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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全文阅读

作者:鲈州鱼     明朝第一弄臣txt下载     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令人费解的机锋

    虬髯壮汉突然高声道:“主簿大人,据小人所知,张二牛与大人交情甚好,这应该没错吧?”

    县衙附近是比较热闹的地方,相当于后世的商业街,这才有衙前自古好景观的说法。而谢宏所在的平安坊是县城外围的贫民居住的地方,两边的百姓来往不多,所以这边围观的百姓很多都不知道谢宏与张二牛的关系。

    所以那铁匠的话一出口,围观的人群中又是一阵嗡嗡的议论声,也有不少怀疑的目光朝谢宏看了过来。

    不等谢宏答话,壮汉又朝周围拱手道:

    “各位乡亲,我董家虽然也开了铁匠铺子,不过都开在保安州各处,在北庄县并无铺面,何来打压同业之说?庄上田土太多,这耕地的家什也难保不会损坏,就近买几把铁犁也是常理,这位谢主簿仗着官身袒护友人,我董家是不服的。”

    他这一番话颇有蛊惑性,很多百姓也都点头认可,刚才的叫好声,也变成了质疑,舆论眼见对谢宏不利起来。

    “说的也是,老张去后,兴许这手艺真的失传了,不然怎么会一碰就弯折了呢?”那坏掉的铁犁就摆在面前,很多人也觉得董家有了道理。

    “这一步登天确实要不得,一个少年秀才突然就当了官,肯定不知道怎么做事。这事儿还得等知县大人才能定夺。”

    原来是打探我的底细去了,看到这么一出,谢宏哪里还不明白,这董家也不简单啊,他倒是不在意那些怀疑的目光,不过对这董家却高看了一眼。

    不过这人既然出了头,那么董家也就没后手了,在董家众人咄咄逼人的逼视下,谢宏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也不理围观者的议论,悠然道:“董老爷,闽地路途遥远,往来之间想必非常辛苦吧?”

    在嗡嗡的议论声中,谢宏清朗的声音油然响起,所有人都听在耳中。

    “董老爷?”众人循声看去,发现谢宏正对着那个虬髯壮汉说话,都觉惊奇,“董家好大基业,董老爷怎么会是这副模样?十足象一个铁匠一般。”

    围观的觉得奇怪,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董家众人耳中,却如同轰雷一般。刚才管家说漏嘴,尚可以说管家太笨,自家才说了两句话就让人把身份给看出来了?叫出身份还不算,竟然还能知道人去了哪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世间真有人会掐指一算吗!

    董老爷好容易鼓舞起来的士气,瞬间就被打消了,董家一群人再看谢宏时,仿佛看见了怪物一般。董老爷的眼神也不复刚才的凌厉,反而有些迷茫,他对谢宏估计已经很高,既然开了口就没想着能将自己身份瞒过去,不过自己这行踪可是只有几个心腹知道啊!

    董家的铁匠手艺本是祖传的,出于跟谢宏当日相同的打算,不愿意入匠户。所以每代人都会让家中庶子学手艺,嫡子读书,可传到了董老爷这一代,却只有董老爷一个男丁,他既不想丢下手艺,又不想入匠户,只好乔装在铁匠坊出现。

    他家生意遍布保安州,北庄县刚好在保安州边缘,这里有张氏父子,张父手艺比他家要强出不少,他一直想求得张家手艺,只是这时代的手艺都是家传,张父自然不肯答应。几个月前,张父去世,而他又从外面学了手艺,这才有了这桩事情,却不想被一个少年主簿一口叫破,怎能不让他震骇?

    董老爷看着谢宏带点玩味的笑容,知道瞒不过去,苦笑一声,拱手道:“大人果然少年英杰,慧眼如炬,只是不知大人如何知道小人曾去闽地呢?”

    谢宏眼神锐利,摆手道:“先不说这些,董老爷,你可是承认自己是诬告了?”

    “这个……”董老爷有些迟疑,稍一犹豫,脸上神色又转为坚定,正要答应,一边的管家神情惶急的阻止道:“老爷,这万万使不得啊。”

    董老爷脸上全然不见刚才的神采,颓然道:“行踪即已被看破,这秘法也就没有秘密可言,其他还有什么可重要的?”

    管家道:“老爷,也许他只是听闻过闽地出产精铁,是以才虚言恫吓,未必就懂得其中奥妙。”

    管家说的也有道理,可董老爷还是愁眉不展,早年他在闽地见到远超内地的精铁,奉之若宝,研究多年,这才有了心得。如今被这个小主簿一语道破,想到自己所谓的秘法,也许早已为人所知,让他怎么能不发愁。

    这边词锋交错,谢宏轻描淡写的就把刚刚还颇为神气的董老爷折服,看在围观众的眼里比刚刚还有趣,只是这几人说话像是在打机锋一样,不知若云,让人糊涂得很。

    有那性急的人就叫嚷道:“谢主簿,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如何评判的,您倒是说清楚啊?”

    “是啊,是啊,也让咱们明白明白。”有带头的,就有随声附和的。

    看了董家人的神情,谢宏知道自己想得不差,微微一笑,正要开口时,人群外围却有人叫了一声:“且慢!”

    谢宏循声一看,人群外面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上面满是尘土,一个老者正迈着方步踱过来,正是陆师爷。只见这老头面带冷笑,沉声道:“谢主簿刚刚任职,想来也不懂衙门里的规矩。这衙门中讲究一个各司其职,这诉讼之事并非你职责所在,你怎好擅自断案?”

    说的客气,不过话里意思可不没有给人留面子,谢宏觉得有些奇怪,昨天这老头对自己还挺客气的,怎么今天就开始变味了呢。而且,这老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也不知去了哪里。他不知其中缘故,解释道:

    “陆师爷,不是在下莽撞,而是在下到时,衙门中无人主持,在下这才询问一二。”

    陆师爷又道:“知县大人委托老夫暂时代理县中诸事,谢主簿请自便,这边的事情交给老夫即可。”

    这老头是要抢功劳,还是为董家出头?谢宏在心里暗自猜测,若是抢功劳倒也罢了,他本来也不在意这县里的官职。谢宏现在一心想着的就是早日去宣府,然后等着正德上门,若不是母亲病重,经不起旅途劳顿,他这会儿恐怕已经启程了。

    若是要为董家出头,那可就不能走了,不能看着自己的朋友吃亏啊。谢宏沉吟着走到了张二牛身旁,也没有什么动作,两旁的人便自觉的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第17章 打脸的境界

    谢宏到了之后,张二牛就一直在发呆,他前天还跟谢宏见过面,一天不见,谢宏就变成了主簿大人,实在让他没法理解。等谢宏开始断案之后,他就更迷糊了,以前小宏哥也是能说会道的,但一开口就是‘子曰’‘圣人云’的,听得人云里雾里,就是不知道说的什么。

    今天说的话就直白多了,虽然还是搞不懂为什么说了几句闽地什么的,就让那个一脸胡子的董老爷蔫了,但是不妨碍二牛理解之前的形势,显然是谢宏占了上风。

    等谢宏走过来,张二牛急吼吼的问道:“小宏哥,这是怎么回事啊?俺就出去了一天,你咋就当上官儿了?还有,闽地是什么意思啊?”

    谢宏知道他本就是憨直的性子,倒也难为他忍了这么半天。只是这些事解释起来可不容易,这会儿事情还没有完结,盯着正在听衙役汇报情况的陆师爷,谢宏低声道:“你先别急,等回去了再慢慢跟你解释,先看这老头如何断案。”

    陆师爷昨天碍于王知县,这才对谢宏客气。今天王知县去了京城,又让他暂代县衙中诸事,他可就不把谢宏放在心上了。主簿的位置这老儿已经盯了许久,被谢宏横空出世给抢了,老头心里可恨着呢。

    加上昨夜跟王知县去宣府张大人府上,王知县进府拜访,他却被晾在府门外,吹了一个晚上风,早上又急忙往回赶,陆师爷可是憋了一肚子邪火儿。

    他到时,刚巧听到董老爷说话,知道张二牛是谢宏朋友,老头就打算给谢宏一个难堪,不说免了他的职位,也要让他在衙门里的威信扫地。

    只可惜那个董老爷太不中用,被一个少年一句话就弄得这副样子,真亏了他那副身材和身家,陆师爷鄙夷的看了一眼董老爷,倒没说话,因为他还要利用董家的这个案子呢。

    案情也不复杂,谢宏刚刚都已经问得清清楚楚了,付班头一脸的崇拜复述了一遍,只是看到陆师爷的脸色不对,倒是没说什么谢宏的好话。

    这小秀才倒是有点口才,老夫便不与你斗口,看你又能如何?陆师爷板起一张老脸,扬声道:“这纠纷起因是张、董两家对铁犁结实与否的争执,属于匠户业内的事情,大明律中并无相关条例,至于两家铁匠铺的东西孰优孰劣,一看便知,也无须老夫多说。”

    老头手拂长须,十分得意,继续说道:“知县大人公事在身,命老夫暂时代理县衙中诸事,董家既然状告张二牛行凶伤人,老夫便即刻开堂,还你们一个是非公道。付班头,还不去准备?”

    这老儿明显屁股坐歪,别说付班头这老油条,就算是围观的百姓也觉得不对了,哪有这么审案的?只是老头拿了大明律出来,普通人也都不明所以。董家众庄客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董管家脸上也是阴转晴,松了一口气。

    付班头却没急着动身,和围观众一起都看向谢宏,众人的想法都差不多,谢主簿是读书人,想来也是知道律法的,大家都想看看这次谢宏又能有什么神奇的表现。

    被众人期待的谢宏心里在暗暗叫苦,他不知道原本的谢秀才有没有读过大明律,他自己是肯定没读过的,而且脑子里也没有相关的记忆。这种业内纠纷本来就复杂,后世天朝的法律尚且不健全,谢宏觉着陆师爷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混蛋老头,等日后,哥一定找机会狠狠摆你一道。”

    没办法,只好见招拆招了,公堂上随机应变就是了,输阵不输人,心里腹诽,谢宏脸上依然是成竹在胸,信心十足的表情。

    没有在对手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神情,陆师爷心里十分不爽,恶狠狠的想道:“倒要看你小子还有什么招数,老子在衙门里几十年,就不信打官司会输给你这小子。”

    除了打压谢宏,老头对自己第一次升堂审案也非常期待,只是他转头看时,付班头却还站在原地,眼睛却看着谢宏,老头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蠢材还不快去准备,难道想要这份差事了吗?”

    付班头见谢宏也没有表示,便转身欲走,正在这时,突然又有人叫了一声:“且慢!”

    又来!

    谢宏惊奇了。

    陆师爷怒了。

    围观众高兴了,今天这热闹还真是一波三折啊,太有意思了。

    众人循声看去,更加惊奇,说话的竟然是做铁匠的董老爷。这是什么意思?还嫌陆师爷偏向的不够?

    陆师爷强压怒火,道:“董家家主有何话说?”

    董老爷一抱拳,朗声道:“大人,今天的事情,起因都在我董家先行挑衅,至于张二牛与我家庄客冲突,也都是我家庄客先行动手,此事无须大人劳神,董家愿意赔偿张二牛。”

    这是什么情况?下巴掉了满地,众人大哗,这董老爷是不是失心疯了,有审案的主管照拂,这官司眼看就赢了,怎么突然自己认输了?董家的庄客管家也迷糊了,老爷刚刚还挺清明的,这突然是怎么了?

    在场的所有人中,只有谢宏似有所悟,依旧悠然的站在原地,嘴角上挑,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陆师爷差点没被这番话给噎死,这姓董的刚刚说起话还头头是道呢,这是故意找老子的不痛快?不然这是鬼上身了,不然怎么能糊涂成这个样子啊!老头眼光一扫,正看见谢宏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更不痛快了。

    “安静!安静!这是衙门口,谁敢胡乱喧哗?”陆师爷嗓门也不小,自己吼上了,老头也不指望身旁的衙役了,这些家伙一个个嘴张得老大,没准儿塞个苹果进去他们都不知道。

    等人群安静一点了,陆师爷瞪着董老爷,一字字的说道:“董老爷,你说话前可要想清楚,如果你认罪,那可是扰乱衙门,是重罪!”

    董老爷不卑不亢的答道:“大人言重了,家父在时,也曾为天子牧守一方,向来只说辖内诉讼越少越好,怎么到了大人这里却不愿意看见双方和解,一力主张上公堂呢?工部曾大人与家父有旧,若是大人一意孤行,小民也可上书京城,问问曾大人这大明朝的规矩是不是改了。”

    陆师爷一下就懵了,工部曾大人?虽然他职位低微,但也是有志于朝堂的,哪里还不知道工部尚书姓曾,曾鉴,曾大人那可是二品大员!就算管不到他陆某人,可是这么大的官,随便歪歪嘴,他也受不了啊!

    他倒没怀疑董老爷虚言恫吓,董家是官宦世家这事不算秘密,认识当朝大员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董家偌大家业,也不可能为了这么点小事扯这么大的谎。

    你这是专等着打我的脸呢?陆师爷只觉一张老脸火辣辣的,在心里破口大骂:

    “有这么大的靠山,跟那小秀才争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搬出来,这时却拿来压老子,疯了,都疯了!老子不管了,这世道,小人横行啊,老夫这样的君子处处受挫,升官轮不上,发财赶不到,好容易抖一次威风,还抖了一地鸡毛。”

    他不知道,董管家早就提过这事儿,只是说得隐晦,而谢宏也根本没在意罢了。用在谢宏身上不好使的招数,用在陆师爷身上却灵验得很,众人只见陆师爷脸上忽青忽白,突然一拂袖,跌跌撞撞的往衙门里去了,连场面话都没交待两句,可谓失态之极了。

    即便如此,临走前他还不忘恨恨的瞪了谢宏一眼,眼中的怨恨让谢宏很有些莫名其妙,谢宏摸摸鼻子,很无辜,这事儿似乎不能怪我吧?是你自己跳出来的,而且打你脸的也不是我啊。

第18章 事了拂衣去

    很快谢宏就发现,除了董老爷自己,在场的所有人都跟陆师爷一样的想法,看过来的眼光中都带着三分的疑惑和七分的崇拜,人群中隐约传出的低语声,也证明了这一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霸气?”

    “什么霸气,这是读书人修身养性到了极点之后的浩然正气!能不战而屈人之兵,要不怎么说谢主簿是星君下凡呢?要知道古时的大儒先圣才能有这浩然正气啊。”

    “就是,就是,你们没见刚才陆老儿发难的时候,谢大人气定神闲的吗?那是根本就没把那跳梁小丑放在眼里。”

    “噢,噢!原来如此,我就说呢……”

    喂喂,越来越离谱了吧,谢宏非常不好意思,我刚才那是在硬撑好不好,怎么就扯到浩然正气上面去了,盲目崇拜可要不得。

    而且被这么多人盯着,眼神还火辣辣的,谢宏有点受不了,急忙给付班头使了个眼色。终归是老胥吏了,付班头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见谢宏的眼色,也马上领会了谢宏的意思,他扬扬手,然后高声道: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都堵在衙门口象什么话。”老大发话了,两个守门的衙役也跟着疏散人群,本来就是正午时分,大伙儿也都饿着呢,见没热闹看了,也就去了,反正谢大人是本县人,以后再围观也不迟。

    人群散了,董家的人却都没动,管家和庄客还迷瞪着呢,再说自家老爷站在原地没动,他们也只能跟着。谢宏也知道董老爷应该有话要说,一拱手,道:“董老爷想来心中还有不解之事,现在已是正午,本官与几位兄弟正欲吃饭,董老爷如若不弃,不妨同来如何?”

    董老爷正琢磨怎么上前搭话呢,谢宏的邀请正合他心意,当下也是大喜,低声吩咐了管家几句,便独自走了过来。张二牛有些不解,嘟囔道:“董家买东西不给钱,不是好人,怎地还请他们吃饭?”

    谢宏洒然一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再说,刚刚那陆老头突然搅局,要不是董老爷申明大义,咱们没准儿还要吃亏呢。”

    受明朝风气影响,张父一直羡慕读书人,这观点也是从小就对张二牛灌输,张二牛自己虽然不喜读书,但他心里也认为读书人了不起。

    以前那个谢宏是个书呆子,他还不觉怎样,等谢宏穿越后,那个八音盒已经让他惊为神迹,今天又只言片语就化解了一场官司,张二牛对谢宏已经盲目崇拜了,听谢宏这么一说,他立刻停口不说,只看谢宏如何和对方答话。

    董老爷听到谢宏说话,连忙辞谢道:“谢大人言重了,今天的事本来就是董家有错在先,实在当不起申明大义之说,谢大人不见怪已经让在下感激不尽了。”又抱拳对张二牛说道:“张兄弟,今天的事情实在对不住,董某给你道个歉,得罪处还望多包涵。”

    张二牛性子本就粗疏,这边董家道歉,谢宏又不计较,他也憨笑道:“没事,没事,只是那铁犁的钱你得给俺,铁料,炉火可花费了不少呢。”

    听这憨人这样一说,谢宏不由莞尔,董老爷也呵呵笑道:“这钱自然是要给的,今天就让董某做东,当做赔罪,还请二位赏脸。”

    这时人群已经散尽,付班头也凑了过来,赶忙说道:“董老爷,这可是你不对了,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今天本来是我们兄弟要欢迎谢主簿上任的,董老爷只管同来便是,做东就算了吧。”

    董老爷哪肯放弃,坚持道:“今日也累得几位班头辛苦,董某也一并赔罪。几位班头与谢大人份属同僚,朝夕相处,哪还愁没有机会亲近,今天这个机会一定要让给董某。”

    两人推拒几个来回,最终付班头还是让了步,反正一起吃顿饭这关系也就近了,做不做东本来也无所谓,他就是想做个姿态,卖个人情罢了。这董老爷家业不小,京城还有后台,正好结交。

    只是不知这人为什么对谢主簿这般客气?浩然正气什么的,付班头肯定是不信的,只是这董老爷前倨后恭,总是有什么原因的,难道谢主簿还有什么后台?

    付班头偷眼看了一眼谢宏,见他还是那副悠然模样,更觉高深莫测,谢主簿能拿出八音盒那等至宝,保不齐也是什么大家之后,不然咋能一下就被这个精明的董庄主给震住了?

    谢宏面带微笑,看他们在那里推让,心里却和明镜一般。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付班头对他恭敬是因为他让出的份子,董老爷自然是因为他说的闽地那句话了。

    北庄县不过几百户人家,几千人口,董家偌大家业,应该也不会在乎这点市场,突然对张家发难,很可能为的是张家的手艺。谢宏本来也是猜测着诈了一句,没想到这董庄主就痛快的认栽了。

    而且他为了精铁,竟然不辞辛苦的奔波闽地,这时代没有火车飞机,万里迢迢可不轻松,谢宏觉得这人不像利欲熏心的商人,倒似十足一个技术狂,让他生出了一些好感。

    县城虽小,酒家还是有的,是北庄本地一家大户开的,这家大户姓顾,在北庄是首屈一指的大户,在北庄县有多处产业,听说在京城还有人做官,相当了不起。

    顾氏酒家离县衙不远,是一个二层的小楼,门脸干净,里面也颇为雅致。谢宏从前也曾从门前经过,里面却是没去过的,只听说这里酒菜价钱不低,谢宏想想也是,后世在机关门口的饭店收费又哪里有便宜的?

    一群人分了两拨,一干衙役和庄客都在楼下大厅,谢宏等四人在楼上雅间,那个管家不知道何处去了,谢宏觉得是人家家事,也没多问。

    等寒暄了几句,董老爷突然正色沉声道:“谢大人,在下有一事相询,不知……”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付班头和张二牛。

    付班头很识相,见状便笑道:“谢大人,董老爷,你们且谈着,我去照应一下弟兄们,这些家伙没人管束就会乱来。”说着,便出门下楼去了。

    谢宏拍拍张二牛的肩膀,对董庄主道:“二牛是我兄弟,什么事都不必瞒他,董庄主想问的是闽地精铁的事情吧?”

    董庄主一听谢宏说起这茬,当即就没了刚刚的沉稳和精明,身体前倾,双眼紧紧的盯着谢宏,道:“大人果然知道这秘法?”

    果然是个技术狂人啊,谢宏当年学艺的时候也有这样的劲头,倒是很有些熟悉的感觉,谢宏会心一笑,道:“对炼铁之法,谢某倒是略知一二,若是董庄主有兴趣,你我不妨探讨一下。”

第19章 炼铁之术

    谢宏其实没谦虚,他对炼铁技术确实只是略知一二,不过这个略知是相对现代技术来说的。作为一个手工艺大师,对材料怎么能不了解?手工艺涉及材料众多,钢铁也是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种,在后世那咨询发达的时代,谢宏也曾找了世界炼铁技术的相关资料来看过。

    可他的说辞落在董庄主眼里,那可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的手艺传承多数都是家传,就算是师徒相传,也讲究师父要留一手。只见董庄主推开旁边的椅子,‘噗通’一下就跪下了,“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董平一拜。”

    哇,谢宏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急忙上前搀扶,道:“董庄主,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说了相互探讨吗,我才这点年纪,怎么好做你的师父?”就算加上前世,谢宏也没董庄主年纪大呀。

    董庄主很为难的说道:“董家炼铁手艺虽然传了数代,但是在下所学有限,只怕董家的手艺不入大人法眼,大人还是收小人当徒弟吧。”他力气比谢宏大多了,谢宏使足了力气也搀扶不起,听他一说,知道误会了,他谦虚的话被人当成是要交换技术了。

    技术狂就是这点不好,完全不听别人说话嘛。谢宏摇摇头,道:“董大哥,小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有感于大哥对手艺的执着,大家都是手……守信的人,当然应该互通有无了,你先起来,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嘘,谢宏擦了一把冷汗,激动了,差点说漏嘴,这时代想遇见一个真正对手艺执着的人,还真是很不容易,按职业分等级的规矩实在不好。

    听他这样一说,尤其是连称呼都改了,董平这才半信半疑的起身道:“谢……贤弟,董某痴长几岁,就托个大,若是贤弟能将秘法告知,以后董家上下但凭驱使,绝无二话。”

    谢宏苦笑,咱就是无私的人,咋就没人信呢?

    说话这会儿功夫,小二已经把酒菜送上来了,谢宏本想边吃边说,折腾大半天了,实在也是饿了。这边刚拿起筷子,那边董平却没动,只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谢宏心中暗叹一声,得,先说好了,不然这么吃得下啊。

    这其中缘故说来也不太复杂,明朝北方用煤已经是比较普遍的事情了,尤其是产煤最多的山西一代。而用煤炼铁,煤中含有硫的成份,所以不如用木炭炼制的钢铁。后来倭寇入侵的时候,明军的武器不堪一击,让不少人惊叹倭国的炼铁技术,其实说白了就是那个岛上不产煤而已。

    而这时中国也不是没有精铁,在广东福建这两处地方都没有产煤,而且由于人口少,森林资源破坏也小,这两地依然是用木炭炼铁,所以这两处的精铁也不逊于倭国。以谢宏所想,倭寇很多也是闽地来的海盗,他们的武器八成也是来自于闽地。

    等倭寇大举入侵之后,明朝很多有识之士,如:明末儒将茅元仪、火器专家赵士祯等人都曾论述过这个问题。只是这个时代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还少,闽地岭南闭塞得很,也只有董平这样的技术狂人,才会不远万里长途跋涉,去寻找高明的炼铁技术。

    谢宏的理论,让董平这个资深铁匠有点发晕:“谢贤弟,你是说煤里含有什么‘硫’,所以用木炭炼出来的才是精铁,精铁之所以精良是因为‘炭’的比重合适?咱们用的灌钢法就是渗入炭的过程,这样的理论真是闻所未闻啊。”

    谢宏摸摸鼻子,说的有点过了,不过不这么说,好像很难解释清楚啊,咱又不是冶金专业的,哥是纯粹的手艺人呀。

    这理论比较超前,董平想了一会儿,才略微理解,自嘲道:“董某在闽地数月,这才窥得一斑,还以为秘技,不想世间竟然已经有了完整的理论,我果然是井底之蛙啊。”

    这个理论可不是现在就完整的,谢宏汗颜,随即又有些感慨,华夏源远流长,天才不知道有多少。只可惜在传统的制度下,不知道多少象董平这样的天才匠人被埋没了,若是这些人能取长补短,共同研究,哪里会让西方专美于前。

    董平到底还是一心在手艺上,虽然对自己的落后感到失落,但心思很快又转了回来,问道:“谢贤弟,这炼铁理论是何人所述,可否引见一下,让董某可以拜见?”

    唔,这个比较难,谢宏可不知道这些度娘资料都是谁写的,就算知道也没法给董平引见。好吧,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还有百炼钢,再推到书里好了。

    “恐怕要让董大哥失望了,这些东西是小弟在古籍中看到的。”

    “原来如此,恐怕这古籍也是上古墨家大贤所著吧,可恨胡虏多次祸乱中原,这样的古籍失落无数。贤弟,不知这古籍是何名,可否让愚兄一观?”两人越说越热络,董平也换了称呼。

    我去,谢宏一拍脑袋,忘了董平也是读书人,兼职打铁而已,或者反过来说也行,反正没法象糊弄晴儿那样混过去,他支吾道:“这书也是小弟从前在同窗处偶然看到的,相隔日久,也不知还在不在了,倒让董大哥失望了。”

    董平果然很失望,长长的叹了口气,不过这人恢复的也很快,还没等谢宏再次拿起筷子,他又打起精神追问道:“贤弟既然看过古籍,那古籍可有超过闽地炼铁之法的技术?”

    “这个……”谢宏沉吟了一下,“倒也不是没有……”现代特种钢如何炼制,他是不知道,不过这个时代,无非就是铁匠的技术,材料,燃料而已。技术不用说,靠的是经验和熟练度,材料也没什么可说的,中国的铁矿品味都低。

    燃料除了本身没杂质,还有就是提供温度了,温度越高,当然练出来的精铁也相对更好。想到以后要吸引正德,可能还需要做的更多、更精巧的东西,谢宏也觉得材料很重要。

    之前他做的八音盒,如果不是材料的问题,又哪里会消耗那么多时间,不过是些齿轮,一个圆轴而已。从前他指望张二牛与他配合,但是他后来发现二牛似乎不太喜欢铁匠活儿,眼前的这位技术狂似乎是个更好的选择。

    “温度?”董平若有所悟,这个比较容易理解,“那要如何提高温度呢?”

    “关键在于炼炉,”谢宏肯定的说道:“董大哥,我画个图样给你,你回去后,照样做个出来,应该会有效的。”

    “那就多谢贤弟了。”董平大喜,“以后贤弟有所驱使,董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是个实在人啊,谢宏也很高兴,他倒没指望人家给他无偿劳动,不过只要董家练出来的精铁质量高了,以后找材料可就方便了。

第20章 陈典史的逆袭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只是董平吃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的,等谢宏一吃完,外面笔墨就送上来了,拿了图样后,董平更是迫不及待,告声罪就急急忙忙的走了。

    “这董庄主真不地道,得了小宏哥你的传授态度就不一样了,走得这么急。”二牛是不喜欢这位庄主的,看他走的匆忙,有些不满的说道。

    谢宏当然不以为意,这样的技术狂才是推动科技进步的中坚力量呢,他倒不指望董平推动科技进步,只希望以后找材料方便就好。

    “二牛,你现在没事,不妨跟我去县衙里坐坐,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那敢情好,俺长这么大,还没进过县衙呢。”

    谢宏想商量的,当然是赚钱的大计了,为了母亲的病,和以后的本钱,赚钱那是多多益善的。这才是大事,衙门里的蝇营狗苟,谢宏也不怎么放在心上,跟付班头打个招呼,两人就奔主簿署去了。

    进了主簿署,谢宏对正在东张西望的张二牛说道:“二牛,你那铁匠铺不如关了如何?”

    他问得突兀,本还以为会让对方惊讶一下,二牛却毫不犹豫的回答道:“那就关了呗。”

    “你就不问问原因?”谢宏有点迷糊。

    “小宏哥,俺爹在世的时候就说,让俺以后听你的,准没错。以前你读书的时候,俺还不觉得。等你病愈后,俺发现你不一样了,看来还是俺爹说的对,俺以后都听你的。”

    这是何等的新任啊,谢宏感动了,还没等他发表感言,只听这憨人又说道:“俺本来就只喜欢打拳,不喜欢打铁,不是俺爹逼俺,俺早就把铁匠铺关了,你一说,俺对俺爹也有交待了,呵呵。”

    好吧,这也算是肝胆相照,心有灵犀了,谢宏自我安慰一下,然后继续讨论他的发财大计:“二牛,我打算开个木雕店,就在你的铁匠铺好了,你来做老板。”

    “木雕?就是你做的那个盒子里面的那种吗?为啥俺是老板,俺给你帮忙就好。”

    “没错,就是那个,你不但要做老板,而且对外还要说东西都是你做的。”谢宏点点头,上次献宝的时候他就有这个想法了,做些雕刻活儿,也不怎么费力气,材料也容易弄,而且看起来也挺受欢迎的,靠这个赚钱也不太引人注目,谢宏觉得是个好路子。

    而且二牛本来就是铁匠,也不存在入不入匠户的问题,相处几个月,谢宏觉得二牛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正是水到渠成。

    他一番解释,二牛也明白了,拍着胸口道:“放心吧,小宏哥,都包在俺身上了。”

    等谢宏解释过昨天发生的事,又把开店的事宜交待完,一抬头,发觉已经到了申时。谢宏记得上午方进解释过,若是到了申时衙内无事,就可以下班了,左右在衙门里也没事,他心里又挂着开店的事情,干脆拉着二牛回家吃饭,顺便还能探讨一下开店的细节。

    “哇,小宏哥,你太厉害了,随便做个盒子就能当官,那些人说你是文曲星下凡,果然是真的!”开店的事情二牛没太留意,倒是对谢宏的本事倾佩不已,咋呼呼的叫道。

    “小声点,以后店里面的东西都是你做的,可千万别让娘知道。”这憨人嗓门也不小,谢宏赶忙嘱咐道。

    两人说笑着走出县衙,没多远,迎面看见马文涛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看见谢宏,马文涛面露喜色,喘息未定,就急忙说道:“谢兄…大人,出事了,陈广元纠结了他们家的家丁和帮闲,说是要来找你麻烦呢,你赶快回县衙吧,谅他不敢在县衙动手。”

    “他有这么大胆子?”谢宏吃了一惊,他现在可是主簿了,公然袭击朝廷命官,那可是相当于造反了,陈广元疯了吗?

    见谢宏不动,马文涛十分焦急,解释道:

    “陈家和衙门中不少文吏交情都很好,也不知哪个人给陈家送了信,说是大人你告身还没下来,只是知县大人承诺保举而已。陈广元是打算先擒下你,然后逼你画押说进献的宝物是从他家偷的,听说陆师爷也点头了。他们来了十几个人,你还是快想办法避避吧?”

    谢宏先是一愣,随后就感觉一股怒火直冲上来,那陈家倒也罢了,反正结了仇,他想办法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陆师爷则不同,中午董家与二牛争执,那老头就打算拉偏架来着,这边又纵容陈家作恶,若是没他点头,谅陈家也不敢打这种主意。就为了嫉妒自己得官,这人还真是无耻之尤。

    没等谢宏想出办法,只听张二牛怒喝一声,道:“敢来惹小宏哥,那要先问过俺的拳头。小宏哥,你放心,只不过十几个土鸡瓦狗之辈,交给俺就好了。”土鸡瓦狗这个词还是谢宏给他讲三国的时候学到的,这下喝出来倒是应景。

    谢宏侧头一瞅,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张二牛怒目圆睁的样子确实威猛,若不是他年纪还小,没长胡子,倒也真有几分长坂坡当阳桥张三爷的威风。

    二牛懂拳脚谢宏是知道的,张父本来就是出身行伍,教儿子些拳脚也是平常,只不过谢宏自己不懂拳脚,衡量不出二牛到底什么水平罢了,他可是手艺人,怎么能了解这些呢?

    马文涛大急:“二牛,你不要胡说了,陈家人多势众,又是经常打架的人,手里也有家伙,你小小年纪怎么是对手,谢兄弟,你先回去县衙吧。”二牛长得高大,实际比谢宏还小上一岁,所以他也一直叫谢宏做小宏哥。

    见他脸上的惶急神色,谢宏也很感动,马大哥人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有点油滑,不过关键时刻还是冒着风险赶来报信,倒是可以一交。

    “马大哥,你先去县衙找付班头,说我在这里,叫他带人过来。”谢宏沉声道,他当然不能躲,否则他躲开了,那陈皮没准儿会跑到他家去,对谢宏来说,家人更重要。

    那陈典史被他收拾两次了,积怨不小,应该会亲自来报仇,有二牛帮忙,只要来个擒贼先擒王就好。付班头刚刚投效,而且上午也算得罪了陈典史,对这人,谢宏心里也有几分把握,只要衙役也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第21章 找兄弟要学刘备

    听了谢宏的话,马文涛觉得还是不大妥当,正想再劝,忽然看见从街口涌出来一群人,当先的一个肥头大耳,不是陈典史还有哪个?

    这时的陈典史没了上午时的狼狈,连脸上的那个黑眼圈都遮掩不住他得意的神色,他远远的就叫喊开了:“哼!姓马的,果然是你小子吃里爬外!只可惜,老子火眼金睛,看你小子偷偷溜走,就料到你想干嘛,今天就连你一起收拾了,以儆效尤。”

    他一咋呼,谢宏也转过了头,见陈典史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打扮的人,估计是陈家家丁了,更多的都是普通的帮闲。这时代的帮闲没有制服,这班人穿的五花八门,手里也胡乱的拿着一些木棍,铁尺之类的家伙。

    见对方人多,马文涛有些发憷,不过他念头转的快,知道已经得罪了,就算告饶也是白搭,倒是没有腿软,还坚持着站在谢宏的身后。

    “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聚众围攻本官,是想造反吗?”谢宏冷喝道。

    他一声喝出,那几个家丁模样的人脸上都有犹豫之色,还有一个老成一点的欲言又止的似乎想说点什么,只是最后也没开口。

    谢宏估摸着,这些陈家的人可能也劝过陈典史,不要这么蛮干。

    毕竟陆师爷只是暂时代理衙门事务而已,他点头,也不过是想拿陈家当枪使,出了事自然是陈家兜着,如果谢宏被搞倒,那得利的也是陆师爷。这事儿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有陈典史仇恨蒙了心志,这才不计后果冲了上来。

    那些帮闲却没受什么影响,眼睛都看着陈典史,这些人就是靠着陈典史吃饭呢,若是陈典史在衙门里面吃不开了,他们也要倒霉。所以,他们与陈典史利益一致,完全不会顾忌后果之类的。

    看了这些人的反应,谢宏反而略略放了点心,只要这些人重视陈典史,那他拟定的擒贼擒王的法子就能有效。

    “不用担心,他根本没有朝廷的告身,你们没看见他身上连官服都没穿吗?陆师爷说了,昨天不过是知县大人一时高兴,随口承诺的罢了,等知县大人回来,就都忘记了。再说,老子也是朝廷命官,他能打我,我自然也能打他!”

    能做典史做了十几年,陈广元也不傻,听了谢宏的话,也急忙把幕后的老板祭出来,鼓舞自己人的士气。至于被人当枪使,他才不管呢,反正只要把这穷酸擒下来,让他承认宝物是他陈家的,那献宝的功劳自然就是他陈家的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姓谢的,昨天老子宿醉未醒被你偷袭,上午又有那帮吃里爬外的衙役帮你,害的老子丢脸,这回,老子倒要看你还有什么办法!哈哈!”眼见自己这边人多势众,陈典史可威风了,笑得得意非常。

    谢宏先给马文涛使了一个眼色,这才回头嗤笑道:“昨天是偷袭?那你我不妨在这里再练练?看看是不是偷袭。”

    得他示意,马文涛会意,往衙门方向跑过去了,谢宏见他去了,也想着拖延一下时间,若是能把对方勾引出来单挑,那就更好了。

    陈典史只是胆小贪婪,却并不傻,看见马文涛跑了他倒不在意,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回头再去马家抓人就是了。谢宏让他出去单挑,他可不上当,狞笑道:“让你先得意着,等老子抓住你,再看你嘴到底有多硬。”

    他向后一招手,指着谢宏喝道:“给我上,不用留手,狠狠的打,留口气就行!”那群帮闲干这种事儿不是一两次了,熟练的很,听了号令,就是一拥而上,倒是那几个家丁落在后面。

    “一群鼠辈!哪个敢伤我哥哥?”

    见那几个家丁落在后面,谢宏有些发急,犹豫着要不要先跑回县衙,然后让衙役们压制对方。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怒喝,然后身边一阵狂风掠过,一团黑影已经卷了上去。

    黑旋风?谢宏有些发愣,只见二牛双臂横举,挟住了冲的最快的两个帮闲的头颈,然后往前一掼,这两人腾空倒飞而起,直砸进了人堆里,呼啦啦的倒下一片。

    接着他双臂挥舞,直撞过去,挡者披靡,陈家那几个家丁看势头不对,也加进战团,不过依然无济于事。虽然这些人手里都拿着器械,不过二牛全然不惧,能挡就拿手臂挡一下,挡不住的,就任它砸在身上,自己却是丝毫无损,眼见着十几个人一会儿就倒下了大半。

    这根本就是虎入羊群嘛,惊喜啊!让二牛去打铁果然是浪费人才,谢宏摸摸下巴,相处了几个月竟然不知道二牛还有这等本领,猛将啊!谢宏琢磨着,如果再给二牛配上一根长矛,大喝一声:燕人张翼德在此,那简直就是张飞再世啊。

    谢宏体会到刘备当年的心情了,兄弟这么能打,刘备有福气啊,哥才二牛一个兄弟,刘备有俩呢!

    原来经常听人说,刘备不擅长计谋什么的,谢宏现在理解了,这是肯定的啊!有这样的兄弟,还是俩,还用啥计谋啊?谢宏深有体会,刚才他还计划着斩首呢,现在……

    他都惊讶了,对面的陈典史则完全懵了。他也不是不知道张家是军户出身,可是大明的军户可不都是军人,里面更多的人都是农民,而且张父在时一直约束儿子不能惹事,所以即便陈典史对本县人物极为熟悉,也是不知道二牛的本事的。

    这会儿连谢宏都看得愣神,更别提陈典史了,他简直是肝胆欲裂啊。昨天被谢宏痛打,早上又被谢宏气势所慑,两次都是抱头鼠窜,他心里极为不甘。这次叫齐了全部手下,连家里的几个出身行伍的老家丁都带来了,满心以为能报了前仇。

    看见手下们一起冲上去,陈典史已经开始憧憬把谢宏抓住后,羞辱对方的情景了,结果……他现在哭都哭不出来了。

    “哇!这张家也太坑人了,怎么就藏了个这么怪物在家里,你要藏就藏严实了啊,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放出来,放出来也罢了,怎么就变成谢穷酸的打手了,这不是要老子的命吗?”

    看着纵横来去,威猛无比的张二牛,陈典史在心里乱骂了好一会儿,这才回过神,眼看自己的手下只剩寥寥几个了,他也起了脚底抹油的心思。

    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他心里一喜,以为是家里剩下的几个老家丁也来了,那几个人非得要禀报他老爹,不肯出来,不然也许形势能好点?

    他转头就想骂人,结果出现在眼睛里的,又是一个急速放大的拳头。“咦?我为什么说又呢?”他心里闪过最后一个念头,然后就眼冒金星的倒在了地上,嘴里还不忘哀嚎一声:“怎么总是这么凶残?又打眼睛!”

    “不一样,上次是左眼,这次是右眼。”谢宏吹吹自己的手,表示很不屑,这白痴,连左右都搞不清楚,居然也能当官。

    他心理素质比陈典史好多了,只愣了一小会儿,就醒悟过来了,二牛这兄弟给力啊。谢宏眼见二牛指东打西,一众喽啰也都趴下了,哪里能容这罪魁祸首开溜。

    没见三国演义里面,刘备每次出手都是打落水狗的吗?有兄弟的人,就是这么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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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连踩带踹

    放倒陈典史,谢宏又狠狠补上几脚,再一抬头,发现除了二牛,街上已经没一个站着的人了。刚刚看见陈典史出现,四周的店铺都是静悄悄的,等这边尘埃落尽,谢宏听到那些关紧的门板后面传来了一阵阵私语声。

    “这黑大个是干嘛的,这么厉害,难不成是镇军的家丁?”

    “什么镇军,这身手去禁军都没问题!可光会打没用啊,陈皮可是典史,那是官家的人,打完才麻烦呢!”

    “麻烦啥,你还不知道吧?那个谢秀才已经是主簿了,主簿你知道不?那是九品正官!比典史大,说不定谁倒霉呢,陈家没准惹大祸了。”

    “这样啊,那太好了,陈家坏事做绝,倒霉才好。”

    感慨的,惊讶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到最后,渐渐都是叫好的声音了,这个典史祸害的可不是一两个人。

    见二牛抖了抖身上的衣服走过来,谢宏急忙问道:“二牛,有没有受伤?”他刚才可是看见了,二牛身上也吃了些拳脚和棍棒。

    二牛呵呵笑道:“这两年,俺爹都打不动俺了,就凭这般废物,哪里打得疼俺。”谢宏关切的看了一下,还真的是,他身上被打到地方连个红印都没留下。

    “二牛,你这练的是什么拳啊?”谢宏是手艺人,武术什么的是一点都不懂的,说着他又一脚把正挣扎着想爬起来的陈典史踹倒,然后再一脚踩到他脸上,让陈典史发出了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这个俺可不知道,俺爹教什么俺学什么,俺爹以前不叫俺打人,不过他去世的时候让俺听你的,这些家伙敢来惹你,俺就揍他们。”谢宏一听,哇,还有封印的啊!还好今天有二牛在,而且他爹还有这话留下,不然就麻烦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张二牛以前可没这么佩服原来的那个谢宏,那个谢宏是个纯粹的书呆子,虽然小的时候还有点其他爱好,不过长大后,就只会读书了。

    二牛人比较憨,却并不傻,对原来的谢宏,他更多的是单纯的帮助朋友,经过半年的相处,加上这一两天谢宏惊人的表现,他对现在的这个谢宏,就是纯粹的倾佩和服从了。

    说话间,县衙方向又跑来一群人,跑在前面的正是去搬救兵的马文涛。

    一群人跑到近前,都吓了一跳,付班头疑惑的看着马文涛。他一听马文涛报信,就知道事情不假,但是他还是颇犹豫了一会儿,毕竟陈家根深蒂固了,而谢宏到底如何,他也不是很清楚。

    最后想到上午对陈典史已经怠慢了,如果谢宏这个靠山再倒了,他就两面都没着落了,才下定了决心,召集人手赶了过来。

    不过……这里的情景让他感觉有点诡异,地上躺了十几号人,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站在那里的是谢主簿和张二牛……呃,谢主簿脚底下还踩着一个,不就是陈典史么?

    到底发生什么了?他又瞪了马文涛一眼,你这报信的倒是给个解释啊?马文涛也懵了,谢兄弟和二牛俩人也太猛了,这么一会儿功夫,把这么多人全打倒了?他也知道谢宏是个文弱书生,可是谢宏这两天的表现太过惊艳,让他不自觉的就把功劳推给谢宏了。

    昨天之前,谢兄弟还是个贫穷的文弱书生呢,一天功夫,就变九品主簿了。半年前,连说个家常都要扯个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今天还不是言辞犀利了?谁能保证前几天还文文弱弱的谢兄弟,不会突然龙精虎猛的变成猛将了?不然他怎么就那么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付班头见他一副痴呆模样,干脆也不搭理他,直奔谢宏过去了。

    “谢主簿,这是……”他走近前,拱拱手,问道。

    “付班头,你来得正好,这些人聚众袭击本官,形同造反,幸好义士张二牛路见不平,已经将他们全部拿下了。你既然来了,也做个见证,然后把这些叛逆都锁拿归案吧。”

    谢宏大手一挥,先给二牛戴个义士的头衔,然后给陈典史一干人按个叛逆的罪名,最后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付班头。

    “这个……”付班头觉得压力有点大,官场上都讲究杀人不见血,现在这已经不是直接翻脸的问题了,都光膀子打起来了,麻烦可大了。他心里是偏向谢宏的,只是把陈典史往死里得罪可不是什么好事,陈家好歹在北庄也是大户呢。

    见他犹豫,谢宏也不催他,只是脚下不停,一边还念叨着:“敢吓唬我的晴儿,踹死你个祸害,敢气我娘,踩死你个混球……敢长这么胖,我再踹……”

    谢宏这身体原本就是个文弱书生,力量不大,但是他连踢带踩了好半天了,陈典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又或者是被打的,总之已经昏过去了。谢宏脚下‘砰砰’作响,这声音好像打鼓似的,敲在付班头的心头,付班头压力好大,不一会儿,脑门就见了汗。

    付班头心里发虚:“谢主簿年纪这么小,手底下还真是够狠!好歹陈典史也是正式官员了,他脚下连踢带踩的竟然是一点情面都不给留,人都晕过去了也不放过。太狠了!胖也是挨打的理由?算了,老付可不敢得罪你,陈家咱也惹不起,你们一个主簿一个典史,自己闹吧。”

    “谢主簿,您看这样好不好,这些人,”付班头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那些,道:“小的就都锁拿了,押起来。至于这位……”

    他很为难的看了一眼谢宏的脚下,道:“陈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小的也无权缉拿,不如等县尊回来再做定夺如何?”

    与付班头只短暂的打过交道,不过谢宏也知道这人油滑,他也没打算把这人当做兄弟或心腹。这老胥吏能说出来这番话也是不易,指望他牢牢跟着自己,把陈家往死里得罪也不现实。看他来的时间就知道了,县衙离得这么近,哪里用得了这么久?

    二牛赤胆忠心,是个好兄弟;马文涛冒着风险来报信,也能当做兄弟;董平虽然只是见了一面,谢宏觉得那人心有专注,至少也能做个朋友。可是这位付班头,肯定是不成的,若是今天把希望都放在这些胥吏身上,可能就要倒大霉了。

    这样的人,只要有利益给他就好了,其他的就算了吧。谢宏可是恩怨分明的,他心里有了定论,也不多说,只点点头,道:

    “付班头是县衙老人了,处理这样的案子经验想来也比本官丰富,就照付班头说的办好了。至于他,”说着,他又恨恨的在脚下踹了一脚,“等县尊回来,本官自会参他,讨一个公道。”

    说完,他转身招呼二牛和马文涛道:“马大哥,二牛,咱们走。”

    付班头心思剔透得很,谢宏一开口,他就知道坏了,这一天接触下来,他也知道面前这个小主簿待人还是颇为和气的,不像一般的读书人傲气凌人的,私下里的称呼更是随意。可刚刚谢宏一开口,语气就冰冷、疏远了很多,他哪里听不出来。

    无端端的得罪了前途无量的谢主簿,付班头也是愤恨,回头喝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些家伙锁了?家丁留两个伤得轻的,让他们送陈典史回家。”听他吩咐,一群衙役抓人的抓人,套索的套索,如狼似虎的把地上这群帮闲抓了起来。

    这两班人其实本来就是有私怨的,帮闲抢的就是衙役的饭碗,虽然公职没抢,可是外快可都抢了,这比抢公职可严重。所以,这群帮闲再次倒了大霉,挨了黑拳黒脚无数,这还不算完,等下了狱还有他们受的呢。

    那几个家丁待遇好些,最惨的还是陈典史,被二牛打倒的人,都是挨一下就倒了,疼是很疼,不过倒是痛快。陈典史另一只眼睛也肿了,又被谢宏在脚底下踹了半天,狼狈得无法形容。

    付班头正忙活着呢,突然听见街道两边传来一阵叫好声,抬头一看,原来是街坊们冲谢宏他们叫好呢,反正祸害陈趴在地上,也看不见人,不怕被报复的情况下,老百姓还是不吝啬为英雄喝声采的。

    付班头对那个老成点的家丁道:“老陈,你也看见了,我这也是奉命行事,你带你家少爷回去,要跟你家老爷分说明白啊。”

    那个家丁打架的时候落在后面,受的伤也轻些,这时已经能勉强走动了。他也不多说,冲付班头拱拱手,扶着已经晕过去的陈典史去了。

第23章 董平的谢礼

    马文涛跟在谢宏身后,心里琢磨着自己今天报信的事儿干得真是漂亮。瞧瞧这一路的欢呼,他挺胸抬头的走着,给陈家当帮闲的时候虽然也挺威风,可是街坊们看过来的眼神都是鄙夷的,现在的欢呼声虽然都是向着谢宏和二牛的,可是他也有荣与焉,咱也是英雄了。

    中心人物谢宏倒是有点不适应,他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又不是见义勇为,而是那个祸害找上他了,不然他也未必会冒着风险跟这种地头蛇对上。地头蛇很麻烦的,关系错综复杂,一下打不死,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反咬一口,他自己没事,可是娘和晴儿怎么办?

    姓陈的能发一次疯,难保不发第二次,就算下狠手弄死他,也难保陈家不报复,想要一劳永逸,就得把陈家连根拔起。可是自己可是手艺人,这种绝户的事儿还不知道怎么下手,谢宏越想越头疼,直到走到平安坊,马文涛唤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谢大人,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招呼我。”马文涛是告辞的。

    “马大哥,你我本来就是旧识,以后还是兄弟相称的好,今天你来报信,足见盛情,难道你觉得小弟是富贵了就忘了旧情的人吗?”两家本来就交好,通过今天的事,谢宏也觉得马文涛可交,也不喜欢他一口一个大人的叫着。

    “那我就不矫情了,谢……兄弟,婶子的事儿,我会好好打听的。”马文涛心里也是一热。

    “马大哥,衙门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明天开始你就跟着付班头他们做事就好。”既然是自己人,那就不能让他吃亏,谢宏的观点很明确。

    “谢兄弟,我……”马文涛很激动,这个衙役的职位他盼了很久了,他当帮闲为的主要还是想有个身份,小吏也是身份啊。盼望已久的东西突然到手,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看他的样子,谢宏倒是很理解,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道:“晚上叫上二婶他们,一起来家里吃饭吧,今天我让晴儿去采购了,二牛也回来了,咱们再吃顿好的。”

    “以后谢兄弟但有所命,我老马拼了命也要办到。”

    “都是兄弟,不用说的这么严重。”

    说着话,拐过了街角,谢宏突然发现自家门口围了一圈人,又出事了?他这一惊可吃的不小,急忙拔腿就跑了过去,马张二人都以他为首,也是紧紧跟上。

    等谢宏拨开人群,挤进去的时候,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几个短装汉子正往下搬东西呢。虚惊一场,谢宏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就疑惑起来,这些人有些眼熟,而且他们在搬什么东西呢?难道晴儿去大采购了?

    进了家门,晴儿蹦蹦跳跳的迎了上来,声音象出谷的黄莺一般,一连串的说道:“宏哥哥,你的朋友送来了好多东西啊,屋里都放不下了。”

    谢宏四下一看,可不是么,院子里都堆了好多,布匹,家什,甚至连锅碗瓢盆都有。他有点迷糊,反问道:“朋友,什么朋友?”

    “谢大人,我家老爷让小的们来府上看看有什么需要,大人还没回来,小人就自作主张了,还请大人见谅。”谢宏看见自己屋里转出一个身穿绸袍的胖子,正是董家庄的那个管家,这人一脸谦卑,语气更是恭敬。

    “是董大哥?”

    “正是,我家老爷吩咐的比较急,小人操办的也急切了些,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大人还请见谅。”两句话说了两次见谅,比起他在衙门口的嚣张实是不可同日而语。谢宏倒是没啥可生气的,人家是送礼的而且还赔着笑脸呢,再说,这采购的比他昨天全多了。

    他指指母亲的房间,向晴儿问道:“晴儿,娘没被吓到吧?”

    “大人放心,小的们断不敢惊扰老夫人。”晴儿还没说话,董管家就抢着回答道,小姑娘很不满,冲着这个胖子做了个鬼脸。

    “董大哥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东西还是……”谢宏觉得只不过提点了两句,就让人家送这么大礼,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他根本就没把教给董庄主的那些东西当做人情。更何况,他还有私心,盼着董庄主打出质量更高的精铁,好买来当材料呢。

    “谢大人,我家老爷事前交待了,若是小人等办不好这差事,那回去就要家法伺候,大人还是不要为难咱们这些下人了。”不等谢宏把拒绝的话说出口,董管家就出言打断了,他可怜兮兮的说道:

    “我家老爷说了,授艺大恩不敢言谢,必有后报,今天这些只是给老夫人和……小姐的,大人还是收下吧。”

    天啊,还有后报?谢宏感觉真晕了,这要是早知道,哥就找上门去了,前几个月的日子可是惨不忍睹啊。要说,这时代的人还真是恩怨分明,好起来也是无以复加的好,坏人更是坏得不得了。

    看这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明知道他是装的,谢宏也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无奈的说道:“那董管家就代我多谢董大哥吧,东西我就先收下了。”

    见他答应,董管家脸上笑开了花,又道:“谢大人,我家老爷急着回去打造大人提起的炼炉,一时来不及拜见老夫人,等日后有所成再来拜见,大人若是有闲暇时,还请移步往董家庄一行。”

    谢宏摇摇头,这董大哥还真是,只要不涉及技术问题,就是个特别精明的人,做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可是一提起炼铁,马上就变了一个人。

    “一定,一定。”别人太客气,也不太好应付,谢宏连忙满口答应下来,董管家这才告辞离去。

    谢宏送董家一行人出了门,就想着对围在门口的街坊交待一声,结果没等他开口,人群外围,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陈家的人来了!”

    这一声威力可不小,只见门口的一大群人闻声而动,猛然间就做了鸟兽散,那叫一个快。看得谢宏目瞪口呆,直想起后世被城管追的小商贩。大伙儿都跑回自己家,关上了门,随后就传来了‘咣当’‘咣当’下门闩的声音。

    把街坊们都吓成这样,这是鬼子进村?陈家真是威风啊!

    谢宏抬头一看,果然有一群人从远处走过来,走的很慢,当先两个人搀着一个胖子,正是陈典史。但是这一群人的中心却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听过了别人对陈家的介绍,谢宏猜想这个老头大概就是陈家的家主,陈典史的父亲了。

    难道是来报仇的?谢宏沉吟着。

第24章 给我跪下

    这时二牛和马文涛都出来了,站在谢宏身后,谢宏心里冷哼一声:报仇的也不怕,有兄弟们呢。

    等陈家的人走近时,谢宏觉得有点不对,陈家的人虽然都阴沉着脸,神色间却没什么激愤之色。来的人也没刚刚那一次多,手里没有武器,腰间也没有藏武器的迹象,如果是来报仇的,确实有点说不通。

    再说,这些人刚吃了苦头就敢再来,难道他们不知道二牛的厉害?

    街上静悄悄的,只有陈家一行人沙沙的脚步声,透过街道两旁的一扇扇门的门缝,可以看见有影子晃动,却连出大气的声音都没有,气氛很是压抑。

    是来示威的?或者是要骂街?还是非暴力不合作?难道明朝就有甘地那种人才了?谢宏向来冷静,在这样紧张的形势下,他还是很悠闲,脑子里转的念头也颇为离谱。

    平安坊的街道并不长,陈家的人走到谢宏面前用的时间也不长,但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显得颇为漫长。等陈老爷在谢宏面前站定,旁观的众人都感觉后背发凉,冷汗涔涔。

    陈老爷一抱拳,沉声道:“尊驾可是谢大人?”称呼颇为客气,不过语调却冷冰冰的,象是掺了冰,尤其是他的嗓子似乎也受过伤,声音颇为沙哑难听。

    这老头不简单,虽然陈老爷的声音难听,不过谢宏在他眼中还是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精光。他也举手还礼,道:“正是本官。”

    “大人应该知道老夫是为何而来的吧?”

    见谢宏在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陈老爷也觉得诧异,在家里听说谢宏的时候,他还颇不以为然。总觉得一个黄毛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就算运气好,得了个官职,也不过是个小孩儿罢了。

    没想到一见之下,觉得谢宏竟是举止从容自在,气度森然若海,丝毫没被他这老江湖压倒。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老头在心里感慨一声,干脆单刀直入,想看谢宏如何接招。

    “这个,本官倒是不知道。”谢宏微笑着摇摇头,需要的时候,他也可以很坏,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的。

    陈老头被噎了一下,少年可畏啊,居然这么沉得住气,“谢大人应该认识犬子吧?”他指了指陈典史,后者顶着两个黑眼圈,看向谢宏的时候很是躲躲闪闪的。

    谢宏仔细看看,又想了一会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陈典史啊,一下午没见,怎么突然做这副打扮,倒让本官有点认不出来了。”他琢磨着反正也要撕破脸了,得罪多点少点也没区别,口头上的上风先要占足。

    陈典史很愤怒,一向只有他这样耍无赖对付别人的,现在居然被人家耍无赖了。只是他在外面虽然嚣张,可在他老爹面前他还是很老实的,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爹,等老爹给他找回公道。

    见识了谢宏的嘴皮子和养气功夫,陈老爷也不试探和兜圈子了,又问道:“半个时辰前,犬子和大人在衙门口冲突,不知大人作何打算?”

    他这句话一问出口,气氛更加紧张了,在众人紧张的目光的注视下,谢宏云淡风轻的笑道:

    “聚众围攻朝廷命官,形同谋反,陈老爷也是当过典史的,不会不知道吧?本官乃是朝廷命官,受县尊委任,执掌本县治安诸事,有朝廷法度在此,本官当然是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了!”

    开始的时候说的轻松,到了后面,语气却变得声色俱厉,一字一字斩钉截铁的断喝出声。在那些紧闭的院门后面,也传出了一阵吸冷气的声音,谢家后生这是要彻底跟陈家翻脸啊。

    “好,好,好!”旁人都没出声,高声叫好的却是陈老爷,只见他脸上狞笑,猛然喝道:“既然如此,你还不给我跪下?”

    谢宏还没反应,身后马文涛已然大怒,他得了谢宏的许诺,已经把谢宏当成东主,听得对方辱及谢宏,往前一步,就想开口喝骂,谢宏却伸手一挡,把他拦住。这陈老头词锋飘忽,忽笑忽怒,让人难以琢磨,但谢宏却觉得不对劲,对方不像是要来打架的。

    谢宏冷静的分析很准确,陈老爷断喝一声之后,身形将动未动之际,有那么一瞬间的寂静,谢宏似乎听到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这老头猛然回身,对自己的儿子咆哮道:“你这孽畜还不跪下,难道要你老子替你跪不成?”

    ‘嘭!’所有的院门后都有了动静,汇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脑门上多了一个大包。

    这老头疯了吗?他不是来报仇的吗,怎么突然让自己儿子下跪?街坊们都很疑惑,也顾不得头上的大包,纷纷下了门闩,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缝隙后面的影子也更多了些。

    陈家的人也晕菜了,这是我们家老爷么?怎么就突然要下跪了,明明是少爷被打了啊?咱们陈家不是从来不吃亏的吗。

    马文涛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刚才想要喝骂被谢宏拦住,然后陈老头就来了这么一句……

    “这也是谢兄弟早就预料到了的?太神了吧!”

    没动容的只有谢宏跟二牛了,谢宏是早就发觉不对,二牛则是中午见识过一次了,陷入盲目崇拜的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中午那个董家不是也很嚣张吗?董老爷的力气可不比俺小,小宏哥一句话,他照样乖乖认输,不然咋说小宏哥是文曲星下凡呢?”

    变成全场中心人物的陈典史当然是惊怒交集了,当然更多的是委屈。“老爹出门的时候还怒气冲冲的呢,不是要给我报仇么?怎么一到地方就变卦了呢,这要是跪了,那以后还怎么见人啊。老爹别是老糊涂了吧?”

    他盯着两个熊猫眼,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老爹,盼望着自己老爹赶快清醒。虽然他的扮相很可怜,眼神也很凄惨,可惜的是形势的变化并不以谁更可怜为标准,他的期盼换来的是他老爹的一个耳光。

    “孽畜!还不跪下,难道真想让陈家绝后吗!”老头看着精瘦精瘦的,力气可不小,一个打耳光抡过去,‘啪!’的一声响,在静悄悄的街道上回荡不已。

    这一耳光是立竿见影,只见陈典史的脸又胖了一圈,随后他膝盖一软,就跪下了,或者说是趴下了。

第25章 爱民如子谢主簿

    ‘哗…’

    这次可不光是有人抽冷气了,各种声音都出来了。谢家后生太不可思议了,几天前还落魄的快要饭了,这会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居然神奇到让陈家自打耳光,而且还下跪求饶了。

    那可是陈皮啊!北庄第一祸害,什么时候听说过他吃亏?他不欺负人就是老天保佑了。

    这会儿街坊们都顾不得许多了,院门已经不是开个缝儿,而是半开了,有那胆子大的,更是把两扇门板都打开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都把脖子伸得长长的,耳朵竖得尖尖的,唯恐错过半点细节。

    咱们可不是在看热闹,咱们是看神仙下凡呢!

    陈老爷一巴掌把自己儿子打跪下了,转身就行了一个大礼,道:“谢大人,陈家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孽障,他违反朝廷法纪冒犯大人,本是罪该万死,只是我陈家一脉单传,还请大人手下留情,放我陈家一条生路,陈家上下百余口,俱感大德。”

    说这话的时候,陈老爷心里也在滴血。他也不愿意这样,这一跪倒是轻松,只是这消息恐怕两天内就传遍全城了,陈家两三代人的威风就此没了大半,要想恢复还不知要等到何时。

    他刚来的时候也不是就打算服软,他想着一个弱冠少年,能有什么本事?威逼利诱一番,也许就能化解了。

    直到见了谢宏,他才知道,原来古时说的生有夙慧还真是确有其事。这少年主簿气度沉稳,言辞犀利,任他多方试探,却是半点破绽也不曾露出来。

    直到陈老爷断喝出声的时候,他心里依旧存了一丝希望,想看看能不能激得谢宏沉不住气,如果能让谢宏主动与陈家冲突,那么事情还有转机。只可惜,他这一嗓子只吓到了自己人,对面那个马家小子倒是冲动了,不过还是被谢宏拦住了。

    虽然硬来的话,八成还是个惨败的下场,不过兴许能把局面搅浑呢,陈老爷还是存了侥幸心理的,可是谢宏的冷静让他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最后,无奈之下,陈老爷衡量一番,也只能服软认输了。

    若不然等县尊回来,被谢宏一状告上去,那可就是大祸了,虽然不至于殃及性命,但是这个典史的位置八成就要泡汤了。这可是陈老爷的老爹当年花了极大心思才弄到的,没了这个官职,陈家下场更是堪虞。

    “谢家看来要大兴啊,这等心性,这等机缘,实在是了不得!”陈老爷弯腰时,在心里暗自叹息道,对比一下自己的儿子,陈老爷很有冲动把陈广元回炉再造一番的冲动。

    谢宏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陈老爷,你是前辈,如此大礼,本官可是受不起。”

    陈老爷听他语气淡淡的,显然心里还有芥蒂,心想既然已经服软,那就干脆服到底,也不起身,躬着身子又道:“谢大人若是怕陈家反悔,老夫愿意立下字据,按上手印,承认犬子今日的罪行,若是将来再有冒犯,大人可随时拿出来致陈家于死地。”

    这就是把头磕在地上了,除非谢宏真打算赶尽杀绝陈家,不然,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样了。

    谢宏的气还没尽消,可是想了想,觉得这个结果倒也可以接受。本来也不是他挑起的事儿,真要是把陈家逼得狗急跳墙,也是麻烦,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于是他点点头,道:“陈老爷既然这样说,那本官也不以为甚,须知道,本官本来也不是好事的人。”

    听他应承下来,陈老爷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松了口气,他身后的众家丁也同样如此,虽然自家老爷突然认栽,坠了威风,可也比在这里翻脸强。

    张家那个怪物的厉害,大伙儿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在这里开打,倒霉的可是咱们。没见下午跟出去的那几位还在府里面看跌打医生呢吗?

    “只是……”自命为讲究人的谢宏又犯坏了,他语气突然一个转折,陈老爷差点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好容易稳住身子,这才问道:“谢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可是索要赔偿?”

    “那倒不是,只是本官执掌本县治安,几日来,听说令公子在这北庄县的名声可不大好,嗯,若不是顾忌陈老爷的脸面,本官应该说是民怨极大才是。他冒犯本官的事情本官可以不计较,但是,如果街坊乡亲们把状告到我这里来,本官也是为难啊?”

    说着话,谢宏还苦着脸摇头,一副真的很为难的样子。

    哇,街坊们高兴了,谢家后生,不,现在是谢大人了,真是好人啊,当了官还想着街坊们,果然是爱民如子谢主簿呀。

    这事儿可难搞,陈老爷脑袋很疼,他当典史的时候也很威风,但是乡里乡亲的,以他的精明,做的也不太过格。

    可是他的这个儿子可不像他,不但笨得可以,而且还贪财好色,把北庄县祸害的不轻,陈老爷也说过两次,让他收敛一下,不过收敛几天也是依然如故。

    时间长了,陈老爷也懒得多管了,反正陈广元也知道轻重,祸害的都是小门小户或者外来的,只要不惹当地大户和官宦世家,北庄县倒也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谢宏这一提起,陈老爷可就傻眼了,约束儿子以后不惹事倒还有可能,但是找前帐的人可要怎么弄?

    陈老爷思来想去,一时倒是没动静了,谢宏也不催他,只是微笑着看着对方。趴在地上的陈典史却觉得机会来了,他可不甘心就这么认输了,再说,如果不能在县里作威作福,那生活该多么无趣啊!

    “老爹既然犹豫了,那就是有门了,刚才一定是老爹的缓兵之计,现在这穷酸提的要求太过分,老爹不说话,那就是打算翻脸了。”

    这么想着,他抬起头,带着无限的深情和希望,叫了一声:“爹,咱们……”

    还没等他说话,只见陈老爷一咬牙,断然说道:“就依谢大人,以后我陈家会约束家人自不待言,孽子不肖,之前对街坊们多有得罪,陈某会一一补偿,谢大人意下如何?”

    谢宏还没说话,陈典史的眼睛先瞪圆了,他干的坏事可是不计其数的,都补偿!那得多少钱啊?这日子还咋过啊!他哀嚎一声:“爹,咱们可不能……”

    ‘啪!’陈老爷回头又是一个耳光,陈典史另一边脸也肿了,话也被打在嘴里了。

    哈,谢宏乐了,陈老爷跟咱还真有默契,也是一边一下,真齐活啊。谢宏觉得这一次陈家想必要大大的出血了,再看看陈广元凄惨的模样,他之前受的气也平复了,于是点点头,道:

    “既然如此,那就一言为定。”

    陈老爷脸面丢尽,也无颜再多说,灰败着脸,对谢宏拱拱手,吩咐家丁架着已经瘫软的儿子,匆忙而去。

    陈家人还在的时候,平安坊里就已经有零星的欢呼声响起,等他们走远一些,坊内已经是人声鼎沸了。

    “为民做主,谢家后生好样的!”百姓们欢声如雷,更有那通点文墨的还做了打油诗。

    “爱民如子谢主簿,星君下凡降恶霸。”

第26章 乐也融融

    谢家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久贫乍贵,上门拜访的街坊邻居络绎不绝,比起前些日子的冷清全然不可同日而语。让街坊们遗憾的是,谢母还在病中不能见客,而晴儿还太小了一点,女眷们很难去拉关系。

    与谢主簿搭话压力又太大了一点,虽然谢宏接人待物的时候面带微笑,可是所有搭话的人都觉得很不自在,都觉得谢宏身上有一股气势,压得人不敢抬头。

    最招人羡慕的就是马家了,不但二婶可以在谢家登堂入室,帮忙忙里忙外的,俨然半个主人的样子,就连马家的小子也跟在主簿大人身旁,看他那神气模样,真是让人嫉妒不已啊。主簿大人肯定前程无量了,跟在身边也能混个鸡犬升天不是?

    最可气的就是那个傻乎乎的张二牛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衙门口的事情还没传到平安坊,平时二牛也不显山露水的,谁也不知道他的凶猛,众人只恨他占了一个谢宏身边的位置,却不珍惜。这黑厮连句话都不说半句,光是傻笑,大好机缘就这么浪费了,让很多人都在捶胸顿足。

    吵嚷到了傍晚时分,街坊们这才散去了,谢家却依然热闹,除了二牛,马家一家人也都过来了。只有谢宏比较失落,因为晴儿说什么也不让他再进厨房了,就算进去了,也只能开口指点,想动手?那可是小姑娘的领地,两次伸手都被赶出来,谢宏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索性小丫头的悟性很高,只是昨天看了一遍,今天在谢宏的指点下,做出来的东西已经相当不错了。谢宏估摸着,小丫头厨艺上的天份应该在他之上,他只是仗着手巧而已,真正的调味、火候都只能说是一般。

    嗯,为了自己的肚子,晴儿还是值得好好培养的,谢宏摸着下巴,给小姑娘制定了一个发展方向。

    晴儿可不知道身旁这个出神发呆的哥哥正打着自己的念头呢,小姑娘手脚利落,赶在天黑前,竟然做出了十来个菜,正满心欢喜呢。

    “宏哥哥,晴儿做的菜好吃吗?”从刚做好的菜里面夹出一筷子,小心翼翼的让谢宏尝了,小姑娘亮晶晶的大眼睛就盯着谢宏,一眨不眨的,小手放在胸前,握得紧紧的,显然很紧张。

    “嗯,很不错,再学学就可以评个二级厨师了。”谢宏有点心不在焉,随口应道。

    “哇,太好了!”做出的努力得到了权威人士的肯定,小姑娘很开心,不过晴儿很快就想起另外一个问题,疑惑的问道:“但是,二级厨师是什么?”

    哇,想得太出神,说走嘴了,谢宏一头汗,支吾道:“二级厨师呢……就是比一级厨师差一点的水平,可以做给当官的人吃了,一级厨师就是可以做菜给皇帝吃的,晴儿要努力哦。”

    “这样啊……”晴儿想了想,“晴儿才不要做菜给皇帝吃呢,晴儿只要做菜给宏哥哥和娘吃。”小姑娘语气坚定,大有威逼利诱都不会对皇帝就范的气节。

    好感动啊,刚欺骗了小姑娘的谢宏很脸红,还好二牛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让他没那么尴尬了,好兄弟啊,每次关键时刻都及时出现。

    “小宏哥,好香啊,可以吃饭了吗?”这厮是被香气吸引过来的。

    “好了,好了,上菜吧?”谢宏一迭声的说道。

    饭桌上当然也很热闹,儿子有了出息,街坊们也都连声说好,看到这些,谢母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在饭桌上还说了不少话。

    不过饭桌上的主角不是谢母,也不是谢宏,而是马文涛。这家伙的嘴可不得了,除了打架那段怕谢母担心没讲,其他的,从昨日谢宏献宝,讲到他自己也是道听途说的谢宏衙门口断案,再到平安坊折服恶霸陈家,讲得是口沫横飞,天花乱坠。

    在座的,除了谢宏自己,还真没有人知道这些事情,被他这一讲,除了饿急了的张二牛,其他人听得连饭都忘了吃了。

    晴儿的眼神闪闪发光,看着自己的宏哥哥,崇拜极了。小姑娘心里还有个小秘密,别人都不知道,那就是宏哥哥还会做菜呢,做的比晴儿还好吃,宏哥哥太棒了。

    “宏儿啊,你今天做的很好,咱家也是贫寒出身,做人就是不能忘本。”谢母心里高兴啊,儿子一下就做成了丈夫想了一辈子的事情,虽然儿子转变的突然了一点,不过老人家看自家儿子那是怎么看怎么好的,只想着是儿子看自己病倒,这才突然懂事了。

    “你当了主簿虽然好,可学业也不能拉下了,还是得有科举正途出身才好。”老太太又叮嘱道。

    这个就算了吧……想起四书五经,谢宏可是头疼死了,咱是手艺人,还是直接走皇帝路线比较稳妥。只是老人家其实也跟小孩一样,需要哄的,谢宏心里不以为然,嘴上却甜:“娘,您放心吧,孩儿心里有数。”

    “那就好。”老人果然很欣慰。

    一顿饭吃完,马家众人也告辞了,临走时,马文涛对谢宏说起要去宣府请名医,觉得反正已经跟在谢宏手下了,不如把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办了。谢宏当然觉得不错,又拿了银钱让他带着,两人一番推让,马文涛最后还是收下了。

    收拾一番,大家也都休息了。

    不过谢宏却睡不着,倒不是不困,只是留宿的二牛的鼾声实在太响亮了一点,象打雷一样。辗转反侧了一会儿,谢宏决定到院子里去乘凉。

    这几天都是晴天,今夜也是月色如水,蝉鸣声声,凉风拂面,非常舒服。伸了个懒腰,谢宏却突然愣住了,院子里的枣树下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借着月光正在缝补着什么,不是晴儿还有哪个?

    “晴儿,你在做什么?”谢宏关切的问道。

    “嗯……没什么。”没想到谢宏突然出现,小姑娘有种秘密被发现的感觉,脸上发红,急忙想把手里的东西收起来。

    谢宏何等眼力,晴儿只一犹豫,他便已经看清了小姑娘手里的东西,是一件青衫,已经缝了一半了,那布匹正是他昨天买的。谢宏心里一热,快步走上前,道:

    “晴儿,外面这么黑,你还缝这些做什么,会弄坏眼睛的。再说,咱们家现在有钱了,干嘛不点灯?”

    “可是,宏哥哥当了官,穿的衣服还有补丁,二婶说,会丢脸的。灯油很贵,钱要给娘看病的……”小姑娘声音小小的,红着脸争辩道。

    “有什么丢脸不丢脸的,别听二婶瞎说,快别弄了,好好休息吧,今天都忙了一天了。”听晴儿这样一说,谢宏好心疼。

    “嗯,嗯……”晴儿嘴里答应着,脚下却不肯挪步,把那半成品的衣服死死的抓在手里,好像怕谢宏来抢一样。

    “好吧,晴儿,哥哥教你缝纫好不好?”谢宏看小姑娘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思了,他知道小姑娘性子也很倔强,眼珠一转,倒是有了其他办法。

    “宏哥哥,你………教我缝衣服?”小姑娘还是斗不过老狐狸,果然中计了,这时代厨师里面倒是也有男的,书里也会有食谱。可是男人做针线活儿,这种事就太夸张了,反正晴儿从来没听说过。

    “那是啊,哥可是手艺人。”

    谢宏摸着下巴,笑得很得意,手工艺涵盖的可是很广的呦,别说缝纫了,编织、刺绣他也是会的,水平还相当高呢,不然怎么能在世界大赛上包揽多个大奖?

    “手艺人?可是娘说,宏哥哥是读书人呀?”小姑娘的盲目崇拜虽然又升级了,可晴儿还是注意到了谢宏说漏嘴的地方。

    “哈……这个嘛,读书人其实也是手艺人,”半夜不睡觉,这脑筋就是不大清楚,谢宏挠头了,又开始胡编。不过晴儿可不笨,大眼睛里依然闪着疑惑的光芒。

    “晴儿,你看吧,这读书人是干吗的?就是写字作画么,做这些不也是用手的吗?又很艺术,所以也是手艺人啊。”乱七八糟的理论有点效果,看着晴儿半信半疑的样子,再次欺骗小女孩的谢宏觉得很有罪恶感,赶忙转变话题,从晴儿手里把针线拿了过来。

    “来,晴儿,我来教你,你看,这里要留线头,这里要弄成缝线……”

    谢宏对这个身体最满意的就是这双手了,相貌什么的无所谓,况且这个谢宏长得也跟他原来差不多,人最重要的是气质。可如果这手不行,他的手艺还真没法发挥,这身体的手指修长很合用,读书人,手也保养的很好,一点暗伤都没有。

    他手指翻飞,衣衫很快成型,线角密密的,堪比后世缝纫机的效果,这样的手艺看得晴儿惊讶极了。她的眼睛越睁越大,想看得更清楚,夜晚里再明亮的月光也不如白日里亮堂,小姑娘不自觉的就靠了过来。

    谢宏说是要教,其实就是想把袍子做完,这样晴儿就可以去休息了,所以他手下动作也很快,正忙碌间,突然一阵幽香飘入鼻端,随后,一个温软的身子就靠了上来,他一下子就僵住了。

    小姑娘的身子软软的,又很香,夏衫很薄,谢宏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层布后面的细腻。让他开始后悔自己感觉这么敏锐了,因为这样的接触之下,他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宏哥哥,怎么停下了?你累了吗?”他动作一停,晴儿也察觉到了,小姑娘仰起头,大大的眼睛闪着光,谢宏可以看到那里面有月亮,还有一个自己。

    面对着这么纯真的眼睛,谢宏感觉很羞愧,这可是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啊!难道哥也被马文涛那个禽兽传染了吗?怎么能对这么小的女孩动欲念呢,嗯,一定是被那个禽兽传染了,不然哥可是正人君子来着。

    “嗯,嗯,没有累,你看这里应该这样……”谢宏甩甩头,赶忙转移话题,还好晴儿心思单纯,根本不知道他心里转了那么多念头,见他继续,便又将心思转到针线活儿上。

    谢宏脸上发热,导致手下更快,让晴儿十分惊叹,惊叹了一会儿,小姑娘的情绪突然低落起来:“宏哥哥这么棒,晴儿却很笨拙,什么都帮不上忙,一直在拖哥哥的后腿……宏哥哥以后不会不要晴儿了吧,呜……”念叨着,到了后面,美眸中已经全是泪水,竟是哭了起来。

    哇,这可要命了,谢宏两世为人,都没正经谈过恋爱,女孩的心思,他就更不会猜了。不过他一直坚定的认为:让心爱的女孩哭的男人,不是好男人,虽然手足无措,但他还是努力哄着小姑娘。

    “怎么会不要晴儿呢?晴儿这么棒,你看,你昨天就学了一次,今天做的菜就很好吃了,二牛吃了那么多,还嫌不够呢,是吧?针线也很好,嗯,晴儿长得也很美……”谢宏急的一头是汗,把所能想到优点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他本来就很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女孩,之前家里困难的时候,晴儿忙完家事,还要帮外人浆洗衣服赚钱贴补家用,从来都没叫过苦,吃穿用度上也从来不提任何要求,一颗心全都扑在谢宏和娘的身上。

    看这衣衫缝制的进度,谢宏也很容易就猜到,小姑娘八成是忙了一整天,再加上昨天夜里恐怕也象今天一样。想到晴儿忙了大半夜,早上又给自己做饭,然后叫自己起床,谢宏心里感动极了。

    “晴儿放心吧,就算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也会陪在晴儿身边的。”说到这里,谢宏语气中已经多了几分郑重。

    少女的心思敏锐,虽然没有完全理解自家哥哥话里的意思,晴儿还是感受到了谢宏的心意。小姑娘突然有些害羞,觉得自己像是在撒娇一样,懂事的晴儿可是从来不撒娇的啊。不过,能向可以依靠的人撒娇感觉很幸福呢。

    “宏哥哥病愈后,真的变了很多,”晴儿心里想着,以前两人稍微靠近一点,从前的那个书呆子就会说些非礼勿视,男女授受不亲的话,让晴儿总是有一种陌生感,小姑娘总是以为哥哥不喜欢自己。

    原来哥哥是喜欢晴儿的,小姑娘红着小脸,慢慢的靠在了那个有些瘦弱,却很温暖的胸膛上,宏哥哥的怀抱很温暖呢。

    “宏哥哥,唱支歌给晴儿好吗?”声音含着羞涩,语气中却带着期盼。

    “呃,好吧。”作为一个专业的手艺人,谢宏的歌喉可不怎么样,不过谁能在这样的时候,拒绝这样的要求呢?好在后世的大多数流行歌曲唱起来都不难,谢宏倒也不是十分为难。

    抬起头,这时节,树上的果实还很青涩,谢宏笑了,从记忆中搜寻到了那一首熟悉的旋律,轻轻唱了起来。

    “亲亲的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寻找那已失踪的太阳,寻找那已失踪的月亮……”

    不算十分悠扬的旋律,唱歌的人嗓音也很一般,谢宏却感觉怀里的小小身子微微一紧,随即变得更加温软起来。

    “我要亲手触摸那月亮,还在上面写你的名字……”

    谢宏伸手将晴儿轻轻揽在怀里,轻柔的动作,就像捧着稀世的珍宝。

    “……最后还要平安回来,回来告诉你那一切,亲亲我的宝贝。”

    一首歌唱完,谢宏低头一看,怀里面的小人儿已经睡着了,放下心事的小姑娘睡得很甜,微笑着露出了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

    是累坏了吧?谢宏不忍吵醒她,把手里缝了一半的袍子裹在晴儿的身上,然后自己也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夜,总是这样静谧,微凉的风吹在脸上,谢宏心头温馨无比。

第27章 身份落实了

    “鼻子好痒,哇,是什么?”

    伸手抓了个空,谢宏也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原来天已经亮了。他环顾左右,发现自己还是靠坐在树下,本来披在晴儿身上的袍子,却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宏哥哥,快到卯时了,赶快吃饭吧,该去上衙了。”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晴儿就在不远的地方,脸上的笑容如朝阳一般灿烂,比以往更多了一分光彩,谢宏注意到小姑娘的小手里还拿着一根小草,看来就是用这个叫醒他的。

    或许是解开了心事,谢宏感觉晴儿活泼了许多,他不知道的是,晴儿本来就是挺活泼的,从前只是被原来那个书呆子给压抑住了而已,昨夜解开了心结,小姑娘自然不一样了。

    “敢打扰本公子睡觉,看我不抓住你……”不去想那么多,谢宏跳起身,向晴儿扑了过去,晴儿娇笑着躲闪,两人闹做一团,院子里充满了欢乐和笑声。听到外面的动静,已经醒来的谢母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唯一表示不满的只有张二牛了,这憨人留着口水,睡得正香,“红烧肉真好吃……,不要吵俺,俺还没吃够呢……”他嘟囔着翻了个身,继续做梦吃肉去了。

    笑闹一番,谢宏精神大为清爽,吃过了早饭便早早出了门。

    和昨天路上的冷冷清清,只有马文涛一个人跟他搭话不同,一路上,认识的和不认识的,无数人都带着笑脸跟他招呼,他微笑着一一点头还礼,等到了县衙的时候,发觉脖子都酸了。

    难怪后世的领导人出席重大场合,干脆就抬着手呢,这要是都点头,那还不累死啊?谢宏腹诽着走进衙门,路上遇见的衙役都是毕恭毕敬的,本来冷眼相看的那些书吏,也都很不自然的露了个笑脸给他。

    其实他倒是可以不用这么早出门,但是谢宏一向谨慎细心,虽然陈家已经服了,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变卦,更大的问题则是衙门里还有一条毒蛇呢。陆师爷这老家伙可是藏在陈家背后的黑手,谢宏可不想被他抓到什么把柄,早点来衙门也好盯着这老狐狸,防着他玩花样。

    进了主簿署,昨天下午消失不见的方进出现了,正在门口恭候呢。这人脸上的表情比昨天恭敬了很多,如果说昨天还是面上恭敬,心里不以为然,那么今天就是从骨子里往外的恭敬了。

    本来就佝偻着的身子,更是弯成了大虾一样,也没了昨天那种职业化的语气,更别提那种淡淡的疏离感了。

    “小人恭迎大人,大人,衙署已经收拾完毕,桌椅都是干净的,大人请安坐。”方进一路随着谢宏走到长案旁边,又用袖子把本来就很干净了的椅子擦了几下,这才谄媚的说道。

    谢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对这方进昨天下午突然消失,他心里也有几分猜测。无非是看自己和陈家起了冲突,担心被连累罢了。就算更进一步,他去通风报信什么的,谢宏也不打算跟他计较。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无奈,这人一把年纪了,在衙门里还是最底层,无奈之处想必更多。但是不计较归不计较,总得让他心里明白,不然就那么随便的把事情揭过去,旁人可能就当谢宏自己是傻子了。

    方进也有所察觉,不过他心里也明白,既然谢主簿没有当场给他难堪,事情就是还可以挽救,继续殷勤的说道:“大人,典史署那边已经把文卷都送来了,小人整理了一遍,大人可以随时查阅。”

    谢宏往书架上一看,果不其然,昨天还空空的书架,这时已经放满了。文卷虽多,却都分门别类的摆放的十分清楚,每一类还有标签,然后又按时间派了序,井井有条,看来这方进做事的能力是很不错的。

    那标签上的字写的也很不错,看来这方进之所以出不了头,除了没有后台,再有就是因为他懦弱的个性了,若是说做事,别说在这小小的县衙中比较,这人拿到后世也算是一把好手了。从书架上收回目光,谢宏点点头,道:“辛苦方先生了。”

    这一声辛苦让方进如蒙大敕,一时间感觉自己都有点虚脱了,不过想起另外一件事,心里又是一紧,硬着头皮禀报道:“大人,陆师爷传了话,请大人到了之后去二堂见他……”

    “说是什么事了吗?”老狐狸想干什么?谢宏很疑惑。

    “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人,您看……”

    “你去传话给他,要见本官,就到本官的衙署来。据本官所知,陆师爷只是县尊的幕僚,没有官身,一把年纪,难道不知道上下尊卑吗!”谢宏冷冷的说道,昨天中午那老儿生事,谢宏想息事宁人,但他居然敢挑拨陈典史那白痴来袭击自己,这老儿自己不要脸,那也不用给他留脸面了。

    “大人,这不好吧?”方进身上唰一下,冷汗就出来了,通过昨天的事,他对谢宏有了一些了解,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有这般果决。陆师爷虽然没有身份,但是县衙里的人对他还是很尊敬的,毕竟他代表的是县尊。

    “嗯?”谢宏这次干脆也不答话,只嗯了一声,不过不耐烦的意思已经显露无疑。

    “是,是,小人这就去传话。”方进被吓到了,他再也不敢把谢宏当少年看了,这官威也太大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溜烟的去了。

    谢宏也不管陆师爷那边会有什么反应,反正那老头能做的也就是用些诡计而已,只要麻烦不出衙门,那就兵来将挡好了。他拿了几卷文册看着,心里却挂念着马文涛去宣府的事情。

    过了也就一炷香多些的时间,门口又有了动静,谢宏微微抬头,看见陆老头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方进躬身跟在后面。看着老头摆谱,谢宏也不搭理他,就当做没看见,眼睛只盯着文卷,好像上面有花儿一样。

    摆谱失败,陆师爷老脸有点挂不住,可是他也没办法,谁让陈广元那废物办事不利,结果还把自己给嚷嚷出去了。这一下撕破脸了,他也难办,昨天他还能存点念想,可是今天……

    咳嗽两声,稍微化解一些尴尬,他腆着老脸笑道:“恭喜谢主簿了,朝廷下发的告身文书已经到了。”

    说着,他万分不舍的拿出了那封文书,心里面骂着:“这府衙办事也太麻利了吧?这才一天啊!东家也真出力啊,一到宣府就把这事儿给办了,呸!给老子办事就没见他这么积极过。”

    “哦?”谢宏依然不动声色,搁在前天,这倒是个大大的惊喜,不过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欢喜劲儿已经过去了。再说,这个时候还是得深沉些,让对方摸不清底细,才能给人更大的压力。

    “老夫就是专程来道贺的,既然谢主簿事忙,老夫就先去了。”陆老头很失望,他本来想着让谢宏去拜见他,这样也算压谢宏一头,结果他的图谋可耻的失败了。他又心生不忿,腆着脸跑来,想看谢宏大喜失态的模样,结果又失败了。

    天啊,这个谢秀才是怪物吗?不过前天得的官,才两天,居然有这么大官威了,喜怒不见于言表,这等养气功夫,多少人当了几年官都做不到啊!

    “不送。”谢宏惜字如金,淡淡的又扔出两个字。

    好吧,老夫输了,老头怨天怨地怨自己,一脸凄切的走了,只留下张大嘴,震惊的无以复加的方进。

    这可是县尊的师爷啊,谢大人就这么给打发了?再说那可是告身文书啊,多少人盼了一辈子的东西,就被谢大人当成废纸一样,随便扔在一边。方进头很晕,干脆坐下了,刚坐下没多久,又听谢宏说道:

    “方先生,你在衙署看着,本官要出去一趟。”

    说完,谢宏拂拂袖子,就那么施施然的去了。文书当然要顺手拿着,嘴角当然也带着笑,只要不让人看见就好了。

    身份确认,搞定!

    脸上当然要低调,但是心里还是可以得意的。

第28章 御医省亲

    一连十余日,谢宏的日子都是自在得很。

    回家就能吃上小晴儿做的美味饭菜,没人的时候还能逗逗小丫头,谢宏觉得晴儿含羞带怯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吃过饭,加上二牛,三个人就在院子里乘凉,谢宏给两人讲各式各样的故事,再不时听听晴儿天籁般的歌声,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妙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谢宏告身下来的消息,陈家也没有任何反复,服软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挨家挨户的道歉,并且一一赔偿。

    在那之后陈典史也一直在家养伤,说是养伤,谢宏倒觉得应该是陈老爷不放心,所以在家里关门教子呢。毕竟经过这一场,陈家也算得上是伤筋动骨了,想必也是得了教训。

    小县城的消息传得飞快,得到了赔偿的百姓很快就知道这从天而降的幸福是因为谁了,大伙儿都对谢宏感恩戴德的。导致的结果就是初始的几天,谢宏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会被很多人围观,谢宏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变成了后世的明星偶像了,人气高得离谱。

    十来天后,街坊们的热情才消退下去,谢宏也知道了那个星君下凡的说法的来历。

    原来县里有一个叫陈观鱼的算命先生,那个说法就是他最先说出来的,这时代民间百姓还都信这个,加上谢宏连续几次神奇的表现,也就传开了。

    始作俑者的陈先生当然也得了好处。据他所说,他这一门传承乃是上古传承的紫微术法,专看人的前程富贵,再准不过。而他初见谢宏的时候,就已经看出来谢宏的不凡之处了。

    他还说,谢宏的命相乃是天上文曲星下凡,专门辅佐人间帝王的,所以谢宏舌辩无双,还能掐会算、见微知著。

    最厉害的是,谢宏身上还有浩然正气,所以能用气势折服旁人,是上古大贤转世,几千年才出一个的人物,迟早会金榜题名的。

    至于其他诸如大贤出世,本地兴旺云云的说法,更是不计其数,连谢宏自己听到都不由咂舌,心说这位陈先生还真的忽悠,都可以到后世去写玄幻小说了。要是让他自己去考,别说状元了,就算是现在的这个秀才他也是考不上的。

    这位陈先生一通忽悠,除了给谢宏增添了一些围观者外,更多的当然是红火了自己的算命摊子。本来北庄县拜佛的人多,在城南还有一座佛寺,陈先生一番运作,竟然扭转了本地民众的信仰,更多的人不去烧香,改去他那里求卜问挂了。

    谢宏都不由为这位陈先生叹息,这人若是生在嘉靖朝,遇见那个喜欢神仙的皇帝,那就发达了。无论什么时代,都是有人才埋没在民间啊。

    当然,谢宏也不是没有烦心事,他之前兴冲冲的打算开店,结果考察了一下市场才发现,这小县城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市场。虽然县里也有几个大户,但更多的居民都是普通百姓而已。

    这些百姓如果没病没灾,就是平常百姓,家里每年多少会有些积余。如果象之前的谢家一样,那就会变成赤贫了。指望这些百姓买什么工艺品,谢宏觉得自己之前的确欠考虑了,要开店还是得去大城市啊,不去京城,也得就近去宣府。

    这事情还不算麻烦,更让他头疼的是母亲的病。这病缠绵数月,一时倒是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啊。马文涛去宣府请医生,一去就是十几天,也没有音信,谢宏也挂念得很。

    县里的两个医生来了多次,每次诊金不少收,可是就是不见起色,让谢宏烦闷不已。无论是去宣府还是去京城,娘和晴儿他都是要带着的,可是娘这么病着,肯定没法长途跋涉的,若是没法治好娘的病,谢宏也只能无奈的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了。

    这天,谢宏如平时一样的进了县衙,他心里有事,脸色自然也不是很好。往衙署走的一路上,看到谢宏的衙役、书吏都是噤若寒蝉的,虽然谢宏平日待人都没有傲气,也很和蔼,可是胥吏们对他还是打心底里畏惧。

    当日谢宏踩着陈典史和付班头说话的事,已经经过众衙役之口,传遍了县衙,无人不知这个年轻的主簿翻脸的时候狠辣无情,谁也不想成为下一个倒霉的。

    不说那个至今还在家里养伤的陈典史,就算是那个鼻孔朝天的陆师爷还不是一样,谢主簿也是一个不合,就把老头给晾在那儿了。

    要不怎么坊间都传说谢主簿是星宿下凡呢,冒犯星君的人肯定没好下场,惹不得啊。

    谢宏无暇去理会这些胥吏转些什么念头,他皱着眉头走到衙署,发现方进居然没象往常一样在门口恭候。

    “有人来了?”谢宏心里奇怪,他也不喜欢方进天天在门口恭候,毕竟对方的年纪很大,谢宏自己也还不适应这样被人特别恭敬的对待。不过说了几次,方进都是坚持,后来谢宏也就没有再劝了,就当是入乡随俗好了。

    方进不在,恐怕只有一种情况了,那就是有人在衙署里,会是谁呢?谢宏疑惑着推门进屋。

    “见过谢大人。”

    “谢兄……大人。”方进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使得另一个人也中途改了口。

    一见那人,谢宏大喜,疾走几步,上前扶住那人,道:“马大哥,你可算回来了,一路辛苦。”

    听了谢宏对自己的称呼,马文涛心里也是一热,他连夜赶回来,早早的就在县衙等着了。心里也是揣揣的,生怕谢宏陡然发达之后,摆起官架子来,这样的人他从前也见过听过的。

    再看谢宏明明很焦急,却先问候自己的辛苦,马文涛更觉感动,只觉谢兄弟果然不忘本,也不枉了自己一番辛苦,只是这差事……

    马文涛脸上发红,告罪道:“谢兄弟,你叫我一声大哥,可我心里实在有愧啊,这一点事情都没有办成。”

    谢宏听得心里一紧,只是他性子向来冷静,也不急着追问,只等马文涛继续解释。

    马文涛继续道:“我到了宣府,去找那位名医,却不想那名医已经不在了。我四处打听才知道,原来北庄传的消息是很早以前的,那位名医几年前就被召进皇宫大内,成为御医了。”

    御医?谢宏大为失望,请御医来这边陲小县看病,他连想都没想过,这已经不是难度的问题了,而是根本不可能嘛!

    “那其他医生呢?”谢宏报了一线希望,又问道。

    “宣府其他医生医术都是平常,我问了很多人,都是差不多的说法。我又跑了几处地方,保安州也去过了,只是没听说有什么名医。”马文涛表情赧然,显得十分羞惭。

    谢宏也是长叹一声,心里琢磨着如果靠不上医生,那也只能多买些补品了。见马文涛一脸沮丧的模样,谢宏也是安慰道:“马大哥,你不用烦恼,这事须怪不得你,倒是你奔波数地,很是辛苦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马文涛见谢宏这般体谅自己,心下又是惭愧,又是感激,以他平时很伶俐的嘴,这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马兄弟,你说的那位宣府名医可是姓顾?”

    这时方进却突然问了一句。这人小心惯了,也没什么存在感,谢宏见了马文涛急着问询,一时也忘记了他,却不想他这时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正是姓顾。”马文涛正在懊恼之中,随口答道。

    “大人,这位御医属下也略知一二,而且想要找他治病也不是没有办法。”方进还是那副佝偻着身体,谨小慎微的样子,说话也是轻言低语。

    可这话却一下子驱散了谢宏心头的乌云,谢宏当下大喜,猛一旋身,双手抓住方进肩膀,急问道:“方先生,你知道?那快跟我说说,是什么办法?”

    方进着实吃了一惊,自从他在衙门跟谢宏接触以来,谢宏一直都是一副沉稳模样。就算在铺房与陈典史当面对质的那一次,谢宏也是言辞条理分明,举止凝若泰山,却不想今天突然露出这么一副急切模样。

    转念一想,方进也是释然,原来谢主簿也是人,而且还是个弱冠少年罢了。何况坊间都传说谢主簿事母甚孝,今日看来,这传言也是不虚。

    他被谢宏抓住肩膀,弯不得身,只好略微欠着身子,道:“大人,那位顾神医出身于本地的顾家,本就是北庄人。后来在外面学成了本事,名声渐起之后,这才去了宣府,不过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顾大夫,现在应该称呼为顾大人了。顾大人被太医院征召的事情北庄县也有人知道,只不过没有传到民间罢了,在衙门里倒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大人若是要寻他,眼前就有一个机会,卑职听说,顾大人不日即将返乡省亲。”

    谢宏也发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松开手,歉然道:“谢某关心母亲的病,一时失态,让方先生见笑了。方先生,顾神医归乡的确切日期是那一日?”

    方进笑笑表示不在意,道:“大人一片纯孝,卑职是深感敬佩的。顾御医归乡省亲,顾家有投书给县尊大人,想来消息是不会错的。只是这确切时日,卑职却是不知道的,不过以卑职所见,应该就在近期,大人安心等候便是。”

    谢宏长吁一口气,母亲的病一直重重压在他心头,听到这个顾御医的消息,他总算看到希望了。

第29章 门难进

    感谢三十二般变化大大的打赏,本书的第一个打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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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谢宏正在衙署中批阅文书,忽听外面锣鼓喧天,人声鼎沸的。谢宏大奇,北庄县是个小县,人口少,热闹更少,百姓们没事围观一下吵架什么的,都已经是很大的乐趣了,今天这敲锣打鼓的是怎么个名堂?

    他起了好奇心,也想着出去看看。结果到了衙门口才发现,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好奇,衙役、书吏甚至连那个陆老头都跑出来了。

    胥吏们都是一脸好奇,陆老头的神色却比较奇怪,谢宏记得自己被任命为主簿的时候,也在他脸上看见过这种神色,嗯,就是艳羡的神色。谢宏更好奇了,这老头羡慕啥呢?难道外面是娶新媳妇的?老光棍眼馋了?

    见他来了,胥吏们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只有陆师爷不动声色,把头偏向一旁。谢宏微笑着和胥吏们点头示意,然后向门外看去。

    只见外面一队人鱼贯而行,正好经过衙门口。当先是几个壮汉,拿着铜锣开道,后面的人服装煞是齐整,多数人都是青衣小帽的家丁装束,不过那衣服都是簇新的,穿着新衣人也显得很是精神。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队伍正中的一抬四人抬的轿子了,看到这轿子,谢宏倒是知道陆老头在眼红什么了。

    这段日子,谢宏在衙门里翻看文书,也恶补了一些明朝的常识。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官轿跟后世官员的座车一样,也都是有乘坐的制度的。而且不同于后世的潜规则,这时是有明文规定的。

    普通百姓人家,哪怕是富户,也只能坐二人抬的轿子,如果做了四人抬的轿子就是逾制,那可是大罪。谢宏心里奇怪,难道是宣府的官员出巡吗?不然怎么能摆出这么大的阵势?

    正疑惑间,谢宏听到身旁胥吏们正在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位顾大人吧?真是威风啊,不亏是咱们北庄县第一等的人物。你看这轿子,你看着仪仗,啧啧,在万岁爷面前走动的人,这气度就是不一样啊。”

    “可不是么,真了不得呢,听说这位大人医术如神,咱们是不是也去请他老人家给诊个脉?”

    “哈,就你,别做梦了,那位可是御医,就咱们这样的小吏,别说见到顾大人了,恐怕想进顾家的门都困难。”

    顾大人,御医?听到这两个关键词,谢宏恍然,是啊,能在这小县城摆出这么大的排场,不是那个京城御医还有哪个?嗯,今天人家刚回来,明天再去拜访好了。他心下盘算着,以至于胥吏们说的其他话,他一句都没听进去。

    得到了这个好消息,谢宏心情大好,一天都是笑眯眯的,胥吏们又是一番胡乱猜测,只是没人敢当面问他。

    不知不觉的,谢宏已经成了身边人的主心骨。这些日子他一直都是愁眉不展,连带着家里人也都不怎么开心,今天他突然阴转晴,最高兴的莫过于晴儿了。小姑娘没那么多心机,见自己哥哥高兴,就好奇的问了出来。

    “宏哥哥,今天有什么好事吗?白日里,外面很热闹呢。”

    “嗯,有好事,不过要先保密,明天再告诉晴儿。”谢宏很高兴,不过他想着给晴儿、娘一个惊喜,打算等明天请了顾御医过来的时候再让两人知道。

    晴儿不太乐意的嘟起了小嘴,宏哥哥以前可是从来都不瞒着自己的。只是小姑娘还是小孩子心性,不等谢宏来哄,自己就把这点不开心丢到了一边,歪着头问道:“宏哥哥,真的吗?”

    看着小丫头天真模样,谢宏笑了笑,拨弄了一下她的双丫髻,道:“嗯,肯定是好事,晴儿等着好了,明天哥哥就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

    “谢兄弟,咱们这就出发吧?”谢宏刚一出门,马文涛就迎了上来。

    抬头看看,天色有些阴沉,谢宏点点头,走了几步,又问道:“马大哥,昨天托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

    虽然那位顾大人昨天刚到,不好上门拜访,谢宏却也没闲着。他嘱咐马文涛去打探一下对方的喜好,谋定后动才是正理,如果能投其所好,请动这位御医把握也就多了几分。

    “这个倒是没打听出,不过昨天这位大人回来不久,顾府门外倒是贴出了一张告示。”

    “告示?上门说些什么?”又是告示,谢宏大为惊奇,这位顾御医的谱可真大啊,这东西可不是一般人能随便贴着玩的。

    说起这事,马文涛自己也觉好笑,道:“这告示倒是跟之前谢兄弟你献宝那次有些相似,不过顾家收购的不是有趣的东西,而是礼佛的宝物。”

    “礼佛?这位顾大人难道是信佛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告示上也没说明原因,倒是我打探消息的那个小厮说自己是内府的,知道其中原因。不过那家伙狮子大开口,一个消息居然跟我要二十两银子,真是想钱想疯了。”马文涛摇着头,对那个死要钱的小厮极其不屑。

    他不在意,谢宏却上了心,来自后世的他很清楚,情报这种东西可是非常重要的,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消息,也许就能办成大事。

    顾府在城南,县中的富户也多半居住在这里。对此,谢宏也有所猜测:大概是为了方便逃跑吧,毕竟北庄地处边陲,而鞑子来的方向都是自北而来。

    谢宏原来是打算让马文涛帮忙带路的,结果到了才知道,根本不需要带路。他今天出门已经算早的了,但是比他早的人却是极多,顾府那扇朱漆大门前,聚集了一大群人。

    门口的人很多,让谢宏也是咋舌,这黑压压一片,足有上百人啊,御医的名人效应可真是不小。人太多,谢宏一时也挤不进去,只好在外围先观望着。

    只见这些人有抬着礼物的,也有挥舞着银子的,当然,更多的人都在向门口的两个家丁作揖求告。

    “这位大哥,给通报一声吧,这银子是辛苦钱。”

    “不行。我家老爷车马劳顿,正在休息,哪个敢去搅扰?你这银子老子有命拿,可没命花。”那家丁黑挺黑,再沉着个脸,显得更黑。他黑着个脸摇头,丝毫不为那银子所动。

    这家丁还真是敬业,谢宏摇摇头,站得虽远,但是他眼力极好,分明看到那人递过去的是一锭银子,怕不足有十两。

    “咱们不打扰顾老爷,这礼物请大哥代为收下如何?”

    “不收。我家老爷吩咐过了,若是真有心意,看见那里的告示没有?拿礼佛的东西来,老爷自会见你。这些普通的货色就不要拿出来了,顾家是什么人家,会缺你这点银钱吗。”送礼的也是碰了一鼻子灰。

    “这位大哥,家父病重,想求顾大人救命,您就可怜可怜我一片孝心吧。”

    “不管。天下病重的人多了,难道都要我家老爷去可怜?快走快走,别在这里搅扰。”

    无论用什么办法,那两个家丁却是全然不为所动,两扇朱漆大门也是一样,关得紧紧的。

    唉,门难进啊!谢宏心里感叹一声,这御医可比后世的专家门诊还要厉害。

第30章 脸难看

    看到这样的架势,谢宏也不急着上前,出于职业习惯,他的耐心甚好。等了一会儿,门口的人群果然开始散去了,那些送礼送钱的,知道这些办法无效,都琢磨着怎么去弄顾家想要的佛宝了。

    求告的人当中也不都是重病的,谢宏心里明镜一般,笑话,北庄县一共千余人口,如果有几十户都有重病号,那就是瘟疫了。

    大多数人不过是冲着御医的名声来的,就算不能给治病,能跟万岁爷面前行走的人见上一面,大伙儿也觉得能沾上光,很是荣耀。

    等到人群散去了大半,谢宏这才上前,那两个家丁早就注意到他了,没等谢宏说话,那个黑脸的猛的提高了声音,笑道:“这不是谢主簿吗。怎么,文曲星下凡的谢主簿,也要求见我家老爷?”

    谢宏一听就觉得不对,不知为何,这家丁语气里满是讥嘲的味道,尤其是说到‘文曲星下凡’和‘求’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语气更是加重了几分。

    不过他是来求医的,也不想跟这等小人物计较,沉声道:“家母病重,请二位行个方便,为谢某通报一声。”

    答话的还是那个黑脸的,他语含讥诮,道:“谢主簿,你来了也有一会儿了,刚才咱说的你也听到了。不是小的们不给你通报,而是我家老爷正在休息,吩咐说,闲杂人等一律不予通报。若是谢大人再拿出一件祖传宝物,那倒是可以商量一下,哈哈……”

    两个家丁相视大笑,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得意。什么星君下凡,若不是我家老爷不在,这小儿那里掀得起这么大风浪。他们跟谢宏倒是没仇,只是前些日子,谢宏风光无限,这些顾家的狗腿子没了以前的风光,单纯的嫉妒罢了。

    谢宏还能忍住,马文涛却怒了,他一指两人,怒喝道:“你们两个奴才好生无礼,谢兄弟乃是本县主簿,朝廷九品官员,你家老爷也不过是个八品官,只差两级而已,怎么就见不得?”

    “哈,只差两级?”那家丁打个哈哈,然后把脸一沉,冷声道:“我家老爷可是在万岁爷面前行走的,还是京官,哪是你一个九品主簿能比的?这两级可是天差地别的。谢主簿,你要么拿宝物来,要么……哼哼,小的们还真就无礼了。”

    谢宏一把拉住还要再争的马文涛,沉声道:“马大哥,我们走。”

    转过了街角,还能听见那两个家丁嚣张的笑声。谢宏也很恼怒,不过他心里清楚,他是来求医的,跟这些小人物翻脸然后得罪对方,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情。至于怎么见到那个顾御医,只好另想办法了。

    一路无语,谢宏本来的打算是直接请了顾御医回家,可现在……谢宏叹了一口气,只好先去衙门了。或者再做个与佛有关的工艺品给顾家?只是这口气很难咽下去啊,他心里很是纠结。

    “大人,你可算来了,卑职找了您好久了。”

    刚到了衙门前,门口就跑过来一个人,谢宏抬眼一看,原来是方进。只见这老实人满头大汗,一脸焦急。

    “出什么事了?”谢宏问道。

    “大人,县尊大人回来了,说是要去拜见顾御医呢。”

    拜见顾御医?知县可是七品,比顾御医官大啊。惊异只是一瞬间,这时谢宏也没空琢磨方进用词的问题了,他急切的问道:“县尊现在何处?”

    “还没出门,正在后堂呢,还有……”

    方进说话太慢,谢宏心急如焚,也不等他说完,也顾不得招呼马文涛,便快步往后堂去了。

    “这可是好机会啊,只要跟着王知县一起,谅那两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丁也不敢阻拦。只要那个顾大人肯救娘,做一件工艺品给他,也不费什么工夫。”

    他一路疾走,心里又在盘算,也没注意到那几个想拦着他,却又不敢的胥吏,就那么直闯着进了二堂。

    “东主,那谢主簿……”

    进了后堂,谢宏抬眼一看,多日未见的王知县一身官服,坐在正中,陆师爷那个老头躬着腰,正在说些什么,好像还提到了自己?

    他突然闯进来,吓了陆师爷一跳,这老头抖动着山羊胡子,向后面跟着的几个胥吏怒喝道:“都是怎么做事的,不是告诉你们县尊要休息,让你们不要让无关的人来打扰吗?”

    “不过……”那几个胥吏都是一脸为难,看一眼陆老头,又看一眼谢宏,心里都在腹诽:你们大佬不对付,关我们这些小虾米什么事儿?一个师爷,一个主簿,我们敢拦哪个?

    谢宏也听出来这老头指桑骂槐了,不过这会儿却没空跟这老儿计较,他躬身向王知县行礼道:“大人,下官一时情急,失礼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王知县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缓声道:“无妨,谢主簿可是有事?”那几个胥吏见县尊没发脾气,也都松了一口气,都出去了。

    谢宏道:“家母久病难愈,下官听闻大人要去拜访顾大人,特此厚颜相请,与大人同往,以当面拜见顾大人,为家母求医。”

    “嗯……谢主簿孝心可嘉,本官若是不答应,就太过不尽人情了……”王知县沉吟了一会儿,这才说道。

    “多谢大人。”听他应允,谢宏心下大喜,急忙拜谢,正在这时,陆老头却突然面色惶急的说道:

    “东家,这……”

    王知县一摆手,不让他继续再说,又对谢宏说道:“不过,丑话也说在前面,这位顾大人常在宫中行走,性子想来也是有些傲气的。本官位小职卑,带谢主簿一起去拜见还能做到,但是求医之事……只能靠谢主簿自己了,谢主簿意下如何?”

    能进了门,谢宏已经喜出望外了,倒也不在意其他,再次拜谢道:“大人高德,下官铭感于心,多谢大人。”

    “如此就好,事不宜迟,谢主簿,你随本官一起去拜见。陆兄,去的人不宜太多,你就留在衙门里照看一下吧。”

    听了这话,谢宏这才明白陆老头着什么急,感情原本定下来的随员是他啊。难怪呢,这老头的目光又是这么凶狠。

    对于陆师爷的愤恨,谢宏耸耸肩,丝毫没有亏欠之情。

    这老头没病没灾的,去见哪门子医生?还不是想巴结一下对方,可是医生有什么好巴结的?若不是娘生了病,鬼才去见他呢,谢宏前世的时候最讨厌去医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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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第一弄臣介绍:
现代手工艺高手谢宏穿越到了明朝正德年间,
谢宏是幸运的,因为他这个最会玩的人碰上了最爱玩的皇帝,
谢宏是不幸的,因为陪皇帝玩的人名声不好,被称为弄臣!
大学士李东阳(痛心疾首):“奸佞啊!皇上就是被谢宏这样的弄臣给带坏了。”
大太监刘瑾(悲痛欲绝):“妖孽啊!咱家伺候了皇上十年,才混出点模样,他竟然一个月就跟皇上结拜了。”
正德皇帝(得意洋洋):“人才啊!会玩还能玩出花样才是好样的,朕喜欢!”
后世史官:“谢宏是宫廷中的弄臣,朝堂上的能臣,大明朝之所以能雄霸天下,德被四海,皆出于此人之手。”明朝第一弄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朝第一弄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