”陈晚荣非常简单的解释。
太平公主转着眼珠想了一想,惊讶不置:“原来是这样!”
窦怀贞他们也是一副恍然大悟之态。司马承祯单手打个问询:“小友识见非凡,贫道开眼界了,妙妙妙!”
三个妙字深得萧至忠他们心思:“是呀。谁也没有想到,盐居然有这么妙用。”盐对于他们来说,太平常了,平常得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了。
太平公主意犹未尽:“晚荣,还有其他的妙法么?让我们见识一番。”她这话立即引来一片响应声,此起彼伏,颇为壮观。
陈晚荣万未想到权倾天下的太平公主居然也有好奇不可抑止的时候,要不是亲见,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相信。沉吟了一阵道:“方法倒是不少。只是没有东西,一时之间也难以做到。”
一片失望之声响起。太平公主一脸地惋惜。陈晚荣忍着好笑。道:“请问公主。府上可有明矾?”
“明矾?”太平公主一愣。一招手。何总管过来。问一句:“有没有明矾?”她关心地是国家大事。哪会管这些小事。
何总管愣了一阵:“应该有吧。”
“去找些来。”太平公主吩咐一句。何总管应一声。快步而去。这才扭头望着陈晚荣:“晚荣。还要甚。你说。”
陈晚荣眼珠一转:“再打盆清水。拿一块棉布。”不等太平公主吩咐。使女转身就去忙活。
“陈大人。你这是做甚呢?”萧至忠好奇心不可抑止。终于问了出来。
陈晚荣如实回答:“一样地。只不过把食盐换成明矾,棉线换成棉布罢了。”
一片哦声响起。何总管和使女先后回转。太平公主接过明矾,化在水里,拿起一块棉布放到水盆里浸湿,再把棉布拧干,展开,放到火盆边烘烤起来。
窦怀贞和萧至忠忙着打下手,众人围成一个圆圈,死盯着他们忙活,就是司马承祯也是站了起来。过了一阵。棉布烘干了。太平公主缠在架子上,晃亮火折点燃。一连点了几个火头,火焰熊熊,燃得好不旺。
让人惊奇的是,烧过之后那灰仍然下垂,除了色彩有异外。一点变化也没有,就是上面的折褶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等到火焰熄灭,一点灰烬也没有掉下来。这布不小,一尺长短,能如此完整,真是匪夷所思,太平公主他们齐声叫好。
把灰烬打量一阵,太平公主心满意足,拍拍玉手。欢天喜地的回到座位上。窦怀贞他们也各自归座。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江丙楚身上,不用想也知道太平公主是要处理他了。
江丙楚这个昔日的座上佳宾。如今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想认输拉不下脸面,想辩驳又无话可说,真是难为他了。
太平公主看着江丙楚,冷冷的道:“江道长,这就是你的仙术道法?”
江丙楚无言可答,唯有张大嘴巴。司马承祯喧一声道号,这才道:“公主有所不知,仙术道法并不存在,只不过是这些小把戏罢了。无良之人把这些障眼之法说成仙术道法,四处行骗,罪过罪过!”
太平公主站起身向司马承祯施礼道:“李令月多有得罪,还请道长见谅。”适才她请教道法,司马承祯说世上并没有道法,其实是真话,只不过她不信。现在,经过陈晚荣这番表演,她不得不信了。
“公主言重了,这都是贫道之罪。”司马承祯回礼。
太平公主重新落座,打量着江丙楚,平静如昔:“江道长,你还有何话可说?”
江丙楚脸色苍白,哪里还能有说话。太平公主接着道:“愿赌服输,你就去吧,终生不得踏进长安一步。”
把戏拆穿,原本以为太平公主要拿他治罪,没想到只是赶他出长安,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江丙楚稳稳心神,应一声,冲太平公主施一礼,转身离去。
窦怀贞他们想起江丙楚以前地风光,走到哪里都会得到人们的尊敬,奉若神明,现在却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这变化来得也太快了,摇头叹息不已。
“小友,小心!”司马承祯的声音响起,很是惶急。
陈晚荣扭头一瞧,只见一道匹练般的白光飞来,尖锐地破空之声极是刺耳。当下顾不得多想,手扶住桌面,伏了下去。一阵飒然风声过处,只听一声惨叫响起,紧挨着陈晚荣的官员肩头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鲜血涌出,肩头赤红一片。
一阵惊惶声响起,官员们不知所措。
太平公主怒不可遏,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脸色铁青,喝道:“拿下了!”兵士们应声出动,直朝江丙楚追去。
江丙楚功夫不错。飞身而遁,兵士居然追不上。司马承祯手腕一抖,酒杯挟着风声飞去,打在江丙楚背心上,江丙楚惨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跌在地上,爬不起来。兵士追上来,手中武器指着他。
太平公主俏脸含煞,紧盯着给兵士推搡过来的江丙楚。问道:“姓江地,念在昔日情份上,本公主本想给你一条生路,没想到你如此下作!晚荣。你要怎么处置?”
江丙楚要暗算陈晚荣,自然是要征求陈晚荣的意见了。杀了江丙楚是最好,永除后患,可陈晚荣不能喧宾夺主:“还是听凭公主处置的好。”
“给治一下。”太平公主吩咐一声。两个使女扶着受伤地官员去了。太平公主这才重新盯着江丙楚:“打断他的狗
江丙楚哀求起来:“公主,饶命,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没要你的命,已经是本公主手下留情了!还有脸求饶。”太平公主手一挥,兵士把江丙楚按在地上,把他的双腿放到椅子上悬空。一个兵士举起棍子,照着江丙楚的双腿砸下去,只听江丙楚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叫,头一歪。立时晕了过去。
兵士端起浸棉布的盆子,也不管是不是能用,照着江丙楚就泼了下去。江丙楚呻吟一声,醒了过来,怨毒的看着陈晚荣,牙齿咬得格格响。
太平公主手一挥:“扔到荒郊野外去!传我的命令:江丙楚胆敢踏入长安一步。杀无赦!”轰然一应,兵士抓着江丙楚,象狗一样拖了出去。
陈晚荣这才向司马承祯道谢:“多谢道长示警!”
司马承祯挥挥手道:“小友不必记在心上。事起仓促,贫道施援不及,还请小友见谅。”
太平公主施礼相谢:“李令月谢道长援手之德。道长一身好武艺,李令月佩服。”
“略知一二,不敢公主当盛赞。”司马承祯保持着世外高人地谦逊风格。
那个受伤的官员给使女搀扶着回来了,太平公主走过去,把他肩头打量一阵。问道:“伤得如何?”
能得太平公主问询伤势。那是何等地荣耀,这个官员兴奋不已。满脸红光,一个劲的道:“公主,没事,一点小伤,休养几天就好了。”恨不得这伤再重些。确认没事,太平公主安慰几句,这才回到座位上:“来,举杯,这杯敬晚荣!”
陈晚荣太意外了,忙道:“公主,使不得。”
“有甚使不得?要不是你,我们哪里知道如此奇妙之事。来,干!”太平公主冲陈晚荣遥碰一下,一口喝干。要不是陈晚荣拆穿江丙楚地骗术,她到现在还给蒙在鼓里。
窦怀贞他们一齐举杯道:“陈大人,干!”陈晚荣只好端着酒杯,和他们遥遥一碰,喝干。
使女把酒斟好,陈晚荣站起身,举杯在手:“公主,要是不嫌我职卑位低,请允许我敬您一杯!谢公主盛情!”来而不往非礼矣,她敬陈晚荣一杯,陈晚荣不能不回敬她。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但今天的太平公主对陈晚荣还是一片好心,这礼节是必须的。
太平公主异常高兴,端起酒杯:“好好好!来,晚荣,干!”非常爽快地喝干,还冲陈晚荣亮亮酒杯。窦怀贞他们抓住时机拍马屁:“公主海量!”太平公主脸上泛起了笑容,窦怀贞他们异常振奋。
司马承祯请教起来:“敢问小友,你是在哪里学到如此妙事?”
他这话是代表大家说的,太平公主他们一齐望着陈晚荣,轻轻点头,很是赞许这一问。
当然是在学校里学的,只是不能说实话。陈晚荣微微一笑道:“承蒙道长问起,本该如实相告,只是我答应他老人家,不能告诉任何人,还请道长见谅。”
“哦,原来是世外高人。”太平公主一副恍然大悟模样,笑道:“晚荣,你能遇到如此高人,是你地福气。”
陈晚荣顺着她地话往下说道;“公主说的是。”略一扫视,见在座人众眼里全是艳慕之色,心念一动,心想这可是推销化工地良机。要是他们知道化学知识。说不定不再迷信仙术道法,唐朝地大热门就会走下坡路,也是做了一件好事。尤其是让太平公主知道化学这门学科,那好处就更大了。
主意一定,陈晚荣开始阐述化学了:“其实,我把这么学问叫做化学。”
“化学?”一片惊讶不明之声响起,就连司马承祯也是眉头一轩,惊疑不不置。
太平公主打量着陈晚荣,问道:“晚荣,化学是甚?”
她就是不问。陈晚荣也要解释:“化学就是把看上去不同的事物联系在一起地方式。香皂,在座的各位都在用吧?”陈晚荣的嗅觉不错,早就闻到他们身上的香皂味。
窦怀贞率先回答:“是呀。香皂不错,用起来方便。净身之后也清爽。”太平公主的洞察力就比他强多了,问道:“晚荣,香皂是用化学方法做出来的?”
怪不得她能权倾天下,这份洞察力真是让人服气。陈晚荣点头:“是呀。香皂是用甚做地,你们知道么?是用油。”
“油,能做香皂?”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陈晚荣身上,眼睛鼓得老大。香皂他们早就用过了,一直猜测是用甚东西做地,现在终于知道了,自然是惊讶难置了。
就算告诉他们是油,他们也不可能做得出香皂。陈晚荣非常肯定:“是呀。想必诸位都知道胰子吧?胰子不是用猪胰子做的么?这就是化学的奇妙之处,可以把不同的事物联系在一起。用油做香皂,又何足怪呢?”
“有理!有理!”太平公主轻轻击掌,赞叹起来。
司马承祯目光炯炯,看着陈晚荣:“请问小友,血手印,滚油不烫手。都是化学方法?道理安在?”他对江湖骗术多有了解,保是想不明白其中地道理,不向陈晚荣请教一番,太可惜了。
血手印和滚油不烫手,太平公主看江丙楚表演过,兴趣更浓,紧盯着陈晚荣。陈晚荣肯定一句:“不错,是化学方法。”跟着就解释起来:“其道理很简单。石蕊地衣的汁液遇到酸变成红色,变到碱变蓝色。这点。道长是知道的吧?”
“贫道知道。要是没有石蕊地衣地汁液。就没法变这戏法。”司马承祯不住点头。
陈晚荣再解释滚油不烫手地原理:“至于滚油不烫手,其实油并没有滚起来。”
太平公主不同意这解释:“晚荣。这油起那么多的泡,怎能没滚起来呢?”不少人看过江丙楚表演,很是赞同她这说法。
陈晚荣知道他们地想法,接着道:“公主,其实油滚起来的时候会油香四溢,而不是光看有多少泡子。油滚起来时,其实没有泡子,只不过有些油纹,就好象茶百戏一样。”
太平公主眼睛放光,想了想道:“有道理。那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泡呢?”
这才是关键,她没有化学知识,自然是想不明白。陈晚荣只得好人做到底:“那是因为在锅里加了醋或者硼砂。用化学的观点来说,醋和硼砂一加热,就会生变化,醋会放出气体,从而带得油翻滚。这道理就好比我们对着水面一吹,水面会起波浪的道理一样。当然,要是有管子,伸到水里面去一吹,就更形象了。”
这解释对于现代人来说,这道理绝对好理解。对于唐人来说,很有难度,窦怀贞他们一双眼睛乱转,不明所以。太平公主眉头拧在一起,想了想,一拍手:“明白了。这骗术还真是有机心。要不是晚荣说破,我还真想不到。”
司马承祯喟然一叹:“这事贫道会做,就是想不明道理。听了小友这番解说,豁然而明。小友,贫道要多多叨扰,请益化学,还请小友不吝赐教。”
对他的人品风骨,陈晚荣很是赞叹。听了这话,陈晚荣又现他的另一样可贵处,那就是凡事要问个“为什么”,要探个究竟,这才是真正做学问地态度,难能可贵了,笑道:“要是道长不嫌弃的话,我们相互切磋。”
“好好好!”司马承祯开心不已。
太平公主双手一拍道:“起乐!”一队歌女乐师过来,乐声悠扬,舞姿曼妙。太平公主格外开心:“今天,我们就好好乐乐,大家放开了喝!”轰然相应,特别快活。
第三卷 长安风云 第二十一章 开张大吉
见识了陈晚荣的表演,终于知道什么是仙术道法,以前痴迷于此道实在是大不该,真是没见识。大家的心绪高涨,杯来盏去,不亦乐乎!就中三个人是最大的热门,东道主太平公主既是东道又是权倾天下的“巨头”,自是不用说了。第二个是大名鼎鼎的司马承祯,其人品风骨皆让人称道。第三个就是一鸣惊人的陈晚荣,正是他神奇的表演,让大家伙明白了以前的无知。
窦怀贞他们给三人轮番敬酒,一通一通美好动听的祝福之语说得个山响。三人中,最高兴的非太平公主莫属了,一则好话着实让人欢喜,再者司马承祯胃口大开,不再是仅仅品尝山果,猛吃斗潮鸡,连声赞好,说这是修道之士食荤佳品,太平公主一番苦心终于得到肯定,要不乐翻都不行了。
这都是陈晚荣之功,太平公主频频向陈晚荣敬酒,不惜夸赞之词。窦怀贞他们自然知道这说明陈晚荣很得太平公主的欢心,敬酒赞誉自是少不了。而陈晚荣还是那般谦逊,毫无矜骄之色,颇得人好感。
太平公主心情大好,口齿便给,言词精妙,时而言笑宴宴,时而妙语如珠,时而智计百出,窦怀贞他们百般说词,她总有让人意想不到妙答,让人拍案叫好。陈晚荣真正见识了这个在历史上留下巨大名声的公主,她能够得到武则天的欢心、她能权倾天下、她差点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二个女皇,的确不是幸至,有其过人之处,其才干让人赞叹。
只可惜,她命不好。和有上皇之资的李隆基并世而生,只能上演“既生瑜,何生亮”的悲剧了。
至于她的人品,陈晚荣还是很称道,在酒宴间表现得随和、亲切,完全没有高高在上地架子,说到高兴处放声大笑,爽朗畅快。说到关切中,不乏挤眉弄眼的调皮之态。所有这一切,都隐隐透露出她的坚毅和机智。偶尔还会露出一点霸气。
一通吃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不知不觉中玉兔西垂,时间已经很晚了。太平公主兴致不减。问道:“可有人愿长夜之饮?”
座中无人回答,太平公主看着陈晚荣问道:“晚荣你呢?他们明天都要上朝,你是散官,没甚事体。陪道长再饮。”
她点名相邀,陈晚荣真想不到,眉头一拧道:“公主有命,自是不敢不从。只是,我明天还有事体,得去忙。”
太平公主有点不悦,俏脸一沉:“你一个散官能有甚事体?道长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你就挤不出时间了?明天的事情压后,后天去做。”
不提后天还好。一提后天陈晚荣更不行了:“公主有所不知,后天我有一件大事,一件轰动大唐的大事要办。”喝得不少,陈晚荣也有几分酒意了,话说得不免有点大。
“轰动大唐?”窦怀贞已经有几分酒意了。指着陈晚荣不住笑头。一脸地不信。
不仅他不信。所有人都不信。太平公主瞪了陈晚荣一眼:“你要知道。在本公主面前说大话。是要受罚地。”
陈晚荣哈哈一笑:“公主要是不信。后天请移驾朱雀街天下画廊。到时我请你们见识一下天才地画工。”
“画工?”萧至忠头摇得拨浪鼓。似笑非笑地道:“陈大人。你可知晓我们这些人里。谁地画技最精湛?”
众人地目光不约而同地看着窦怀贞。自然是他了。
陈晚荣好象没看到一样。声音提得老高:“不管谁地画技高。都比不上他。我敢说。放眼大唐。能胜过他地人。谦虚点说没有几个。说点大话。是没人能过他。”
吴道子号称百代画圣,其天才在历史上非常罕见,即使窦怀贞画技不凡,也不是对手。对这点,陈晚荣绝对放心。
陈晚荣说得斩钉截铁,绝不是说假话,太平公主眉头一挑,问道:“晚荣,此话当真?”
一阵清风吹来,陈晚荣地酒劲上来,笑呵呵的道:“公主要是不信,后天到天下画廊见个真章。你们,还有你们的朋友,谁的画技高明,可以一并请来,让你们好好见识一下,天才不凡!”
太平公主也惊疑起来了,皱着眉头没说话。她不表态,窦怀贞他们也不敢说话,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司马承祯喧一声道号:“小友,贫道一定来捧场,见识一下贵友地画技!”
“好!”陈晚荣双手互击,大声赞好。
太平公主心念一闪,有了决定道:“既然道长赏光,那我也来凑个热闹。晚荣,希望不要让我们失望。”
“公主放心就是了,绝不会说大话!”陈晚荣掷地有声。
太平公主问出一个所有人都很关心的问题:“这位大家是谁?”
陈晚荣以玩笑的口吻道:“公主问起,自兴奉告。只是,要是现在说了,也没多大意思了。公主,后天朱雀街天下画廓见分晓,不更好么?”
太平公主心情正好,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道:“好好好,不问了,后天见真章。不过,我先告诉你,我也要带几个高明的画师过来,要是你名符不实,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晚荣头一昂,胸一挺,不再回答。太平公主看在眼里,付之一笑。
要是陈晚荣的话是真的,那么后天必然要诞生一段佳话,要是错过了实足可惜。只是,窦怀贞他们要上朝,要办理公务,想去而不能去,只能叹息了。
“你们的公务不能拉下。不过,你们可以叫你们的家人、朋友去观瞻一番。等你们下朝,不也就知晓了?”太平公主出主意了。
窦怀贞他们齐声道:“谨遵公主吩咐!”
陈晚荣大是开心,吴道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出名。权倾天下地太平公主驾到,再有名重天下地高人司马承祯压场。陈晚荣再巧妙运筹一番,吴道子要不出名都不行了。抱拳相谢道:“谢公主!谢道长!谢各位大人!”
“不留你们了,你们去吧。”太平公主挥手送客。手一招,使女过来斟酒,和司马承祯又饮起来。
陈晚荣他们行礼作别。何总管过来,领着陈晚荣去到门口,只见叶六赶着马车正候着。何总管亲手把陈晚荣扶上马车,告声罪,现在的他,不敢再轻视陈晚荣了。看着马车消失,这才回去。
“叶大哥,麻烦你了。”陈晚荣坐在叶六身边。
叶六哈哈一笑,比起来时亲切自然多了:“兄弟。言重了。兄弟,你真是了得,今晚上可是露脸了。这个江丙楚以高人自居,目中无人。谁也不放在眼里,没想到居然是个大骗子。要不是兄弟,我们仍是给蒙在鼓里呢!”言来颇多赞赏。
陈晚荣谦虚的道:“叶大哥言重了。谁叫我懂化工呢?要是叶大哥懂化工,你也会破他的法术,一点也不惊奇。”
叶六在陈晚荣肩头拍拍:“兄弟,那以后大哥就跟你学学化工了。”
这是玩笑话,当不得真,陈晚荣也说笑道:“那得看你拜师的红肉够不够份量。”
叶六指着陈晚荣,大笑不已。异常开心。两人一路说笑,很快就回到郑府。郑府大门开着,灯火明亮,不用想都知道郑晴她们在等陈晚荣回来,于伊人这份心思,陈晚荣格外受用。
马车一进门。只见屋檐下站着四个人,正是郑周氏、郑晴、郑宛如和青萼,人人脸上都是关切之心,快步迎过来。郑晴小跑着过来,远远就嗔怪起来:“现在才回来,不怕变野人?”
陈晚荣借着几分酒力,开玩笑道:“野人?在哪里?”
“不正经!”郑晴嗔怪一句,拉着陈晚荣道:“快,茶给你泡好了。”
叶六抱拳作别。陈晚荣把他送到门口。这才跟着郑晴去屋里。一进屋,只见青萼捧着一个碗递过来。陈晚荣正口渴,接过来,也不问是甚东西,咕咕几声喝得精光,咂吧着嘴唇:“咦,这是甚,酸甜酸甜地。”
“瞧你这木瓜样,就知道喝,也不晓得品品。”青萼白了陈晚荣一眼。
郑晴这才解释:“这是醒酒汤,怕你喝多了,给你预备着的。”
陈晚荣习惯高度酒,酒量还不错,要想喝醉还真难。这醒酒汤其实是多余的,不过对伊人这心意却极是受用,高声赞道:“真管用,我酒醒了。”
“你就瞎扯。”郑晴明知陈晚荣在说假话,仍是开心。
郑周氏坐下来,很是关心的问道:“晚荣,还好吧?”太平公主请陈晚荣去赴宴,她们还真些担心。
陈晚荣坐下来,把赴宴经过说了一遍。当然,为了不让她们担心,把江丙楚要杀他一节略去了。
郑周氏大是放心,拍着额头道:“这就好,这就好!我是白担心了,还以为公主会不利于你呢,没想到竟是把你待为上宾。”
太平公主请陈晚荣去,本来就是要感谢陈晚荣,再加上陈晚荣露脸一事,要想不对陈晚荣好都不行。陈晚荣接过郑晴递过来的茶杯,只听青萼埋怨道:“你也是地,既然公主这么待你,你怎么不叫公主把姓江的杀了?他和你不共戴天,难保不混进长安找你麻烦。”陈晚荣何尝没有想到这点,只是当时情形不允许陈晚荣这么做。还没来及分辩,郑晴就维护起陈晚荣了:“青萼,你这话就不对了。在那种怀情形下,能杀人么?这是洗尘宴,要是见了血光,有损于喜庆气氛。再说了,公主会怎么想?别人又会怎么说呢?肯定会说他心胸狭隘,这不是授人口实么?”
正是因为不能见血光,太平公主才饶了江丙楚一命。还是伊人了解我,陈晚荣感叹一句。青萼哼一声,取笑道:“他是谁呀?”
“小妮子。你找打!”郑晴不依,提着粉拳作势欲打,青萼刮脸羞郑晴,躲到郑周氏背后去了。
郑周氏任由郑晴和青萼打闹,眉头一皱,问道:“晚荣,开张的时候公主要来,你打算怎么做呢?”
“准备好吴兄成名的事情就行了,其他地不必费心了。”陈晚荣略一沉吟回答。
郑周氏想了想,没有反对道:“既然你心想有数。你看着办就是了。时间不早了,先歇着吧。明天还有事呢。”
应酬这一夜,陈晚荣真地有些困了,回到房间。郑晴打来热水,侍候陈晚荣洗脸洗脚。说了一阵只能两个人才能听地甜蜜言语,方才各自就寝。
说也奇怪,陈晚荣居然有点失眠。上床睡不着,很是兴奋。陈晚荣之所以兴奋,倒不是太平公主对他好,格外看重。而是陈晚荣今天晚上实在是太露脸了,不仅让太平公主他们认清了仙术道法地虚幻,更在于他们对化工有了印象,有了一个初步地认识,这就好处多多了。
李隆基已经在支持陈晚荣做化工,睿宗自是不用说。要是再得到太平公主的支持,那么在唐朝推行化工就不是遥不可及的事了。要是化工在唐朝生根,那是历史性的大事,会改写中国科技史,会改会中国历史,其前景实在是太美好了。
不过。这离太平公主明确支持我做化工还有一定差距,还得再努力一番。当然了,有了今晚这个好开局,再运筹得当,得到她的支持就不是问题。如此一来,“三巨头”全都支持我了,阻力会小很多。不要说做化工,就是在国子监开设化学这门课程都有可能。
如此美好的前景,正是陈晚荣追求的。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也不知道甚时间才睡过去。第二天睡到大天亮,给郑晴叫醒。
吃过早点。陈晚荣和郑晴去画廊,吴道子和王翰已经在忙了,为开张做最后的准备。陈晚荣把太平公主要来地事情一说,吴道子和王翰惊讶不置,他们无论如何也是想不到陈晚荣居然能请动她这尊大神。
政争,吴道子和王翰没兴趣参与,不管太平公主来也好,还是太子来也好,反正都一个样,来者是客,热烈欢迎就是了。
四人把明天开张地事情好好计议一阵,没甚差错。唯一要重点准备的就是吴道子摆擂台一事了。这事,早就商量过了,要想吴道子迅出名,就得做几件轰动的事情,接受挑战是一个不错地选择。这主意是陈晚荣想的,吴道子最先是反对,王翰和郑晴非常赞同,吴道子拗不过,只得同意了。
原本以为能来挑战吴道子的人不会太多,顶多也就那三五个,能不能有杰出者都不敢说。太平公主要带画师来,不用说肯定是非常了得之人了,不认真准备不行了。
安排好这些,有吴道子和王翰两人守着就成了。陈晚荣和郑晴去潜邸查看,一到潜邸,这才现潜邸早已不是昨天来时那个样了,大门已经漆成朱红色。略一观瞧,焕然一新。佣人们在牛尚新地指挥忙前忙后,打整房间,摆放家什。
陈晚荣和郑晴到处走走看看,再过一两天就可以搬过来住了,大是放心。一直到天黑,陈晚荣这才和郑晴回到郑府。明天画廊要开张,得养足精神,吃过晚饭,早早就睡了。吃过早点,和郑晴、郑周氏、青萼赶去朱雀街。郑晴和陈晚荣共乘一车,偎在陈晚荣身边,问道:“你猜,今天开张会是甚样呢?”
这问题真不好猜,陈晚荣略一沉吟道:“应该很热闹吧。吴兄地名声已经传开了,前来求画者不在少数。”
“应该不差。”郑晴赞同陈晚荣的说法。然而事实远非他们所能想象,还没到画廊,就听见鼎沸的人声,陈晚掀起窗帘一瞧,吓了一大跳,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把画廊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是怎么回事?”郑晴吃惊不已,眨巴着眼睛,问陈晚荣。陈晚荣又哪里知道,唯有摸额头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