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富贵菜园 136 墙后的声音
136墙后的声音
回到前院时吴大爷已经走了。李不不在,不知道去了哪里,现场只有韩冰冰带着一帮女孩子在那里嘻嘻哈哈地烤肉,沈梦溪的书僮竹风和秦观澜的书僮白术打着下手,杨春儿却拿着根树枝在那里指指点点,惹得韩冰冰不断翻白眼。慕九顺便捡了两个玉米过去,拿竹签串着架要炉架上烤起来。
“沈兄,我去洗洗手。”秦观澜在旁边拍着沈梦溪的肩膀说。沈梦溪笑道:“眼看就好了,何不吃些再去?”两人笑闹了两句,秦观澜便慢悠悠踱向了后院。
“夫人,这个好了,你先尝尝。”
红袖端着个装了些烤羊肉的盘子递给萧云舒,萧云舒却分了一半给旁边的慕九,慕九手里转动着玉米棒子在出神,听到韩冰冰喊了句才回神过来。
“慕九,我去接段小邪,你给我留些好吃的!”
韩冰冰交代了一句,放下碗蹦蹦跳跳去了主院。慕九答应着咬了口肉,顺手装了些烤好的牛肉猪肉进去,又接过沈梦溪递来的烤鹌鹑蛋小心装在木盒里,给她温着。没片刻的工夫。段小邪兴高采烈地跑了出来,沈梦溪抓着他划起了拳,段小邪说人不够喝了没意思,那边秋恨水见状,也拿着酒杯走了过来,于是围着炉子气氛再次变得热烈,在沈梦溪号召之下,连萧云舒和杨春儿也加入了行列。
杨春儿席地坐在沈梦溪旁边,吃东西的当口还不忘替他斟酒,倒是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温存。慕九吃了几口,斜眼望着她轻嗤起来。“只顾着笑做什么,还不多吃些?等会可凉了。”沈梦溪偏头过来,摇头将竹风烤好又切成小片小片的一块麂子肉递到她跟前。慕九也不客气,拿牙签一戳就塞进了嘴里。不料杨春儿哼了一声把递上来的杯子拍在桌上,沉下脸走到旁边去了。
慕九张大嘴巴连口里的肉也忘了嚼,“谁招她了?真是莫明其妙!”
平日里怜香惜玉出了名的沈大公子这时便表现出了他无处不在的风度,手上扇子一指,竹风便低头将另一盘烤好的薰鱼端了过去。灯光下杨春儿往这边瞅了一眼,娇嗲地嘟了嘟嘴,扬起辫梢又开心起来。
“天底下哪个女人要是敢说你半点不好,那一定是她没长眼!”慕九望着远处这一幕,咂着油汪汪的嘴摇头叹息起来。“话说段小邪那个花心萝卜从前比起你对女人还细心体贴,但最近倒是变了好多了。”
沈梦溪十分随意地一笑,从袖子里拿了块帕子递给她,“你呢?你也觉得我很好?”慕九瞬即呆了呆,咳嗽了两下坐下:“这是哪的话,你是我哥们儿。我当然觉得你好……”沈梦溪装作很难过的样子摇了摇头,将帕子放到她手上,轻笑说:“真是让人失望!还以为你会跟小段和秦兄他们一样,把我当个知己。”
慕九顿了顿,嘿嘿干笑了两声作罢。
“李不去哪了?我去瞅瞅。”啃完碗里的肉,正好段小邪端了杯子过来,她拍拍屁股站起身,离席让了位。
厨院后面的竹林里,李不正抱着胳膊微笑望着前方。
“你怎么找来的?”
“我这么聪明,要找个人当然不会很难。”黑暗里响起另一道得意的声音,是秦观澜。李不摸摸鼻子,伸出左手来:“好吧,既然来了,那么,把寒冰散的解药给我。”
“寒冰散?”秦观澜讶异起来,“你要那个做什么?之前我给你的百草仙丹呢?寒冰散并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仙丹可以治。”
“要是仙丹还有的话,我又何必问你?”李不叹了口气,“慕九在开封遇到了意外,她的朋友一家中了这个毒,我答应她三天内帮他们解了。”他把慕九告诉他的情形一转述。秦观澜也沉默起来,片刻后才低沉地说:“难怪当时第一眼看见她时她那么焦急,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来,你们这回当真是遇到了**烦。接到你问紫珠丹细况的信时,我当时便感到惊讶,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宫九居然会特地来信查问这个事?所以就干脆亲自找来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开封?”
“因为我在济南遇见了万里青。”他凑到他面前,神秘地说:“他告诉我的!”
“万里青?”李不眼神一闪,艴然笑道:“原来是他?早知道当初我就不亲自露面了。”
秦观澜淡笑不语。停了一下,李不又正色说:“不过也幸亏你来了,山庄连连出事,昨天夜里我把两次遭到银针袭击的事情放在一起想了想,又把当天小段收集下来的银针拿出来做了比较,事实证明这批暗器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个人显然是相当了解我们山庄内情的,不然他不会那么及时出现在我救阿潇的那一刻,也不会那么巧知道慕九会去找胡青峰。”
“那你有目标了吗?”秦观澜沉吟问。
李不黯然摇头,“确切的,并没有。本来我怀疑杨春儿,但是,前天傍晚她一直都在跟厨院里跟冰冰斗嘴,不可能分身去往开封。何况她的武功还没有高到那个地步,当时在给阿潇疗伤时,我虽然不能分心,但是以她那样的轻功若有人在五丈以内鬼崇行走,我还是能觉察得到的。”
“那会是谁呢?”秦观澜摇着扇子沉吟起来,“你们这庄子里这么多人,要想隐藏起来容易得很。那位萧夫人看起来应该是武功最深不可测的一位,可惜的是全身经脉被锁住,自然不可能是她。柳生一派的秋恨水武功也不错,但是她当时也在场。并没有消失过。所有的人里当时不在的只有杨春儿,但如果连她也不是,又会是谁呢?”
“只能说是隐藏在我们周围,但还未被我们发现的人。”李不摇头。
秦观澜收起扇子拍了拍手心,点点头算是认同。片刻后忽然回头说:“对了,等下你去唤醒阿潇的时候,把这两颗丹药给他服下,吃了这个之后,半月之内他就可以下床。”他从袖口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小瓷瓶里倒了一颗丹药出来,“剩下这颗绿色的你拿去求救人,拿温水化开成一大碗,让他们一齐服下便可。”
李不接过,扬了扬眉将药收起,“时辰也差不多了,等阿潇醒来,还得问问他当时出手伤他的人是谁?或者能问出些什么也未定。”抬头看向他时,又扬唇道:“我看,你这个纨绔公子的角色演得不错,继续保持吧。”
秦观澜扬着扇子瞪他。
“对了,魔岛那位圣女,好像中毒不浅啊,你们怎么都没有发现?今儿我观察了她几眼。看样子是中了天鹰堡的剧毒‘一抹红’,只消再过上两三个月,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冰冰?”李不皱眉,“她的毒不是已经解了吗?上回服了紫珠丹的花蕾之后,她的脉象就一切正常了!”
“紫珠丹?”
“对……”李不蹙眉点头。
根据段小邪的指引,李不应该是往厨院这边来了。慕九顺着廊檐进了院门,里面寂静一片,还好有灯光,可以看得见一切情形。
“去哪儿了?李不!李不?”
喊了几声也不见有动静,进了厨院一看,后门开着。但是屋里没人。“难不成在竹林里?……这么黑跑那里去干嘛!”她嘟囔着,双手在嘴边围了个喇叭喊道:“李不!快出来!你在哪儿呢?”然而竹林里仍然只听得见竹叶悉梭,而并没有人回应。
看来是不在了!
她撇了撇嘴,打了盆水来洗手。听前院那么响亮的欢呼声,今夜只怕闹到黎明也未必收得了场,还是先回屋加件衣裳去。
提着灯笼出来,为了图个耳根清静,特意绕了小侧门进主院。主院里因为只有韩冰冰守在阿潇房里,所以这侧巷里并没点灯,晚风顺着弄堂口肆意吹来,将灯笼也摇得七荤八素。慕九拢了拢衣襟,努力将灯笼拎直,岂料这一弄反而让风吹进了上面的口子,“噗”一声灯就灭了!
“真倒霉!”
她暗骂了一声,准备摸黑走过去算了。就在这时,贴紧墙根的她忽然听到矮墙后传来了低低的说话声:“……云(抑或是余?韵?允?玉?)哥哥,你,你真的生我的气了吗?”听起来是个女孩儿,声音低沉而惶恐。
矮墙之后便是山坳,这么晚会有谁在这里呢?慕九好奇心上来,便止了步,把耳朵紧贴在墙壁上。这时又有一道叹息声响起,虽然不是十分真切,但是隐约听得出嗓音清朗。叹完气之后他说:“你总是这样不乖,我怎能不生气?”“我怎么不乖了?”女孩儿带着哭腔说,“我所做的,可都是为了你……”
都是为了你?听起来多么哀婉。慕九更是满腹疑惑,这么晚究竟是谁呢?正思忖着,只听那男的又温柔地安慰说:“好了,只要你不再胡闹,我不生气了便是。”“……当真?”“自然当真。”那男的保证说,“以后你要……”
“宫管家!宫管家?!”
慕九正听得兴起,院子里忽然传来红袖的声音,吓得她立即把耳朵移开。而墙头后也立即没有了动静,除了竹叶悉梭,此外便是她自己的呼吸声。(未完待续,)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37 美少年归来
137美少年归来
“宫管家!”
红袖还在院子里呼喊。慕九走出暗影。一直溜着墙根走到了自己房门跟前,才开口应道:“我在这里,什么事?”红袖恍然转身:“宫管家,木碳在哪里?外面拿出去的快要没了。”慕九指了指柴房:“就在角落里搁着,你自己去拿吧,我还有点事儿,回头再出去。”
打发走了红袖,她立即去了阿潇门前,只听里面静悄悄,只有偶尔传来的细微响动,和韩冰冰对着昏迷中的阿潇作着试探性的问话。
“冰冰!”进了门她把房门反掩上,“刚才有没有发现谁来过这边?一男一女?”韩冰冰正坐在床头给阿潇掖被子,听见这话茫然地摇头:“没发现啊,怎么了?”慕九狐疑蹙眉,低头想了想,转身出了门。
刚才还热闹得不得了的烧烤现场现在已只有寥寥三两个人,杨春儿在串羊肉,绿衣和芙蓉在烤茄子。慕九迅速扫了一眼四周,问绿衣:“他们人都去哪儿了?”绿衣直起腰说:“因为木碳不够了,所以有的回房加衣,有的去了拿酒。都不在了。宫管家,你找人么?”
“啊,没有。”
慕九赶紧摇了摇头。低头思忖了一下,又问:“那李不呢?一直没有回来过?”“没有,刚才段小邪还找他来着。”绿衣和缓地说。杨春儿在旁边懒洋洋接口:“这么大个人,难道会丢吗?宫管家,我看你也太紧张了吧?”说完捂着嘴嘻嘻的笑,不知其意的芙蓉见她取笑,也跟着弯了唇。
这会儿正好离开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红袖跟白术拎着一大袋木碳当先走来,而后是萧云舒和秋恨水等人。慕九懒得理会杨春儿的揶揄,端起给韩冰冰留的食盒,掉头又回了内院。本来还想猜猜看刚才墙头后那两人会是谁来着,竟然放着好好的烤肉不吃跑去幽会,但是既然都是结着伴儿的,那就算了。
回到内院韩冰冰正好端了盆水出来倒,慕九接过空盆,把食盒递给她:“快吃,还温着呢。”两人顺势坐在廊下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还没聊上几句,只听院子侧门口传来几声响动,定睛一看,李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门口。
“你们怎么坐在这儿?”他好奇地指着二人。慕九腾地站起:“还好说呢,这一晚上你去哪儿了?”李不摊手说:“前面烟薰得慌,就去后园里转了转。怎么了?”慕九瞪了他两眼,正要数落几句来着,却又有一个人影冲进了院来。“是你?”她指着那人惊呼。
“啊。是我,有什么不对吗?”秦观澜摇着折扇站在那里,微笑之下一身锦袍十分华丽。
慕九转了转眼珠儿,几步冲到他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难不成——难不成刚刚那人是你?”
秦观澜一头雾水:“哪个人?”
“就是厨院后面——”慕九指着矮墙的方向冲口而出,李不慌忙在旁咳嗽,拉住她说:“什么厨院,厨院后边那么黑,谁会去那里?咱们该去给阿潇解穴了,快快去端壶温水来吧。”
“哎你——”
……给阿潇解穴比起当初抢救他时来得要简单而顺利得多,虽然气氛同样是紧张的。李不让冰冰扶直他的身子,而后在他身上各大穴上啪啪点了几下,随着最后一个手势的终止,他噗地张口吐出一口黑血来。慕九顿时吓得哇了一声,闻讯赶过来的萧云舒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放松。
“这是久积于胸中的污血,吐出来就无妨了。”李不吐了口气,弯腰又将他放平在床上。就在大家凝神静气的工夫,阿潇徐徐睁开双眼,将目光投向了最近的李不和冰冰。
“醒了!”冰冰惊喜地跳起来。慕九慌忙走近,萧云舒也难抑激动地随后跟上。“娘?”睁开眼后发出的第一个字。阿潇就惊诧地送给了萧云舒。“飞儿!”萧云舒潸然泪下,紧抓他的手掌。阿潇极力撑起身子,眼角也湿润起来:“你怎么来了?”“傻孩子,你一声不吭跑出来,娘能放心么!”
“太好了!”慕九眼角发酸,拍掌笑道:“醒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阿潇把脸转过来,目光在她脸上留连不去:“慕九……”慕九擦了擦眼睛,大声说:“你们先聊着,我还没吃饱,好饿!等我吃饱了再来看你!”说完大步跑出了门去,竟是真的连头也没回。
……
阿潇终于在康复之中,这消息让笼罩在山庄顶上半月之久的阴霾迅速消去,四个人都感到十分振奋,尤其是慕九,简直走路都生风,连夜让段小邪杀了只母鸡炖了汤给他喝,又抽疯似地拖着李不一起在门外守了一整夜。但是无论阿潇怎么叫她她都不肯进屋去,光是隔着窗户跟他说话,说是这样才不会影响他休息。大家知道她是怕见了面又忍不住哭鼻子,徒惹阿潇心绪言不宁,只好任由李不陪着她在冷风里呆着。
天亮后在厨房里准备早饭的工夫,吴大爷果然领了两个乡民过来,正是张顺和王发。慕九赶忙把手上的活交代给了红袖姐妹,领着他们进了后园。
“工钱我是半分也不会少了你们的,但是当着吴大爷的面,丑话还是先说句在前头,以后我这园子里的活儿就得劳烦两位大哥尽心照管着了!其实也没多少事儿,平常浇浇水施施肥除除菜虫什么的,两位都是干了一辈子农活的人。这些都不用我说。种菜忙的时候我自会临时再请人来帮忙,平时我也会过来瞧瞧,有什么问题你可以直接上前院找我。”
张顺王发都是老实人,刚进来的时候看见这满宅子的仙人似的男女,早已经唏嘘不已,这会儿见了面前这几个硕大的棚子更是稀奇,又见这位当家主管竟然只是个个头小小的小姑娘,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因而更是惶恐地弯了腰:“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尽心尽力干好活的。”
慕九满意地点头,领着他们到了菜棚里,把基本情况都给他们介绍了一遍。“农具什么的都放在那边的小屋里,你们用的时候去拿就是。另外这棵花树千万不要碰,”她走到院角水井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地说:“这上面有剧毒,小心碰了会全身溃烂而死,我们平时连靠都不敢靠近呢。”
张顺王发一听,立即惊恐地后退两步:“既然那边梨子树下还有口井,那我们就走远点,去那边打水好了!”说着一人拎着个大水桶,飞也似地奔向了远处。
慕九得意地笑了笑,亲热地挽起了正在查看菜棚情况的吴大爷:“前儿去城里买了好茶,进屋泡给您喝去!……”
醒来后的阿潇体力尚虚。说话没有问题,但就是顶多只能半躺着,更是下不了床。萧云舒本说要亲自照料,但是李不想了想之后表示反对,因为这样一来势必会让人怀疑她与阿潇之间的关系,为了保险起见,于是连芙蓉紫薇二人都没让进来,仍然只是冰冰在负责端送水什么的。
“冰冰,慕九去哪儿了?”
喝完药的阿潇靠在枕头上,眼望着门外问道。韩冰冰把碗接过,端了杯水给他说:“去菜园里了。托吴大爷请来的长工今天开始上工。”“哦……”阿潇收回目光,失望地望着地板。韩冰冰见状便说:“回头等她有空了,我就叫她去。”
阿潇点点头,尽量把身子坐起些。当看见利索地收拾起杯盏的她时他又抿起嘴来,“冰冰,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冰冰浅浅一笑,“慕九说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能说谢。要是真要说谢的话,你冒险给我夺回了玄凤令,我又该怎么报答你?所以就把这当做是我应该做的吧。”
阿潇怔怔地看了她半晌,忽然叹息说:“你比刚来时变了好多。”
“唔。”她缓缓点头,“刚来的时候我娇气又任性,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那时好不懂事。也许回到魔岛后我还会是那个前呼后拥的大小姐,但是我再也不会那么自以为是了。慕九说的没错,要想扬名立万,要想闯出名头,首先必须保证自己能在这险恶江湖里生存下来,不能在遇上敌人的时候,先让环境把自己给打败了。”
“慕九,说的话总是对的。”阿潇扬唇浅笑,苍白的脸上因羞涩而更显得绝美。
冰冰默然望了他片刻,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担忧之色,“阿潇,现在你还在喜欢慕九吗?她跟李不两人,可是一天比一天感情深厚了。这样下去,你可怎么办?”
阿潇顿住,脸上笑容徐徐凝滞。片刻,他望着身上被褥低低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我知道李不喜欢她,她也喜欢李不,那么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了。我在旁边悄悄地喜欢她,因为心里装着她这么一个人,所以做什么都不会觉得寂寞。”
韩冰冰捧着茶壶,半天也未能言语。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细致的脸庞上,看起来美得有些不真实。良久,她叹了口气说:“要是世上有两个慕九就好了,这样就谁也不会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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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知道欠了一更,不过等过完这个月好不好?下个月初,一定加更,呜呜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38 “情敌”间的对话
138“情敌”间的对话
两个人就这么在屋里说着话,一时间倒也觉得温暖亲切,近日来碰到的变故也好像瞬间远去,往日那股熟悉和轻松扑面而来。得知了阿潇真正身份的韩冰冰并没有觉得特别难以接受,当天自萧云舒向李不他们说出了实情后,夜里段小邪也将之告诉了她。愕然完了将前后之事联系起来,只觉得不可思议而已。
“家里忽然多了这么多人,热闹是热闹,但气氛终究不像从前那样宁静了。”韩冰冰忽然感慨说,“真希望紫珠丹快点结果出来,让楼主服下疗伤,好好去应战,然后也绝了那些坏人的念想。”
阿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啊,我也希望这一天早点到来。我查到的紫珠丹结果的日子是十月三十,这一天正是‘大雪’节气,紫珠丹将于子时正花爆果出。今日初一,也就是还有整整一个月。”
“是啊,一晃就十月初一了……”韩冰冰托腮叹气,双眼忽而落寞地垂下。手指甲轻抠着桌子的时候,猛地又直起身来:“哦,难道,当初你暗地里写在小木片上‘十月采阳’就是这个意思?”
“正是。”阿潇腼腆地把头低下。“我根据我娘房里的册子所述,寻找紫珠丹至此,意外地被慕九救回山庄,这就是天意。而后果然找到了跟画上一模一样的花树,我怎么能随便泄露行踪?所以根本不敢表现出半点来,就连楼义他们,我也只让他们在开封等候。”
“怪不得了……”韩冰冰嘟起嘴,“我说呢,我在屋顶上毒发的时候,你哪里来的解药给我吃?原来你早就知道紫珠丹的下落了!”
阿潇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你们俩说什么呢?”
房门口段小邪故意板起脸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碗热腾腾的参汤。李不则笑微微地抱臂站在旁边,看起来十分悠闲。“你们怎么来了?”韩冰冰迎上去,准备接段小邪手里的碗,却被他举起躲开:“别过来,小心烫!烫!”然后快步过去把碗放在桌上,呵了两口手指头,才又望着跟过来的韩冰冰,清了清嗓子说:“我今天心情好,特意跟秋恨水姐妹一起学做了好多点心,你要是想钦佩一下我的聪明和手艺,就赶紧去厨房,迟了可就没有了。”
韩冰冰双眼一亮,可是听到后来又垂下了肩膀:“那算了,没有就没有了。”
“你——”段小邪被噎住,呆了半晌忽然拖起她的手把她往房门外推:“这可是我做的,你不吃也得吃!……”
阿潇望着门口两人摇头,“没见过这样死要面子的人,明明是特地做给人家过生日的,还说得这么霸道。”
“是啊,”抱着胸的李不也望着两人背影微笑,“不但霸道,简直就是蛮不讲理。”
阿潇收回目光,深深望了他一眼,抿嘴说:“李不,谢谢你救了我。”
李不仍然微笑,伸手轻拍在他肩膀上,“既然冰冰都说了咱们是一家人,我又怎么能受你这个谢字?”
“你,你刚刚都听见了?”阿潇抬起头,目光怔怔。李不笑而不语。呆怔了半晌之后,阿潇才咬着唇,撇开头说:“可是,我还是要说,就算你救了我,就算你不要我谢你,我也还是不会远离慕九的!不管你们成不成亲,也不管她有多喜欢你,反正我会一直一直喜欢她!”声音喊得那样大,听起来更像是让他自己听了不会动摇似的。
“我知道。”李不点头,“可是尽管这样,我也不会介意。因为我相信慕九,更相信你。无论如何,我不能剥夺你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对不对?如果我连我的兄弟都不能信任,如果我连一个跟我喜欢着同样一个人的人都不能容忍,我岂非愧为一个男人?”
温和而坚定的话语一字字响彻在整个房间,虽不如霹雳般使人震撼,但却像阳光一样渗透得人遍体温暖。
阿潇绷紧的脸开始有些松驰,在静默了片刻之后,神色已然不那么固执。但是他仍自倔强地说:“反正,你只要别忘了,慕九不是非得喜欢你不可就好,没有了你,她身边还是有很多很好的男孩子对她好的!”
“是的,”李不笑着点头,“谢谢你给我紧迫感。”
“女人真是麻烦……”
虚掩的房门忽然被推开,段小邪摸着鼻子嘟囔走进。看着房里齐齐盯着他没动的两人,他愣愣地道:“看着我干嘛?打伤你的凶手究竟是谁,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武功?”
阿潇疑惑地说:“凶手?”
“是啊,我们进来就是来问你凶手的呀!怎么你还没问?”他瞪着李不,那模样看上去把他也归为“麻烦”族群里了。李不施施然直起身,端起旁边已经变温的参汤,递给阿潇,“受伤回来那天,你说你是中了漠北神君的摧心绝情掌,漠北神君已经死去多年,最近这个会他功夫的人却是频频出现,他既然近身伤了你,那么你可有看见他长什么模样?能不能把当时情况说说?”
阿潇捧了碗在手里,皱起眉头来回想起来。“慕九一直以为玄凤令是被青衣楼所夺去,但事实上我知道拆了客栈,并夺走玄凤令的人绝非我的人。所以我把目标放在那伙假青衣楼人身上,而当到达开封的当天,楼义恰好也打听到了那伙人的行踪,发现他们在开封城内似乎有好几处落脚的地方,但是确切位置却找不出来。那天楼义一大早留了信告诉我,玄凤令就在‘黑鹰’手里。
“我按照纸上的地址找过去,果然在护城河畔发现了黑鹰,在跟两个人吩咐几句话之后,他也发现了我,然后脚步不停地往城外飞奔而去。我紧跟着他出了城,也不知走了多远,总之直到进了一片茂密树林才停下来。他承认玄凤令就在他手上,但是要我拿紫珠丹来换。结果我们就打了起来,论武功他当然不是我的对手,三十几招他就落了下风,但是当我正要下杀手时,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又闪出个人来,硬生生接下了我那一掌。我自知此人功夫莫测,于是注意力全放在夺取黑鹰手中的令牌之上,猝不及防胸膛又中了他一掌,正当我以为必死无疑之时,树林外边突然传来一道急促地呼唤声,我当时听得清楚,是:‘云公子,青衣楼主出总坛了!’那人便立即收手,顿了半刻便抛下我消失在了原地。”
“云公子?”李不跟段小邪对视一眼,齐齐皱起眉来。
“对。”阿潇喘了口气,平息后说道:“楼义告诉我,黑鹰所在的这个组织暗地名为‘血衣楼’,用的全部是青衣楼的行头,但目的却是血洗青衣楼。而黑鹰的上司则就是这个‘云公子’,名字叫‘墨云’。”
李不凝眉半刻,问道:“那你可曾见到此人真面目?”
阿潇摇头:“当时虽然是白天,但却是在茂密的丛林里,而且他当时黑巾覆面,连双眼也被一层黑纱遮住,全身上下看不到半点真容。我猜只是在他趋近我身旁时,我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花香。”
“花香!”段小邪惊呼起来:“那会不会是个女人?”
“不会是女人。”阿潇沉吟说,“虽然他身形也偏纤瘦,但是是男是女还是很容易看出来的。”
段小邪把目光投向李不,李不皱眉踱了两步说:“当夜黑鹰带人来袭击山庄时,他旁边有个手下一直没有出过手,而到后来黑鹰受了伤时,他却丝毫不畏惧地与我对了几掌,那人内力十分深厚,令我印象深刻。也许那个人就是‘墨云’。”
“那这么说,墨云极有可能就是血衣楼的楼主?从他们的教义来推断,也就很有可能就是打伤萧楼主的那个神秘人?”段小邪想了想说。
李不沉吟不语。阿潇却是同意的:“我也是这么想。——对了!”他双眼突然亮起,“我还见到了谢天骄!就是那个来夺我们宅子的大胖子!”
李不跟段小邪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你在哪里遇见他?”
“他就跟在墨云身边呀!”阿潇激动地说,“虽然当时也是戴了面具的,可是他的身材和动作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尤其是他的眼睛和说话的声音,我当场就认出来他是谢天骄!而且看到我的脸时他还惊讶了一下。”
“这么说来夺宅子的谢天骄也是血衣楼的人!”段小邪脱口而出:“而他们家主人也就是‘云公子’!以地契来逼我们搬家,的确就是一桩阴谋,目的当真就是紫珠丹!”
“如此看来,半点不假。”
沉默了一会儿的李不这时也不得不叹息点头。“那么现在,这个所谓要血洗青衣楼的血衣楼,同样也是我们金银山庄的敌人了!”段小邪也是脸色凝重,“既然连青衣楼主出总坛的事情他们都能及时得知,那也就怪不得有人会选在你们生死关头下毒手,而慕九之所以出事,当然也就是他们的‘功劳’。”
话到此处,三个人俱都沉默起来。对手未明时固然忧心,知道了对手是谁之后却是更加忧心,因为当实实在在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强大时,你才会有切身的危机感。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看来就连金银山庄这方贫穷但是洋溢着欢笑的小小天地也未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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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富贵菜园 139 生日礼物
139生日礼物
半晌后,李不跟段小邪出了阿潇房间。在廊下对着叶子已凋落完毕的花丛静默,默然之余两人又相对苦笑了两声。“我们当下的目的就是要尽快找到这个‘云公子’,擒贼先擒王,将他解决掉之后,接下来的事就迎刃而解了。可是能打败漠北神君传人的人,只怕世上也没几个了。”段小邪抱胸长舒了一口气,扬起唇角望着李不,“幸而有你在。”李不摇头,眯起眼来望着远处,“别太乐观。他们在暗处而我们在明处,终究是防不胜防。”
一阵寒风迎面而来,两人垂落的发丝在风里时而扬起时而落下,也像是心绪不宁。
“……山上林子虽然不深,但是兔子可不少,那会儿小段他们往山上一走就能拎回好几只呢!”
“兔子么,可得烤了才好吃!”
远处长廊下慕九挎着一篮子菜跟秋恨水有说有笑地走来,冬日的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显得格外明丽。段小邪轻笑出声:“这女恶魔居然也会跟人聊天!”李不顿时轻哼了一声,扬高了下巴得瑟地说:“你也不看看跟她聊天的是谁?”说完也不再管他,上前两步等着她们走近。
“看来今天有好吃的?”望着慕九手里的菜篮,他扬眉说。慕九高兴地点:“是啊!今天立冬。又是冰冰的生日,阿潇也醒了过来,这么好的日子,于是我们今天来做顿好吃的,好好乐呵乐呵!”李不点点头,弯起的唇角显然十分乐见:“要兔子的话也简单,”他手指往后一伸:“有这么大个闲人在这里,不出半个时辰就有。”
被指着了鼻子的段小邪炸起毛来:“凭什么就我是闲人?你不闲?你不闲?”李不笑而不语。旁边秋恨水望着他们冷笑了两声,上前来几步站在段小邪面前,“不抓兔子也行,那就去办正事。休息了这么多天,你也该去给我找人了!你可别忘了,我们柳生派的铁心丹,已经在你身上有一个多月了。”
“你……好好好!我说不过你们!”段小邪被逼无奈,悲愤地扭身跑出了院子。秋恨水得意地笑了笑,也快步跟了出去。
慕九直到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槛外才收回了目光,担忧地望着李不说:“那个,小段不会再去惹别的女人了吧?冰冰可是个好女孩。”李不挑了挑眉,头一低把额头贴在她额尖上,以近似撒娇的声调懒洋洋说:“我跟冰冰都是可怜人,总是要担心别人会不会被抢走。”慕九闻言白了他一眼,“瞎说什么呢!”
李不站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
“好了,别腻歪了,我得做饭去了!”慕九红着脸把他的手拍开,拎着篮子下了石阶。“对了,”走了几步她又回头。“后院里现在有了长工干活,老是从前院进进出出的也不方便,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从那边杂院里开道门让他们出入?”
“知道了,回头我去看看。”李不点头,扶着额头。
既然是冰冰大小姐的生日,席面上鸡鸭鱼肉当然是少不了的,而且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段小邪送的是什么大家不清楚,逼也没逼问出来,但是像沈梦溪和萧云舒这样的有钱人就不用说了,礼物不但贵重,而且因为韩冰冰出身“名门”,见过不少大世面,所以还很是费了番心思——沈梦溪送的是一对西洋的琉璃玉兔,透明的表层下流光溢彩,煞是迷人;萧云舒送的是一扇背面雕着江南水乡风景的镶金菱花镜。而秦观澜则是送了两块椭圆的五彩石头,也不知是什么石,拿在手里温润无比,倒是也别致,还嘱冰冰要看在他一番心意的份上,一定贴身带着,睡觉也不要取下。
就连秋恨水。也送了枝罕见的紫珍珠珠钗,拿在灯光底下一照,还隐隐地发着莹光。
“这支钗是十二颗夜光珠串成的,到夜里不用点灯也是可以将屋里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微扬起下巴望着目瞪口呆地慕九,把珠钗放到那堆璀璨的礼物当中,看着那上面静静散发出来的光华,声调凉凉的说,“你一定想不到,像我这样的‘穷人’也会随手拿出这样的宝物?想我师父那样的人,什么样的宝物没见过?柳生派其实并不穷,只是师父怕我们在外吃苦,所以自小便教导我们要自力更生而已。”
说罢她淡定地坐下,自倒了杯茶微笑浅饮起来。萧云舒叹气:“尊师真是通理晓义之人!是啊,小时候我的师父也曾教导我,做人当须自力更生。秋姑娘,”她微笑望过去,“若是有机会,倒是真想拜见一下尊师呢!”秋恨水道:“夫人仪态万方,自也是有身份之人,何必如此客气?我师父下月初应当然就会到此,介时机会多多。”
萧云舒含笑点头,以茶当酒与她举杯。
慕九在旁边咳嗽了两声,满不好意思地拿了对歪鼻子咧嘴的长耳兔布偶出来,“那个,你们礼物都全了哈!我也没什么好送的,人家说金玉配佳人,我本想也买对镯子啥的来着,可是我又买不起,只好试着做了两个玩**。虽然丑了点儿。但是是认真做的,希望你天天快乐!”她把布偶递给韩冰冰,漾起个大大的笑容来。
做布偶的布是裁缝里常见的绒布,针脚也并不十分整齐,甚至还有扎错了又退回去的针孔,但是每一针都缝得十分紧实,脸子的嘴也笑得十分温暖。男兔子的脖子上以红围巾衬着身上的黄马甲,看起来就像火焰一样;而女兔子头上也戴着朵骚包的大红蝴蝶结,真是艳丽非常。
韩冰冰盯着它们呆了半晌,才怔怔地接在手里。“慕九,”她语调有些哽咽,眼角也湿润起来,嗫嚅了一阵,只说出这么一句来:“这兔子,是世界上最最好看的兔子,我一定会收藏一辈子的!”大家都会意的微笑,慕九眼圈红红地跟着傻笑起来,“你喜欢就好,难得你不嫌弃!”说到末尾语气也有点不稳。
李不摸了摸鼻子,上前指着兔子的红围巾一本正经地说:“那个,我要说明一下,也不全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围巾和蝴蝶结的颜色是我选的。”“你还好意思说!”慕九气得反手往他手指头一拍。板着脸把他推到了一边。大家见状再次哗然大笑起来,段小邪拍手起哄:“等到慕九生日的时候,让李不把你全身都打扮得红彤彤地,直接拉入洞房好了!”
秦观澜也拍手叫好:“我看行!到时我们所有人都给他们闹洞房去……”
饭厅里每个人都高举起了酒杯,就连向来乖张的杨春儿,也是笑意盈盈。山庄里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空前的****,连外面的夜空也似乎透着那么些温暖。
入冬以来天气格外晴好,在慕九忙着她的菜园大计以及山庄内务的时候,因为阿潇渐渐康复中,不必日夜看守,段小邪又被秋恨水抓着找表姐去了。韩冰冰偶尔也会跟着去溜达几圈。但白天更多的时候则是跟在慕九身边,虽然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多活干,每天送菜去城里的活儿慕九也已经按月承包给了刘四,但琐事什么的她也会帮着安排下。
两院的女客不消多说,自然有自己打发时间的法子,杨春儿也从来是独来独往,可以不予理会。另一个院里的沈梦溪自从有了个秦观澜,日子过得更是多姿多彩,住在一处的两人不是寻了哪处奇巧地方下棋,便是结着伴儿的去镇上**楼喝花酒。虽说慕九和冰冰一向都不齿逛窑子的男人,但是像这么样两位人物去那些地方,好像也不会显得太难接受,——毕竟,根据被慕九暗中利诱盘问过的书僮白术和竹风说,两人的主子的确是只去找姑娘陪着喝斋酒的。
相比之下,李不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成天在家里这里走走那里逛逛,而且还有些神出鬼没。有时慕九明明一个人在后园看菜苗,指不定他就披着一身灰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了,还会煞有介事地吐出两句让别人怎么也听不懂的话,弄得人莫明其妙。
这天下午慕九在园子里遇见他,又提起让他开个侧门的事儿来,他耸耸肩便听话地进了靠近围墙的一条过道。
整个宅子规划得十分适当,每个地方都有专门的用处。四处察看了一番,要开侧门的话就只有将过道的两头打通,再把过道上能往内院的出口给封上了。
李不对着侧墙思量了几下,然后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影,便自地上捡了根树枝,暗运内功在过道尽头的墙壁上画了个方方正正的大门来。画好之后他站在原地挥掌往那方框处缓缓一推,相隔一丈来远的青石砖砌就的坚实墙壁就赫然被挖出个洞来,当中的石砖像是片被推倒的豆腐,哗啦啦堆积在地上。
他满意地扬了扬眉,吹去手上的几颗尘埃。
“这招‘移山填海’,果然名不虚传!”身后有赞叹的声音伴着掌声一道响起。他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见萧云舒淡然如云烟站在不远处。
“夫人武功尽失,但步履尚沉稳轻盈至此,也是不多见了。”
他笑了笑。双手随意扶在腰上,往前走了两步。目光顺势往她身后一扫,才恍然想起那里正是她现住的梨香院。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0 解药
140解药
“几十年的功底,虽然力量废去,但习惯和底子还是变不了的。”
萧云舒点点头。也看了看发黄的茅草覆盖了屋顶的四周,“可惜人也像宅屋一样,会越变越沧桑,越来越经不起风吹雨打。总有一天,也会跟着化为尘土,所有爱恨情仇,全部化为乌有。”
李不默然片刻,说道:“夫人似乎有心事?”
萧云舒徐徐笑起,“人到老了,难免就爱胡思乱想,哪里跟你们这些年轻人似的,还有想不完的心事?我只求阿潇能早日康复,还有我手下那些个弟子们能够平安渡过这一劫,此后好生守着门下产业养妻荫子,便万事大吉。”说着她垂目望地,美艳的脸庞因了这个动作而显得分外温婉亲切。
“夫人久居江南,连气质也与江南女子相近了。”李不由衷赞道。萧云舒道:“你莫非也去过南边?”李不摸着鼻子摇头:“不,我只是从前听我大哥时常说起那边的风土人情。那些年他一年当中倒有三四个月呆在苏杭,连带得我们家老七也烧得一手好淮扬菜,连宫中皇上尝了也赞口不绝。”
“是了,你们家宫七在御庭与‘天下第一厨’之称的洛何子斗艺时,做的就是淮扬菜……”萧云舒神色略为恍惚,下意识地点起了头。
李不饶有兴致的挑眉:“这件事,夫人也知道?”
萧云舒望着他缓缓扬唇,“这样的事,天底下的人都知道,我手下既然专门有搜罗江湖消息的分堂,眼下只不过比人家稍微多知道了那么一点,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李不听完了然颌首,“也是,天底下这样的事情若是连堂堂的青衣楼主都不知道,未免让人难以置信。”
“李不!李不!叫你干活你又跑哪溜达去了?”
墙外突然间传来慕九中气十足又略带气恼的声音。“在这里呢!”李不大声回应了一句,无奈地抬手搔了搔头。萧云舒瞅着墙外的方向好笑地摇起头来,李不见状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扯着嘴角望着对面门口。
“李不!我叫你开个门你就——呃?”
卷着衣袖的慕九气呼呼地小跑进来,瞅着抱胸站在廊下的李不就是一顿炮轰,可是当目光扫见他身后的空洞时,那剩下的后半截话就硬生生咬断在喉咙里。“都弄好了?不是吧!”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不敢置信地跑到门洞前左瞧瞧右看看,又摸了摸平整得跟刀子劈出来似的门边沿,这才啧啧点起了头:“真的是——不错啊哈!”
“慕九,”萧云舒含笑走过去,深深看了她两眼,缓缓说道:“天底下恐怕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子,才能让这么一个生活在云端的男人,心甘情愿地成为凡夫俗子。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育出像你这么与众不同的孩子来呢?”
“呃……”慕九摸摸头,不想继续父母的话题,于是故意扬高了声音,瞟了李不一眼,不屑地说:“他?云舒姐,你可别把他捧得没形儿了,什么云端雾端的,他又不是什么神仙!”
萧云舒淡淡一笑,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不是神仙,也跟谪仙差不多了。”
李不慌忙咳嗽,抢过话头望着慕九说:“你外边的活,都忙完了?”慕九点头,“是啊,傍晚的时候让张顺他们收几车菜,明天一早我跟刘四的菜上城里去,顺便把胡青峰手里的帐结回来。——对了,”她戳着他的胸膛:“寒冰散的解毒法子呢?你说三天内就行,现在时间可到了!”
“解药在我身上呢。”李不点点头。忽而又说:“明天你留下吧,我替你跑这一趟。”
“你?”慕九睁大眼,“这么点小事你去干嘛?我拿了钱就回来了,明天走之前我熬点排骨汤给你,你在家喝了吧。”萧云舒想了想,也说:“近来家里多事,李不你身子还未恢复,还是留在家里好些。慕九那里我来安排门下弟子一路暗中守护,决不会让她再出意外。上回倒是我疏忽了!”她自责地皱起眉,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
“有青衣楼的兄弟相护,自然是不会有事。只不过,”李不停顿了一下,而后郑重地说:“我还是得亲自去一趟不可。”
……
城里的酒家一般都开张得早,太阳才刚刚露了一丝丝小缝儿,仙客来就已经店门大开,迎接着前来喝早茶溜早弯儿的客人。
温暖的天里,胡青峰依旧坐在棉布挡着门的房间,身上棉袍裹身,捧着手炉坐在书案后,整个人冷得直抽鼻涕。进冬以来店里的生意还算不错,多数客人都是因了随时能吃到新鲜的反季蔬菜慕名而来,同时这些个客人又都是些家底殷实的商贾富户,是以赚头也偏多,两个月的功夫已经渐渐从保本的状态扭转为盈利了。
说到底这还是多亏了当时能下决心签下这批蔬菜契约,不然,这店也顶多够糊口吧?随便来点什么事,立马就得关张大吉。
他摇摇头,把手从袖口里伸出来一点,握着笔在翻开的帐簿上画着圈或勾。门帘忽然撩动,小二打帘进来:“掌柜的,金银山庄来人了。”胡青峰抽了抽鼻子,才顺利地“哦”了一声出来,抬起发紫的脸,冲门口说:“是宫姑娘么?请她进来吧。”
小二迟疑了一下退后,让出通道让来人进入。
“胡掌柜,别来无恙?”
李不站进门内,背手朝低着头的胡青峰微笑颌了颌首。
“李……李大侠!”
胡青峰听到声音不对,立马抬起头来,待认清来人,随即又惊讶地起了身。“真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进来!坐坐!”他手忙脚乱地招呼,捧着的手炉却仍是没有放下。
李不盯着他的动作,捧着茶轻呷了两口,才说道:“我今天是代替宫姑娘来收帐的,胡掌柜眼下可方便?”“方便!方便!”胡青峰笑着,“到上个月底为止,数目斤两都已经算好在此,正等着你们来呢!李大侠请过目。”
李不接过单子随便扫了一眼,又把目光望回了他,“听宫姑娘说,胡掌柜不小心遭了歹人暗算?”
胡青峰正在清点银两,闻言瞬即抬头,脸色也变得凄然。停顿了半晌之后他终于点头:“不错……想必宫姑娘已经把详情跟你说过了,我的确遭了别人恐吓,在他们威逼之下中了这寒冰散,眼下,我一双儿女以及我,都是这副欲死不能的模样!而那帮匪徒答应按时给我送解药来,但是至今仍不见踪影!”
他说到后来显得有些激动,冷成了青白色的两只手掌也握成了拳头。
李不就着窗口照进来的光线定睛盯了他的脸色半晌,叹了口气,伸手从怀里把秦观澜给的那颗绿丸药倒出来。“麻烦拿个大汤碗,再拿三个茶碗。”胡青峰不知他要做什么,但是迟疑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问地喊了小二。等碗盘拿来后,李不将丸药放进大碗里,执起旁边的水壶,倒了整整满碗的水。
瞬时,那绿色的约有半颗鸽卵大的药丸就渐渐变小,变成了整汪浓浓的绿色。李不又要来了一根竹筷,把汤水细细搅匀,慢悠悠与胡青峰说:“这是解药,你先倒一茶碗来喝,半柱香时间之内,身上的毒包解无疑。”胡青峰犹豫了一下,横了横心先倒了一茶碗出来,猛地做几口灌进了喉咙。“左右也是无药可药了,我今日便信了你罢!”略带悲愤的话音刚落,他目光就立即闪了闪,而后惊异地投向李不。
“感觉怎么样?”李不施施然呷了口茶。
“似乎——似乎有股淡淡的热气在经脉里游动……”他边活动着双手边说着感受,散发着亮光的双眼和因激动而颤抖的脸部肌肉看起来有趣极了。“真的!身子也渐渐变暖了!——李大侠!这真的是解药?!”
“不然你以为呢?”
李不挑挑眉,把茶碗放在桌上。
胡青峰胸膛急促起伏,原地使劲活动了几下四肢,又发躁地把棉袍三两下地除下丢在椅子上:“我去把我那丫头小子也给带上来!现在就让他们喝!”
“慢着!”李不见他要出门,忽然又在这时伸手将他拦住,站起来定定地看着他说:“这解药当然不是假的,不但不假,还可保你三年内百毒不侵。但是在给你一对儿女解毒之前,你必须答应我,稍后必须将中毒当天所发生的事、来的人,全部都仔仔细细告诉我,不得有半个字的虚假。”
方才还是一脸和善仿若谦谦君子的他,在说到这番话时,神色陡然变冷,就像别人若真的说了半个字的假话,他就立即能让他再受一次炼狱之苦似的。
胡青峰怔怔与他对视,隔了好久,才垂下了肩膀,“好……我答应你!所有的事情,一字不漏告诉你。包括——还有未曾在宫姑娘面前说出来的话。”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1 疑团
141疑团
胡家一对儿女没片刻便被家仆带了上来。原本圆润的脸蛋这会儿只见惨白的一片,嘴唇和眼圈也跟胡青峰一样,青里透着紫,并且目光呆滞,见了人也不懂得有个表情什么的。胡青峰擦着濡湿的眼角,亲自舀了两茶碗汤药出来,看着两人喝了,而后等着慢慢的气色转变,眼珠也变得灵活,这才长吐了一口气,对着李不无声地作了个揖。
按照之前的约定,该是坦白真相的时候了。胡青峰唤了家仆带着小孩下去,然后吩咐下人无事不得上来。
“李大侠,”他复又抱了个拳,面对着李不坐下,“事情是这样的。大约是十来天前,城东外的张姓杨姓两位掌柜的找到我,大意是跟我打听这反季节蔬菜进货的事,我见与贵山庄有益,便大略与他们谈了谈,让他们把地址留下。而后承诺如若宫姑娘进城,便告诉她。
“两位掌柜的走后没多久,城东那头一个叫做钱老五的地头蛇,也就是宫姑娘所遇见的独眼龙,他带着两个混混就找上了我。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是觉得这人不好相与,便想打发他走,谁想他见我一对儿女也在这屋里玩耍,突然间就吩咐两个混混抓住他们,一人喂了颗药下去,我知不是好物,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喊人上来,他就擒住了我的胳膊,也往我嘴里塞了粒药。他告诉我这是寒冰散,除了他手里的解药,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医治。原来他竟是打听到两位掌柜的想与宫姑娘做生意,所以让我等宫姑娘进城后,想方设法地怂恿她去‘齿间香’,而后设下埋伏。”
“我见我那丫头小子顿时服了毒已有反应,当时迫于无奈,只好应承下来。等他们出了门,便立即唤了两个下人跟踪他们前去,暗嘱他们到了偏僻地方时把他撩倒,而后把解药夺回来。可不曾想,下人们跟到瑰阳大街时,忽地就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也不知去了哪里。而就在那天夜里,有个身手极为厉害的黑衣人也找上了我。”
“黑衣人?”李不听到这里,皱起眉来。
“不错,”胡青峰摇头,继续回忆着,“那时子夜已过,我正准备****歇息,突然就见床前多了个全身被黑布蒙住了的黑衣人,就连眼睛也拿着半透明的黑纱蒙住,全身上下看不到一丝皮肤。
“他有没有说他叫什么名字!”
“没有……”胡青峰摇头,“他根本没有提到自己。我陡然之下吓得不行,那黑衣人却说:‘你别怕,我只问你两个问题。’我这才放了些心。那黑衣人说:‘金银山庄的李不你见没见过?’我答说:‘见过一面。’‘那你觉得他跟我手里这幅画上的人像不像?’我一看,上面画着的是个锦衣绣袍的贵公子,真尊贵得好像王公贵戚一样,也没敢多看,摇头说不像。他又要我仔细看,我这才多看了几眼,发现果然是有几分像的。那黑衣人顿时冷笑了几声,说什么‘宫九啊宫九,连个见过一面的人都说相像。我看你还怎么藏?!’之后他就在我胳膊上拍了一掌,说:‘好好按钱老五说的去做,不然的话你quan家上下十余口,一个不留!’说完之后我立即瘫倒在地,而他也不知是怎么个身法,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说到这里,胡青峰后怕地抹了抹头上汗水,说着看了看李不,又捋起袖子,把臂上一块青紫露出来给李不看:“李大侠,你瞧瞧,这就是他当时留下的。”李不急忙看了看,只见上面清晰的五个手指印,竟是跟画上去的一样!“中了掌之后,你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他边问边替他号起了脉,常年跟南宫情呆在一处,多少也学会了些岐黄之术。
“除了有些痛之外,别的倒没有。”胡青峰琢磨着说。
李不把手放下,又看了看他的眼珠,“看来是没有毒。”沉吟了半刻,他又问:“那个黑衣人真的是从头到脚一身黑,而无一点露肉的地方?或者,你能说说他眼睛的形状?”
胡青峰叹气道:“不瞒李大侠您说,我当时吓得魂都飞了,哪里还顾得及去瞧他?不过……”他顿了顿。“不过什么?”“不过他那把声音,好像是有些熟悉……前几句他都是变着声音说话的,所以听不出来,但是后面那句,就是提到什么‘宫九’那一句的时候。大概因为激动,声音就变回他自己的了,听起来自然悦耳,又透着几分文雅,真是熟悉极了!”他皱着眉头,努力地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
李不凝眉相视,可见他如此,也不好催的。
从打扮及行事作风来看,他所说的这个黑衣人很明显就是打伤阿潇的那个“云公子”,那么也就可以这么说,在打伤阿潇之后,“云公子”立即去了金银山庄,趁着替阿潇疗伤的时候又发银针打算一箭双雕,失败之后又到了开封,从胡青峰说他提到了钱老五那一段来看,那么也可断定,他的确是直冲着慕九而来,而慕九所说的也没错,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要除掉自己。
“云公子”知道慕九的行踪,现在也已经猜到了他宫九的身份,那就等于整个山庄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他皱眉咬牙,双拳也不由握紧。
“李大侠,宫姑娘没事吧?”胡青峰关切地问。
“哦。她没事。”他回神,“胡掌柜,你能不能把那天跟踪过钱老五的那两个伙计叫来让我问两句话?”
“当然可以!”
胡青峰边说边起身,走到帘子边跟守候在那里的小二吩咐了一句,很快的,就有两名跑堂打扮的小伙子走了上来。
“你们那天是跟到哪里就不见了他们人影的?”李不直接问道。
“就是在瑰阳大街那头,沈大老爷的府上附近。”
李不顿了顿,“沈大老爷,可就是那位做茶叶绸缎生意,家中有位三少爷叫做沈梦溪的那位沈老爷?”
“正是。”其中一个小二说,“开封只有这一位姓沈的老爷是鼎鼎有名的。出去一说谁都知道。”
李不点点头,挥挥手让他们下去了。
“胡掌柜,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我就住在来福客栈,你要是想起了那把声音是谁的,你就支人告诉我一声,劳烦了!”
“客气!”
出了仙客来之后,李不吩咐刘四先回去,自己找地方吃了点东西,然后就顺着大街慢慢溜达着,方向却是去往瑰阳大街一带。
这条路他算是顶熟悉,当初扮乞丐的时候就曾在这当中的某一个巷子里,知道往前走半里路便是春花楼,当初慕九从里面逃出来后就是顺着这些巷子七弯八拐地转到他面前。
他心里正思绪纷乱,很多事情将明未明地,想不通但是又好像差一点点就能水落石出。这几日他已经打探过山庄周围,来往的的确有好些陌生人,但是那些多半都是一般过路的江湖人,并且也没怎么在意山庄的存在,并不像是特意针对山庄而来。从他们的武功来看,当中有些剑法高的,刀法上乘的,也有轻功极厉害的,但是就是没有一个是集这几样于一身的。“云公子”习的既是漠北神君那一派的功夫,那么兵器当属以刀为主,而他的暗器既如此厉害,那么轻功也必定十分高强。再加上所有见过他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说他是个极斯文的人,那么从黄石镇上那帮人里来看,能达到这一点的也十分之少了。
数来数去,也就山庄里几个人最符合这几点,阿潇和小段排除在外,秦观澜也可以排除在外,沈梦溪……呵,他连武功也不会,当然更可以排除在外。但是这个人一定就在山庄附近,最起码也会在镇上,而想不到这次在开封也有他的踪迹。那么他究竟会是谁呢?
他皱了眉,抱着胳膊若有所思。连迎面快步走来的一个人也没有来得及避开。对方“啊呀”一声,两个人就几乎撞在一处。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这人一副破锣嗓,撞了人还先倒打一耙。李不顿了顿,抬头一看,不由笑了,“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吴捕头!怎么,你追赏银追到这里来了?”
吴忠义扶正了撞歪的帽子,眼睛也立即睁大:“李不!你怎么在这里!”
“许你来就不许我来?”李不背起手,打量他这一身小贩的装扮,微笑揶揄,“你这慌慌张张地是做什么?难不成装小贩被官府逮着收赋税?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
吴忠义瞪了他一眼:“别胡说!人家办正事儿呢!我这不已经打听到青衣楼几个堂主要在开封郊外碰面开会嘛,刚想追过去,就被他们的人发现了,这不正忙着逃命呢!你来了正好,快点帮我打发掉他们!”他说着把手指头往后一指,街后头果然就出现了几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看见二人站在此处不动,立即刀光一闪,径直冲了过来。
李不皱眉,“怎么大白天的也在街上横冲直撞?”想了想,当机立断拉住吴忠义说:“你退到后面去,等我跟他们交起手来的时候,你就在墙头上大喊一声‘云公子来了!’,听清楚了吗?”吴忠义愣了愣,但是很听话的点了头,屁颠屁颠拐进了巷子口,没等青衣人上前来,他已经趴在墙头上朝李不招手了。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2 地下宫
142地下宫
青衣人们到了李不跟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问:“你是谁?刚才那人呢?”李不背手站住不动,“你们为什么找他?”“少废话!他人呢?”为首的一人怒斥。“走了。”李不定定地说。“走了?!”这人一声怪叫,说着就提刀往他头上砍来:“小子,你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四个人围着李不同时动手,李不也不着急,慢慢陪着他们兜圈子。等到过了十来招之后,他把脸冲向墙头望了望,正候在那里吴忠义会意,立即冲着下面喊了声:“云公子来了!云公子来了!”四个青衣人陡然一听这话,立即停住招式,同时往后退开几步,并往四处看来,神情也变得恭谨。
李不见状,心里已是有底:“原来你们真的是血衣楼的人!”
“你!”
领首的那人听到“血衣楼”三个字,身形大震并举刀指向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我是什么人,”李不冷笑两声,以快如闪电的速度夺下了其中一人的刀,而后指向他们:“你们只要告诉我,‘云公子’现在在哪里!”
“你休息!”
领头的青衣人见到他这手功夫当即已是吓了一大跳,顿了顿之后冲其余三人挥手打了个手势,立即齐齐转身往来路奔去。李不望着他们的背影蹙眉不动,吴忠义急得从墙头上跳下来:“你怎么不留下他们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李不沉吟半刻,说道:“有他们带路,总比我们自己去找要好得多!”说着也不管他了,自己拎着那刀就风一般飘向了远处。
吴忠义在后面追喊:“等等我!……”
也许是因为大白天,青衣人们遁走的路线专挑了弯弯曲曲的巷子,而且专是僻静而少人的地带。李不悄无声音跟在他们后面,专注之中也顾不上去管到了哪里。而大概也是因为他方才露的那一手太过扎眼,青衣人们也不敢停顿,只往目的地而去。
终于到了一片看上去稍为繁华的路段,大片的宅子看起来是富人聚集之地,其中不乏精致小巧的亭台阁楼。正当李不讶异他们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时,四人忽然在其中一处小而讲究的宅院墙头站了站,往下面花园里投了个什么,等了一阵之后见花园里扬起了一面红绸,便立即跃了下去。
李不看得怔住,蹲在旁边阁楼的屋顶上打量院里,只见这是一处占地不算十分大,但是却十分精美的院子,前院里种满了花卉草木,在这初冬季节,居然也还有娇艳的牡丹芍药竞相开放,即便是相隔了三四丈远,也闻得见扑鼻的花香;前院进来又是座内院,四处雕梁画栋纱幔飘飞,也是四处的奇花异草,当中一个精巧的小花亭,看上去很是适合与三五友人月下对酌!
望着这仙境似的小院,李不忽然间像木头似的呆在当场,惊异的目光像寒夜芒星一样频频闪动。
“李不!”
吴忠义佝着腰气喘嘘嘘站在不远的矮墙上,冲着他低呼。李不缓缓收回目光,咬着牙坐在屋顶上。“看到什么了吗?”吴忠义爬到他身边问。李不不语,目光再度望向那宅子,而后又顺着围墙一路望向挂在门楣之下的那方牌匾,神情十分莫测。
“想不到他们竟然又跑回来了!”吴忠义喘息着说。他回头:“你来过?”“当然来过!”吴忠义拍着胸脯,“晌午的时候我就是跟着他们到了此处,然后在他们后院里听到说什么今晚公子有事要宣布,地点在哪里哪里,不料被他们发现了行踪,所以就逃出来撞到你了!”他说着指了指后面不远的一条繁华大街,“看见没有?那就是春花楼!青衣楼在开封的联络之地!但是好奇怪,他们商量事情居然不在春花楼,而在这院子里。”
李不起身望过去,果然见那边正中央有座披红挂绿的彩楼,门下挂着“春花楼”三字。从小宅院的后门出巷大约五六丈,就到了春花楼所在的大街。
“怪不得了!”他眯眼点了点头说。
“怪不得什么?”吴忠义不解地问。
他抿嘴不语,半刻后与他说:“吴捕头,今晚帮我个忙怎么样?”
“什么忙?”
李不于是凑到他耳边,附耳说将起来。
……
夜色降临之后的开封比起黄石镇上来要热闹得多,不但歌楼赌坊生意红火,就连酒肆里也宾客盈门,而当所有热闹的地方开始热闹的时候,瑰阳大街上僻静的角落里却多了个乞丐,就守在春花楼对面的巷子口跟人乞讨。这巷子口又能有什么人来往?于是到了半夜,那破盆儿里总共也才有三五个铜板。
乞丐看起来很无奈,晃荡着盆里的铜板对着天空叹气。巷子口这时走出来三四个男人,望着他讥笑了几声,其中一人抬脚踢翻他手里的破盆,看着那铜板在地上打了几个旋儿大笑不止,而后大摇大摆往街头走去。
破草帽盖住了乞丐的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呆坐了一会儿,他也拿着打狗棍起了身,缓缓跟随着汉子们的方向而去。
方向是往城外的方向,乞丐走了几步之后甩掉了草帽,并将上衣脱下反着来穿,汉子们走在前面渐渐不再言语,而是机警地望向四周。当先前踢盆那人回头反望时,看见易了装的乞丐不由得顿了顿,跟旁边手上戴着个金环的人说:“后面跟了个人过来,要不要紧?”金环皱眉说:“眼下不要多事!免得横生枝节!”汉子便不再言语,与众人一道加快脚步出了城门。
出了城门之后几个汉子分别从怀里掏出个鬼脸面具戴到了脸上,在深重的夜色里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乞丐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忽然间身形一闪,手中一道银光突现,走在最后的汉子一声不吭栽倒在地,而与此同时,城门外的小树林里忽然走出来个与他一样戴着面具的人来,不着痕迹地跟上了几个人的步伐。
在这一切进行之时,同行的三人谁也没有发现异样,一切都配合得滴水不漏。
后面的乞丐见已得手,立即如箭一般飞进树林,以同样的速度与青衣人等平行往前方处赶去。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沿路只见茂密无比的丛林,而青衣人们的脚步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等走了约有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在一片墓地里停住,戴金环的那人突然回头面向来处,面具下一双鹰眼锐利地望向四方。
“老四,开门!”
他挥手一声示下,旁边立即有人率先往墓地里走了几步,到了其中一块石碑前,把碑往旁边转了个角度,那墓地上立即就露出个洞口来!
“老七,是我们!”
老四冲着洞口下方喊了一句,立即便有灯光从里头透出来。“老大,可以下去了!”老四回头跟金环禀毕,让了路来给他。四人全部下洞之后,洞口立即关闭,墓地又恢复了原样,在黑夜里透着无比阴森的气息。
片刻之后,乞丐从树林里慢慢踱出来,颀长挺拔的身影在这情景之下显得格外扎眼。他背手望着那墓碑,唇角浮出了一线冷笑,而后走到跟前,将石碑依着先前老四的动作往旁边一转,施施然跳入了那漆黑的洞口之中。只是在即将落地之前,他突然又伸出一只手来在碑上某处点了一点。
从落地的深浅来看,这显然是座平常的墓道,而大概由于之前老四等人已经到来的缘故,洞底已无人看守。而就着墓道前方透来的灯光,可以发现这其实完全就是座以坟墓为幌而建就的地下宫殿。
从洞底到前方光亮传来的地方有段十丈远的狭长地道,地道中没有灯,只有从前面透过来的光亮作为照引。而从这暗道过去,立即便呈现出一座看起来金碧辉煌的园林来!除了没有土生的植物,竟是比地面上任何一座富贾的宅院看起来都要完美而华丽!但即便是没有生长中的植物,那满院子插在水瓶里的鲜花,也比任何一座花园里的鲜花都要来得新鲜美丽!
花园左右两边都是朱栏玉砌的长廊,光是这建筑的功夫都让人不得不相信这里的主人是一等一的有钱人。谁能想得到在这荒山外的坟地底下,居然会有做堪比皇家园林的地下之城呢?廊下的灯光照在乞丐紧皱着双眉的脸上,终于映出他的真面目来——李不藏身在暗道口的石壁后,紧盯着园中这一切,心中却是翻江倒海半刻也未消停。
“老五,公子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正在内堂呢!我先去个茅房,你先走吧……”
两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边走边往这边走来,在长廊岔口下分了道。李不望见其中一人往这边走来,立即身形一闪,暗中运了内力在手。等到那人走近,便毫不犹豫挥掌劈去……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3 公子
143公子
两个戴着面具的青衣人沿着长廊在岔口下分了道。李不望见其中一人往这边走来。立即身形一闪,暗中运了内力在手。等到那人走近,便毫不犹豫挥掌劈去……
青衣人中掌倒地,李不不作停顿地将他身上衣物全数解下,于暗影中穿戴上身。鬼脸面具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并嘴巴下颌,任谁也难以瞧出真面目了。之前的青衣人尸体被塞进石壁夹缝,长廊下灯影闪烁,将石壁上三个血红大字映现了出来——“七杀阁”。
看来这七杀阁多半就是他们的老巢了!李不默立片刻,提防着四周动静,举步往长廊尽头的花园走去。沿途遇见的人多数都是身穿同色衣服的门人,均是两个一起,当中有的见到他还弯腰施礼,想是冲着他腰上这块绿漆令牌而来。而他也不动声色,见机行事,到了尽头的花园里,便是座完整宅子了,有丫环捧着茶点巾帕等恭谨地站在廊下,看起来正等着服侍主人。先前进来的老四等人眼下正站在小厅之内,看样子也是正在等待中,只是不见了手戴金环那人。
“五使者。你怎么才来?”
正在用心打量着四周情形时,一名长相俊俏的丫环走过来站在面前,冲着他略带抱怨地说。李不微顿了顿,沉着应道:“方才去了趟茅房,怎样,公子出来了么?”“公子此番回来,似乎心情大为不妥,眼下这会儿还在后头跟黑鹰谈话呢。”
听到“黑鹰”二字,李不顿时想起先前路上领头的那戴金环之人,心道难怪只觉得那把声音耳熟,原来竟是他!
“五使者,别怪我没提醒你,公子今儿肯定会问起你前几日城东那件事来,你可得仔细着答,不然只怕没好果子吃。”丫环暗中作了个下杀手的手势,连双眼睛也变得凌厉了些。李不点头:“我晓得,多谢了。哦,是了,‘香满楼’那边——”“那里你就不用管了,一直都是黑鹰左使在照管,小心让他们听见,又给你排头吃。”丫头斜睨了他一眼,见他果然不再出声,便捂着嘴巧笑了两声,身子一扭往廊下走了。
李不却眯眼站在原处,唇角边浮出几丝莫测来。
没过片刻,内堂里传来几道银铃摇动之声。然后当中的数人全数站起,两名粉妆玉琢的丫环打起了珠帘,便就从里头缓缓走出个体态****潇洒倜伥的锦袍男子来!李不不敢迟疑,立即跟随其余几余腰俩绿牌的门人分立于厅门两旁,垂首不敢多言。
趁着黑鹰亲自奉茶的功夫,他暗暗转过了半分脸来冲着上方看了看,只见那锦袍公子竟然也跟所有人一样脸覆着面具,不同的是他这方面具竟连双眼都蒙上了一层薄纱,使得他能看得见别人,而别人却看不清楚他!他端茶的动作十分温雅,揭着碗盖的那只手掌尾指微微翘起,就连吹气拂茶时都带着那么丝观花赏月的淡然。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只怕任何人都会相信这是个再养尊处优不过的贵公子不可!
“江南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锦衣公子缓缓开口,声音也是好听得至极。他说话时并不抬头面向某一个,而是一下下地划拨着茶水。黑鹰闻言忙直起身来,沉声冲着左首挂着绿牌的第一人:“老六,江南的事是你在处理,青衣楼在苏杭的十家**楼,已经夺回了几家?”
那老六忙俯首道:“回公子的话,青衣楼那十家**楼,本来这个月可以拿到六七家不成问题。但因为青衣楼主出了总坛,这老家伙老谋深算,居然好像早就料到了咱们这一着,所以提前设下了对策,所以……”
“所以,你就一家也没拿到手?”
公子慢悠悠接过他的话问,把茶碗盖上,语气淡漠而听不出喜怒。但是老六听到这话,却立即好像刀插在心口一样,脸色发白,全身都开始抖瑟起来。
“我给了你两个月时间,你连一家铺子都没给我拿到手,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他说话的声音是这么温柔,温柔里又透着两分无奈,就好像在面对着淘气的****而毫无办法一样。老六抖瑟着跪在地上,头挨着青石地板砰砰地磕着响头。他徐徐站起,抬起脚尖勾起他的下颌,动作仍然是那样优雅而迷人,“我七杀阁开创以来的第一件大事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竟然敢拖我的后腿?”
老六咬紧牙关,被迫抬起头来与他对视,那公子看起来根本没使什么力气,甚至就像是文文弱弱连半分武功也不会的书生似的,可勾着他的下巴却就像拿着绳子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使得他渐渐地瞪大了眼睛,渐渐地呼吸急促却又不敢动弹。屋里所有人除了锦衣公子,全部都屏住了呼吸,再过了半刻。老六眼眶鼻孔以及嘴角,竟都慢慢地渗出血来,而且愈来愈多愈来愈旺,到了最后,他竟然就如同一截枯木似的栽倒在地,那双眼至死都还是保持着圆睁的状态!
不费一兵一卒,甚至分毫力气,就在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算得上是二流以上高手的人!这样的功夫,是何等地让人目瞪口呆?!
“拉下去,拖到外头埋了!”
黑鹰见公子慢悠悠踱开了,立即定了定神,招呼人把老六的尸体移走。面前这公子如此心狠手毒,连跟在身边的手下都能如此不留情面的杀之而后快,李不到此时方明白先前那丫环为何特地来嘱告他了!
“前些日子在城东那一桩案子,谁负责的?”
公子踱到梨木花桌旁,忽然又问道。黑鹰马上颌首,“回公子,城东那一桩案子……实在是意料之外,属下们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出手相助,不然的话,凭她宫慕九后台再硬,属下也定让她插翅难逃!”
想来是刚才已经死了个兄弟,黑鹰也看不过眼了。所以这会儿竟没喊老五上前,自己先帮着开脱起来。李不顿时也把头垂下,配合地做出汗颜的举动来。
“意料之外?”公子微微扬高了声音,面向黑鹰,“哼,你可知道就是因为这个意料之外,我不得不亲自出手灭了独眼龙那伙人的口,从而被打乱了计划!”
“公子……”黑鹰嗫嚅,为难地望了望李不。李不沉吟片刻,举步欲要上前,这时旁边突然间伸出一只手来把他的衣袖勾住。回头一看。面具底下一双精光暴射的大眼正暗暗地冲着打着眼色。
“紫珠丹的下落已经有了明确目标,如不出我所料,月底之前定有结果!而你们这群废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坏我大事,难不成,将来这青衣楼里数以万计的珠宝金银,你们不想要了吗?青衣楼主当年驱逐你出总坛的仇你不想报了吗?”
黑鹰当即怔住,双肩微抖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好久,他才低下身子,缓慢而低沉地说道:“公子,属下等——也非有意如此,还请公子宽恕我等。再者,城东之事,若是闹到‘他’那里——”
“他那里又如何?”
锦袍公子听闻这两个字,脸色先是变了变,而后又冷笑转身,“你们不说,他又怎会知道?”他把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一阵,而后忽然轻轻的笑起,那声音比春风还轻柔,但又比寒冰还要刺骨。黑鹰不由得俯身跪下,恭恭敬敬对着他跪拜起来。
“接下来,江南的事情依然要安排人去做,”只是经过那么一瞬间,那公子又恢复了先前神态,慢悠悠踱步说,“既然老五在城东外失了手,那么,江南的事情就由你来接手。”他话语里带着点笑意面朝李不,忽然间将手拍上他的肩膀,李不下意识地站稳,却不料来自身体内部的一道力气竟然在遇到公子的手掌时反弹了一下,这公子是何等样人?虽然只是一瞬间,而那力道也只是微微的一道而已,公子立即侧目,两道精光似的目光立即直指向他:
“……老五?”
屋里人再度绷紧了神经,黑鹰等人是不明所以。而某人则是生生捏了把汗。半刻,李不缓缓垂首,恭驯有礼:“回公子,属下在。”公子收回落在他肩膀的手,转为挟住他下颌,以使他与自己平视,“老五,半月不见,你功力大增啊!”
“公子!”
黑鹰见状,立即干哑着嗓子呼喊出声。李不却是一动未动,目光仍然略为下垂地望着地面,脸上波澜不惊。“一个护堂门的二级使者,面对我的质询,居然能够面不改色稳如泰山到这种境地……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一番话前半句说得淡定如常,到最后却突然变得凛冽无比,就连黑纱后传来的目光也显得凌厉非常!与此同时,他捏着李不下巴的那只手陡然间扼向他的喉咙,就像索命的无常一样杀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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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我,这几天因故更得晚一点,睡得早的筒子就第二天早上再看吧。。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4 对手
144对手
“公子!”
黑鹰等人见状,不由得一声低呼,然后公子哪里停得手来?一招既出已是直指向李不要害,眼看他命在旦夕连多呼口气也不能够,却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们的“老五”却突然间像抹游丝一样从公子手下滑了出去,那动作那般从容闲适,竟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这么一招似的!
“你果然有两下子!”
那公子冷声说道,但声音冷冽中依然透着股傲慢与不在乎。说着不等他开口,双手再次运劲向他胸口袭来。光线幽暗的厅堂里,他那双手看上去就像突然间没有了影子一样,只听得见呼呼的风声。李不不避反上,迅速迎掌对上了他的招势,功作间不见丝毫迟钝。
“飞天掌!”
公子陡然退后两步,话语里惊诧之色顿显,“你也会漠北神君的功夫!”
“略知一二。”李不点头,稍稍将声音沉了沉,以使那几分清朗匿去。公子望着他略顿片刻,朝天冷笑起来:“好!好!今天我就用这同门功夫跟你比试比试,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随着最后落下的话音,他飞身而起扑向李不,看上去就要与他同归于尽似的,双掌连连发功拍向他上身。
各人都道站在门口背对墙壁的李不必定退无可退,须吃上这几掌不可,而那几掌也的确是快如闪电才不过眨眼功夫就已到了跟前,孰料他却一动未动轻轻松松往上一跃反落到了公子身后,并同时出招攻向了公子后心!而公子拍向他前胸的双掌却有一掌施以全力攻向了他的腰腹……原来这一招竟是虚招,李不瞧出破绽,当机立断已反守为攻,瞬时间只见两道淡淡的身影在屋廊下移动,而丝毫不见招式如何。
血衣楼中门人、包括黑鹰此时都已是惊得目瞪口呆,但即使再愚笨,他们也猜出来这“老五”必定已不再是他们的老五。黑鹰沉吟半刻,挥手与跟随在旁的青衣人们道:“此人是奸细,快去守住洞口,一个也不要放过!”
顿时便有两名青衣人迅速步出游廊,往先前入口处赶去。旁边还有名弟子也跃跃欲试,黑鹰唤住他说:“老八,你去通知其它弟兄,速速分组往各个方向搜寻,要是发现有可疑人等,立即斩杀!”
“老八”顿了一下,颌首离去。
这边厢公子与李不却是打得激烈,下人丫环们全都远远地站着围观,偶有胆小的、没见过世面的下人,望见眼前这仙宫似的亭台楼阁砰砰声地化为断壁残垣,尘土飞扬中只见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空中带起飓风似的一股气流来,将整个地宫上空都涂炭得如同沙场,已经是禁不住手脚发凉,哆嗦着退到了廊柱之后。
而那丫环们却仿似早已见惯过此等阵仗,虽是离得老远,但神情里却是透着惊讶与好奇,而非应有的恐惧。
二人交战了约一盏茶之久,当中不知已过了多少招数,半空中忽然传来公子得意的长啸声:“我道能追入我七杀阁者会是何等厉害角色,原来也不过如此!”说罢又是朗笑三声,笑声里狠意顿起,淡淡的白影在半空打了个飞旋,一股足能将七八丈开外的余众都能扫倒的巨大掌风便如排山倒海之势推向了李不!
四周围闻讯赶过来的门人见状便知自己公子已然有了胜算,于是拔出大刀利剑,只等着李不一落地就要将他乱刀砍死。然而就在此时,突然间院子东南角那方突然间边喊边跑来一个张皇失措的青衣人:“失火啦!主院失火了!主院着火了!……”
这声喊当真是犹如晴天霹雳。就连即将要得胜的公子也不由得缓了缓攻势,偏头往东南角一望,果然见那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还愣着干什么?快救火!”
这主院看起来是处极为重要的所在,当下连黑鹰也跳起了脚,拔腿就往着火处冲去。而这边厢公子虽只是顿了一顿,掌上力道仍然推向李不身前,但就是这一顿的功夫,李不已然抢得了先机,不退反进,趋身上前目的冲向了他的面具!
公子不料他竟然能躲得过这招杀着,微愕之下迅速往后退避,然而这时候已然近了他身的李不显然才开始发挥功力,一掌攻击于他,一掌却是毫不松懈地对向他的脸孔,像是不探得他的真面目却不甘心!而公子也不示弱,这时知他心意之后更是奋力闪避,伸手一个错着,左掌已经探向他脖颈。
“公子!主院书房已经着火!……”
底下突来一名青衣人,焦急地冲着屋顶上公子大喊。公子难免低头望了望,李不却趁这机会将手伸出!眼看着就要得手,那公子却忽然连头也没回过来,就这么平平地往后一退,那身影就如抹白烟似的往后方掠去!
李不片刻未顿,运足了十分力气,悄无声息跟在他后头。
转眼间的功夫已绕过十来道弯曲的暗道,到得一处幽暗的通道里头,眼见那白影忽地往回转了转身,然后陡一点地,拔地而起冲向了高空……
李不随着那道身影跟随而上,落地时环顾四周,阴森诡谲一片,却正是来时那片墓地。甫一站稳,林子深处便传来一道幽灵般的声音:“想探我的真面目?你未免还嫩了些!哼!”
这声音真好似自地狱来的一般,越到后头便越发的飘乎,等到李不回过神时,墓地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好像竟是再也没有了动静。
身后洞口又一阵衣袂翻飞,一个身形魁梧的青衣人站在他后面不远处。
“可惜,竟是让他跑了!”他叹息说。李不没答话,却是先走到洞口处,将墓碑往回一转,而后才与青衣人使了个眼色,飞身纵出了密林。
两人路上并未有半句对话,到了开阔处李不方才停步,侧耳聆听了半刻方才回头过来。青衣人心知已无旁人,便将面具摘下,那环眼浓须的竟赫然青衣堂堂主楼义!
“方才李大侠明明有机会重伤于他,为何不尽全力,而就这么放他走了?”他这话用词虽然礼貌,但语气却是有着几分不满。李不点头道:“我未尽全力是以防他认出我的身份。此时伤他必定会打草惊蛇,方才你也听到了,在他之上还有个‘他’,这个‘他’是谁?‘云公子’的身份我心里已有数,但有些事不能光凭猜测,而是要凭证据。此事我回庄后会与你们楼主商议,你不必心急。”
“可是,他这一走又该到何处去寻他踪迹?这七杀阁八成从今儿起是人去楼空,下回也必不会再做用处的了!”楼义还是很不甘心。
“你放心!”李不将脸上面具摘下,拿在手里看了看,而后顺手往路边草地里一甩:“他跑不了的!”
“哎哟!”
面具落下时,草地里立即弹出个声音来!“什么人!”楼义大惊,立时要挥掌过去。李不赶紧按住他的手,“别慌,自己人。”话音才落,一道人影就立即从草地里窜出来,捂着脑袋跑到李不跟前:“你明知我在那里,下手还这么重,小心我告你个‘欺官’之罪!”
吴忠义挽着个大包袱站在那里,满脸愤懑。
李不捏了捏鼻子,挑眉指着楼义道:“这位是……是我一个朋友,姓楼;这位是青州县衙的吴捕头。”为免冲突,他特意隐去了楼义的身份,而楼义听说他是官府中人之后,那神色也立即沉了下来。抱了个拳之后便与李不说:“李大侠回府之后还请代属下向我尊主问好,顺带说楼义定当竭力守护好我教中总务!”
李不点头,“今日多亏楼兄相助,他日有机会来山庄时再叙。”
“李大侠客气了!别说我义不容辞,便是今日之事,也是我教中之事,怎么敢说‘相助’二字?大侠再莫谦让,楼某就此告辞!”
说罢,这汉子便当真再不停留,迎着去路飞身而去。
吴忠义望着那去路半天才收回目光,李不问道:“事情都办妥当了么?”他点头道:“瑰阳大街已然设下埋伏,无论到那里的人是谁,只要他身着白衣,便定然中招不可。”说完他顿了顿,抽了抽鼻子凑到李不身前,“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这么臭?”
“唔?”李不回过神来,下意识抬起袖子闻了闻,果然隐隐约约有阵腥臭扑鼻。
“好像腐尸的味道……”吴忠义皱紧眉头,捕头的派头顿时出来。“离远了还不曾发现,这一近了身可真是有股怪味儿!”
“腐尸?”
李不陡然抬头,怔怔望着他。夜色下吴忠义掩了掩鼻子,挽着包袱往走快走了几步:“也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还是快回客栈洗洗去吧!……”
李不却仍是没动,双眉紧皱望着前方,像是思索着什么,又像是猜测着什么。黎明的曙光笼罩着在他身上,映出淡淡的一抹青色,就好像雾中人一般似明未明。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5 上个茅房也能惹祸
145上个茅房也能惹祸
李不不在家的早上,慕九起得比平时更早,因为不得不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照管着家里一切。虽然她啥功夫也不会,光会管管后勤啥的,混在一堆高手当中就连个小虾米都算不上,但是毕竟是二把手,前前后后的事情没她还真不行。
安全问题是不用她顾虑,总共也就剩个阿潇现在这会儿比她更没用,但是人家现在有段小邪陪着过夜,又有芙蓉紫薇暗中轮守,怎么着也不用她操心了。而韩冰冰则跟她屋里一块儿睡,说是大家商量好了的,这段时间必须要小心警慎,免得让歹人有机可乘。
有美女xx当然是好事,何况这xx的还是大名鼎鼎的魔岛圣女。没睡着的时候两个人躺床上东拉西扯地倒还自在,可到了半夜时分,自己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就不那么方便了。比如起夜。金银山庄完全是在慕九的手里改造翻新,就算是相隔茅房再远,她也决不能忍受马桶之类放在卧房,要是平时,早就拎着油灯蹦达着去了。可今夜因为靠外边儿还睡着个韩冰冰,她见她睡得香,便不忍心吵醒她。
然而忍了半天还是睡不着,只好打定主意披了衣,小心翼翼地跃过她身上,蹑手蹑脚穿了鞋。
“你去哪儿?”
练家子到底是练家子,就这么小心的动作床上的韩冰冰都被惊动了。她侧着身子坐起,睡眼惺忪望着她。慕九索性将衣服系好,说:“我去下小解,就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说着她下了地。慕九把她拦住:“没事没事,你接着睡吧。”说着把她推回被窝里,捂着衣领快步出了门。
茅房就在角门后边儿,廊下留着三四盏灯笼,正是为了方便有人半夜起来。她打着哈欠往角门里走,晚风将纱灯罩里的灯苗吹得左右摇摆,更把地上的人影子都摇得东摇西晃,——还好这是自己家里,又满屋子是人,不然走在这静得连丝声音的都没有的夜里还真是有些害怕。
斜对面那一排都是李不他们三个的房间,但是现在只有阿潇房里有人,里面淡淡晕黄的光亮透过窗户纸照出来,看上去十分温暖。只是李不那间房平时夜里都是有灯的,这会儿瞧着黑乎乎地却不是十分习惯。
她挑起眉头吐了口气,也不知他怎么样了。破天荒代自己去收帐?听着还真像一家子似的。
她抿着嘴,一双大眼笑得弯弯。
很快便到了角门前,过道里有些幽暗,还好不是很长,想了想,她把油灯放在过道口,就着那光亮走了进去。这样一来有人来了便知里头有人,也免得冒冒失失吓人一跳了。
寒风挤进过道里,发出低低的呼呼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无人的山岗似的。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完事,她拢了拢敞开的衣襟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出过道来。
满以为到了长廊下方就可以松口气,却不料一脚踏出却踏进了一片幽黑里。
砰啷一声脆响,放在过道口的油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打翻,一股灯油的味道随着呼啸的寒风扑面而来!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顿了半刻之后立即扶着墙壁摸索着走到过道外头。
然后过道外居然也是漆黑一片!先前的廊下点得好好的灯笼居然全部灭了,而且是在悄无声息之间!
……当然,打灭几只灯笼就算是能弄出声音来也绝不会很大,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人而言。但是灯笼为什么会灭??四只灯笼之间几乎只只都相隔着两三丈远,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打灭的,这难道也会是寒风作崇??更是一无所知!
眼前所有的黑暗在一瞬间全都化成了恐惧紧紧包裹着她,就像突然间从云端掉入了地狱,她无法动弹,更加没办法出声——因为,就在她想张口呼叫的时候,有只手已经将她的口鼻捂得死紧。
“唔——唔!”
就着夜色里透出来的微弱的光,她惊恐地望着站立面前的黑影。她想问他想干什么,可是那只手捂得太紧,根本就让她动弹不得。然而如果说这还只是让她惊恐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足以让她撞墙自杀!
虽然看不到那黑影的眼神,但她仍然能感觉到他在死瞪着她,挣扎了半刻她终于放弃,只是盯着黑影一动不动。而黑影这时见她就范,忽然用另一只手啪啪点了她两处穴道,然后等他松下手来,她就算再怎么张口也是无济于事了,——被点了穴之后她保持着惊恐的神情站在那里,喉咙里干涩根本无法出声!
那人迅速将她移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位置,而后从怀里取了块火石出来擦着,很急迫似的将手探向她的衣领。那动作又急又利索,看起来就像是解惯了很多件女人的衣衫一样,三两下就将她松松系着的睡袍给褪了一半。寒风之下她的右肩包括整个右臂袒露在火石映出的灯光之下,而她的眼里却透露着愤怒且不可置信的光,整个人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气愤而禁不住微微发抖。
黑影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像要一口把它给吞了似的皱紧着眉头仔细看了几遍,慕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面前这人究竟是**花贼还是吃人的妖怪,可恨的是叫出叫不出动也动不了,不管是“吃”还是吃她她都半点法子也没有!
“慕九!慕九!”
外头传来了韩冰冰急切的呼喊声,接着,对面也立即传出段小邪的回应来:“怎么回事?慕九怎么了?”
“慕九不见了!”
韩冰冰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促,“刚刚她说去小解,非不让我跟着,结果我打了个盹,然后出了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这院子里黑不隆冬的,灯也灭了,该不会出事了吧?!”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她声音里带来的哭腔,慕九简直从来没听到过这么好听的声音,目光也跟着闪亮起来。黑衣人迅速凝眉瞪了她一眼,但是恍惚间她却觉得这目光只是带了些没好气,而非凶狠……
“别慌!赶紧找找!”
段小邪忙着安抚韩冰冰,这时候阿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慕九出事了?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也出来了?快回去,不劳你操心!”段小邪这是冲着阿潇喝斥。阿潇自然是不干,正在拉扯之机,又听见几道声音插了进来:“什么事?为什么院里的灯全灭了?”这隐约是芙蓉的声音,她们姐妹奉命暗中在院子四周看护,自然是听到动静立即赶了过来。
慕九动也不动望着黑衣人,但他看上去却像是不急不慌似的,只是顿了顿,立即又把她衣服往上扯了扯。目光冷冷扫过她的脸,依旧带着几分疑惑。
“冰冰快点灯!然后分头找人!”
段小邪迅速作着布署。眼看着院子里灯光已经亮起,而呼喊声也渐渐往四周漫散开来,慕九把眼珠儿对向黑衣人,好整以暇等着看他的下场。黑衣人却是自鼻孔里冷哼了一声,而后伸出两指又往她颈根处探来。
慕九本来以为他这一伸手肯定是怕了,要给自己解穴来着,没曾想这念头还没想完,那目光里等着看他好戏的含意还没有完全表达出来,突然间眼前一黑,就这么一头栽倒在地……
“慕九!慕九”
韩冰冰当先追到了角门,脚下一个不小心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一看却是盏打碎了的油灯!“慕九!”她惊呼一声,立即捂着鼻子冲进过道往茅房方向而去,敢情是猜想着什么什么之类的可能了!但可惜的是茅房里一切如常,而且地面洁净并不像有什么意外。
“油灯打碎在这里,一定是在外头发生的事!”
这时候芙蓉也到了外头,望着地上的残渣说。“紫薇已经和段大侠去院外查看了,我们还是先在四处查查!”
“出什么事了?”
就在大伙儿全都起了身往四周找人的时候,院子里突然间传来了沉着而又惊讶的一道男音。韩冰冰高兴地说:“李不回来了!——李不!”
“冰冰?!”
李不闻声顿了顿,立即飞身赶了过来。韩冰冰心无城府,见到他便立即将前因后果说将了出来。李不骤然凝眉,顿时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所有人包括伤病中的阿潇和闲人秦观澜几乎都出现在院子里,甚至连杨春儿也在!他回头紧问:“沈三少爷呢?他在哪里?”说完见韩冰冰茫然愕住,已是等不及地立即飞身去往了他住的院子方向。
大家伙儿见他连这么近的距离居然都使起了轻功,知道他心急,也不由冲他望了望,却就在他落地之时,衣冠齐整的沈梦溪已经急匆匆地训斥着竹风赶紧地往院门外走了。
“就你睡得死,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出来帮个忙!”
竹风被训得无言以对,抿着嘴站在那里甚是难堪。招眼时见到李不站在不远处,双眼顿时亮起,指着他说:“李大侠回来了!”沈梦溪闻言一望,果然见李不静静立在那里,衣袍无风自动。
“李兄!你何时回来的?慕九她——”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6 谁是云公子
146谁是云公子
看到李不时,沈梦溪很明显地愕了愕。双手也保持着停顿的姿势动也未动。“你不是在开封过夜么?怎么连夜赶回来了?”说到这句话时他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温和中带着几分疑问,那目光又显得十分坦然。李不定定立了半刻,忽然间唇角微微扬了,“三少爷这么晚了,怎么衣冠还如此齐整洁,这是刚回来,还是正好要出门?”
“……”
沈梦溪顿住,很是不解地张大眼望着他,“李兄这话是?”
“这么清凉的冬夜里你还未入睡,身上还有西域葡萄酒的香味,鲜花的香味,今天晚上,想必过得十分愉快?”
李不的声音也很淡定,哪怕是现在全世界的人都在寻找慕九,他的目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甚至语气听上去还有一丝丝温和,就好像什么事情都已经了然于胸似的。
“李兄,”沈梦溪好脾气地皱眉叹气,“慕九不知去向,咱们还是先找她的下落要紧。这些话回来再谈亦可。”
“不,”李不摇头,“沈三少爷,我现在正在找慕九,只要你告诉我你刚刚去了哪里,我立即就能把她找到。”他缓步趋近他身前,灯光那双眼睛已经变成了深潭般的幽黑色,“告诉我,她在哪里?”
“李兄……”沈梦溪有些失措。
“李不!”
不远处秦观澜与萧云舒二人狐疑地走过来,“你在这里干什么?”李不偏过头来,脸上凝满着一股寒冷入骨的杀气,便是连见惯风雨的萧云舒看了,也不由得怔了怔。秦观澜上前几句,看了看二人说道:“沈兄一直与我在院内饮酒,直到方才才准备回屋睡觉,所以才满身酒气,你这是?”
李不顿住,眉头骤然拧起,“你们在一起?”
“不信你瞧院子里,吃喝过的杯盘都还没收呢!”秦观澜一指沈梦溪身后,果然廊灯之下的小院当中还摆着一张圆桌并两张凳子。李不走进去,拿起桌上还有剩余残酒的杯子闻了闻,醇香中带着些醉人的芬芳,果然是正宗的西域葡萄酒味道,而桌子正中,竟是还别有趣致的插了一瓷瓶的新鲜牡丹。
李不从中拿起一枝来,望着桌面问:“这么华丽的花儿。黄石镇可从来未曾见过,谁能告诉我,这是从哪里来的?”他把花凑近鼻尖处闻了闻,花很香,远远地就能闻到,凑近了更是香气袭人,不像是寻常品种。“此花表面看来如普通牡丹无异,但是细一看,其********却呈绿色,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一定就是大漠特有的‘魅姬花’!传说中此花异香扑鼻四季常开,却只喜阴凉干燥处生长,无毒,但是祛除杂味的功效极大,三公子,你宅院里种植的牡丹,大多都是它吧?”
沈梦溪蹙眉不语。
秦观澜与萧云舒站在原地,目光炯炯望着李不,也是未曾出声。
“那么按照李兄所说,我这花岂非是长了翅膀从开封飞来?”半晌,沈梦溪悠悠开口。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催着他去找人了。
“你说呢?云公子!”李不拿着那枝花走到他面前,定定与他平视。
沈梦溪艴然变色:“什么云公子?李兄你别胡说!”
秦观澜听后也是立即蹙眉沉吟,萧云舒却只微微一讶。
“李不,你说的是什么?”她说。
李不冷哼了一声,望着沈梦溪缓缓说道:“历来与我们作对的那帮神秘人,包括拿房契要挟我们的谢天骄在内,他们其实都来自同一个组织,叫做‘血衣楼’。血衣楼首领武功莫测,屡屡让我山庄遭遇危急,并以失传的漠北神君的摧心绝情掌将阿潇打伤,又趁我与他疗伤之际暗下杀手。而这位沈三公子,他表面上是沈家的三少爷,实则正是血衣楼的门主‘墨云’,他们不光针对山庄,更重要的目的是对付青衣楼。他们假冒青衣楼弟子在外作案,并暗中插足青衣楼属下生意,目的就是要将青衣楼推上绝地。而因为青衣楼主重伤而急需紫珠丹救治,为了断绝青衣楼主的后路,于是设下重重圈套在此,欲将紫珠丹取之而后快!”
在场人闻言大惊,不但是秦观澜与萧云舒变了脸色,更是连在远处着急地找人的段小邪及紫薇见状也走了过来。
沈梦溪立即退后一步,冷笑道:“李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血衣楼什么墨云公子,我一个连武功都根本不会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他?”
“要证据,我手里这枝‘魅姬花’就是证据!”他扫了他一眼,将手中绝艳的牡丹递到秦观澜面前:“你是天下闻名的医仙,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曾跟我提过好几次可用来制薰香的‘魅姬’?”秦观澜挑了挑眉,将手背至身后,“不必看了,此花十天前我头一次见到时,就已经认出来。”
沈梦溪再度将诧异的目光投过来,“你?”
秦观澜耸了耸肩,十分有礼地俯了俯身:“惭愧,在下正是百草谷南宫情。”
“南、宫、情!”沈梦溪脸色变幻莫测,望望同样感到诧异的众人又望望气定神闲的李不,最后将目光望回秦观澜,“可恨我费尽心情与你日夜相处数日,还是没把你底细摸透……是了,就在你拿出那对‘凤血石’给魔岛圣女做生日礼物时我就该猜到,天底下除了百草俗的南宫情,又有谁能有那么纯正的护心之宝石!”
“‘凤血石’!”
段小邪闻言也皱眉大惊。秦观澜——哦,不,南宫情点头,“不错,那对正是存世总共不过五颗的凤血石,最优质的一对被我从天山星宿老人手里买来,用一百八十味草药浸泡了十年,贴身戴着可保外毒不侵,内毒不续。所以冰冰体内的‘抹指红’毒药。完全有机会等到天鹰堡的解药足够了的时候再解也不迟。”
他说完很倜伥地背手冲大家歪头笑了笑,段小邪却差点没被他这副笑容给呛死:“这么说,冰冰的毒并没有解?”
南宫情蹙了蹙眉,“此事个中详情我已经听李不说了,改日再细谈,现在先处理眼前事。”
眼前沈梦溪凝眉站在对面,但是神情之间淡定自若,就好像平时站在廊子底下叹风景似的,连刚才激起的那点颓丧都已经荡然无存!那双好看的眼睛依然在灯光闪耀着迷人的光,而俊秀的脸庞上也还是道不尽的儒雅尊贵一片。
这份定力,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但是慕九的下落还没找到。情形容不得人再多拖延。
李不垂了垂眼帘,继续扬起那枝花来,“现在要证明你是不是云公子很简单,只要你能挨得起我一掌般若神功里的劈天掌,那么我便信你!”
“少林寺的般若神功?”沈梦溪冷笑一声,“我凭什么要受你这一掌?我一有病在身之人,被人撞几下尚且经受不住,受你这一掌岂非连命也没有?我本当你是个朋友,所以才来与你们小聚几日散散心,既然我一片真心被当成了驴肝肺,那么我眼下离开便是!——竹风,收拾东西!”
“慢着!”
他边说边要往门外走,段小邪一闪身拦到他前面,“沈公子何必这么急着走?如果你不是云公子,又何必害怕在此多耽一阵?有医仙南宫情在此,你纵然信不过我们,还信不过他不成?总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了就是!”
“正是。”这时萧云舒也沉着脸走了过来,“沈公子,还是请留下来过完这****再走罢!有些事情,我也早想与你聊聊了。”
沈梦溪定定望着他们,并不答话,半晌后才朗声一笑,回过头来望着李不:“很好,很好,看来沈某今日不接你这一招是不行了。既然如此,你不如放马过来!”
这一笑之下豪气冲天,竟豁然有了几分枭雄的风范。
李不见他如此,也不多话了,迅速运了气在掌心,渐渐地在手心中央聚成了一团发光的气体。萧云舒沉吟半刻,附耳与南宫情段小邪说了几句什么,二人便同时退到了沈梦溪身后,这时便与李不站立的位置形成了一个三角形,那么沈梦溪纵使武功再高,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李不手上的真气已经运至了发白晶亮的状态,而沈梦溪神情虽然凝重,但是懒洋洋站在那里。好像对于即将到来的杀招真的完全无措似的,甚至两手还呈自然垂下的状态。李不目光渐聚,抬眸扫了他一眼,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那团白光已经如流星般直直飞向对面,旁边人本以来那白光便是掌风,但不料到达半路时那光竟然又呈扇分开成无数道的光箭,每一道几乎都直取沈梦溪的要害!
这一掌出来,只怕真的是佛挡杀佛魔挡诛魔了!
可是沈梦溪此时,却竟像发了呆似的,迎面的掌风将他一身整齐的白衫吹得飘飘飞起,头上玉冠下的墨发也被这强劲的风吹得凌乱散落,白光照在他俊秀的脸上,显得那么迷人而夺目!如果不是现在,如果是今天之前的任何一天,这该是让人多么痴迷的一个男子!而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只是眼望着数以千计的白箭飞向自己,直到距离只有一尺远时,还根本不懂得动弹!
人们心里开始暗暗地惋惜,李不这样沉稳的一个人,这回只怕也真的错怪这么样一个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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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7 证实
147证实
尽管沈梦溪一动未动,也尽管旁人暗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是李不身形却未曾动摇过半分。当那幕光雨眼看着就要接近他时,突然之间只见夜空里一道霹雳闪现,将那数以百计的光箭全部吸住,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似的将其吞噬务尽!
沈梦溪平起双袖,顺势挥舞半圈,那一刻人已飘于丈余以外,神色已失淡定,满目间遍布戾气。“早听说过九龙宫神技非凡,你既要如此跟我过不去,那今**我便先对决一场也好!”
此话一落,只见他立即也作双掌平起之势,凝神运气于双掌之上。
眼下的他已完全不是先前温文儒雅的公子哥儿了,双脚微开站于那里,竟然带着些邪魅无双的气质。方才那已致炉火纯青之境地的一招劈天掌,曾经被少林苦戒禅师用以劈去邪僧无境半边****的劈天掌,居然就这么被他以内力化了开去,除了两袖上数道疮孔,竟是连他皮毛都未曾伤到半分!
“你果然是会武功的!”
段小邪站在两丈开外,凝紧双眉说道。沈梦溪唇旁勾出一抹冷笑,也不答言,只目光炯炯望着李不。
刚才一掌劈空,李不脸上却看不到一丁点失望和意外,仿佛心中早已经料到了似的,施施然收掌回来,望着他又问:“慕九在哪里!”
“你不该问我。”沈梦溪冷笑,“你该问捉走她的那个人。”
李不不再答话,目光转向段小邪:“把你的剑给我!”
段小邪立即将剑解下,平平一伸便落到他手中。沉重的玄铁长剑刷地拔出,剑刃在空中一晃,划出一道雪亮光芒。他目光扫过剑刃,俊逸的脸上只见寒冷杀气,慢慢地这股杀气投向对面:“我久已未用过剑,但是今日,对不住了。”
沈梦溪见状也不由得双眉略颤了颤,他转头往院门口望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竹风便也立即从收拾好的木箱里抛了把刀给他。这刀的刀口看起来比平常的刀要狭窄得多,刀锋看上去也极钝,但是于灯光下刀身却隐隐地却有一层荧光附著其上。他信手从耳侧拔了根发丝落在刀口上,那柔软的发丝竟然一碰即断!所谓的吹毛断发,想来莫过如此。
“这把,就是昔年漠北神君的玄魔刀,刀下断魂三千,拿来对付与神君并驾齐驱的南王的后辈,也不算埋汰它了!”
说罢,二人再无赘言,人与武器一道腾空,招式放出立即交战到一起。下方的段小邪等数人目不转睛望着半空中只见其形而不见其人的两人,已然忘了韩冰冰她们还在四周呼唤寻找慕九。
微微被火把及灯笼照亮的半空里,银白锦衣的沈梦溪被刀光紧裹在内,寒光直逼淡青衫的李不,满天的刀剑交撞之声频频传来,宛如九天仙铃般紧促清脆。
本来只有微微寒风的夜里,四周树木基本静寂,但是渐渐地又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它们推开,动作强劲而缓慢。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交手了多少招式,半空里陡然传来一声脆亮的叮啷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赫然分开,沈梦溪急退数步立于墙下,紧抿双唇望着仍立在屋顶的李不。而李不一手执剑,口角处竟然紧迸出一口血来!
“李不!”
段小邪等人不约而同惊呼出声。众人虽然预想到这是场艰难的战斗,但万万没想到输了的那个人居然是他!“你怎么样?”段小邪与南宫情同时飞身上屋,扶住他胳膊问。
李不却摇摇头,飞身下地,于两丈开外紧盯着静立不动的沈梦溪。段小邪二人对视一眼,也跟着下了来,却蓦地只听又有道砰啷声传来,——沈梦溪站立之处,漠北神君的那把玄魔刀竟然轰然落地,直插在院中泥土里!而看似毫发无伤的他,此时却恍然跌坐在地,捂着胸口对地狂吐出一口鲜血!
“这是?”
段小邪有些傻眼,望着旁边李不,李不却还是那么淡定的样子,抬袖抹去唇边鲜血。南宫情沉吟半刻,上前就着灯光看了大口吐着血的沈梦溪两眼,而后左手一闪擒住他右手脉象,半刻后惊道:“你中诛魂掌以久,经脉尽断,还拼死习练漠北一派的刚烈武功?”
沈梦溪冷笑两声,把手抽出,咬牙道:“我若不是经脉尽断,今日又怎么会被他所伤?”
“他要是没有经脉尽断,又怎会死死盯住紫珠丹不放?”
李不紧接着他的话尾出声,语调听上去还算平和,但是这句话的意思却是让大伙吓了一跳。
南宫情先是掏了颗丹药来命他服下,才说:“这么说你刚才所说的他们为了阻断青衣楼主疗伤而来抢夺紫珠丹,实际是错误的,事实上他是拿了它给自己疗伤?”
李不将药吞下,吐了口气,望着沈梦溪说,“不错。本来我并没有将他跟习练漠北派武功的‘云公子’联系在一起,因为他掩饰的实在太好。而我却忘了,天底下唯有漠北神功的心法可以使一名身怀绝技的高手屏息敛气,将全身内力尽数隐藏,使他看起来就如普通人无异。”
“那你为何又怀疑了我?”沈梦溪咽了口血,抬起头来。“我自认并无破绽,即便是有,也并不能足以让你识破我的真身。”
“我早已经说过了,就是因为那些花。”李不将剑递还给段小邪,望着讶异的他背手道,“我虽不知你为何经脉已断,但初次与你相见时已经确定。于你来说强行习练内功心法已经是勉力为之,我也不知道是谁替你暗中疏导了真气,使你在如此状态之下也能修练到如此境地,足可位列江湖一等高手。
“但是这种功夫却有一个最大的坏处,就是运功时内力会催动体内浊气,平常倒也罢了,但你全身经脉已断,真气流动时会促其散发出一种类似于腐尸的恶臭,内力越强则这种气味则越严重。作为堂堂沈家三少爷的你,身上当然不能有这样的味道出来,所以你便在园子里种下了满园子的花,走到哪里鲜花便跟随至哪里,以花香来掩饰体味。而你本身并不嗜酒,据你府中家仆所说,你是近自三五年来才渐渐好上此物,花香能够掩味,酒香自然更可以迷惑人。”
众人听闻立时色变,便是连萧云舒也暗暗皱紧了双眉。
沈梦溪咬牙半晌,而后才缓缓道:“可你怎么知道我身上会有味道?跟你在一起时我一次也未有运过真气,我以为我已经掩饰得很好,即便是竹风也未曾发觉。”
“的确是。”李不点头,“但是你忘了吗?就在两个时辰之前,开封城郊外墓地下的七杀阁,你跟‘老五’动手时不是已动了真气么?而刚刚好出了地洞口我的袖子上就沾了这么一股味道。本来看到血衣楼的在香满楼里出现时我尚还有疑惑,但回来后竟见你不但喝酒,而且还特意地插上了这么一瓶子花,这不就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么?”
“老五?!”沈梦溪脸色瞬间变白,“难道,你就是假扮老五的人?”
李不不语,神色很好理解。沈梦溪便又恨恨地道:“但是光凭这个,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就是他?”
“所以我不就逼你出手了么?只要你为保命而出手,一切便可见分晓。”李不道,“我在开封过夜,而你既然也已经查出我是九龙宫的人,怎么就想不到前去突袭的人会是我?南宫情一向注重养生,子丑两个时辰里绝不沾酒,如今才是寅时末刻,可见你即便是要跟他喝酒时间也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而这一个时辰之前的两个时辰内你衣冠整齐地又是为何?是不是因为原来的衣衫上早已被香满楼屋檐之下的铁笊篱挂得稀烂而无法著身,所以才特地换了衣衫?沈梦溪,你的破绽太多,可惜的是我发觉得太晚!”
他说到末尾语气已有些重,是带着沁骨的一抹冰凉。
南宫情在旁点头:“不错,我正是寅时一刻与他在院里对坐,而之前我竟是未想到这一层。”
沈梦溪含恨瞪着李不:“那么,你又凭什么说是我劫持了宫慕九?”
“就凭这山庄里只有你一人包藏祸心!而芙蓉及紫薇轮番在山庄四周值夜巡视,外人并无可能潜入庄内伺机行事!何况连时间都掐算得那么好!”
沈梦溪怔住,又是两口血吐出。
段小邪刷地将剑指向他胸口:“到了眼下,你就别再装了!快说!慕九在哪里?!”
他却突然间呲着一口牙望着李不森森冷笑起来,“你便是打得败我又如何?连个女人也看不住。她在哪里我又哪里会告诉你?只怕等你找到她时——”
“快说!”
段小邪将剑往前刺进了一寸,顿时那方尚未被血沾染过的左襟立即也突突冒了两汪血出来。
“啊,慕九!慕九在这里!……快来人啊!慕九在这里!……”
正在这时,后园墙角落里突然间传来韩冰冰和杨春儿惊惶的呼叫声。李不闻讯立即飞奔过去,南宫情紧随其后,段小邪往那边焦急地望了望,看看剑下的沈梦溪又不好拿他怎地。萧云舒情急之下指唤紫薇从屋廊下拿了段绳子过来,交给他说:“他现在重伤在身,你先把他捆好在树上,谅他也逃不了!——紫薇在这里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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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8 女人
148女人
后园角上,墙角里铺着层稻草的地方。慕九一动不动躺在那里,散开的头发遮了一半在脸上,身上的衣衫凌乱,肩膀也露了半个在寒风里。但是看上去还算好,只是昏迷了过去。
“慕九!慕九!”
韩冰冰把手上灯笼交给旁边的芙蓉,快步上前将她抱起。这时秋恨水不知从哪里拿了件袍子过来,快速地包在她身上。慕九仍是昏迷不醒,浑身冰凉也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
“慕九!”
李不拨开重重包围在地上的众人,从韩冰冰手里把她抢在怀里,摇晃着喊了两声,探探她鼻息,而后伸出右指在她穴道上点了两下。这时候赶来的人越来越多,灯光也越来越明亮了,韩冰冰这时却忽地掩口惊叫起来,手指指着她腰下说道:“李不,她受伤了!”
大伙遁声望去,果然见她粉蓝的裙摆上被血沾湿了好大一片,而位置正处在她大腿内侧!
在场的虽大多是未经人事的年轻男女,但是常在江湖行走,也知这是出了什么事,于是立即便有一波*的倒抽冷气之声传来。而李不的脸色更是幽冷如地狱冥神一般。
这时候慕九也幽幽醒转了,一时间见这么多人围着她也有些不明所以,一阵风过时才在抖瑟中意识到自己居然会在李不的怀里,而李不这时候本应该在开封的不是吗?“李不?你怎么回来了?”她茫然地摸向他的脸,四周只见火把灯笼,而自己分明处在后院露天之下的场地,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不真实。
李不咬着唇,一言不发将她抱在怀里,大步回了主院。
身后众人都默默无言,还是好半天过后,阿潇终于踹跚着摸到此,从众人神情里得知内情,才愤恨地举起手中拐扙,将身旁几棵一人来高的梅子树扑打得枝颓叶败。
“沈梦溪这个混蛋!我要去杀了他!”
萧云舒眼含泪水抱住他,他犹在她怀里挣扎不停,一个不留神,便推开她冲向院内那棵大桂花树。拦在那里的秋恨水慌忙截住他说:“你这么激动有什么用?百足之虫死而未僵,即使人家现在受了重伤,也未必能让你一杖打死。”她急急说完,又叹了口气道:“再说现在,究竟出了什么事还不知道呢,是不是如我们所想,去听听慕九怎么说的就是了!”
大家本来也都是憋着一口怨气无处发泄在此,就想着怎么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也都渐渐冷静下来,段小邪蹙眉牵住举步就要过去的韩冰冰:“我们略等等再进屋去也不迟。”
经过方才那般情景。此时的慕九也渐渐恢复了记忆。心里的心情很难讲述明白,只是脸上不知是因为被风得还是因为被李不抱回来的,竟是十分鲜艳的两片绯红。李不将她塞进被窝,全身都仿佛在颤抖,可她仍扬下巴说:“你怎么回来了?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
李不捂住她的口,眼带痛色将脸转到了另一边。“对不起!”
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这一句话,连两眼茫然的慕九也察觉到了。“你在担心我吗?”她反握住他的手,在枕头上含笑看着他,“放心啦!我说过会保护自己的,今天不就是——”
“慕九!”李不俯身将她抱住,抱得死紧死紧:“凡是伤害过你的人,我绝不会放过。不管他是谁,我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慕九在他怀里怔住,看表情就是吓到了似的。好久后她才拍拍他的肩,“你这是怎么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什么活啊死的,劫持我的那个人是可恶,这么冷的天居然让我在风口里吹了好半天风,还点了我的穴让我连叫也不能叫,但是我觉得,还不至于要命吧?”
“这还不要命?”李不艴然坐起,脸色比先前更加难看。但是在对上她目光时。又强行缓了缓,咬牙给她掖好了被子,他腾地握拳起了身。
“你要去哪?”
慕九急忙在背后喊道。
但是随之进来的人却是韩冰冰萧云舒等几人。慕九抱着被子坐起,不料韩冰冰竟抱着她就痛哭起来。“慕九,那个沈梦溪实在太可恨了!”慕九扶着她肩膀,叹息着满身的眼泪,纳闷地问:“沈梦溪怎么可恨了?他天天喝酒**花,没碍着人什么事啊。难道他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我,是他欺负你!劫持你的那个人,就是他!可我想不到他居然还是个****,居然对你做出那样的事情!”
韩冰冰哭着喊道。萧云舒叹息着在床沿上坐下,疼惜地抚着慕九面颊。秋恨水抱着胳膊站在旁边,一言未发。
慕九低头思索了一阵,狐疑地问:“究竟怎么回事?”
韩冰冰擦了擦眼泪,“他就是三番五次跟我们做对的人。刚刚在院子里他已经承认了,他被李不识破,已经身受重伤。慕九,”她紧抓着她的手掌,“他侮辱了你,我们决不会轻饶他的!”
“唔?”慕九偏了头,越听越不明白了。“怎么侮辱的?”
这一问,却把在场三人都问得呆了呆。尤其是韩冰冰跟萧云舒,根本就是哑口无言。
“冰冰,秋姑娘,你们两位回避一下,我来跟慕九说几句。”萧云舒沉吟半刻,回头与二人说道。韩冰冰呆立在地,秋恨水拉了拉她,两人才一道出了门去。
慕九望着她们如此这般。眉头也皱了起来。
萧云舒叹了口气,说道:“慕九,我已是过来人了,你实话跟我说,刚才劫持你那人,究竟对你做过些什么,说过些什么?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慕九想了想,说:“没有。他穿着夜行衣,脸也蒙住,一个字也没说,在过道口点了我的穴,然后扒了我半边衣服,后来你们在院子里嚷嚷,他就挟着我去了后院,然后当院子里大桂花树那边传来有人打斗的声音,他又点了我的穴使我昏迷,最后我就不知道了!”
“李不跟他打起来的时候他还跟你在一起?”萧云舒讶异起来。
“是啊。”慕九点头,“后院里冷得要死,他就从柴房里弄了堆准备育菜苗的稻草出来铺在地上,让我坐在上面,但是又不让我说话,他自己也不说话。时不时地听听外头动静,神态轻松得好像根本不在乎能不能逃走似的。”
“居然不是他!”萧云舒紧握着双手,“那他,也就是说他没有侵犯你?”
慕九愣了愣,然后才明白她的意思,双手一摊,说道:“没有啊,她是个女的,怎么侵犯我?!”
“女的?!”
“是啊!”说到这里,慕九得意起来,“虽然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过。但是还是被我猜出来她是个女的。在她挟着我飞奔向后院时,我正好摸到了她的腰,那么细那么软的一段腰,怎么可能会是男人呢?还有那时那时走得急,我的下巴正好挨在她胸前,这不也正好让我抓到把柄了么!”说完她捏着下巴嘿嘿地笑起来。
“原来是这样……”萧云舒松了一大口气,但是转头她又皱眉道:“就算是个女的,她也是个刺客,你怎么还这么高兴?”
“我高兴是因为她来点我昏睡穴时,我拿了块大石头把她的腰给重重砸了一下。不过可惜的是,那石头后来好像又砸到我身上来了。”她动了动身子,然后抱着腿哎哟起来:“我腿疼死了!怎么还有血?”
前院的大桂花树下,李不与段小邪已经飞奔至此。
这时天色已然渐亮,不必亮灯也瞧得见院中情景。只是树下哪里还有沈梦溪的影子?紫薇口吐鲜血昏迷在地,一段拇指粗的麻绳断成了几截落在地上,上头血迹斑斑。
李不心头一惊,立即拍醒紫薇。
“是他打伤你逃走了?”
“不是,是来了个蒙面人,从背后放了把暗器,我始料未及,中了他的招,他就把他救走了!”紫薇抱着早已红肿如树干的胳膊哭着说。
南宫情上前替她察看伤势,李不咬牙退后,禁不住胸中郁闷朝大树猛拍了一掌过去,那两人合抱的古树竟然轰隆几声生生被劈开了两半!
“李不!李不!”
正在这时,韩冰冰突然兴奋地跑过来,冲着他大声地说:“慕九没事!劫持她的黑衣人不是沈梦溪!”
“当真?!”李不紧抓住她胳膊问。
“嗯!”韩冰冰连连点头,“那个人不知什么来路,并没有恶意对慕九怎样,而她裙子上的血是从腿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腿是被石块砸伤了,并不是很要紧!我们只是虚惊一场!”
在场数人同时顿住,这忧喜起伏之间心情也复杂起来,沈梦溪的逃匿虽然让人沮丧,但是这个消息却无疑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段小邪耸了耸肩,抓起腰上酒葫芦朝天喝了一大口,然后痛快地把壶丢给李不:“这下总算放心了!黑衣人专找慕九也不知什么来头。但只要她没出事就算顶好了!沈梦溪这厮一跑,城里多半已不会再去,这会子追也不知追去哪里,且让他逍遥些时日,紫珠丹没到手,青衣楼也还未如他所愿被击垮,他铁定还会再回来的!眼下我们还是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今后该怎么做吧!”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49 楼主的烦恼
149楼主的烦恼
说是说人跑了已经无法寻找。但接下来李不与段小邪二人并没有将此事抛诸脑后,没过两天李不便出了趟门,除了段小邪谁也没告诉,只到天黑才回来,且脸色十分寒冷。
这会子前后所发生的事家里不知道的人也知道个大概了,除了紫珠丹的下落,几乎都对沈梦溪以及血衣楼的作为大感气忿。为保不节外生枝,萧云舒和阿潇的身份仍然处于保密当中,而阿潇自打慕九受了伤,心里十分自责,一边恨不得将沈梦溪咬碎落肚,一边又可劲地跟慕九打听那天夜里支持她的人。
而慕九也很头疼,因为除了知道那人是个女的之外,她的年纪声音长相什么的全都不知道。韩冰冰听得多了便说:“会不是咱们山庄里的人?”慕九知她指的是杨春儿,便摇头说:“应该不是,杨春儿是什么人,抓了我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我!”
“也是。”
韩冰冰想了想,沮丧地点头。“你说那个人只是扒开你半边衣服看了看,那她想看什么呢?难不成她还怀疑你是男人?”她嘟着嘴望天咕哝起来。慕九这会儿却是不自然地笑了笑,捂着左肩说:“大概,只是想给我点颜色看看之类的吧。反正,这藏头掩面的肯定不会是什么光明的事就是了。”
“慕九你以后可要小心!我担心这个人还会再来的。”
阿潇坐在床沿担心地说。在南宫情日夜调理之下,他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行动虽然慢点儿,但是已经不用人看着了,这当然不排除是因了慕九受伤这一层缘故,听冰冰说,那两天他可是一背着人就在握着拳头恼恨自己为什么偏偏重伤在身呢。
不过让慕九高兴的是还有一层,听说他跟李不之间关系已经好很多了,有天夜里两人在房里下棋下到大半夜,想来这多半是因为当时李不拼了命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缘故,——还算识相!
慕九暗地里这么得意着,却压根想不到像他这么固执的孩子,怎么可能因为人家救了他的命就跟人家变得毫无芥蒂?不过也没有人去点醒她,就算看着她指着他俩嘿嘿贼笑,众人也都只是掩口笑笑而已。
日子暂时就在这么表面的平静下慢慢流过,离紫珠丹开花的时间还有半月上下,但是据段小邪从四周打听回来的消息说,血衣楼最近似乎销声匿迹,除却开封,就是江南一带也平静下来。萧云舒也暗地告诉他们,青衣楼名下的产业近来很正常,并没有被捣乱的迹象。
“越是这样越是让人生疑,”这日几个人在李不房里议事的时候,段小邪这么说,“现在连他们半点蛛丝蚂迹都找寻不找,要么就是打算在紫珠丹成熟之际一举前来。要么就是沈梦溪实在伤得太严重,目前无暇顾及其它。”
萧云舒接过他倒来的茶,握在手里不语。
“萧楼主,有件事我一直想要问问你。”
坐在对面的李不忽然这么说。“依沈梦溪的武功,虽然高强,但是经脉尽断,高也有个限度,我想楼主未失去武功之前应比他要来得更高才是,为什么会被他击伤呢?”
萧云舒愣了愣,说道:“谁说我是被他所伤?这厮武功虽然过得去,但也只是略比阿潇强上几分而已,要伤我,那是真真不可能。而李不那天若不是旧伤还未痊愈,也不可能被他击伤。”
“可是——”李不跟段小邪对视一眼,皱起眉来,“不是沈梦溪,莫非还有别的人?当时在七杀阁里头时,我明明看到他就是里面的头领。”
“这我不清楚,总之,伤我的那个人,绝不是他。”萧云舒笃定地摇头。捧起面前茶碗来。
李不想了想,捏着五指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
段小邪望了他两眼,转头面向萧云舒:“萧楼主,请问你可记得当时那人身量及容貌?血衣楼背后还有大人物也有可能,毕竟能够将一个组织控制到这个地步,此人想来是极不简单的。沈梦溪虽然聪明,但可惜沉不住气,所以成不了大事。也许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这个人才对!”
说到这里,萧云舒神色忽而有些恍惚,自语似的说:“他的身量我不会忘记……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因为看到他我总想起一个人……”她抬起头来,目带痛色地说。
“想起谁?”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萧云舒转了头,好久才说:“我之前那一任的,青衣楼主。”
“……”
李不二人顿时呆住,屏息了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就是杀死何姓一家人的上官流?可是,他不是早已经在三十年前被你杀死了吗?”
“不,”萧云舒苦笑摇头,“杀死他的并不是我。我今年方才三十六岁,便是武功再神通,一个六岁的小丫头又能把将一派之主如何?”李不段小邪俱都震惊无语,她扫了他们一眼,又幽幽说道:“其实,我已经是第三任楼主了。十七年前我替代了他之后才上任,但是现如今,楼里除了阿潇及芙蓉紫薇两个我亲手带大的丫头,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也没有人知道阿潇是我的儿子,所有人都只当他是我抱回来的孤儿,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的楼主早已经易主。”
屋里好久都没有人开口说话,除了她的叹息声,好像连窗外的风声都已经静止了似的。
“那么。”直到静默得有够久了,李不才咳嗽了两声,说道:“楼主的前任又是谁?他是否尚在人世?据这么说,倒有可能是他回来复仇了。”
萧云舒扶着桌沿,声音有些微不稳,“他,我们都叫他墨先生,想来沈梦溪的墨云公子之称也是自他而来。据我所知,他还没有死……”
李不二人再度沉默。
她接着又说:“理应是复仇吧,我想。他必定是恨我的,恨不得将我的心血全部毁去,然后亲眼看着我死在他面前……”她抬起头,眼睛里滚落两行泪水来,“人真是很奇怪,当年我那么恨他,后来这些年竟然渐渐地不恨了,到现在,似乎他真的要杀了我,我也不在乎似的。”
“夫人!”
李不皱眉唤道。段小邪跟他对了对眼神,叹气在对面望着萧云舒:“夫人,那这位墨先生,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从来没有见他露过面?”
“他当然不会露面。除了杀我,他都不会露面。”萧云舒苦笑。
这天傍晚。慕九跟阿潇和韩冰冰接待着刘四,听他说起李铁牛已经凭广告单拉来了两家客户,并且还比上回两家要大,顿时高兴得不行,又听到这二人将要到山庄来看场子,慕九也爽快地点头了:“那你明天去送菜的时候,顺便跟铁牛说,让他打听打听那两个客人的来历,如果是没问题的,你就跟他们约个时间,让他们上山庄来。”
刘四高兴不已。自打承包了菜园的运输,他手头也比过去宽松了,搔着耳朵腼腆地说:“上回我捎回来那几包粉丝你们吃完了没?吃完了我再给你捎些回来,我知道你喜欢吃!”
阿潇立即不服气地说:“慕九最近不吃粉丝,她身上有伤,粉丝是发物。”
刘四顿时失望地退下了。韩冰冰望着他的背影,捂着嘴笑得很开心。
段小邪跟李不正好路过此地,见到里面欢声笑语,不免感慨起来,“本来多好的小日子,硬是被那血衣楼整得不成样子!到时见着那墨先生,我定要好好跟他讨个公道!”
李不瞧着他气呼呼的样子,不由失笑:“讨公道还轮不着你,紫珠丹一面世,楼主的武功便指日可见好。她当年既然能将他赶走,现如今又怕什么?”
段小邪点头,目光隔着院里花木的枯枝望着里头阿潇,拍拍李不手臂说:“哎哎,你说,瞧方才楼主的神色,阿潇的父亲是不是就是——”
他目光晶亮,却欲言又止。李不不置可否,以拳掩口轻咳两声,“别人家的私事,怎好猜测?总之是或不是,我们只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段小邪嘻嘻一笑,拿着酒壶又喝起来。
“对了,南宫近来在做什么?”李不忽然问道。
“刚刚看见在秋恨水屋里,不知道做什么。”段小邪大声叹气,“还好有他拖住她,不然我最近哪里可能这么清闲?两个人最近老在嘀咕着什么药啊刺青之类的,我听到就躲了。”
自沈梦溪逃跑之后,萧云舒就暗嘱了紫薇芙蓉每天注意察看宅子四周,生怕又有什么闪失。但不知为何,她神情却是日渐的焦灼起来,那么样一个清正端方的一个人,那天夜里慕九也瞧见她在后院盯着那株紫珠丹伤神。
慕九以为是担心那位墨先生。想要过去询问来着,想想又算了。
第二天一早,吴忠义的大嗓门就从大门口传到了厨房里:“慕九!慕九!”
“干啥?”慕九倚着门框择蒜苗。
吴忠义上前,神秘兮兮却又掩饰不住满脸的兴奋:“好消息!我打听到青衣楼主的下落啦,这回绝对错不了!我立即就要出门去抓他,等我回来请你喝酒!”
“……”
第二卷 富贵菜园 150 你到底是谁
150你到底是谁
“慢着!”
眼看着吴忠义乐颠颠地就想往外走,慕九慌忙拉住他。到了僻静角落左右看了看,她问:“青衣楼主在哪?”吴忠义附耳说:“就在开封!”“开封?”慕九瞪起眼来。“不错!”吴忠义搓着两手:“这回我已经全部探清楚了!为了辩知真伪,我还特地花了二十两银子跟江湖上有名的万事通打听消息,他说开封出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青衣楼主!”
慕九呆了半刻,眼珠儿骨碌碌转了转,忽然拍起他肩膀来:“既然这样,那我还是祝你马到成功!不过那楼主可不好对付,你千万得小心啊!”
“那是自然!”吴忠义抱了抱拳,“那我先走了!”
送了吴忠义出门,慕九连手上蒜苗也来不及放下,立即冲进李不房里,把正在叠被的他给拖了起来:“那个,那个墨先生在开封!”李不一听顿住,“开封?!”慕九趴在他耳边说了一通,便见他目光渐渐凝聚,皱眉出了房。
“你去哪儿?”慕九追在后面问。
“去找小段。”李不捧着她的脸亲了口,转身走了。
这两人怎么商量的慕九不知道,但是自打这天开始,段小邪就忽然不见了踪影。慕九猜想必是与“墨先生”有关,便也不曾问什么,总而言之这种事她也插不上手,由得他们去处理,只是私下里就越来越小心起来,连晚上喝水都免了,就怕憋不住要起夜。
被人劫持丢在野外吹风,这个遭遇对于她来说印象还是比较刻骨的,尤其是还是在那么黑漆漆的夜里。假若当时再走远点,被人扒光了衣服丢在大路边,被哪个大盗上了身,那她岂不是丢大发了?只怕气得要再穿越一次都有可能!
这天夜里收点完了从客户里收回来的银子,萧云舒忽然进来了。慕九冲她笑了笑,在桌旁让了座给她。
“我记得之前你说过有个雕着半只蝴蝶的胭脂盒子想给我看看,眼下可方便?”萧云舒笑微微地。慕九想了想,点头,转身从梳妆台下抽屉里翻出那盒子来,“就是这个!你瞧上面这半只蝴蝶,是不是跟你上回画的那只一模一样?”
萧云舒眉头微动,将盒子拿在手里,手指头轻扣机关,那盒盖被突地跳开。里面一抹残红,还显示着三十年前它的嫣媚。她复将盒底朝上,手指轻抚那蝴蝶,“果然是一样的!果然是。”
慕九瞧着她怪异神色,却也罕见地没有好奇,只是静静望着她,直到她再度开口。
“我这里还有副三十年前的画像,你瞧瞧,认不认识?”她从袖子里掏出方白丝手绢儿摊开在桌上,慕九闻言凑过去,顿时惊讶地拿起来:“这个——这个不是跟余光明那个瘦子身上的美人图一模一样吗?!”
“美人图?”萧云舒想来是没料到她居然是这样反应,身子也坐直了些。
慕九二话不说跑到李不房里,翻箱倒柜从他床头斗柜里找出那半张手绢来,看了看,又跑回自己屋里。
“你瞧!”
萧云舒正纳闷等待中,这会儿见她果真拿了半张图出来,并又端了盆水来捣鼓了一阵,果然令她吃惊起来。
“果然是她!”
“是谁?这人是谁?”慕九追问。
萧云舒却怔怔无语,望了她半晌,却说:“慕九,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跟我说实话。”
慕九忽然有些惴惴:“什么话?”
“你到底来自哪里?”
“……”
慕九傻了眼,脖子都缩了进来。
萧云舒叹气,“实话跟你说,这画上的女子跟我有很密切的关系,但是我们已经分开多年,我一直在留意她的下落,就连进入青衣楼我也是因为她……这次在这老宅子里居然遇见了你,你知道吗?你长得跟她非常相似,虽然五官略有出入,但是声音和说笑时的神态跟她一模一样!”
说到后面她有点激动,眼眶里也亮出些泪花来,慕九望之心旌频摇,张了张嘴,支唔起来。
“那个,其实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去年年初一,我在开封城外的雪地里醒来时,就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虚地站起,走到窗边扶住窗沿。“其实我也起知道我到底是谁。那天夜里四处都欢天喜地的,我身上只穿着件奇奇怪怪的衣裳,口袋里几颗散碎银子,其实什么也没有了!到处都没有人认识我,我也尝试去城里各处打听过,可是打听的时候却被人家当成了花子乞丐,他们打我,骂我,还有的看见我身上的衣裳,直接骂我是妖女!自此我再也不敢提起这件事,我害怕自己没命……”
她抱紧自己低下头去,连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萧云舒含泪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可怜的孩子……没想到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慕九止不住泪水,扑到她怀里哭起来。
“我也想知道我还有没有家?还有没有父母和兄弟姐妹,一个人孤伶伶在外面真的好苦,好羡慕这里面每个人都有家。云舒姐,画上这个人到底是谁?既然跟我这么像,是不是我的姐妹?你为什么会认识她?”
萧云舒沉默半晌,将她扶到桌旁坐下,拿起那半张美人图,幽幽说道:“这个人就算跟你有关系,也绝不会是你的姐妹。因为三十年前,她就已经有我这么大的年纪了。这张画是她的下人所画,记得当时正是根据她三十岁华诞之时的回忆画的。”
“那这上面的地图?”慕九指着上头。
“地图?”萧云舒也疑惑。
慕九便学着那日李不的法子将上面的箭头显示了出来,“你瞧,这不是幅地图么?再接上另半张的话,上面明确指着紫珠丹的位置,就是后院那棵花树!”
萧云舒愣愣地看了一阵,若有所思点起头来:“原来如此!怪不得只有半张……”
“什么?”慕九问。
她缓了缓神色,将那绢子折起放在桌上,却不再说下去了。慕九无趣,目光瞟到她自己带来的那张图上,便又问:“那这张图呢?也是这个女人吗?”
萧云舒摇头,这会儿又把目光放在她脸上,“这是她女儿。半只蝴蝶是她们家族辩认本家血脉的标志,就像青衣楼和魔岛都有各自的标识,但这蝴蝶里面还有乾坤,世上却几无人知道这个秘密。关于它的画法,正是她教给我的。
“听起来也是个很有料的门派?”慕九目露向往。
萧云舒强笑了笑,端茶浅抿。
慕九默然片刻,忽然叹气说:“我知道你是在怀疑我跟你这位朋友之间有关系,不过可惜的是,我身上并没有这半只蝴蝶。不但身上没有,在进这宅子之前我根本是连见也没见过。所以,我想那天夜里,你派人来扒开我的衣服根本就是多余的。”
“派人扒你衣服?”萧云舒讶异起来。
“不是吗?”慕九眨巴眨巴眼睛,“那天夜里值守的人是芙蓉和紫薇,所以一定是她们认识的人才放了她进来,从而没有惊动山庄的人。而且她虽然扒了我的衣服,但是却并没有虐待我,可见并没有什么恶意。你这么在意我的来历,不是你又会是谁?”
萧云舒定定看了她半晌,尔后才气定神闲地呷了口茶说:“既然你猜是我,那么你说说,我为什么要人扒开你的衣服来看呢?”
慕九得意起来:“当然是看我身上的刺青!只可惜呀,你派的人虽然有本事,但是却看错了地方!我的刺青在左肩,她看的却是右肩!所以,就无功而返喽!”
萧云舒静静笑了,说道:“那么,现在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左肩的刺青?青衣楼怎么说也是江湖第一楼,说不定我能帮你找到家人也未定。”
一听这话,慕九兴冲冲就要解衣扣,可是解了一半突然就迟疑了。
“怎么了?”萧云舒问。
她摇头:“算了,还是别看了,就是件平常物儿,也没什么好看的。”她遮掩着道。并下意识把衣领收紧了些,也倒了杯茶自己喝起来。
萧云舒见状也不逼她。只是神色却慢慢凝重下来。
“那天夜里劫持你的人,并不是我派去的。”
“唔?”慕九瞪大眼来。
萧云舒侧目望了她一眼,神色更加严肃,“但是我现在却已经知道是谁了。”
“是谁?”
“不让我看也不要紧。你告诉我,你的刺青,是不是朵紫色莲花,旁有两枝荷叶相随,花瓣为十八瓣?”
“……”
慕九捂着左肩,惊诧地抽起气来。
萧云舒微哼道:“找紫莲花的人只有一个,到现在你莫非还猜不出来?她能够劫持你得逞,无非是因为她本身就在家里。你那日拿砖砸中了她的腰身,身上自然带伤。而南宫情这几日也与她常伴一处,自然是与她想套出伤药有关。”说罢她偏头望着慕九,“你若是不信,现在跟我去梨香院看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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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感谢投2分评价票的筒子,呜呜。其实我一直都想好好写完这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