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暗香浮动
“你何时回来的?怎没使人提前知会一声?”不待庄见施礼,萧嫔就已迫不及待的问起,急切间,身子站起,不自禁的向前迈出两步。只是忽的似是想起什么,面上先是一红,随即一黯,便又默然立住。
庄见微微一愣,随即嘻嘻笑道:“几天前就回来了,只是先把家中一些事儿安置妥了,这才得着空儿过来。我早知你们没走,还要急着知会什么?娘娘这会儿做的很好,要是你真的随了杨……那陛下去了洛阳,这会儿,我可是要哭都来不及了。”
他语中之意,自是说萧嫔一旦去了洛阳,自己再要将她们救出可就要千难万难了。但这厮一脸的惫赖像,站没站样,耸肩摇头的,这话语却形同调侃一般。
萧嫔面上一红,心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微泛喜悦。自己大觉羞涩,睇了他一眼,嗔道:“又来没规矩的乱说话。须知我可是惋儿的娘亲。”
庄见一呆,完全不明白这跟她是惋儿的娘亲有什么关系。也是他心中并没杂念,否则以他后世丰富的花丛经验,如何会体会不出里面的意思。一时间,伸手挠挠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萧嫔此言出口,也是大为后悔。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吗?本来这小无赖就是那么个德行,兴许并没别的意思,自己这一说,到好似故意引诱别人,往其他地方去想一样,一时间,脸颊一阵的烧。
打从上次杨杲府中湖心亭一唔后,每次见了此人,总是让她进退失措,心如鹿撞。这会儿生怕自己不堪的样子被他觉,连忙背转身去,假意欣赏案头一株腊梅,努力的调匀呼吸,这才淡淡的问道:“你让哀家留在大兴,莫要随着陛下出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又如何提前知晓陛下会有这么一着?”
庄见听她问起这个,心中不由一凛。自己这先知先觉的行为,果然太过异常了,以后可要小心才是。不然早晚被人当做怪物看待!虽说这会儿不会有什么实验室,将自己抓去当小白鼠研究,但貌似这个年代,对这种未知的事物采取的手段,更是恐怖。那可是直接扔到火里,就给做了烤肉了。想到庄大少被铁扦子串着,在火上烤的吱吱流油的景象,就是不由的一个激灵。
当下连忙打个哈哈,眼见那案头处放着胡凳,便迈步过去,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望着萧嫔笑道:“娘娘,我要说我能未卜先知,你信不?”
萧嫔本为了避开他的眼神,这才背转身子,哪知他此刻这么老实不客气的一坐,二人却又正正的对着了。萧嫔心中慌乱,有心再背转身子,又觉太过着痕迹了,只得慌忙移开眼神,不去看他。只是心慌之下,却是未能听到他的问话。
庄见见这美妇人神思不属的样子,只道她还在猜测自己的可疑处,哪敢让她多想,眼珠儿一转,忽的起身靠近她低声道:“这事儿可大可小,里面实在是关系到大隋国祚的兴衰!我告诉你,你可要淡定些。”
他这么一站,二人已是靠的极近。又加上他故作神秘,探头过去附耳说话,两人身子,更是几乎贴到一起。这种极具侵略性的距离,让萧嫔不由的轻啊了一声,心头顿时狂跳起来。
小耳处只觉得他口中一阵阵的热气扑来,痒痒的,麻麻的,如同一股电流传来,迅即传遍了全身,只觉得股间一热,竟自潮湿起来,登时不由的身子软,直欲倒下。幸亏她久处危机四伏的深宫,心头能时刻守着一丝清明,这才勉强支撑着站在那儿。只是此刻身子颤抖,满面羞红之态,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住。
努力的平复着那似要从口中跳出的一颗心,脚下轻动,便想要稍稍离开一些,但偏偏身子软,竟是一寸也挪动不得。股间愈的潮热,似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萧嫔大骇之下,只得使劲夹紧双腿,再也不敢动上一动。
庄见哪知这美妇人此刻窘态,一心只想打消她的疑惑。附在她耳边继续说道:“我曾经跟陛下聊过,最是能了解陛下的心思。别看陛下外表很强,其实他最是脆弱。他这一生并没经历什么真的挫折,一路顺风顺水的过来了,这必然让他抗打击能力大大减弱。
我早知他有再次东游北巡的打算,这天下现在到处都是匪患,我当时就预料到怕是要出些状况,只不过没想到这状况是突厥人搞出来的。以陛下的性子,一旦被打击了,势必颓废不堪。他登位之前,一直便住在江都,对这大兴其实很没有归属感。心神疲惫下,怕是定然不肯回来的。到时候,只怕除了洛阳,他最想去的地儿,就只有江都了。
但江都偏离中原的政治中心,必然是政令难以通行全国。那还不等着更是大乱啊!一旦他去了那儿,这天下又是四处造反的,就算再想回来怕也是不可能了。
现如今这朝堂上都是些什么人,我想你也该知道些。都是些见利忘义,随风而倒的墙头草,一旦现这天下乱成了一锅粥,肯定会有叵测之人生事。到时候,变生肘腋之间,我只怕这大隋立刻就是个分崩离析之局。陛下的性命只怕也是顷刻之间就会丢了。你们要是随在身边,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还不跟着一块儿玩完啊。所以,我才让你们不要跟去,留在这儿至少能缓出一段时间,我还可想办法保着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这就是我让你留下的意思,这会儿你明白了吧。”
他根据回来后与杨广见面时的情景,再加上自己勉强记得的那一点历史,三分真七分假的捏造了一通,却也和真实的历史大致相同了。
萧嫔初时尚心神不属的,只是随着他渐渐说来,已是越听越是心惊。等到听说大隋要完蛋,杨广性命不保之时,更是骇的面色大变,浑身冷汗。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丈夫和儿子。如果真如庄见所言那样,杨广一死,那自己母子不是被人当做傀儡,就是直接被斩了祭旗了。就算做傀儡,只怕等利用价值一完,也是个相当悲惨的下场。
她越想越怕,身子瑟瑟而抖,忽的记起庄见方才所说,皇帝要招自己等人去随驾一事,自己此番虽是托病未能成行。但如果皇帝要儿子去陪驾,那还有什么理由拒绝?一旦儿子去了,那岂不是眼看着儿子往死路上走吗?
她本是极为聪慧的女子,这些念头虽多,也不过是在脑中瞬间便已明了。心中惶急之下,已是忘了此刻二人的姿势,急急的扭头想要庄见想法救自己儿子。
庄见说完,便要回身坐下,只是他刚刚一动,萧嫔却正好回过头来,交错之际,二人双唇顿时碰在一起。非但如此,随着萧嫔身子扭转,那高耸的胸脯也贴到了庄见的手臂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二人都是一惊,同时僵住。萧嫔固然是刚刚平复的情绪,又再潮水般涌来,庄见也是心头狂跳。只觉得鼻端处幽香阵阵,手臂处顶着一团丰腻弹滑,不自禁的浑身涌起一阵燥热。
此刻屋中二人,一个是羞急交迸,一个是不知所措,都下意识的保持着接触的姿态,如同定了格的画面一般。心中便是盼着对方先自避开,却浑然忘了自己也是可以动的。
案头上腊梅怒放,芬芳怡人。暗香涌动中,那身体上的触觉愈的敏锐起来,庄见只觉手臂处的那团丰挺,颤巍巍的随着急促的呼吸,不断厮磨着,甚至已是能感觉到,那雪岭上的两颗蓓蕾,已然骄傲的站了起来,时轻时重的,不断的冲击着自己的神经。
双唇间吐息短促,如兰似麝。庄见甚至已经幻想出那两排贝齿间,小巧嫩滑的香舌,吞吐间会有多么的蚀骨**……身子微抖之际,胯下已是昂抬头。
他此刻脑中晕乎乎的,后世各种aV的片段,如同沉睡的恶魔纷纷醒来。无意识中,竟不由的伸出舌头,轻轻的舔舐着两片,近在咫尺的红润……
萧嫔早就不堪,方才好歹听他说话时,勉强分散了下心思。但随着这一下触碰,已是瞬间崩溃,正自晕乎乎的脑中混乱一片时,忽然感到樱唇一凉,竟有一条柔软之物在自己唇上蠕动。心头震动,啊的一声轻叫,不自禁的向后微仰。
萧嫔叫声虽轻,但在半梦半醒间的庄见耳中,却不啻于黄钟大吕。猛然一震之下,慌不跌的向后退开。抬眼看去,正迎上萧嫔清亮的眸子,里面满是复杂的神色,庄见心中一震,不由的避开目光。
屋外适时的响起一阵脚步声,李然的声音响起,“娘娘,赵王殿下和南阳公主、濮阳郡主求见。”
“啊~”屋内二人同时轻呼一声,庄见不敢再去看萧嫔,低头轻声道:“我去找他们,你……方才……”说到这儿,饶是他脸皮够厚,这会儿也是说不下去了,咧咧嘴扭头就走,颇有些灰溜溜的意味。
“你……等等”身后萧嫔自羞涩中醒过神来,忽的记起自己方才要问儿子的事儿,还没问出。庄见身子一顿,只道萧嫔要治他的冒犯之罪,不由的暗暗叫苦。只是他自认理亏,却是不得不神色尴尬的停下,回头看去。
萧嫔目光躲闪,满面红晕。先是扬声对外面李然道:“哀家想休息下,让他们先回吧。”听着外面李然应了,这才目光看着空处,轻轻的道:“若是事情果如你所言,那杲儿怎么办?”
庄见微微一鄂,没想到萧嫔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心下一松,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急忙自怀中取出圣旨,往旁边案几上一放,道:“你……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定能保证他没事,这是圣旨,你看看就知道了。那啥,我……我先走了先。”说罢,不等萧嫔再说,已是拉开门,夺路而逃。
第二百四十一章:梦境
庄见一路跑出安仁殿,就连李然跟他施礼都是没理,心中只是想着方才的事情。太阳的,这次是糗大了!自己现在咋就这么没定力啊?这都都干了些什么啊,真是犯了混了!
庄见不停自怨自艾着,只是想想方才那暧昧的瞬间,心底不期然的又浮起了一丝旖念。手臂处那惊心动魄的弹性,似乎犹然留存,让他不由的一阵阵战栗。“母女控!”想着方才萧嫔的神情,庄见不由的脑子中蹦出这么一个词儿。
太邪恶了!咋一个大好青年,就被小日本的aV给教坏了呢!庄见狠狠的鄙视了下自己,但却在心中,将过错统统推到那个岛国盛产的aV上了。要不是后世看那种片子看多了,方才怎么会有那种冲动。唉,不过说起来,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实实的是个尤物啊!这要是真能有那么一天,那自己要不要做呢?
庄见低着头走着,想到了香艳处,对于自己要不要做禽兽一事,不由的大是犹豫。“老大!你要去哪儿?”一个声音忽的在身边响起,把正自满脑子污秽的庄大少吓了一跳,险险没大叫出来。抬头一看,却见杨杲正和杨萍儿、杨惋儿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原来却是不觉间,已经追上了三人。
那杨杲与杨萍儿本来按照约定,去凝云阁寻杨惋儿的。到得凝云阁跟惋儿说起庄见已经回来,惋儿大喜。听说过会儿庄见会来看自己,更是不由的望眼欲穿,不时的起身坐下的,一刻不得安宁。
杨杲大是取笑,却被杨萍儿连着给了两个爆栗。只得抱头收声,委屈的蹲到一边去了。杨萍儿自小与惋儿相伴,姐妹间感情极是深厚,这会儿二人又同时喜欢上同一个人,于杨萍儿心中,自是大为欢喜的。相对于杨惋儿担忧这份感情,怕被父亲杨广拆散来说,萍儿小姑娘,却是更对自家那位蟑螂有很大信心的。在她小心思里,只要自家蟑螂出马,这事儿铁定能得到完美的解决。
这会儿眼见姊姊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中想及自己想念那个冤家时的心情,自是大为同情。眼见杨杲小正太竟敢笑,这与嘲笑自己有何不同,以这位大小姐的暴力倾向,杨杲小正太自是大为受伤。杨萍儿教训过杨杲,见姊姊极是尴尬的样子,便建议直接往萧嫔娘娘那里去见就是,又何必非要在这等着,受这等煎熬。当下,不顾惋儿羞涩,便连威胁带吓唬的,挟持小杨杲一起往安仁殿而来。
哪知等到了萧嫔宫前,却被告知娘娘乏了,让他们先回。三人都是大为沮丧,只得准备返回去,安心等着庄见就是。惋儿更是泫然欲泣,满面黯然。杨萍儿一路安慰,只说待会儿便见到了,到时候定要狠狠折磨他一番,以报害的惋儿公主如此相思之罪,说的惋儿不由大羞。
二女正自笑闹,却不想远远看到那位,准备被施虐凌辱的男猪脚,正自低头疾行而来,三人大喜,停下脚步等他。只是等他到了近前,却见他满面纠结,口中嘟嘟囔囔的,对几人却是视若无睹的便要过去,这才由杨杲大声喊了一嗓子。
此刻,杨惋儿满面喜色,晕生双颊。长而媚的眸子里,犹如荡漾着两湾湖水,满是浓浓的情思。只是痴痴的凝望着他,眼中竟似再也没了其他。杨萍儿也是双目弯成两弯月牙儿,哪里还有方才半分要凌虐人家的意思。让杨杲在旁看得大是鄙视,暗暗腹诽不已。
庄大少脑中正自意淫着人家母亲,这会儿突然见了女儿,不由大是尴尬。只是瞬间之后,那无敌的无耻之气便再次占了上风,眉花眼笑的上前拥着二女。几句轻薄话儿下去,登时便让二女小脸儿通红,媚态横生了。
他三人在前嘻嘻哈哈,笑语不断,只将小杨杲自个儿扔在后面跟着,如同一个小尾巴一样,令的小正太大是叹息,心中忿忿:自家这位老大整个就是标准的“有异性,没人性”的,应该归属于禽兽一类的当中。只是他却不知,这位老大,方才正是为了这个归属拿不定主意,若是知道小弟帮自己搞定了,可不知会有多感激的说。
几人说说笑笑回了凝云阁,庄见便将自己在雁门一事细细说了。惋儿倒是没什么,只是在听说父皇险险把自己许了宇文士及时,不由的吓得粉脸煞白,庄见当然是大加安慰。至于趁机搂搂抱抱,摸摸小手之事儿,自是少不得的。
但旁边杨萍儿小丫头却大是不忿,这冤家天生风流,自己还没过门,那家中就已经有了六房侍妾了。这会儿跑到塞外都不肯消停,居然还领回来两位,那要等自己嫁过去时,家里还不得连个插脚的地儿都没了啊。
小丫头嘴巴撅的快要到了天上了,忿忿的指责蟑螂这种滥情的行为时,庄大少认真的看着她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感情很复杂的人,一个感情很复杂的人,如果只爱你一个人的话,就会变得感情有缺陷,难道你愿意拥有一个感情有缺陷的人吗?”于是,小丫头直接败退。
几人在凝云阁呆了一下午,说说笑笑的,时间过得飞快。眼见得天色将晚,庄见这才起身告辞。他忙活了一整天,心中的郁闷也散的差不多了,便打消了去杨杲同学府上骚扰的心思,让杨杲大是松了口气儿。
出的大兴宫,罗世信早将乌云盖雪牵来,二人翻身上马而行。家中既是没了人,庄见也不愿早早回去,拉了小罗同学自往东市转了一圈儿,随便寻了个地儿将肚子填饱,又跑去骚扰了一番拉登,拐了两个毕罗,这才心满意足的打道回府。
等到二人到了府前时,已是月上中天时分。二人也不去唤那些下人,自有罗世信将马匹牵往后面安置,庄见独自回房安歇。
拨亮油灯,眼见昔日甚是热闹的屋中,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不由的大是哀叹。随手挥灭了油灯,躺在榻上,抱着孤衾冷枕,脑子中不由的又想起今日和萧嫔的一幕幕来,不由的又是兴奋,又是叹然。朦朦胧胧之间,已是不觉睡去。
睡梦中,自己正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似乎是又回到了现代,满大堂的彩灯闪烁,宾客座无虚席。自己面前一溜儿排开众多美眉,为了写全这些美眉的名字,红色的条幅都挂满了大堂,和一簇簇一团团的彩球挤在一起,显得煞是热闹。
自己众多的小弟都来捧场,有前世的街头朋友,也有这一世的诸多兄弟。大家照相的照相,摄影的摄影,欢声笑闹之间,杯中琥珀般的酒液,映红了一张张美丽的容颜。
刚劲婀娜的红拂、妩媚性感的慧儿、清冷若仙的仙儿、柔媚袭人的花语依人、清纯如邻家姐姐的彩荷、奔放热烈的冰儿、魅惑如妖姬的安儿、高贵温婉的惋儿、活泼可爱的萍儿、啊,还有孤傲清标的秀儿,啊哈哈哈,十一美。老子比唐伯虎那衰人还要幸福,比韦小宝那假太监还要牛叉啊!啊哈哈,嗯?咋还有一个……那是谁?
梦中的庄见忽的现,在众美眉身后,竟然还有一个佳人悄然而立,体态丰腴,贵气逼人,只是那面容却总是如同隔着一层薄纱,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庄大少心中大急,拼命的向前探头,努力睁大眼睛去看。
啊!乖乖隆滴咚!是……是萧嫔!那修剪精致的娥眉,长而媚的眸子,挺直的琼鼻,和那两片丰润的红唇。是她!真的是她!
她也要嫁给自己吗?这是真的还是做梦啊?梦中的庄见目瞪口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的看着这个靓丽的美妇人。
“你不想要我吗?真的不想吗?”美妇人轻启朱唇,幽怨的吐出一声喟叹,满面的凄婉哀绝之色,只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她搂入怀中,百般疼爱一番。
“要的!要的!我怎么会不要?!”庄见急急的点着头,脚下已是力的奔了过去。这是明明看着离着自己不过几步远近,任他跑了许久,却仍是咫尺天涯,怎么也走不近萧嫔身边。
庄见了狠,咬牙狂奔,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终是要到了美人儿身旁。突然,萧嫔身边却转出一人来,蹙眉望着自己,哭泣道:“大哥,你要了娘亲,不要惋儿了吗?”
庄见大惊,连忙停下脚步,摇头道:“怎么会?怎么会?惋儿乖,快快过来,大哥又怎么会不要你呢。”
“可她是惋儿的母亲啊,你又怎么能娶了女儿,再娶母亲呢?不行的!不可以的!大哥,你回头吧。”惋儿哀怨的哭泣着。一声声一句句,直直的击在他心头处,令他顿时心头巨震。
是啊,自己怎么可以同时娶了两母女呢?那是乱了伦常,是不被社会接受的啊。庄见一瞬间,如同身坠冰窟。眼前交替的显现着惋儿和萧嫔两张哀怨的面庞。
突然,在萧嫔母女身旁又转出一个人,指着他怒喝道:“庄见仁,你大胆!居然敢调戏朕的妃子!就不怕朕诛你九族吗!”
啊!太阳的!是杨广这老渣!他怎么也来了?庄见被人捉了奸,顿时惊慌失措,恨恨的想着。只是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人的面孔忽的一变,却又变成了棍哥。此刻,正自满面狰狞的哈哈大笑,一把抓住萧嫔母女,对着庄见狞笑道:“庄见,你小子装正经,坏了老子当日的好事,没关系,你怕别人说,老子不怕,老子替你照顾她们母女好了。老子就喜欢这调调儿!哇哈哈,母女控啊!老子爱死这调调儿了!哈哈哈哈……”
啊!阿棍!**你个老母的!你放开她们!放开她们!老子跟你丫的玩命!萝卜!大海!你们去哪儿了,帮我收拾这个人渣啊!你们去哪儿了?
庄见声嘶力竭的喊着,目眦欲裂。只是这会儿似是突然换了地方,除了棍哥那疯狂的笑声外,就只有自己的怒吼和萧嫔母女的哭泣,除此再无其他声息,所有人俱皆不见了。
庄见大骇,猛力的挣动着,猛然间翻身而起,目光及处,却见一片昏暗。自己哪里回到现代了,又哪里搞什么婚礼了?这还是在自己的寝室中。明亮的月光,将清辉洒满屋中,亮亮的如同铺满了一地的银霜,四下里,一片静谧。
庄见大口的喘息着,不觉间,已是满头的大汗。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转眼往窗外看去,只是一看之下,登时全身僵直,直骇的是魂飞魄散。
第二百四十二章:暗夜魅影
那是一张脸,挤破了窗纸探了进来,如同嵌在窗户上一般。那张脸满是疙疙瘩瘩的红包,红包上还带着恶心的黑头。那么多的红包堆满了脸上,以致将五官都挤成一团,说不出的诡异丑陋。
此刻,一双阴戾的眸子,精光闪烁,死死的盯着坐在榻上的庄见,里面满是疯狂怨毒的神色,一张丑脸,在凄清的月光映照下,愈显得狰狞邪恶。
任谁大半夜的,自噩梦中惊醒,又突然看到这么一幅景象,都会吓个半死的。更何况庄大少生平就是怕鬼,此际,只觉得一股子凉气,从后脊梁升起,瞬间便到了头顶。他甚至都能感到,自己的头肯定是竖起来了。
本来尚有些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大,这一刻,似乎连心脏都不跳了一样。两张脸,一张狰狞怨毒,一张惊骇欲绝,就那么互相瞪着。蓦地,“鬼啊!”一声不似人声的喊叫,自房内响起,在这暗夜之中,凄厉的回荡在整个庄府的上空。
那张丑脸显然也是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微微一震,呼喇一声将那窗户上的木栏又碰断一根,随即向后隐去。
庄府内被庄大少这一声早已惊醒,顿时各处房屋都是纷纷亮起灯火。罗世信一身短衣,提溜着大铁锤先跑了过来,站在门口大叫道:“少爷,少爷!你没事吧?”
房内庄大少听到罗世信的声音,如逢大赦,慌声叫道:“萝卜,快进来,快进来,我房内有只鬼,快来赶跑他。”
罗世信听的一呆,急忙推门而入。进的房内,不由一乐。但见庄大少缩在木榻之后,一手抓了把茶壶,一手扯着一床被子,满面惊惧的,如逢大敌一般。到不知这位爷,是准备拿茶壶啊,还是被子去迎敌。
罗世信打量屋内,并无异样,不由诧声问道:“少爷,哪有什么鬼啊?没有没有,便是鬼影也没半只,你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庄见神魂稍定,愣了愣点头道:“噩梦?嗯,是噩梦,啊,不对,那鬼在窗户上,窗户上你看有没有?”他口中急急的喊着,自己却是绝不肯往外移动半分,只怕那恶鬼突然扑了出来,那便大大的不妙了。
罗世信闻听连忙看向窗户,果然见窗户上破了个大洞,呼啸的北风,将破碎的窗纸,正吹的呼喇喇直响。罗世信咦了一声,迈步上前,自破洞中向外看去,但见院子外,极远处的围墙上,一个黑影正自翻墙而过,举手投足间,长长的身影照在地上,分明是一个人。不由的心中一凛。回头道:“少爷,不是鬼,是个人!有影子的!”说着,将窗户推开,便要跳出追上去看看。
啥?是人?!有影子?太阳的!庄大少乍闻罗世信之言,顿时恐惧全消了。庄大少只怕鬼,对人那是毫不含糊的。而且听说有影子,那么即便是鬼,只怕也是没什么道行的鬼,大可不用怕它。
蹭的跳了出来,满面羞怒之色,喊道:“***,你看到他了?往哪儿去了?咱去瞧瞧去。什么死猫烂狗的也敢往咱这蹭,还反了他们了!”庄大少很愤怒!不是愤怒那人光顾他家,而是愤恨他居然让自诩风度潇洒的庄大少,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实在是叔可忍婶不可忍啊。
跳出窗子,挥手将闻声而来的下人们赶了回去,二人爬上屋顶,纵目看去。远远的,只见月光下,一个人一跳一顿的正迅隐入一排房屋之后。庄见看的真切,那绝对是一个人,而且还是跛了脚的人。
日了!一个瘸腿猫也敢往堂堂忠国公府上来讨野火,这还有王法没?城防司那帮鸟人是干什么吃的?哼哼,要整顿!一定要整顿!庄大少忿忿的想着。
“少爷,看那人身手怕是不弱啊,只怕不是一般的偷儿。你可曾看到他的样貌了,知不知道是哪路的人马?”罗世信看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担忧的问道。见那人明显是能高来高去的,这种身手小罗同学自己是不怕的,但如果对方是对付少爷,那可是要令自己头疼了。
嗯?对头的人吗?庄大少闻言一愣,脑中回想下方才那人的面孔,不由的激灵灵又打了个冷战。不认识!绝对不认识!那种面孔哪怕只见过一次,也是绝对不会忘的。庄大少摇头否认,要说是对付自己的,何以刚才只是瞪着自己看,却不敢出手。想来定是偷儿,见到主家现了,一时呆住了。然后听到人声后,只能遁走了事。
至于说身手高强倒也不见得,怕只是轻身功夫高明些而已。不然自己府中此刻,懂得拳脚武艺的,便只有一个罗世信,自己虽然防御异常变态,但拳脚功夫却是半分不懂的。那人要真是武艺高强,专门来对付自己,只要跳了进来,三下五除二的,就能将众人打个稀里哗啦。只要将罗世信制住,自己小命多半是逃不了的。
庄大少自己倒也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的身手,对付普通人那是绝对没问题的,但要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那整个就是一碟菜,根本不够看的。就算那大衍神步,也不过是能让自己多支撑一刻罢了。毕竟那只是一种技巧,并不是什么武艺,就如当日他对付袁天罡一样,只要缠住他,累也把他累死了。
把自己的想法给罗世信说了,罗世信也是拿不准了,只得疑疑惑惑的随着庄见下了屋顶。这般一闹腾,二人都是睡不着了。也怕真的如同罗世信所说那样,是来对付庄见的,便都在庄见屋中坐了,寻了些酒水肉食,相对而饮。只是直到天光大亮,也未再见什么人出现,二人这才放心。
一宿没睡,二人补了个回笼觉。午时过后起身,庄见恼怒昨晚被搞了个大乌龙,洗漱完毕,便带着罗世信直接往城防司衙门而去,在那直直将城防司守备狠狠的大骂了一通,这才气定神闲的溜达了出去。
这会儿大兴城的留守之人,俱皆得了萧嫔传出的圣旨。自是知道这位公爷,如今是辅助皇子赵王,镇抚京师的。那这大兴城中,可以说,除了皇妃萧嫔和赵王杲外,就属这位最大了。他这么突然的来这儿大了一顿雷霆,顿时让城防司主官大惧,将一众巡守武卫什长叫来大大训斥一顿,勒令加强巡防力度,将素日有着劣迹之人,统统过一遍大堂,尤其是对于跛脚的,更要仔细盘问。
一番吩咐之下,整个大兴城便突然开展了一次严打。城防司衙门里一天不知逮了多少人进去,休说那些个跛脚的,就算是什么哑巴瞎子也是抓了不少,一时间,城防司内鸡飞狗跳,乱成一团,让城防司各级主官焦头烂额,叫苦不迭。
只是这会儿,那位始作俑者庄大公爷,却正悠闲的坐在美人儿面前,眉花眼笑的品着茶呢,哪里去管他们那儿的辛苦。
他一通泄完了后,心中遂平。眼见走到了李渊在大兴城内的府邸,思及当日李世民给自己带的话儿,想想里面正有个绝世佳人在等着自己,哪里还能忍得住。当下便直扣府里,来见李秀儿。
李秀儿早就得了消息,说是他已经回来了。正觉得奇怪,这无赖怎么没来骚扰自己,不料想着想着,这人就突兀的出现了。将他迎了进来后,本待在大堂接待他,哪知这个无赖使出百般手段,定要往秀儿住的绣楼来看看。秀儿心感他对父兄的恩情,抹不开面子,只得答应了。
此刻,二人相对而坐,庄见自觉既然进的绣楼,便等于二人关系是前进了一步,心中自是大乐,那普通之极的茶水,到了嘴中也是醇香无比,不由的摇头晃脑的大赞一番。只可惜庄大少肚子中的墨水实在是太少,这等拽文的好机会,庄大少却只能用“好茶”“真香”四个字,翻来覆去的诠释了。
李秀儿肚内暗笑,面上却不露半分颜色,只淡淡的道:“庄兄若是真的喜欢,待会儿走时,秀儿便使人奉上些,庄兄带回去就是,倒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
庄见大摇其头,一本正经的道:“秀儿妹子这话儿说的就不对了。要知道这茶现在喝起来香,那是因为泡茶的人和地儿不同。要是拿回去,让家里那帮下人粗手笨脚的一折腾,那岂不是暴殄天物吗。这就跟那个啥的桔子在南边就好吃,在北边就不好吃了一个道理。所以,我要是想喝了,当然是再到妹子这小楼来,请妹子素手烹来,那才地道,这带回去一说,就大可不必了。”
李秀儿见他摇头晃脑的模样,不由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好气的是,这厮明明就是想常常来接近自己,偏偏找出这么烂的一个借口来,居然还说的一本正经的,跟真事儿一般。那好笑的是,这位爷就这点墨水,还在这儿拽呢,什么桔子在南边好吃,在北边不好吃啊,那叫“橘在淮南则为橘,生在淮北而为枳”!李秀儿很是无语。
眼见他目光闪烁,盯着自己满面迷醉的模样,李秀儿不由的俏脸微红,暗恼此人真个大胆。正要转个话题引开,却不料庄见先开口道:“秀儿,你知道不,我昨天晚上做梦梦到你了。可惜最后却噩梦连连,半夜还被个丑的吓死人的小贼,搅的再没捞着睡,不然那梦接着做下去,该不知会有多好。唉,也不知今晚还能不能再有梦了。”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
李秀儿听的大羞,玉颊晕红,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厮真是惫赖至极了!哪有这般对未嫁女子说话的?那夜眠宿梦之事乃是极私密的事儿,这么直不楞等的说梦到自己已是大有调笑之意了,居然还想继续接下去,到和对自己表白相差无几了。只是听到他说什么,后面被丑的吓死人的小贼骚扰,也不觉有些好奇。
当下并不接他那做梦的话头,只把那小贼之事拿来问他。庄见便将昨晚经历一一说了,言词间,倒也不掩饰自己的窘态,让李秀儿却也不由的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别的不说,这份磊落脾性,倒是大对自己的脾气。
二人谈谈说说,庄见捡着后世的一些趣闻奇事说来,让李秀儿听的美眸大睁,只觉这人说话简直天马行空,毫无边际。偏偏信口说来,却又能自圆其说,让人除了觉得匪夷所思之外,却是寻不出破绽。心中对这无赖,不由的生出好奇心来,看看这脑袋也并没和别人不一样,怎么行事说话,却是廻异常人呢。
两人一个说一个听,时间已是不知不觉的到了晚间。李秀儿闻听庄见絮絮叨叨的说自己家中无人,回去后吃饭都没意思,遂淡然一笑,令人摆下酒宴。庄见大喜,自是欣然入席。只是二人都没想到,这顿酒席吃了,却让二人从此展开了一段,纠葛一生的旅程。
第二百四十三章:又被人掳了
夜色迷离。绣楼上,庄见与李秀儿对坐欢饮。几个火盆熊熊的燃着,小楼内一片暖意。李秀儿三杯水酒下肚,双颊晕红,艳若牡丹。美眸顾盼流转之间,被灯火衬映的更是靓丽不可方物。
庄见持杯跌坐,满面的眉花眼笑,只觉如此良宵,醇酒美人,当真是人间至乐了。看着对面英姿飒爽的李秀儿,秀色可餐,晕陶陶的如同身处仙乡之中。
他二人在此饮宴,罗世信自有李府家人在前院招待,白面卷子加肥肉,堆得如同小山一般,让罗世信也是大为畅怀。主仆二人各取所需,俱是乐在其中。
夜空中几丝云朵飘过,将如钩般的残月遮的朦胧隐约。寒风摇动着树梢,将所剩无几的几片黄叶抖落,带起阵阵的沙沙之声,随即又呜咽着跑过枬角重檐。
蓦地,在那院墙之上,忽的现出一条黑影,攀附在墙头上,略一张望,身子翻动间便已到了院子里面。那黑影对这里似是极为熟悉,顺着假山树丛的暗影中,几次跳跃,便到了小楼之下。
站在楼下,抬头仰望上面的灯火。昏黄的月光下,只见一张满是红包的丑脸显现,面上此刻竟满是温柔之色,只是这等神色出现在这么一张面孔上,直让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若是庄见此时能看到,定会认出,这张脸正是昨晚吓了自己个半死的那位。那人打量完四周,随即便轻轻一个纵身,已是直接攀附上了二楼,微一扭身,足落处悄无声息,如同狸猫夜行。
蹲在当地小心四下打量一番,确认无人现,便又再次长身而起,直往三楼攀去。双臂抱着柱子,如同一只巨大的壁虎般,揉身而上,到了三楼,腰间微一用力,翻身落地。就此猫着身子往前趟去,不多时便到了李秀儿房屋的窗外。
到得窗下,先自背靠墙壁,转目四望。眼见一切无碍,这才转身往窗户上慢慢探去,伸手将窗纸戳破一个小洞,凑上前窥视。
屋子中,庄见正在跟秀儿讲着在草原上算计铁勒骑兵之事,说到罗世信傻乎乎的吃了下了药的黑豆,吐得稀里哗啦的段子,不由的哈哈大笑。李秀儿也是禁不住的莞尔。只觉此人便是喜爱胡闹,这等连自己人也整蛊的事儿,便也只有眼前这位能干的出来了。
他二人在屋内嬉笑晏晏,却不知窗外此时早已来了不之客。李秀儿虽身为女子,但英武处却不让须眉,平日也多看兵书战策,于那征战之事大有兴趣。此刻听的庄见讲起这塞外战事,倒也听的津津有味。
屋子里火盆烧的正旺,酒浓菜香,二人说的起劲儿,却是谁也没有觉,一缕淡淡的白烟缭绕,合着香炉内的青烟,不多时就遍及了整个屋内。
庄见讲着讲着,就觉得一阵接一阵的困意,不可抑制的袭了上来。头脑中晕晕的,也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今儿这酒太烈。眼见对面李秀儿也是双目朦胧的样子,不由的肚内暗叹,自己这会儿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了,可把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拖得犯困了。
当下,扶着案桌站起来,想要就此告辞。哪知这一站,头中晕眩更甚,刚说了句:“天不早了,我……”就直接是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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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庄见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只觉得头颅一阵阵的胀痛,浑身乏力。他只道自己喝多了,也未在意,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只是他这种想法并没维持多久,就霍的翻身坐起。看着自己一身粗布衣裳,不由的呆。再往四下里打量时,已是满眼的难以置信。
这是个狭小的空间,四周帷幕垂下,遮的严严实实的,竟似是在一个车厢里一般。不对!这就是车厢!耳中车轮粼粼之声,和身上传来的微微晃动的感觉,都是表明自己确实是在一个车厢中。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自己会在一辆车上?自己最近出门都是和萝卜骑马来着的,怎么会跑到车上了?啊,难道是秀儿妹妹见我喝醉了,让人送我回家吗?但为啥给自己换了衣服啊?难道是自己喝多了,吐了?啊哈哈,定是如此。嗯嗯,话说秀儿妹子还是很体贴的说。庄大少自认自己的分析很有道理,美滋滋的再次倒下。这会儿身上还是没什么劲儿,正好休息下。
“萝卜,你加快点度,咱爷们回去要补个觉儿,在这睡可有些不太舒服啊。”庄大少大声的吩咐着。在他想来,既是秀儿给自己安排的马车,那在前面驾车的,就定然是罗世信同学了。
吱!就在庄大少这一声吩咐中,马车突然停了!车内的庄大少粹不及防下,险险没一头撞到车壁上去。大怒之下,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破口大骂道:“死萝卜,你做死啊,就不能……呃!你是哪位?”
他那一声骂还没完,车帘一掀,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探头进来。听到他后面的问话,呵呵一笑,伸手将斗笠缓缓摘下,温言道:“阿弥陀佛,侯爷,别来无恙乎?老衲无心稽了。”
无心?!庄见在那声音刚一入耳时,就禁不住的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前一个光头濯濯,眉眼清矍,可不是那妖僧无心是谁!
庄见大张着嘴巴,目瞪口呆的看着笑眯眯的无心,脑子中霎时间闪过无数念头。这秃毛乌龟没死!太阳的,咋就落到他手里了呢?记得昨晚自己在秀儿那儿喝酒来着,怎么今天一睁眼,就在这儿了呢?难道是秀儿出卖自己?不会!哎呀,不好,昨天好像秀儿也跟自己一样,都是最后晕晕乎乎的,难道是酒中有毒?可自己不是挂着朱睛冰蟾,百毒不侵吗?如果真是毒的话,那么秀儿这会儿又在哪儿?会不会也被这秃毛乌龟抓来了?太阳啊!这次乐子大了,可要小心应付。咋也得先搞明白怎么回事,还要看看秀儿有事没。
庄见自料掉到无心手中,一时半会儿是很难脱身了。心中打定主意,反而安定下来。往车厢上倚了倚,打量着无心,忽的嘿嘿笑道:“啊哈,果然是无心大师啊。哎呀,好久不见了的说。这也不怪我认不出老朋友啊,实在是大师现在这副相貌太……那啥,嗯嗯,英俊!是英俊!大师居然把描红搞得满下巴都是,唉,这种化妆手法,真个是惊天地,泣鬼神啊!佩服啊佩服!”
他眼光瞄着无心的脸面,满嘴揶揄的说道。无心闻听他说起这个,霎时间满面的温和不见了,露出一副极是阴鹜的神气。他上次被庄见柔丝针暗算,只因离得太近,虽是勉力避开了要害,但一身神功已是被破去十之七八。不但如此,就是一张脸面,也是自鼻子以下,俱被所伤。等到好了之后,因着那针实在是太过密集,拔出之后,留下了无数的红斑。乍一看上去,便如同鼻子下天生一大块红色的胎记一般。
这个大亏实是无心这一生中最大的痛事,此刻却被庄见这始作俑者反而拿来调笑,不由的再也难以维持那种慈祥的假象,双目中凶光闪烁,死死的盯着庄见,恨不得扑上去直接掐死这个小无赖。
庄见暗暗心惊,面上却是努力的微笑着。他心中料定这无心和尚,肯定是暂时不会害他性命。不然,也不用费这么大的力气把自己掳了来了,单只为了报仇,只需一掌就能结果了自己小命。所以,这会儿定要狠狠的挖苦下这贼秃。要不然,等到自己的价值没了时,这秃毛乌龟肯定是不肯放过自己的,到时候,连骂都没骂过瘾,自己岂不是亏死了!
他心中算定,这言语上自然就是怎么恶毒怎么来了,几句话一出,登时就把无心气的三尸暴跳七窃生烟。半响之后,方见无心长出了一口气,面色又恢复了原本那温和之气,微微笑道:“侯爷说的好笑话,老衲乃出家之人,这幅皮囊便如同衣服一般,修修补补的,能穿就行,也不在乎那些个美丑的。只是侯爷可是风华正茂之时,这万一要是少个胳膊断条腿的,那可就大大可惜了。老衲见和侯爷在一起的那位姑娘极是美貌,想来是侯爷的红粉知己吧。只是不知侯爷一旦变成个缺胳膊少腿的美少年,那位姑娘还会不会喜欢。反正老衲那徒儿是极喜欢那姑娘的,若是侯爷愿意成全劣徒,老衲倒是感激的。”
庄见听的这和尚口中说的恶毒,面上却仍是一副悲天悯人之色,不由的激灵灵打个冷战。这秃毛乌龟说这话,无非是告诉自己,他虽是不会要了自己的命,但折断自己胳膊腿的,将自己折磨一番却是能做的。而且,听这话儿的意思,秀儿果然是落到了他们手中,这死秃驴竟然还有个徒弟,而且似乎对秀儿大是不怀好意。啊!太阳的!要是他徒弟对秀儿使坏,那可要遭了!
想到这儿,庄见不由大怒,对着无心狠狠啐了一口,怒道:“老乌龟,你也甭来吓唬少爷。你当少爷是吓大的不成?你这会儿不杀少爷,定是少爷对你有用,你也不用假慈悲的来哄骗我。还有,你趁早把秀儿给我送过来,否则,少爷虽然打不过你,但自杀总是会的,你让我不爽了,老子直接死给你看,让你屁毛也捞不到一点,你信不?”
无心闻言大鄂,这小无赖能猜到自己要拿他做些事情,倒没让他有什么意外。但他居然像个泼妇一样,拿自杀来跟自己谈条件,实在是让无心大是无语。看着这小孩满面的无赖痞像,无心倒也真怕他搞出些什么怪的,正要出言再抚慰几句时,却听得车外一人说话,这语声传入庄见耳中,登时就让庄见是浑身冰凉。
第二百四十四章:冤家路窄
“师父,前面已是商县地界儿了,想来无人识得这个小子,要不要入城歇息下再行,还请师父示下。”一个声音忽然咋车外响起。
无心看了庄见一眼,微微一笑,这才回身出去。庄见只觉脑中轰的一声,这个声音,娘的啊,这个声音竟是柴绍那小王八蛋的!完了完了,这下老子可真是要大大不妙了!无心贼秃虽说在自己手中吃了大亏,但貌似是跟杨广有仇,对付自己,其实目标还是冲着皇帝去的。
但柴绍这个小乌龟可不一样,他可是对自己恨之入骨,有着夺妻之恨的。这番落入他手中,哪里还会放过。只是,不知这老小两只乌龟怎么到了一处,竟然还是师徒关系。庄见脑子中不由的大是思量。
外面柴绍咦了一声道:“他能动了?”,想来正是无心在告诉他,庄见醒来一事。随即车帘一搭,一个人探头进来。
庄见目光一望之下,顿时苦笑不已,心中霎那间已是明白了。那张脸正是那晚将自己吓个半死的丑脸,想来那晚这柴绍就是想对付自己,只是在自己手中吃亏太大,心有所忌,一时迟疑间,被自己觉,招来了罗世信,才将他惊走。
至于后来自己和秀儿二人能无声无息的被抓来,想来也定是这人潜入李府所为。他曾在李府住过很久,对那自是极为熟悉,如同家贼一般,李府家丁又怎能现他?只是,他如何会变成这个丑样,倒是不知了。
眼见柴绍满面怨毒的瞪着自己,白森森的牙齿微错,怕是此刻生吃了自己的心都有。庄见心中苦笑,这次自己的运道,貌似已是坏到了极点了。一个无心僧就够对付的了,这会儿再搭上个柴绍,自己真是想不死都难啊。
想起送走几位妻子后自己当时的念头,不由嘴中苦。自己还真是个乌鸦嘴,竟然一语成畿,此次分别竟真是永别了。他心中自料难有生理,也就豁了出去。望着这张丑脸,突然笑道:“柴绍兄,别来无恙啊,哎呀,不对,貌似不是无恙啊,看柴兄这会儿的样子,可是不大妙啊。老天,你该不会是风流成性,去哪个园子潇洒时中招了,染上艾滋花柳什么的了吧。哎呀呀,你离我远点,老子宁可被人一刀砍死,也不愿得这种病而死。不然,自己丢人不说,只怕气的祖宗三代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哟。唉,柴兄,你太不检点!太不检点了!你咋对得起人家成三娘对你的一片深情啊。”说着,不由的摇头不已。
柴绍听他揶揄自己,只气的怒如狂,口中牙齿咬的嘎吱吱作响,嗓子中低吼一声,就要扑上来。只是身子才动,就听外面一声冷哼,随即一个身子便被人直直的拖了出去。耳中听的无心僧冰冷的话语道:“你急些什么。他不过是徒逞口舌罢了,等到得了咱们该得的,到时候任你施为,老衲自不去管。这会儿,却不能害了他性命。”
外面只听柴绍大口的喘着气,想来定是气的不轻,庄见在车内大乐,扬声叫道:“柴兄,刚才小弟忘了赞美你了。你现在真是英俊极了,简直就是潘安重生,宋玉再世啊。比那个老秃驴英俊多了,你跟他整日混在一起,小心他对你起了坏心,菊花不保啊!哈哈哈哈。”
这厮泼皮性子了,死便死了,这嘴上便宜却是决不能少的。此言一出,不惟柴绍怒,便是无心刚压下的愤怒,也是不由的又冒了上来。一掌将欲要扑上去的柴绍打了出去,回头冷声道:“侯爷,你要想多受苦楚,不妨继续卖弄口舌,看看老衲到底有没有手段。”
庄见哈哈大笑道:“老乌龟,你少来唬我。老子不妨告诉你,我最是怕疼,一旦觉得哪里不舒服了,立刻就自杀死了算完,看你怎么办。哼哼,还有哈,以后记得称呼咱国公爷!咱现在可是忠国公了!你可以打我杀我,却不能侮辱我,再叫错了,老子跟你没完。好了,现在赶紧将秀儿给老子送过来,废话少说。”
无心在外面听的他这番无赖到了极点的话,不由的哭笑不得。这都什么人啊!都这时候了,他还纠缠于自己称呼他的爵位高低,真是个绝品了。闻听他又索要李秀儿,正自沉吟,却听柴绍已是嘶声大叫道:“姓庄的小贼,你休想!秀儿是我的人,岂能与你这淫贼呆在一个车里。”
庄见大怒,破口大骂道:“放你妈的**七十二个罗圈屁!什么叫你的人!你们定亲了还是成亲了?告诉你,我们俩已是两情相悦了,你这贼王八才是淫贼,就只会往花街柳巷厮混,都搞成了这番模样,还敢在这儿乱放狗屁。老子懒得跟你废话哈,赶紧给老子把人送过来,不然老子立马死给你们看。”说着,用力向车壁上撞去,咚咚作响中,马车不由的一阵大晃。
外面柴绍还待再说,无心已是面色微变,身形一动,已是窜入车中,眼见庄见不停的撞着撤壁,额头已是一片通红。连忙伸手一把扯住,怒道:“侯爷,你为了个……”
“公爷!”庄见怒目而视,愤怒的纠正道。
无心一鄂,不理他接着道:“你为了个女……”
“叫公爷!”庄大少再次怒喝。
无心不由的一阵抓狂,满面涨红,看着这厮满面怒气,只得泄气的点头道:“公爷,你为了个女子就要寻短见,真枉为男儿身。你在这就是怎么撞也是死不了的,不过是让自己多受苦楚罢了。只要你顺从听话,到了地头,老僧自当放你,绝不害你性命就是,如何?”
庄见眼见他紧张自己,心中不由大是奇怪,翻着白眼道:“喂,老乌龟,你干吗对爷这么关心,难道是爱上了爷?告诉你啊,爷不喜欢背背,离爷远点。还有,爷就是愿意为了女人寻死,关你丫屁事!你到底送不送人过来,不答应的话,趁早死远点,别耽误爷自杀。”说着,扭动身子,便要挣脱无心手掌。
无心听他一番无耻的言语,气的简直欲要晕过去,心中暗暗叫苦。这趟差事怕是要遭大罪了。带着这么一个小无赖一路,随时都是心惊肉跳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给搞出点状况来。偏偏王爷那儿却要活的,这可要了老命了。有心要将他一掌击昏,但想想这一路千里迢迢的,也不能总这样啊,而且,一旦这小无赖醒来,自己一个看顾不到,他再给搞出些什么怪招来,自己可要大费手脚了。
心中烦恼,恨恨的一顿足,飞身下了车子,大步往后转去。外面柴绍一声惊呼,随即就是争吵之声响起。庄见侧耳听去,原来却是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想来李秀儿就是安置在那里。此刻,想来是无心要将人送来,故而柴绍哀求不果竟然吵了起来。庄见不由的嘴角勾起,嘿嘿,看来这师徒二人并不是什么真的师徒啊,不过也是利益勾结而已。倒是可以找机会利用一番。
庄见暗暗算计,自觉此番占了上风,心中不由快乐起来。往后靠着车厢,二郎腿一翘,极是悠然。
耳中听的外面柴绍忽然痛呼一声,接着就是扑通一声传来,庄见不由在车内呲牙一乐,想来定是无心给他缠的恼了,让这小乌龟挨上了一下。车帘再次一掀,一个人被扔了进来,庄见不及躲闪之下,登时被那人扑到。
正要怒,忽觉得幽香阵阵,身上这人却是身躯绵软,凹凸有致。心中一惊,低头看去,却见李秀儿嘴中堵着一块绢帕,浑身被绑缚着趴在自己身上。此刻,满面红晕,眼色中又是羞急,又是愤怒,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神色。
庄见眼见玉人无恙,此际又趴在自己身上,这种距离便是他做梦也是梦不到的,不由的心中欢喜,只是痴痴的看着,浑然不知所以了。只是看着看着,却见李秀儿目中流下泪来,不由的豁然而醒,大惊道:“秀儿,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那王八蛋欺负你了?你倒是说话啊!哎呀,忘了你被堵住了。”说着,连忙将秀儿口中绢帕取出。
李秀儿粉面苍白,眼见他满面紧张的看着自己,不由心中一软。方才她在后面车中听的清楚,庄见为了她不惜以死相挟,心中自是大为感动。只是被扔进来后倒在他身上,不见他给自己解开,却正是满面迷醉之色,显得极是惬意,只道他趁机轻薄自己,不由心中难过,直到此刻,见他样子,才明白这厮是欢喜的晕了。
当下,满面通红的低叱道:“还不将我扶起来,给我解开。”庄见啊的一声,这才意识到二人之间的尴尬,连忙手忙脚乱的将李秀儿扶起,给她解开绳索。只是这般动作,二人之间难免有些身体接触,李秀儿固然是羞涩不已,庄见却也是满头大汗了。
等到好容易将李秀儿解开,扶她坐好,二人都是微微喘息,心头各自泛起一丝涟漪。车子此刻又是轻轻晃动,想来定是无心将人扔了进来后,再也懒得来见庄见,自行驱车上路了。
庄见眼见二人这会儿仍是相对而坐,想及昨日也是这般模样,但那心情却是决然不同,不由微微苦笑。看着李秀儿黛眉微蹙,满面哀伤之色,知道她定是看到了柴绍模样才致如此,心中不由的微感嫉妒。只是眼见她伤心欲绝的模样,自己心中也是不忍,当下微咳一声,将自己对此次被掳的一些疑问拿出问她,分散她的思虑。
李秀儿听着他所问,不由的凄楚一笑,轻叹一声,说出一番话来,却让庄见听的是瞠目结舌。
【ps:近来家中有些事情,更新的时间有些不固定,还请大家谅解。但请大家放心,每天两更,6ooo字以上,这个定律是绝不会改变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殇情
车厢内,李秀儿喁喁道来,让庄见听的不由大叹天意无常。
原来,李秀儿被抓之后,也是不久便即醒来。只是一睁眼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丑陋之极的面孔,险险没将她吓死过去。脑中霎时间想起,庄见跟她说的那跛脚之人,目光扫去,果然见这人右腿似是有些别扭,心中不由骇然。正自惶惶之际,那丑人张嘴一声“秀儿”,却顿时让她睁大了美眸。
她实是想不到,眼前这人竟是失踪多日的柴绍。眼见昔日一个翩翩佳公子,如今竟变成这么一副神憎鬼厌的面容,心中不由伤痛。一时也忘了问自己怎么会在此处,只是流泪问道:“柴大哥,你如何变成这般样子?可还痛吗?”
柴绍本来满面温情的凝视着她,此刻听她问起这个,忽的神色大变。两眼恶狠狠的盯着她,脸上已是一片阴霾。
秀儿愕然,不知他为何这般凶狠的对着自己。正待要问,却听柴绍冷笑道:“怎么?你可是嫌我毁了面貌,又跛了脚吗?不错,我是完了,我这都是拜你那个奸夫所赐!不过,老天开眼,今个儿你那奸夫落入我手,他赐予我的诸般屈辱,可也到了清算的时候了。”
李秀儿听闻他口口声声称庄见是自己奸夫,不由的心中又羞又气。她本是极刚烈的性子,换做往常,早已甩袖而去,不做分辨。只是此刻眼见柴绍惨象,二人毕竟青梅竹马的,那情分却是极为深厚的。只道他身逢大变,一时激愤才致如此。
当下努力忍着屈辱的泪水,颤声道:“我与庄兄之间清清白白,并无私情,你如何这般辱我?”
柴绍哈哈狂笑,学着她的强调道:“庄兄,庄兄,啧啧,听听你叫的这般肉麻,还说没有私情?你以前都是怎么称呼他的?哼!没有私情,没有私情你为何让他进你绣楼?没有私情,你又怎会与他孤男寡女,深夜对坐而饮?你父兄都已经去了太原,为何单单你却非要一人留在大兴?难道不是为了那个该千刀万剐、天打雷劈的贱种吗?当真是郎情妾意、恋奸情热啊。还敢说你们清白!当真是侮辱这清白二字!”
李秀儿流下泪来,心中气极,辩声道:“当日我父兄面临大难,小妹身为人女,岂能坐视?这才许下三年之约。但也只是限于烹茶奉宴而已,哪有你想的那般不堪?小妹虽身为女子,但亦知一诺千金之理,既然许下诺言,自当守诺才是。至于你所说进我绣楼之事,我既是一人在家,都是与他单独相处,于那前厅还是我那绣楼,又有何分别?小妹但只自己问心无愧,谨言慎行,又何必效那俗人多想?你向日也是洒脱之人,为何今日竟如此狭隘?却在这等小节上斤斤计较,纠缠不休?”
李秀儿说至此,言中已是大有指责之意。柴绍听的满面通红,面上的红包一阵抖动,戳指叫道:“我狭隘?!我斤斤计较?!哈哈,好好好!就你那奸夫磊落,就你那奸夫正大。你方才问我如何变成这般模样,我就把你那奸夫的磊落说给你听听。我如今身残貌毁,可也正是拜你那奸夫的正大磊落所赐。”当下,便将当日荒庙处的事儿一一说出。
那日他被群蜂追赶,连番被算计下,已是不知被那野蜂蛰刺了多少下。蜂毒越聚越多之际,头脑已是昏。慌不择路之下,不想竟跑到了一处绝地,一脚踏空,登时坠崖而下。
等他落下之时,却将那本来崴了的腿又是摔断了。好在下面是一个水潭,这才保住一命,只是那股冲撞之力,却顿时让他昏厥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之时,这才觉自己已是不知给流水冲到了什么地方。
四周俱是昏暗的树林,他一人勉强挣扎着上了岸,也辨不清东南西北。满头浑身剧痛不说,那条腿也只能勉强拖着。若不是心头的恨意支撑着,怕是早已化作了那林中的一堆枯骨。
只是这林中昏暗,也没有人迹。他饿了摘几个野果,渴了捧几口溪水,就那么在林中直直挨了四五天才走出来。这才现自己竟然是身在大兴城外了。
他知道此刻城中怕是定然已是侦骑四出,搜寻自己了。哪敢往大路而去,略微分辨了下方向,便直往北而行。
三天后,终是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一条溪水边上。等他再次醒来,却见身处一个山洞之中。面前一个老僧正自盘膝而坐,貌相庄严。只是等他细细打量之后,却不由骇的魂飞魄散,那老僧他可是认得,正是当日西山校场上,追杀杨广的妖僧无心。
原来他无意之中,竟是跑到了无心躲藏的巢穴附近,无心外出取水时现他,这才将他救回。他正凄惶之际,早被无心觉,一番手段下去,柴绍抵受不住,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
无心听完哈哈大笑,这才说出原委。原来他却是长白知世郎王薄麾下贴身侍卫,当日王薄败于张须陀之手,便遣他秘密潜入大兴,伺机取了杨广性命。只要杨广一死,大隋必乱,各地义军自会趁势展壮大起来。
无心潜入之后,眼见杨广防备甚严,无法下手。正苦恼间,却忽然现自己同门师弟高德禄,竟然也隐藏在宫中,而且就在杨广身侧当差。只是他现这位师弟行踪诡秘,似是另有所图,几番追查下,终是现了齐王暕的所谋。无心大喜,当下出面先见齐王暕,为他出谋划策一番,齐王大喜,将他奉为上宾。随后他又透露高德禄和自己的关系,这才让齐王将他引入最高机密之中。从那时起,他们便明暗两路进行布置。
齐王暕和高德禄只道无心是全力帮助自己的,哪知道他另有所谋。依着他的设计和布置,先后将一大批民间商家卷入自己队伍,又出手逼迫李阀跟他们订了协议,这才有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所为不过都是为了混乱隋政,以便长白王谋取天下而已。
此番二人一番言语,以无心的手段,再加上柴绍对庄见的仇恨,更兼他此刻只道皇帝怕是知晓了此事,定然也不会放过自己,索性便咬咬牙跟了无心。他曾见过无心身手,想到庄见身边高手无数,若要找庄见报仇,这武艺一道那是定要练好的,便求着拜了无心为师。
无心自己神功被破,正愁没有人手使动,见他上套,自是满口答应。细心为他疗伤,只可惜他拖延时日太久,蜂毒终是难以尽数排出,这才使得满脸变成了这般模样。那腿也是只将外伤养好,落下了个跛脚的命运。
他本就是心胸有些狭窄,处事孤傲。经此大变之后,又得了无心的洗脑,心性更是彻底大改。暗料大隋政局不稳,长白王王薄向有贤名,倒也难说不能成事。若是一旦事成,自己这从龙之功可是抹杀不去的,后面自是前途一片光明。他此刻身残貌毁,心中对那权势地位的渴望,便愈的热切了起来。
若不能让人敬着,那就让人怕吧!他暗暗为自己立下目标。但要让人怕,这位高权重四字可就是关键了。只要推倒了大隋,自己得享高位,那金钱美女还不是自己予取予求,便是身残貌毁也没人敢反抗了。到时候,那什么南阳公主、濮阳君主的,统统自那个贱种身边抢来,大可任意凌辱,也可聊报他加诸自己身上的羞辱。
他娓娓道来,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说到如何报复庄见,凌辱庄见的女人时,却又兴奋的浑身抖,满面的红包都似是着光。
李秀儿却是越听越是心惊,她初时只当柴绍只是一时激愤。想到二人自小的情意,本想若能劝的他放弃恩怨,自己便嫁了与他。二人寻一处无人所在,男耕女织,避世逍遥也就是了。
哪里想到听到最后,眼前的柴绍竟是完全换了一个人。不说那热衷名利之心,已是强烈到了令人骇然的地步。就说他竟然打着凌辱人家妻女来报复的心思,就已经完完全全的走入了邪路。而且,竟是当着自己的面前直言不讳,眼见是丝毫不将自己的感受放在心上了。李秀儿只觉得一颗心,不断地下沉,下沉,似是没有尽头一般。
看着眼前这张丑陋到了极点的面孔,李秀儿浑身冰冷。她知道以前那个任侠磊落的柴绍,真的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眼前这人,早已化身成一只野兽,一只充满着贪婪和攫取的野兽。而她和庄见的命运,此刻,却就握在这只野兽的掌中。
李秀儿此刻只觉得一颗心被片片撕扯着,但那撕心的痛楚,却让她迅的冷静下来。现在却不是去伤心的时候,走不走的脱先不说,但这会儿能得到越多的信息,那份脱身的成功才会越大。想到这儿,她的美眸恢复清冷,再次看向了柴绍。
第二百四十六章:他可恶,我喜欢
“这是哪里?又要往哪里去?你既是和他有仇,既然抓到他了,大可前去报仇就是,何以还要如此费事的到处走?”李秀儿淡淡的问道。
“咱们自是往长白去了。至于那个贱种,哼!”柴绍恨恨的哼了一声,接着答道:“师父上次的谋划,全数被他破坏。此番得了长白王的旨意,既是那个贱种深得杨广的宠信,又身负辅助监国之责,那将他绑了去,杨广只要派兵来打,不论是谁,只怕也要顾着点这位宠臣的性命了。那样,不管他来多少大军,岂不都是长白王砧板上的肉了?再者嘛,听说这小贱种雁门解围时,与突厥人实是大有交情。长白王要用他跟突厥人做笔生意,只消达到了这两个目的,那小贱种自然会交给我来处置。到时候,哼哼。我将让他后悔生到这个世上来。”
柴绍狞笑着说着,脸上的疙疙瘩瘩不停的抖动着,看的李秀儿一阵的恶心。微微侧转头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又来抓我?我对你们又有什么用处?”
柴绍闻听此言,微微沉默,半响才道:“秀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们二人之间的情分还用去说吗?当年你父也是有意撮合你我,若不是那个贱种从中捣乱,这会儿多半咱们早已是夫妻了。如今我虽是身有残疾,但大丈夫容貌鄙陋实是小节,只要能建不世之功业,又有何人敢轻视于我?我向来知道你不是个爱慕虚荣的女子,不如你我抛开以往的事情,结成秦晋之好,我柴绍此生定不负你。只要咱们成了亲,你父既是我岳父大人。前些日子,我们得到密报,杨广已经任命他老人家为太原留守了。这会儿手握重兵,牧守一方。等到长白王大军一动,岳父自太原起兵相应,再加上若能引得突厥入关,这大隋天下将唾手而得。届时,不惟我能建立不世之功,便是岳父他老人家亦可得享不世荣华,如此,岂不是完美之局。”
李秀儿听的浑身冰凉,实未想到他竟将念头打到自己父亲头上。两眼已是愈冰冷,冷冷的道:“如果我不肯嫁你,你待如何?可是想要以我胁迫我父,从你们谋反吧。”李秀儿语中,已是大有讥讽之意。
柴绍被她说破,不由的有些羞恼,眼见她目光冷冽,不由的下意识避开,扭头道:“你也莫要说的如此难听,你我婚事跟那个本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我师父他有些想法而已。还有,大隋基业也是篡逆大周而来,如今杨广倒行逆施以致天下大乱。咱们顺天应人,鼎故革新,又哪里谈得上什么谋反?若说谋反,你以为你父兄就干净吗?哼,也不见得吧。不说别人,你那二哥李世民,我便知道,他素怀大志,不甘人下。这不单是我说,就连那个贱种,当日一次见你二哥,也曾说过这话。所以,你我不说本就早有情分,婚嫁之事乃是理也。就是说请你父相应大王义旗,也不过只是顺势而为罢了。你又何必如此生气?”
李秀儿听着他无耻的说着,最后竟然还扯到自己父兄头上,不由的更是气苦。眼见这人已是到了彻底无药可救的地步了,也懒得再去与他多费唇舌。
此时觉得手脚已是渐渐有了感觉,遂默默的积蓄力气,嘴上却话头一转,问道:“你是怎么抓到我们的?可是给我下了毒?我却不知府中竟然有你安排的人手,看来你真是用心良苦了。”
柴绍见她不接自己的话茬,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怒意,听她问起,不由冷笑道:“你李府之中尽是忠义之辈,我如何安插的下人手。我在你李府上住了多日,对你那儿自是熟悉的很,而且,虽说我从师父学艺不久,但他一身神功之高明,又岂是你能想到的。别说你那里我本就熟悉,就算不熟,我要想进,也未必有人能拦得住我。本来以你的身手,还有跟我过几招的余地。只可惜你只顾恋奸情热,与那贱种打得火热,又哪里能知晓我的存在?我当日得了情报,那贱种竟将家人侍卫尽数打走了,本想先拿住他的,可惜却被他身边那个憨大个儿给搅了。没法子下,本想去看看你,若能劝的你应了我,只要以你的名义给那贱种个邀请,他自会乖乖上钩的。只是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然不用我去多说,就早已真真的勾搭到一起了。我只不过用了一管儿小小的迷烟,就将你们一起擒了回来,这倒也是天意了。哈哈哈”说罢,已是得意的狂笑了起来。
李秀儿听他一口一个你那奸夫,口口声声自己恋奸情热,不由的再也忍不住羞怒,拼尽自己刚刚凝起的一点力气,抬手就向他打去,口中怒喝道:“无耻之徒,还不闭上你那臭嘴!”
她此刻遽然难,柴绍一惊之下险险被她打中,眼见她如同一只疯虎一般抓来,口中骂声不绝,不由怒。李秀儿迷烟之力未解,哪里是他对手。只三拳两脚便将她摁到,随手取过一根绳索,将她绑住。眼见她仍是骂不绝口,心中恼怒,扯出绢帕又将她嘴巴堵住,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下。
要知这女子起疯来,男人又不想真个打杀了她,要想制服她,还真要费一番手脚。李秀儿被他制住,双眸冒火,恨恨不已的盯着他。柴绍只是不理,二人一时间只是默然对坐,各自回气。
就在这时,车子一停,前面传来庄见的声音。柴绍一惊,连忙跳了出去。李秀儿耳中听的庄见与无心的对答,不觉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想他外表诸般无赖之像,却不知比方才自己眼前之人要重情多少。一时间竟是心中五味杂陈。
李秀儿说到这儿,又想起自己的心思,不由的黯然神伤。庄见哪知道这里面原来竟有这么多曲折,直听的是目瞪口呆。只是想到方才李秀儿话里言外,已是对柴绍彻底死心,不由又是大喜,禁不住的一阵手舞足蹈,哈的竟然笑出声来。
秀儿正自黯然,忽见他这般模样,不由疑惑,问道:“庄兄,你我如今身处危境,何事如此开心?”
庄见正自神思不属,随口答道:“那柴绍如此可恶,我便喜欢。”话方出口,猛然觉得不对,连忙以手掩口,眼珠儿直转,干笑不已。
李秀儿一呆,不知柴绍可恶他喜欢个什么劲儿。只是看到他那贼贼的笑容,顿时明白过来,不由的双颊晕红,轻啐一口。将头别转一边,心中暗骂都不是好人。
这厮分明是觉得柴绍可恶,招的自己对其死了心。自己与柴绍既断了纠葛,于他那儿机会自然是大了许多,对他来说,那可不是大大的好事儿吗。他可不是要喜欢的。李秀儿虽是心中暗骂,但被庄见这么一搅,那份悲郁倒也消了不少。
庄见说露了嘴,自己也是有些尴尬。貌似这种盼着人家失恋,自己好乘虚而入的想法确实有些个无耻了。但这念头,在庄大少脑中也不过只是打个转儿,便直接再也没了踪影。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别说他们还没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就算是有,按庄大少的理论,那也是结婚了也可以离婚的!
二人都有些尴尬,一时倒也无语。李秀儿听不到庄见说话,不由微微侧头,偷眼去看他在干什么。却见庄见正从脖颈中扯出个晶莹剔透的白玉,正自把玩不已,若有所思。车厢中散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闻了,不由的头脑一清。
李秀儿大奇,忍不住歪头问道:“你拿的什么?这香气可是有些古怪。”
庄见闻声抬头,先是小心的往外面张望了下,这才探过身子,低声道:“这是个宝贝,叫朱睛冰蟾,可解百毒。我是在奇怪,为何我有这个玩意儿,竟然还能被他们得手,古怪!太古怪了。”
李秀儿在他凑前之际,只觉那香气大盛,自己闻之,不觉得手脚力气大增。听他一说,秀目微微一闪,忽然喜道:“我知道了。定是如此!”
庄见一呆,疑惑的看向她。李秀儿低声道:“你这朱睛冰蟾却是宝贝。只不过它是可避百毒,但那迷烟却只是迷药,并不是毒药,所以效果就差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作用,只要闻着此物出的气味,就能慢慢驱除那迷烟的药效。我方才闻了少许,就觉得手脚恢复了好些力气,你这会儿是不是已经没有乏力的感觉了?”
庄见恍然,自己活动下手脚,果然已是没了刚醒来时的那种无力感,点点头道:“我的力气恢复了,来,你快多戴上,等你力气恢复了,咱们再想办法走人。”说着,已是将把冰蟾解下,直接递给李秀儿。
李秀儿一呆,见他将这等异宝,直接的就交给自己,毫无半分犹豫。如同此事是极为自然的一样,不由心中大是感动。
微一迟疑,这才伸手接过。贝齿轻咬红唇,低低的道:“你就不怕我没了你的宝贝?就这么相信我?”
庄见正自悄悄的趴在帘子缝那儿往外张望,听她问话,想也没想的点头道:“当然信了。这又有什么不信的。别啰嗦了,快点快点。希望你能早点解了那药力,不然咱们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李秀儿心中温暖,深深看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将冰蟾挂到粉颈上,将那冰蟾塞入胸前。冰蟾贴到肌肤上,感到那上面还带着庄见的体温,不由的心如鹿撞,一颗心霎时竟是乱作一团。
第二百四十七章:无赖的手段
庄见扒着帘子缝隙往外瞧看,只见马车上除了一个驾车之人外,旁边尚露出一角白色衣袍,看那样子,显然是无心或者柴绍正坐在旁边。
此刻耳中已是能听到一些其他车马经过的声音,显然已是拐上了大路。庄见想起方才柴绍的话,知道只是快到了那个什么商县了。只是这商县在什么地方,自己却是一无所知。
他挠挠头,回身坐下,心中想着那罗世信等到不见了自己,虽然定会去通知两帮一庄寻找,只怕一时半会儿也猜不到自己已是被运出城来了。而且,此刻即说是往长白而去,那可不是要到东北了?自己那些兄弟,又如何想得到,自己竟被搞出这么远。
此刻想起当日让小白跟着先到太原,实在是大大的失误。此番若是小白在的话,想到这儿,却不由的叹口气。这无心大是狡猾,夜晚劫人,又是全挑的小路而行,林深幽密,只怕就是小白没走,也是难以现自己的。
一时间又想到东北那地儿,这会儿只怕是要冻死人吧。自己穿的可是不多,眼见那冰蟾虽是能解迷烟,但度不快。李秀儿刚戴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将药力尽数解去,这要是太慢,等到她解了药力,只怕也是到了东北了。
一时间大是愁,一手托着腮帮子,脑子中却盘算着,回头要怎么跟无心那个秃毛乌龟要两件皮袍子备下,免得真到了东北,庄大公爷不等挥作用,就先给冻死了,那可就真是千古奇谈了。想到优秀的穿越青年,竟是活活的给冻死的,庄大少心中不由大是担忧。
李秀儿眼见他坐回来后就是唉声叹气的,不由大是奇怪。这人貌似从被抓来,就一直是嬉笑怒骂的,压根没见他露出什么惧色,但此刻二人眼见巨毒将解,脱身有望了,怎么反而叹起气来了。
当下将疑惑问起,庄见愁眉苦脸的说了,又上下打量下李秀儿,最后又在自己准备索要的物品中,加上两顶毡帽和围巾,这才停下。
李秀儿听的目瞪口呆,浑然不知这人脑子里都有些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打算到了那边怕冷怎么办,简直是让人无语到了极点。
这且不说,那长白如何又到了关外了?听他所说的位置,分明就是现在的室韦、靺鞨一带。那知世郎明明是长白王,又怎么可能跑到异族去称王呢?
将自己的疑问跟庄见说了,庄见顿时愣住。及至问秀儿才知道,原来此时说的长白山,根本不是后世所说的那个长白。而是在后世的山东境内,泰山之北章丘县内。那长白就是后世所称的小长白山。
庄大少搞明白这些,不由的大窘。只是怎么也不肯在美女面前丢了面子,便将那关外长白山一通描述,什么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更有美景无限,原始森林如海,雪卧长岭万里,天池淳明如镜,怪石耸持处处。将个长白山吹得风光无限,简直如天上仙境一般。
秀儿被他一番描述,果然听的神驰目迷,赞叹不已。庄见眼见过关,欢喜之余,最后却将王薄只是占了个小长白山,就号称长白王大大指摘了一通,便如同孙猴子自封齐天大圣一般,都只不过是自说自话,简直没有半分水准。
秀儿听的他说孙猴子,追问是什么东西。这厮来了兴致,便将西游记拿出来说。只是忽然想到,那西游记说的故事,可正是眼前这佳人的二哥那时候的事儿,当下只得胡言篡改一番,倒也讲的洋洋洒洒,颇为流畅。
他在车内吹得正欢,却不妨车子猛地停住,庄大少正自手舞足蹈的滔滔不绝,这一下险险没一头抢了出去。
正自大怒爬起,要待大骂,车帘一掀,无心阴着脸站在外面,看着庄见冷冷的道:“侯……公爷,还请口下积德。须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你的要求,老衲业已满足,若再多生是非,只怕祸从口出,会给公爷带来诸多不便,还望公爷三思。”
庄见恼怒,正要反唇相讥,秀儿在旁伸手拉住他,微微摇头,示意他暂时隐忍。庄见见佳人出来劝架,自是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了解,我不说了,权当疯狗在叫好了。”
柴绍在无心身旁看的清楚,不由的嫉欲狂。上前一步怒喝道:“你两个拉拉扯扯的作甚,快快下车,咱们自去休息下就走。”
庄见探头看看,原来马车此时已是停在一个小店门口。当下翻翻白眼,仰头道:“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师父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来插嘴?简直是澡堂子里的拖鞋——没大没小。既然要下车,还不过来扶着,一点眼力劲儿没有,真是蠢材。”
柴绍怒道:“你……”
庄见斥道:“你你你,你什么你,谁让你给老子下药来着,老子我没劲儿,你不来扶难道要你师父来扶?你怎么做人家弟子的,你会不会做啊?喂,我说贼秃,你这徒弟真差劲儿,趁早赶出师门是正理儿,我都替你脸红。挺好一秃驴,咋就收这么个夯货呢?真是悲剧啊。”说着,连连摇头不已。
他这可是真真儿的当着和尚骂秃驴了,倒是一点也不掩饰。一番话却将这师徒二人,俱皆骂了进去。只把个无心和柴绍气的面目铁青,秀儿却是在后面忍不住的苦笑。这位庄兄就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无心和柴绍想从他身上捞些便宜,只怕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
无心极是恼怒。这小无赖眼见就是放赖!他们身中迷药是不假,但也只是让他们无力动武而已,于那平常走路什么的却是并无妨碍。他这会儿却借着这个借口找事儿,到也让无心甚是无奈。只得恨恨的冲着柴绍一努嘴儿,示意他上去搀扶。
柴绍大窘,急道:“师父,他……”
无心大怒,一甩袖子,哼道:“难道真要为师去扶不成?!”说罢,转身先行,直往店内行去。
柴绍眼见无心怒,只得忍着气伸手抓住庄见手臂,扶他下车。庄见佯装无力,一个身子几乎挂在柴绍身上,下来之后,装作不经意的四下一看。当看到几个乞丐卧在小店墙角时,不由眼睛一亮。随即蹙着眉头,转头满面厌恶的冲着柴绍嚷嚷道:“哎呀,你身上什么味儿?真臭啊,哎呀,看来真是中了招了。去去,离我远点,这花柳病是会传染的。”
柴绍气的浑身颤抖,狠狠甩了下手,将他甩开。庄见却是大叫一声,趁势扑倒,冲着尚未走进店门的无心喊道:“喂,贼秃,你这弟子虐待我,你管不管?好歹我也是当朝国公啊?简直太过分了!”口中喊着,眼睛却往那些乞丐看去。果然见其中一人身子一震,转目往这边看来,庄见暗喜。
无心身子一震,不由的一阵抓狂。身子顿了顿,疾走两步,进了店中。他可不想给这小无赖赖上,否则,还不定给他搞出什么花样来。
庄见却也不恼。笑嘻嘻的翻身起来,站到柴绍面前,使劲的将身上尘土拍的到处都是。呲牙笑道:“小子,你记住了,这是你惹我的,我会找回来的。”说着,将他往旁边一指道:“闪一边去。”
柴绍一愣,气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让我扶你们出来吗?”
庄见气急败坏的道:“什么你们啊。我明明是说的我!我有说过我们吗?你是不是想趁机占便宜啊?你太无耻了!你怎么竟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变着法儿的想去占人家姑娘的便宜,太过分了!大家都来看啊,这还是和尚的徒弟呢,这都什么世道啊?没天理啊!”
这厮站在店门前这么一喊,左右行人不由的都是纷纷看来。他们一行本来就有些岔眼。此刻,不少人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柴绍都是指指点点的,人群中不时的传来一些低声的议论,却都是说这么个丑汉,竟然想着去占人家家眷的便宜,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墙角方才那个乞丐,却是微一沉思,快步往远处走去。
这番议论听在耳中,直让柴绍欲要吐血了。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姓庄的,你想怎样,非要逼着咱们出手吗?大不了一拍两散,咱们杀了你,也不见得就成不了事儿。”
庄见撇撇嘴,也是低声道:“小子,你不用跟我这儿拽,有种,你跟你那师傅说去。看看他同意不?哼,秀儿自然有我扶着就行,你丫该哪儿凉快哪儿凉快去。”说罢,身子一挤,将他挤到一旁。
转头往车内看时,却见李秀儿满面通红,怒目瞪着自己。庄见先是一呆,这才反应过来,方才这么一喊,可是让秀儿难堪了。想她一个大闺女家的,被人说成给轻薄了,又说是自己的家眷,她如何能不恼。
庄见嘿嘿干笑两声,低声道:“你别气,别气哈,我这不是气那俩孙子吗?误伤,纯属误伤啊。”口中说着,对着秀儿一挤眼,伸手相邀道:“那啥,姑娘啊,咱不和他一般见识,先下车吧。后面路还远着呢,可要准备好啊。”
李秀儿美眸中光亮一闪,已是顿时明白。知道他向来诡计多端,想必方才一番做作,定是另有用意。当下微微颔,示意自己明白,这才伸手搭住他的手臂,款款下车。
第二百四十八章:大和尚请客了
看着二人相互搀扶的背影,柴绍眼中的嫉色更重,冷冷的哼了一声,这才迈步跟上。进到店中,只见无心正独据一桌,端然而坐。满面祥和之下,倒真如一位有道高僧。
几人到他身边坐下,庄见不由的歪头斜眼的看着他,面上满是嘲讽之色。他被掳之后,为了混出城,早被柴绍给换了一身土布衣衫,此刻跟无心坐在一起,眼见他月白僧袍飘飘,一副高人模样,这心头就不由的来气。
无心眼见他吊儿郎当的闭起一只眼来看自己,心中不由恼怒。只是此刻身处闹市之中,却是不想惹事。当下抬手唤小二过来,吩咐上四碗素面,两个小菜,小二应声去了。
庄见大怒道:“喂,贼秃,你怎么如此无礼!只给自己点上,咱们吃什么,你怎么不管?”
无心奇道:“老衲不是点了四碗素面吗,怎么没管你们?”
庄见愈恼怒,叫道:“呸!你是个贼秃,自然吃素面。可咱们你看看哪里像贼秃了?你嫉妒少爷我比你英俊潇洒,装作看不到也就罢了,但咱们秀儿姑娘天香国色,沉鱼落雁的这么一个大美人在这,难道你也装看不见吗?好吧,就算你选择性失明,但像柴绍兄这么大只俊俏的,你总该能看到吧。就算他是你的徒弟,但据我所知,蛤蟆也是吃荤的,如何能吃的素面?赶紧换肉食来!”
旁边李秀儿听他赞自己美貌,心中羞涩,美眸轻嗔了他一眼。只是听他将柴绍叫做俊俏的蛤蟆,不由的哭笑不得。以柴绍现在的样子,倒也是真跟那蛤蟆差不多,这人的口舌直是刁毒。当下不由的摇头莞尔不已。
无心垂目而坐,面上并无变化,只是那扶在案上的袍袖,却是忍不住微微的颤抖。眼见对面柴绍面色大变,目眦欲裂的样子,不由抬眼冷冷的瞪了瞪他。这才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咱们还要赶路,且凑合着稍微用点就是。你要大鱼大肉,等到了地头,定然遂你心意就是。”
庄见满面恼怒,呸呸连声道:“放屁!放屁!你这贼秃分明是小气吝啬!你自吃你的素面,咱们吃个肉面又哪里会耽误时间了?你一晚上能接连盗了十几家大户,不知得了多少金银,一碗肉面又能值得多少钱?你白活这么大岁数,怎么恁的不通人情?咱们被你下了药,若是没有点肉食进补,哪有力气赶路?不管不管,没有肉食,打死我也不吃。”
他这般大声嚷嚷,只把个无心说成了小气吝啬的贼盗。店中众客人都是纷纷侧目,低低议论不休。他们几人坐在一起,一个和尚,一个丑汉,一个小孩,一个美女,本就显得甚是怪异。此刻被庄见这么一嚷嚷,众人再看向无心的目光中,便大生警惕怀疑之色,有人甚至将包裹之类的,赶紧往自己身边拢了拢,唯恐被这个贼和尚惦记了去。
无心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抬眼恨恨的盯着他,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只怕庄公爷此刻定然已是通身窟窿了。只是他白浪费这么多表情,庄大少却依然是满面悻悻,吵闹不休。
无心心底哀叹一声,压低了嗓音怒道:“你要吃便自己叫,只是若再胡言乱语,休怪老僧撕破面皮,咱们两下谁也得不了好去。”
庄见闻言顿时回嗔转喜,眉花眼笑的连连点头道:“了解,了解!低调嘛,这个我懂。我这人最是低调,只要你满足我的要求,我自然顺着你的。”说罢,也不管无心那张愈黑了的臭脸,转头对秀儿道:“秀儿妹子,你想吃啥,尽管点来。今个儿无心大和尚做东,他老人家家中自有金山银山,不怕吃穷了他的。来来,点菜点菜。那啥,小二~~小二~~~”
这厮一边嘱咐着秀儿,一边回头大叫。桌上无心和柴绍只听的豆大的汗珠挂在额头,这小无赖真把自己当客了,这还要大摆筵席是怎么着。有心要拦,但想想这厮那无赖气,二人不由的同时轻叹一声,都是选择默然了。只是心中暗暗狠,等到到了地头后,决不能让这小子好过了。
李秀儿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幕,肚子里简直快要笑抽了。这人要气人时,只怕就是佛祖也坐不稳莲花台!这哪里还有半分被人掳了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被人供着的架势嘛。做俘虏做到了这份上,这位庄兄绝对是开天辟地一人了。
小二此时将四碗素面已是端了上来,弓腰等着庄见吩咐。庄见拉风的将手一挥道:“那啥,小二啊,把你们店的拿手菜,给咱整几个来,再烫上一壶好酒,配几个冷碟儿,嗯嗯,度要快哈,咱可还急着赶路呢。啊,对了,你们这店里有后门没?”
小二听他要点酒菜,登时满面喜色,不迭声的应着,将他一番吩咐高声报了出去。只是听到他问起后门,不由的一鄂,满面狐疑。旁边无心和柴绍也是心中一凛,慢慢的往嘴里扒着面,竖起耳朵听着。
小二迟疑了下,这才点头道:“客官,这哪个店里能没个后门啊,咱这里自然也是有的,但不知客官要做什么?”
庄见点点头,面色郑重的道:“哦,有后门啊。那,你啊,赶紧让人去守住咯。我听说现在不太平,有很多无耻之徒,出来骗吃骗喝,尤其是一些秃驴秃头什么的,化妆成佛门高人的模样出来吃白食。你别看他们外表上道貌岸然啊,其实背地里,一肚子男盗女娼呢。唉,败类啊!简直就是佛门的不幸,人间的污垢啊。唉,我佛慈悲,阿门。”
在场众人都正竖着耳朵听呢,不知道他问后门的意思,就连李秀儿也以为他问这个,是和刚才在外面那一番大闹有关。这会儿突然听到他这么一番话,先是一呆,接着就是忍俊不住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中对庄兄这张嘴,直是大大的敬服。旁边小二满面的古怪,却是斜眼偷看着无心。看看这一桌人的怪异,对庄见的提议大是心动,点头哈腰的去了。
无心却是咳声连连。他方才也自疑心庄见捣鬼,手中筷子虽是往嘴里扒着面,但心神却是放在庄见那儿。此刻乍闻此言,一呆之下,不由气的浑身冰凉。一口气没缓过来,刚刚夹入口中的一箸子面,登时呛到了喉咙里。只气的双眉一阵轩动,浑身抖颤。
太欺负人了!指啊!这无赖吃自己的,喝自己的,临了还要糟蹋自己。这还有天理没了?佛祖啊,你就收了这个妖孽吧。无心大和尚悲忿的祷告着。
正自悲忿之时,却见旁边探过来一张小脸,满是关怀的问道:“大和尚,你咋了?慢点慢点,那四碗面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唉,可怜见的,想来小时候,也定是个没捞着吃饱过的。看这吃相,啧啧,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怕是连猪看到了,都要自愧弗如啊。”
他满面的悲悯,摇头晃脑的叹息着,只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却是滴溜溜的直转,满是狡黠作弄之色。无心看着面前这张小脸,直恨不得一掌拍死他。口歪手颤的半响,方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将筷子放下,也不吃了,只顾闭目暗诵佛经。这个无赖,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无视他,否则一旦搭上话头,便是泥捏的人儿,也会变作金刚怒目的。
庄见眼见无心不理他,伸手摸摸鼻子,大感无趣,不由的转头又看向柴绍。饶是柴绍对他恨之入骨,此刻一见他望来,也是不由的激灵灵一个冷战。慌忙低下头,只顾吃面,眼光却是绝不肯去看他一眼的。
好在这小店上菜甚快,庄大少点的大席,不多时就已66续续送了上来。那小无赖这才熄了惹事的心思,眉花眼笑的不断给秀儿布着菜,絮絮叨叨的卖弄着他那点烹饪方面的学问。李秀儿耳中听着,嘴中吃着,倒也是觉得乐趣横生。
就在无心和柴绍二人的忍耐快要到了临界点的时候,庄大少终于是拖拖拉拉的结束了这一顿欢宴。伸个懒腰,拍拍自己肚皮,转头对无心道:“我说大和尚,这里还剩很多呢,你要不要打包带走?我知道你一向节俭惯了,放心,我不会笑你的,你只管让小二来收拾好了。”
无心看着那满盘子的鱼刺菜汤,强忍着要吐血的冲动,缓缓起身道:“既是公爷用完了,咱们这边走吧。”说着,也不看庄见,转头往柜上结了帐,扭头便出了大门。那柜上的小二和掌柜对望一眼,都是长出一口气儿,将心放下。话说他们听了庄大少的警告,还真是大为担心这位大和尚赖账呢。只是这般想法,若让无心知晓,会不会抓狂的将他们直接生撕了,却未可知了。
柴绍阴沉着脸,站在一边瞅着庄见二人,等他们磨磨蹭蹭的爬起来,这才跟在身后看着,一起出了店门。只是到了马车前,庄大少却又出了问题,怎么也不肯往马车上坐去,只道刚刚吃完饭,这会儿便去坐马车,怕得了什么胃下垂。一定要自己走走,消消食再说。
无心铁青着脸,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止住了柴绍的怒,当先大步而行。庄见这才冲着火冒三丈的柴绍扮个鬼脸,施施然的拉着秀儿跟上。只是那步伐却哪里有一丝像是赶路的,一边走着,一边指指点点左右的景物,和秀儿评头论足的胡扯着,直如闲庭信步,倒真个是消食来着。
秀儿何等聪慧,既得了他的暗示,又见他这会儿只是拖延,心下明白,只是抿着嘴儿微笑着随他而走。耳中听着他信口胡言着,评论之际倒也不全然是胡说八道,往往粗言俚语之间,大见真知灼见。自开始的只是为了配合,到了后来,却是听得津津有味了。
几人缓步而行,半个时辰后,已是早已出了商县。一路向北而来,前面已是现出一片林子,就在那林子的边上,此时却有十几个人,散乱的坐着。眼见他们一行过来,目光转动间,已是同时看了过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丐者于三儿
“竹板一打响叮当,恭喜财又健康,今日小子来乞讨,还求老爷大方赏,可怜天寒地又冻,小子早已饿断肠……”竹板嗒嗒声中,那帮人已是慢慢围了上来。
这帮人俱皆一身破衣烂衫,人人手中拄着一根木杖。蓬头垢面,脚下汲拉着一双草鞋。当先一人,面目肮脏,年约三十来岁,正是方才在小镇上,倒卧在酒店门口的那个乞丐。
此刻,一手拿着五片小板,哗啦啦打着,一手拄着木杖,不停的摇着。那木杖上用碎纸合着枯草编成一串儿小花,每一摇动之际,也是哗哗作响不停。
他口中唱着,每唱一句,后面众花子便齐声嘿哟一声,煞是整齐。无心满面冷笑的停下脚步,只是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那汉子眼见他并不接腔,倒也不恼,却绕过他往庄见身前走来,口中兀自唱道:“打一回竹板敲几声钵,唱一曲小调儿要听真。尘世里自有争和夺,那混乱来时要快躲。争执来时莫逞强,大屋还需屋梁顶。”
他絮絮叨叨而唱,目光中望着庄见却是殷殷之意。庄见望着眼前这汉子,心中不由的大是焦急。这人怎么这么大意!那无心贼秃岂是这几个人能对付的?自己方才费尽心思传出消息,只是巴望着他们能尽快通知总舵。到时候只要将所见告知罗世信他们,他们自然会明白自己遇到的是无心和尚。自己这边自会尽量拖延时间,等他们聚齐了手下高手,才有可能一举脱身。眼下这十余人上来,岂不是等于白白送死吗。
庄见霎时间急的额头冒出汗来,挥手怒道:“唱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赶紧给爷散了,要饭也得看清楚对象,咱们几人是你们能随便拦住的吗?回去该让你们老大好好教教你们,走走走!都给爷走!”
那汉子听的庄见这一顿呵斥,神色不由一怔,刚要说话,却听无心冷笑道:“公爷,这就是你拖延半天要等的人吗?不想公爷竟还有这般手段,连乞儿都能使动。不过既是来了,就留下吧,公爷也不必再费心去赶了。”
庄见心中一凛,正想胡扯几句将话头绕开,那汉子却忽的回头看向无心,弓腰一副苦相道:“佛爷,您是出家人,还望做做善事,就慈悲了咱们吧。”说着,回头又看了庄见一眼,眼内满是坚定之色。
随即木杖顿地,再次大声唱道:“化几次缘来敲几次钵,打几回竹板唱几回歌。参什么禅来修什么道,念什么佛来说什么魔。三千世界来打破,黄泉路上我自笑。管他莲花宝座谁坐着,佛也是我来魔也是我。”歌声铿锵,满是豪情飞扬。众乞丐纷纷齐声相和,同时上前几步,已是将庄见二人与无心隔开。无心满面不屑的看着众人,只是冷笑不已。
庄见神色大变,知道这汉子明白了无心定是不肯放过,欲要以死相拼,为自己二人创造逃跑的机会。脚下微动,拉住秀儿柔荑,低声道:“妹子,待会儿一乱,你就自己先跑,千万别回头。”
李秀儿双眉一竖,忿然甩脱庄见手掌,怒道:“你说的什么混话!秀儿岂是那种置朋友不顾,独自逃命之辈!今日事既已至此,自是放手一搏,有死而已。庄兄那话还请收了吧。”说罢,不再理他,上前一步,与众乞儿并肩而立。
庄见一鄂,随即顿足不已。眼见事已至此,怕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当下笑嘻嘻的走到那汉子身旁,歪头问道:“这位大哥,你叫啥名?认识一下,回头到了下面,咱兄弟一道走着也不寂寞。”
那汉子眼见庄见二人不肯走,不由的心中感动,闻听庄见问话刚要回答,却听对面无心长笑一声,口宣佛号道:“公爷命贵身娇,老僧自当保全。只是这几位嘛,既是向往极乐之界,老僧自当度了就是。”
话音方落,白影一闪,已是霍的欺到身前,一掌向着那汉子当胸印到。他这边一动,柴绍也不怠慢,同时大喝一声,对着身边一个乞儿,也是挥拳而出。
那汉子眼见这老僧犹如鬼魅一般,不由大骇,这才知道方才为何庄见那般急怒了。慌乱中,不急细想,一个旋身已是往外闪开。
庄见眼见动上了手,抛开杂念,脚下大衍神步一转,对着无心迎面就是一拳打出。嘴中哈哈大笑道:“贼秃,先来跟你家见哥过两招。我咋看你功夫大不如从前呢?你这花和尚,该不会是你人老心不老,又去偷偷逛园子逛的,把身子逛虚了吧。”
无心哪料到他竟已经恢复,他那大衍神步又是精妙异常,身形一转之际,那拳已是带着一股恶风而至。不妨之下,不由吓了一跳。大袖往拳上一搭,身随力走,霍的一转,堪堪避开。
庄见却哪里敢让他抢了先手,脚下连动,不待他身子站稳,直接赶上,又是一拳往他面上打去。拳风激荡,裂空生啸。
无心心头大怒,他除了当日输在张仲坚掌下外,何曾被人如此逼迫过。眼见庄见脚下步法玄妙,但手上却是并无招式可言。只是这小无赖不知得了什么奇遇,虽没有套路,却胜在势沉力猛,以他现在的情况,若是挨上一下,只怕也是有些吃不消的。
当下身子再转,急往一旁躲去,躲避之际,随手将一个乞儿打来的木杖抓住,顺手一送,登时将那木杖插入那人胸膛,便在那乞儿的长声惨叫中,堪堪避过庄见的袭击。
众乞儿眼见同伴丧命,不由的同声喊,都是红了眼,木杖齐举,径往无心要害处招呼。他们这一力,却将庄见挡在了外围。无心面含冷笑,手中夺来的木棒横扫,只听一片声的咔嚓之音,众乞儿手中的木棒已是顿时被打断了数根。众人骇叫之中,纷纷后退不已。
无心正待向前追赶,忽然眼前一花,一条人影竟是闯入自己木棒的圈子里面,一只拳头又是迎面打来,却又是庄见仗着大衍神步赶上。无心大恼,对这人自己尚有大用,此刻杀又不能杀,打又打不到,只得再次躲避。
身子晃动之间,刚刚躲过,耳中却听到柴绍那边怒吼连连。心头一惊,偷眼看去,却见那边柴绍被七八个人团团围住,杖影如林,罡气排空。更有一个曼妙的身影,在最前面频频出拳攻击,招式之间颇是玄妙,直让柴绍连连倒退不迭,此时离着自己这边已是好远了。凝目细看之下,那个攻击最猛的人,却正是李秀儿。
无心不由的心下恚怒,想想这一路来,庄见一会儿下车要扶,一会要食肉补充体力的,竟全都是装模作样的。自己本以为最没威胁的二人,偏偏此刻却是最棘手的角色,一股被愚弄的恨意,不觉直上头顶。
眼见这些乞儿,翻来覆去不过就是几招,心中杀机大动。猛然厉啸一声,身子加快,绕开庄见,只对着那些乞儿下手。场中顿时惨叫声不断响起,围在他身边的七八个乞儿,接二连三的打着旋儿栽倒于地,但剩下的人却无一人离去,仍是舍生忘死的向前猛攻,片刻之后,便只剩下庄见和那领头的汉子。
那汉子眼见自己的兄弟接连惨死,此刻早已是血贯瞳仁,双目眼角迸裂,如同一只疯虎一样,木棒挥舞间再也不顾自身防御,招招式式间,都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架势。
庄见心头大急,他大衍神步虽是精妙,但没有内力相合,自保有余,应敌却是不足。虽然拼命施展,却总是差着无心一步,难以追上。此刻眼见那汉子拼命,不由大声喝道:“这位大哥,别急着拼命!你先去帮着将那边解决了,再招呼大伙儿来一起对付这贼秃。”
那汉子被他这一喝,顿时清醒,匆忙中往那边纵目看去,只见柴绍被众兄弟围得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定可将他收拾下来。又见庄见这边步法玄妙,自保无虞,当下木棒一摆,便要跳出圈子往那边赶去。
无心早见那边情形,此刻如何容得这种事儿生。待要拦阻,身前却被庄见缠住,急切间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庄公爷好算计,老僧却是不陪了。”说着,身子急晃中,不进反退,瞬间已是脱出庄见纠缠。脚尖点地,身子再次腾空而起,也不管那汉子,绕个圈子,直往柴绍那边扑去。
庄见大惊,随即在后猛追,却哪里能追得上。眼见得无心两个起落,已是落入人群中,大袖左拂右击之下,众乞儿纷纷惨叫着向外跌去,瞬间已是取了两人的性命。如此一来,形式顿时逆转。柴绍腾出手来,只顾接着李秀儿的攻势,登时将李秀儿压在下风。
场中无心哈哈大笑声不绝,一个白色身影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围着众乞儿只转了两转,便已无人再站在当场了。随即回身迎着先自跑来的那个领头的汉子,大喝一声,探掌直击。
那汉子这会儿双眼早被血水迷住,看着自己带来的众兄弟尽数罹难,心如刀绞。眼见无心掌势击到,竟是不闪不避,亦是大喝一声,反而加扑上,手中带着尖刺的木棒,对着无心当胸猛刺。
庄见在后面看的魂飞魄散,提起全身力气向前猛窜,期望能救得那汉子性命。只是尚离着几丈远近,就听“砰”的一声响过,一根木棒高高的飞上半空,那汉子的身子随即也是直直向后跌出,噗通落在地上,微微的抽*动着。
庄见大叫一声,泪水已是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也顾不得再去对付无心,转头往那汉子落地处跑去。到得近前,俯身抱起那汉子,但见他满面都被震得裂开,血水大口大口的涌出。
庄见泪如雨下,放声大哭。那汉子目中神光已散,嘴唇颤抖半响,方才微弱的道:“老……老大,属……下……叫……叫于……于三儿……”说罢,又是一口鲜血涌出,大睁着双目,再也没了声息。
第二百五十章:诡异算计
庄见心头大恸,紧紧抱着于三儿的尸体不肯放下。若非自己自作聪明的传出消息,这些个铁骨铮铮的兄弟,自可逍遥快活的享受大好的生命,如何会尽数丧命于此。这一刻,庄见次对自己一向得意的聪明,感到了痛恨。
这些人与他素不相识,便只为了“忠义”二字,就义无反顾的为他尽数献出了性命。自始至终,竟无一人肯独自逃生。一世人,两兄弟,有今生,没来世。这些个社会最底层的汉子,没人正眼看过他们,没人去尊重他们。帝王将他们当做草芥,富人视他们为垃圾。但就是这些草芥,这些垃圾,却用自己的生命,完美的诠释了这十二个字。
仗义每多屠狗辈!庄见抱着于三儿的尸,渐渐停了哭声,脑子中,却是不期然的,冒出了这句话。一时间,心中又是震撼,又是悲痛。
“阿弥陀佛!公爷,这些个施主已魂往极乐,得大圆满之境了。你也莫要伤心了,且去劝住你那女伴,咱们可还要急着赶路呢。”耳边忽的响起一个悲天悯人的声音劝道。
庄见扭头看去,却见无心僧袍飘飘,立在身后。此刻,双掌合什,慈眉善目,浑身上下依然是一尘不染,竟不见半分刚刚杀过十余人的样子。
庄见轻轻放下于三儿的身子,缓缓起身,面色平静的点点头道:“好,你赢了。我这就去劝她停下。”
说着,迈步往柴绍和李秀儿那边而去。眼见着走进无心身边,忽然猛地出拳直直击去,口中大骂道:“**你个秃毛乌龟的!你拿命来吧!”
无心在他点头答应之际,嘴角就微微勾起,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此刻眼见他突然难,身形一闪便已躲开。口中哈哈大笑道:“公爷如何出尔反尔,这般行径,岂不让人耻笑。看来给公爷过多的自由大是不妥,如此,就莫怪老僧得罪了。”
他心恼被庄见一路戏弄蒙蔽,此番尽屠于三儿等人,心头大是畅快。眼见庄见和李秀儿早晚跑不出自己掌握,忍不住心中得意,这才故意逗弄庄见。
庄见两眼微现红丝,只是闷头攻击,恨不得一拳将此獠轰成肉酱。无心身形左躲右闪,只是逗引着他往林密处而走。此刻他只面对庄见一人,自是游刃有余,暗暗惊羡于他那门步法,便趁机引他施展,以窥秘奥。
只是看了半天,只觉那步法诡异异常,只是简单的斜走几步,横跨几步,却于平凡中蕴藏着神奇,有时候明明身子向前,脚下一转,却是往绝不可能的方位一踏,顿时奇变顿生,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他看了半天也没能看个明白,心下不耐。当下自怀中取出三根银针,身子闪动之间,微微笑道:“公爷火气如此之大,而且居然还能抵抗药力,老僧说不得只能用些手段了,公爷可是莫要怪罪啊。”
说罢,一个身子顿时加快了起来,手中银针闪烁,挥手直往庄见身上刺来。他这一刺却是虚招,只道庄见定会闪避躲开,心下已是算计了好几步后着。哪知庄见竟是视若无睹,对他那寒光闪闪的银针,连看都不看上一眼,直直迎着而上,仍是一拳对着自己面门击来。
无心心中一惊,只当他是被于三儿的死刺激的,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来的,不由的冷冷一笑。他这银针刺穴之技乃是得自一本秘籍,可惜只有上半部,上面遍述人体百穴之功,以银针刺之,或痛或痒,或能令对方酥麻,或让对方抽搐。更有一些穴位,乃是击之则死,极是玄妙。
他当日得后大喜,苦心钻研,终是大成。暗暗推演之下,才知下半部应是诊治破解之道,虽说也是重要无比,但对于武人来说,却绝没上半部有用。
此刻,他所取穴位,正是可令庄见浑身抽搐的几个穴位。中针之后,立时就会浑身缩成一团,难以动弹。眼下明显是针先入体,而后拳头才到的局面。等到这银针刺入之后,庄见那拳头便是落到身上,也是没有了丝毫威胁了。
故而,他也是不闪不避,只是加了手中银针刺出的度。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身影交错的一瞬间,无心手中的银针已是稳稳的刺中庄见,只是那针方一着体,无心顿时便感不妙。手中毫无半分针刺入体的手感,反而是觉得银针一顿,瞬间弯了起来。
他心中大骇,一针无功,庄见那拳头却是已近脸面,再想躲闪可是来不及了。值此生死关头,浑身潜力爆,努力的往后一仰,终是避过大半拳头,只是那拳峰却是自左半边脸庞狠狠擦过。
“咻”的一声,拳头和面庞剧烈相触的声音响过,无心一个身子登时便被这一拳打飞,只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噗通,远远落地之后,勉强爬起,赶忙将身子转入树后。哇的一声,已是一口血水吐出。只是那血水之中,却带着数颗白森森的牙齿,竟是被庄见这一拳,将左半边下牙尽数打落了。
无心又惊又怒,他在庄见手中这是二次吃亏了。两次吃亏,两次都是损失惨重。耳中听的后面分枝拂叶之声,庄见得意的笑声已是传了过来:“贼秃,你死了没?没死就吱一声啊,见哥不怕麻烦,就费事再度你一遍。贼秃~~秃毛乌龟~~你在哪啊?”
无心听着他跟叫魂似得,不由的大怒。稳稳神,回想方才感觉,顿时明白,想必这小无赖身上穿着软甲之类的,这才使得自己银针无功,反而吃了这么个大亏。再要下手,便只对着他头面处下手便是。
想起自己上次在他手里吃的大亏,忽的大是后怕。这次抓到这小子时,只顾考虑利用他之处,却忘了搜搜他身上都有什么了。貌似这小无赖身上,匪夷所思的零碎不少。上次那伤了自己的暗器,可是好生厉害。却不知这小子这会儿怎么不用了,否则自己方才可就不是只掉半嘴牙齿的事儿了。他却不知庄见那柔丝针,自己是不出来的,否则,以庄见的脾气,岂能不拿来算计他。话说庄大少可没那什么讲武林规矩的好习惯。
无心待到晕眩渐消,这才飞身而出,眼见庄见正自撅着屁股往林中踅摸自己,不由怒哼一声,再次挥舞银针而上。只是此次,下手之处却是对着庄见的脖颈处了。
庄见耳中闻听那哼声,就已经警觉,也不回头,一个身子忽的向前一窜,竟是跟无心先前一般,直直窜进林中去了。
无心大气,立住身子,强忍着腮帮子的剧痛,出声叫道:“我不暗算你,你自出来,咱们再来打过。”他话音方落,忽的眼角余光瞥见,左边一条身影正急急的扑了过来,人未至,那股凛冽的拳风已是吹得毛飘起。正是庄见绕个圈子后,趁他说话时前来偷袭。
无心闪身避开,心中这个气啊。我不偷袭你,你却是不客气的偷袭我来了。跟这个小无赖打交道,那什么君子之道,什么武林规矩的,看来都得统统收起来,不然铁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无心恨恨的想着,倒也终是开了窍了。
身子飞在半空,眼见下面小无赖正背对着自己,猫腰向前,似乎准备再往林中藏去。无心心头恚怒,哪里还容他再故技重施。脚尖在横空的树枝上一点,已是瞬即扑到他头顶。手中银针一抖,便对着他脖颈处刺下。
只是他刚刚动作,却见这小无赖已是翻身倒地,连滚带爬的跑开了。心中正诧异这小无赖的机灵,却觉得一股劲风自下面升起,“咻”的一声锐响,瞬即便到了近前。他们自午后从商县出来,一路而行,又经过了这么久的一番打斗,这会儿已是日暮时分,林中愈显得昏暗。朦朦胧胧中,那物来势甚急,看不真切。
他此刻身在半空,毫无借力之处,根本避无可避。而且做梦也想不到,那无赖人离得老远,这里怎么会突然有东西袭击自己。只听闻啪的一声脆响,无心一个身子,已是顿时被生生的抽出一丈多远。
头晕目眩之际,翻身爬起,使劲晃晃头,凝目看去。努力分辨之下,这才看清,方才将自己击出的物事,竟是一条极细的树枝。
原来方才那小无赖不是要往林中跑,而是在将那树枝拽弯下来,只等自己过去上当呢。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生疼,不自禁的伸手一摸,却是热热的,竟是被这一树枝抽出血来了。
无心站在当地,不由气的浑身抖。他一身本领,不知比那小无赖高出多少倍,可是却在他的连番算计下,吃尽了苦头。此刻,双目凶光闪闪,到处搜寻这小无赖的踪影,却见四周寂寂无声,那无赖竟是没了踪影。
正自四下打量之际,耳际忽的传来一声破空之音,那声音极是细小,若不是他内功深厚,又兼被几番暗算之后,精神高度紧张,只怕是断难觉的。
那声音来自侧方,度之快,竟似是比弓弩还要疾上三分。响声才起,瞬间就到了眼前,无心不及多想,也顾不得再保持风度了,身子霍的往前一扑,急急一个就地翻滚,这才躲了过去。远处传来啪的一声响,右前方一棵大树一阵的抖颤,残叶枯枝簌簌而下。
无心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不知这却是什么暗器,恁的歹毒。这要是打在身上,只怕任是钢筋铁骨,也得给打折咯。
心惊之余,刚要翻身坐起,耳中那细小的声音再次传来,而且听声音这会射来的似是不只一个。无心直惊得神魂皆冒,身子连连翻滚,直往外面躲去。后面一声接一声的噗噗之音不绝,眼角余光所及,只见自己一路躲过之处,腾起阵阵尘土。最近的一颗离着自己不过半尺远近,溅起的沙石迸在脸上,火辣辣的生疼。仔细看去,这才看清,那暗器不过是一颗颗小石子,只不知是为何物所,竟至有如斯威力。
他此刻身子离着那林子好远了,紧张的趴在地上向里张望。半响,终是不见那石子再射来,想是距离的远了,那小无赖也是没了法子,心中方自安定。只是此刻二人之间,却是张飞抓刺猬,大眼瞪小眼了。无心固然不敢进去,庄见也是不敢出来,一时间便在那僵持起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同生共死
柴绍很惊讶。他此刻眼中的无心,再也不见往昔那悠然飘逸的风采了。一身本来一尘不染的月白僧袍,这会儿已是肮脏不堪。不惟又是土又是血的,而且好多地方都成了一缕儿一缕儿的了。
这还不算,此刻的无心,半边脸颊肿起老高,嘴角、胸前全是斑斑血迹。面门正中,尚有一天暗红的血痕,自额头直直拖到下巴。听到自己过来,扭头相看之际,竟是满面的惊悸之色,全身紧紧绷紧,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
他在无心过来将丐帮众人的攻击接过去之后,专心对付李秀儿,不由的大感轻松。只是眼中看着李秀儿如花玉容,一时间怎么也难舍得下重手。两人中,弱的一个全力施为,强的那个却只是抵挡应付,一时间倒也斗得难解难分。只是秀儿本就不是柴绍对手,再加上药力并无完全解去,斗到最后,已是娇喘吁吁,力难以继了。
柴绍眼见秀儿力竭,更是不急,只是慢慢磨着她的力气。秀儿早见众丐丧命,心中也是悲痛。又担心庄见安危,本就力气不支,再加上心神不属,终是脚下一个踉跄后,被柴绍一脚蹬到胯部,将她摁到在地。随即解下腰间丝绦,紧紧缚了,又听秀儿骂不绝口,扯了块衣襟将她嘴巴堵住。这才往肩上一扛,来寻无心。
只是看到无心此刻的模样,不仅柴绍愣住,就是嘴中堵着布条的秀儿,也是瞪大了秀目,惊奇的打量着无心。左右不见庄见的踪影,料到无心这般模样,定是他的手笔了,心中不由又是欢喜又是好笑。
无心满面的紧张,在看清是他们过来后,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只是看到柴绍和秀儿惊诧的神色,不由的涨红了面孔。此番,自己的形象可是彻底毁了,心中对那小无赖不由的又是愤恨,又是惊惧。
眼见天边月华隐隐,已是快到掌灯时分了。这要是等到天色全黑之后,那小无赖有着那般歹毒的暗器,隐身于密林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只有他算计自己,自己却摸不着他一根毛,便只剩挨宰的份了。
无心眼珠儿一转,目光忽的停在李秀儿身上,阴阴一笑,让柴绍将她推倒前面,自己躲在后面,向着林中喊道:“公爷,你那位红颜知己此刻已在老僧手中了,公爷要是还不束手就擒的话,老僧说不得,也只好对这位女施主用些手段了。”
林子里,庄见正在猫腰潜行,准备等离着那老秃驴近点时,再给这老秃来下狠的。此刻,无心话语传到耳中,登时大吃一惊,心中暗暗叫苦。
他要只是自己一人,此刻早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了。但是没能汇合到李秀儿,自是不敢先走。那柴绍对秀儿贼心不死,又想以秀儿胁迫李渊造反,秀儿一个女孩子落到这厮手中,一旦有个闪失,庄见怕是一辈子都要后悔的。
他悄悄稳住身子,探头往外看去,隐约间见外边三人躲在一处大石旁。站在最前面的一个,身形窈窕,面目却是看不清楚。庄见微微沉吟,这才扬声喊道:“贼秃,你少来糊弄少爷,还不知你找了何人前来冒充,不过想骗我出去罢了。有种你就进来,少爷这儿给你准备了大餐,定让你吃的满意。你那些小手段,趁早收了起来,想在少爷面前耍宝,你丫还差得远呢。”
无心眉头一轩,嘿嘿一笑,探手将秀儿口中布条拿下,扬声道:“公爷差矣。老衲乃是出家之人,向来不大诳语。这位女施主是不是公爷那位红颜,你自己一问便知。”说罢,转头对着秀儿微微一笑道:“女施主,你来劝劝庄公爷吧,大家不过有些小误会,还是化干戈为玉帛的好。”
秀儿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大和尚,你便死了心吧。想要姑娘卖友求生,除非日从西出。你有什么手段不妨尽管施展,我若有事,庄兄自会为我报仇。”
她这几句话脱口而出,说完之后,自己却是不由的一愣。自己何时对那个小无赖如此信任了?方才之言完全是自然而然说出,竟仿佛是天经地义一般。对于自己心思的变化,秀儿一时间不由的又是迷茫又是惶遽。
无心听了秀儿之言,面上不由闪过一丝怒色。摸出一根银针,嘿嘿一笑,已是手腕一抖,直接刺入秀儿身上,取得却是一处痛穴。这痛之一穴一旦被刺,那种疼痛却绝非是常人可以想象的。那是一种从里向外迸的痛。
秀儿霎那间只觉得身体内,似是猛地被人寸寸撕裂了,又似无数根钢针在攥刺,甚至那骨头,也被人用刀一丝一丝的刮着,一直刮到骨髓中。
她浑身颤抖,顷刻间便已是汗如雨下,贝齿紧紧咬着红唇,却仍是一声都不肯。柴绍在旁看得直搓手,不由低声劝道:“秀儿,你就吱一声吧,何苦为了那个贼贱种受这般折磨。”
秀儿此时只觉那痛已是到了全身,自己的头内似乎有无数小虫在钻动,耳中长鸣不已,一个头颅便似要爆裂开来。听了柴绍这话后,不屑的看他一眼,随即闷哼一声,往后便倒。
柴绍急急扶住,不由转头望向无心,低声道:“师父,这……这,她晕了,怎么办?”无心双目戾光闪烁,伸手将银针取下。眼见柴绍焦急,忽的心中一动,低低说了几句,柴绍不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无心却不理他,先是以银针对着李秀儿一个穴位,轻轻刺了一下,待得秀儿幽幽醒转,这才转头冲着庄见这边喊道:“公爷,不想你竟恁的狠心,让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为你遭受这般痛楚。好吧,既是公爷如此惜身,老衲也不敢强求,这便告辞了。只不过临走之前,却要成全一番好姻缘。我这徒儿一向心仪这位李姑娘,今日便在此娶了她,就地洞房一番。公爷身份尊贵,倒是最好的观礼之人,也可为这段姻缘做个见证,平添一段佳话啊。”说罢,已是忍不住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
庄见隐在林中看不真切,只是隐约间看到那个女子似是突然倒下,心头不由的一跳,险险没直接蹦出来。只是终归没听到秀儿的声音,而且旁边那人也一直没说话,如何能确定那就是柴绍?
只是在柴绍后来那声叫声出口后,庄见两眼顿时就红了。那厮确实是柴绍,那么刚才那个倒下的定是秀儿了。却不知她遭了什么罪了,竟能直接昏过去。正自心头大疼,脑中急转之时,耳中就传来无心这番话语,顿时如遭雷噬。
李秀儿自昏厥中醒来,听到这番话,也是满面通红,再也忍不住的怒叱一声:“无耻!”随即怒目瞪向柴绍,目光已是如同冰刀霜剑一般。柴绍心中一颤,脚下不由微退半步,扭头不敢看她。
庄见听到秀儿声音,心头狂震,哪里还能忍得住。霍的站起身来,大步走出,嘻嘻笑道:“啊哈,大和尚真好手段,ok,ok,少爷投降,投降就是。”
秀儿眼见庄见终是出来,秀目中泪水不由夺眶而出,凄然叫道:“庄大哥,你莫管我。快快自己逃了,以后便为我报仇就是。”说罢,口中一动,就要嚼舌自尽。
旁边无心早有防备,出手如电,一根银针已是插在她颊车穴上,秀儿登时口舌难动。庄见远远听到秀儿言语,不由大惊,撒腿往这边跑来,不迭声的大叫:“好秀儿,别做傻事!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没人给你报仇,那可就亏大了,白白便宜这两只乌龟了。你听到没?听到没?喂~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他口中叫着,满是惊慌之意。秀儿耳中听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这般生死关头,这个少年明明可以逃走,却毅然跑来与自己同死,其用情之深,如何不令她芳心震颤。只是这人临死还惦记着不肯吃亏,这幅脾性倒也真个让人无语了。
心神激荡之下,泪水更是恣意奔流。泪眼朦胧之间,只见庄见已是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也不去看躲在一边的无心和柴绍,一把扶住自己,口中颠三倒四的嚷道:“别死别死!千万别死!啊,没死!好极了,真是好极了!你没死,我也没死,大家都不用死了。”
他心头慌乱,只怕自己跑来抱住的是一具冰凉的尸,此刻眼见秀儿虽是檀口微张,面目僵硬,但手扶处分明是温暖如常,并不是死人的那般僵硬,不由的心花怒放。眼见秀儿美眸含泪,但那眼神中,却是露出从未显现过的柔情,款款的看着自己,如柳枝拂水,片片涟漪,心头忽的一阵迷糊,就此痴了。
正自目醉神迷之际,忽然脖子后面一疼,身子顿时僵硬,直挺挺的向后便倒。两边景物掠过之际,但见无心和柴绍两张面孔,正自满面狂喜的望着自己,不由脱口叫道:“我靠,忘了两只乌龟……”随即,脑中一晕,已是昏了过去。
第二百五十二章:执子之手
不知过了多久,庄见方悠悠醒来。只觉的后背处疼痛异常,微微一动,便牵的手脚都是一阵的剧痛。
眼前一片黑暗,甚至有些憋闷的感觉,似乎是置身一个密闭的匣子内。身子不觉微微晃动之际,显示自己肯定是在马车之上。
脑中这才想起昏倒之前的事情。日!中了那个老乌龟的暗算了!庄见恨恨的想着,下一刻,眼前忽的又浮现出一双柔情款款的眸子,就那么柔柔的看着自己,长长的睫毛上尚自挂着两滴晶莹,犹如海棠带雨,绿荷承露。那眼神中,有感激、有怜惜、有依赖、有信任……还有着一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情愫。
是秀儿!她怎么样了,现在在哪里?庄见忽的想起来自己昏倒前,无心贼秃说的话,心中顿时不由大急。
“老乌龟!无心老贼秃!喂~~有没有人听到?柴绍!柴绍小乌龟!你死了没?喂~~有人没?没人,有鬼没有?出来一只!”庄见既是感觉难以活动,索性躺着不动,放声大叫起来。
随着他的叫声,只闻马车吱呀的一声,停了下来。身下的车板一震,一个人跳了上来。接着,头顶上似是一块木板哧的被人推开,眼前一片光亮。
庄见黑暗之中乍见光亮,不由的眯起眼睛先往四下打量。只是这一看,不由的呸呸连声,大叫晦气。
原来他此刻竟是躺在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里,分明就是一具棺材。庄见心头大怒,这会儿眼睛已是适应了光亮,遂抬头看去。只是这一看却不由大乐。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大和尚,啥时候有的神通,竟然变成天篷元帅了?不过这口红描的太恶心点了吧,哪有从天灵盖直画到下巴的?不过,啧啧,倒是很有性格的说。”
原来这来打开棺材之人,正是无心和尚。只是眼前无心大师的形象确实惨了些:一张脸左半边肿的老高,带着右边的脸都有些变形。嘴唇厚厚的撅起,犹如挂了两根香肠,把眼睛、鼻子的在中间挤作一堆。整张脸虽说肿的厉害,但与猪八戒其实还是有些差距的。只是庄见这厮口舌刁毒,自然是将人家无心的伤痛处无限夸大了。
至于这厮说的什么口红,却是指的无心遭他暗算后,面门中间被那树枝抽出来的一条红印。
无心本来极好的心情,便在这一霎那间变成了极坏。笑容凝结在肿胀的脸上,顿时已是变为一片铁青。
恨恨的盯着仰躺在那儿的这个小无赖,半响才忿然道:“公爷,你信不信老衲立刻将棺盖合上,让你就此真的变作一具尸体。”
庄见毫无半点害怕的模样,依然笑嘻嘻的道:“大和尚,你这是考校咱吗?若不是你把少爷弄晕了,怕经过关卡处被人盘问,又何必让少爷扮死人?如今这死人若是在棺材里大喊大叫,可不知那些关卡上的兵老爷们,会不会因为大和尚你扮相拉风,就此放过你啊。”
无心瞪着眼睛看他,不由大是郁闷。心里对这小无赖的机灵劲儿,倒也大是佩服。这般一转眼间就将事情猜个**不离十的,可见其心思之巧了。不过这也应是道理之中,否则如何会身怀那个东西?不过却不知这小子是真个了解内情呢,还是凑巧所得,这可要找个机会问问。
无心想到自己从庄见身上搜到的东西,登时忘了庄见对自己的调侃。抬眼看看他,见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这才暗暗叹口气。伸手将他拎出来,直接跳出车外,将拉车的马匹解下,便连车带棺材一同推到路旁深沟里去了。
庄见看的暗暗点头,这贼秃心思大是精细。此刻就算有人觉察什么不对,也是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眼见后面还有一辆马车,柴绍正满面阴鹜的高踞驭位上,心中明白,想来秀儿定是给安置在那边了。
无心处理了马车,这才回身又将庄见拎起,走到后面那辆马车上,将庄见推了进去。庄见一进车内,耳中便听的一声惊呼:“庄大哥!”。顺声看去,顿时大喜,欢声道:“秀儿,你果然在这儿。你可好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车内李秀儿正自无力的倚在车壁上,闻听此言,不禁面上一红,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不过终是微微的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他。
庄见这才放心,忍着手足和背后的疼痛,缓缓靠到车壁上坐好。耳中听的外面无心纵身上车,吩咐柴绍赶路。
车子一颤,随即微微摇晃着,向前行去。庄见见李秀儿也是一副无力的模样,低低问道:“他们这会又搞得什么手段?难道不是下药了?那个东西不管用了吗?”说着,目光往李秀儿胸前一瞄。
李秀儿给他瞧得面上又是一红,微微摇头道:“那个和尚说是给咱们下了什么附骨针,就在后背处。针入骨里,若没有特殊手法,便是大罗金仙也是没法子解除。小妹被这针刺入后,便已四肢无力,难以动的了,庄兄与小妹也是一样,都中了这附骨针了。”
庄见一呆,自己身着柔丝甲,那针如何会刺到背上。正自疑惑时,秀儿又道:“你昨日被他先是刺中后颈隐穴,晕了过去。我见那和尚在你身上好像搜了很久,又将你衣物掀起,这才下针的。不过好像当时那和尚似是极为震惊的模样,把什么东西拿走了,你先看看,身上可少了什么物件不曾。”
庄见一惊,急忙忍着痛伸手摸索。一摸之下,顿时神色大变。除了自己的弹弓不见了外,那贴身所藏的爻壳,也不见了!
庄见额头微现汗渍,心中急的算计着。那爻壳一般人看到,最多只是以为是什么辟邪之物罢了,断不会给自己拿走。而今,这无心贼秃竟然将之取走,可见必然是知道这爻壳的来历。最不济也是明白其价值的。想想当日那偷儿临死前的嘱咐,此物若有外露,必遭横祸!不由的额头汗水涔涔而下。
李秀儿见他伸手一摸之下,面色便变得极为难看,心中一惊。她本来是顺口一说而已,在她认为,庄见身上还能有什么,比给了自己的那个朱睛冰蟾更贵重的。此刻见他如此面色,不由惊诧,连忙问道:“怎么?真是丢了什么宝贝了?”
庄见微微摇头,苦笑道:“宝贝没丢,祸害却是丢了一件。”
李秀儿一愣,不知他什么意思,还待再问,却觉得马车已是缓缓停了下来。车帘一掀,柴绍阴沉着脸喝道:“今晚暂时在这扎住,下车吧。”说罢,满面妒色的转头离开。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李秀儿眼中闪过一丝鄙薄,庄见却是嘻嘻一笑,先自爬起来,调笑道:“这小乌龟倒是学乖了,不敢借口来占咱家媳妇便宜了。”
一边说着,一边已是艰难的下了马车。只是站到地上后,额头上已是疼出了豆大的汗珠子。
李秀儿听他口花花,不觉大羞,正要呵斥,却见他正艰难的伸出手来,竟还要来扶自己,不由的一怔,心头悸动。眼中有一种湿湿的东西,似要流了出来。
别过头去,先偷偷擦拭了一下,这才展颜一笑,咬牙移了出来,握住庄见手臂,努力的向上抬着,却不是庄见扶他,倒似她扶着庄见一般,慢慢靠着下了车。
从车上到车下,咫尺间的距离,却让二人都是有些气喘。站在当地,互相握住手臂,却都是努力的去扶持对方。用力之际,同时感到对方的意图,不由的相视一笑,一股极是温馨的情意,便在二人心间流淌。这一刻,两人都是觉得,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般,两颗心竟是靠的这么近。
冬日的傍晚,天边红彤彤的火烧云瑰丽绚烂,一抹儿夕阳卧在云边,将林间耀的一片迷离。二人相互搀扶着,艰难的向着无心他们搭起的帐篷走去。夕阳映照下,二人额头泌出的汗水,在黄昏之中闪闪生光,仿若无暇的宝石坠落。
柴绍扭头迎着夕阳看去,但见二人衣袂飘飘,周身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相互挽持而来,如同自落日中走出的一对璧人,一时间不由的忽生自惭形秽之感。
无心眼见二人模样,目中亦是闪出一丝赞叹。转头看看呆呆望着二人的柴绍,不由的轻轻叹口气。自己这个便宜徒儿,却是差了人家不是一筹半筹的。单只那份心胸,就天差地远了去了。
当夜,几人在帐前点起火堆,围着篝火而坐。这个时代,野生动物极多,各种小兽如野兔山鸡獾等,到处皆是。无心令柴绍打了几只山鸡回来,就在火上烤了,他于人前扮作佛家高士,不食荤腥,但人后却是并不忌口。常常行走于外,又如何能真个不食荤腥,那穷山僻野之处,又哪里去寻那素食果腹,真要遵守那个什么规矩,可是将自己生生饿死了就。
只是此事到了庄见嘴中,自然又是一番毫不留情的攻击。自他这不戒口一事上说起,将后世武侠小说上,那些似是而非的佛门戒律搬了出来,把无心所为一一指摘了一通。
无心初时尚跟他辩驳几句,及待明白这小无赖纯属闲的蛋疼,只是胡说八道为了找乐而已,庄见已是将无数腌臜之事,尽数扣到他头上。最后直把无心描述成一个偷鸡摸狗、打滚撒泼的下三滥,方才满意的住嘴,让无心不由的大是郁闷。
庄见没事找事,将无心拐着弯儿大骂了一通,心中大是畅快。也不理无心越来越黑的面孔,转头又去与李秀儿谈天说地。只是没说几句,便在无心突然冒出的一句话中,戛然而止。
第二百五十三章:爻壳之秘
“公爷对天机密钥知道多少?你身上这两枚密钥,又是自何处得来,可能跟老僧说说?”无心将柴绍打去警戒,这才淡淡的向着庄见问道。
庄见心头一凛,与李秀儿的胡扯戛然而止。转头看向无心,眼珠儿转转,并不回答,却反问道:“大和尚,你又知道多少?”
无心听他不答反问,两眼盯着他久久不语。半响,才淡淡的道:“老僧该知道的全都知道,公爷如此问来,想必是对这密钥一事并不了然了。那倒也不必再说了。”
庄见眼见无心甚是小心,不肯多言,不由心头大怒。死贼秃,既是不必多说,你倒是将少爷的爻壳还来啊。拿了老子的东西,却不肯多说,哪有这般便宜之事。
当下眼珠儿滴溜溜转转,嘻嘻笑道:“六爻齐集,天机图现。紫龙霸主,不寂不灭。嘿嘿,是不必多说的。只是只怕就算天机图现了,那紫龙之秘你也未必能知吧。”
他口中说着,脑子里却是想起当日,在于都斤山里现的那个隐世的村落。那个陈长河的诸般作为,以及那大厅中的紫龙图腾,无不显出一副诡异之气。若说跟这爻壳没有关系,打死庄见也是不信。
无心听他突然念出那四句畿语,就是双目闪过一丝森寒。及待听他说到后面,面上忽现惊色,凝视他片刻,这才问道:“公爷看来是有心人了。只是公爷所言的紫龙之秘,难道公爷就能知道不成?这天际密钥流传近两百年之久,知情人大多死去,之后传承之人,也不过都是了解个一鳞半爪的,公爷又是如何得知的?该不是诳骗老僧的吧。”
庄见嘻嘻一笑,向着无心一竖大拇指,连连点头道:“大和尚聪明,真聪明!我就是诳骗你的,你不用当真。我从来没见过,也没去过那什么隐龙一族。你不用理我哈。哦,对了。现在俺正在和秀儿妹子,畅想未来的幸福生活呢,你个出家的和尚在这听着,只怕是大大不妥的。尤其像你这种花和尚,本就不守清规戒律的,这万一听着听着,凡心动了,一朝堕落,哎呀,阿弥那个陀佛的,虽说能让佛界少了一个败类,但人间却是从此多了一个祸害,那俺的罪过可就大了。所以,你这贼秃还是死的远点为好,休要来打扰我们哈。”
他口中连讽带骂的,只将那话头稍一逗引,便即顾左右而言他,无心听的不由双眉轩动,戾光大盛。
这小无赖直言相承自己是胡说的,偏偏却又说出个什么隐龙一族来,而且听他话语之中,此人竟好像是去过那个所在,这其中不详不实之语太多!而且,以这个小无赖的脾性,要是真的不知,定然会夸夸其谈,不肯掉了份儿,如何肯这么直言而告。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有大问题!
无心心中琢磨着,面上又渐渐隐去怒气,重新恢复那副有道高僧的模样,温言道:“公爷何必太谦。公爷即身藏两枚密钥,又怎会不知其中之秘。方才老僧说过了,这天机密钥事关重大,且其中隐秘重重。当今世上,能尽知其秘的人,只怕实在是犹如凤毛麟角。而且,只怕那知晓隐秘之人,也不会喜欢旁人得了此物。咱们要是不相互合作,只怕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空而已。公爷既是有心人,又何必固执?不若你我相互开诚布公,或许就能解开此秘,若能得了其中好处,你我二人共享岂不是好?要是公爷应了老僧,咱们前事一概作罢,那争不争这天下的,你我世外之人也不必去管了。公爷但有何要求,老僧无有不允,定当全力配合就是,不知公爷意下如何呢?”
李秀儿在一旁听的大是惊奇。她初时听着二人议论,全然摸不着头脑。只是最后隐隐已是明白,似乎是庄见得了个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似乎是流传了很久的,还是极少数人知道的。只不过,这个秘密貌似二人都是只掌握着一部分,而庄见似乎知道的更多一些。如今为了这个秘密,竟让无心不惜放弃权势,全力与庄见合作。这个所谓的天机密钥,到底是什么呢,秀儿也是不由的好奇心大起。
庄见听着无心一番言语,心头也是不由的大动。他对这事儿本就是一知半解,全靠着自己的分析和遇合,胡乱推断出个一鳞半爪而已。尤其是对这爻壳的来历和秘辛,更是完全不知其然。此刻听无心说这爻壳,竟已经流传了百多年,不由的大是期待。只是脸上却是全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撇嘴道:“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蒙我,你先把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和用处说说,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明白,然后再来讨论要不要合作。否则,咱们就一拍两散,让这秘密就此永远沉寂下去好了。”
无心听他口气松动,不由的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离着这个大秘密又近了一步,惊的却是,这个小无赖果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缺跟自己这儿装疯卖傻的。
听庄见只是要自己说出,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和用处,不由大喜。只因但凡接触这密钥的人,一般都是了解一些的,倒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道庄见时真的考校自己,唯恐他变卦,连忙点头应下,这才缓缓道来。
“人之一生,欲求实多。或有求功名者,或有求富贵者。求功名的,不外乎侧身朝堂之上,执掌中枢之中。有那更甚者,也不过是称王称帝者也。所求不过名垂青史四字;求富贵者,要的不过是金玉银钱满屋,绫罗绸缎塞仓。终之极致,也只是御天下之财而为己用罢了。这些其实不过都只是俗人之求,真正求索之士追求的,却是那不寂不灭的大道: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天机密钥其中所藏之秘,就是那通往大道的方法了。”无心说到这儿,不由的满面显出兴奋的红光,急促的喘了几下。
庄见和李秀儿听的大呆。李秀儿固然是觉得这无心说的,简直匪夷所思,如同癫语。庄见心中却也是大出意外。这什么爻壳竟然藏着长生不死的秘密?!开什么玩笑呢!生老病死,寿极而终本是自然之道。这世上又哪会有什么不死之术的。而且,就自己所见的那个隐龙一族,压根也看不出半点和这什么长生不死有什么关联啊。这无心该不是念经念傻了吧,庄见心头不由的大是疑惑。
正自暗暗寻思时,听的无心继续道:“至于说起这天机密钥的来历,却要从始皇说起了。有史记载,始皇当日横扫**,并吞八荒。功成之后却觉人之生命太短,便使人四处去求长生之术。世人只知道有徐福领五百童男童女往东海而去,却不知实际上还有一人也在为此事奔走。那人乃是当时一个丹士,名号便是唤作天机的。
这天机丹士实是个绝世奇才,他遍查上古三皇五帝的传说和典籍,最后确定此术并不在海外,而是藏于我中土某一处所在。于是,历数十载之功,遍踏中土三山五岳、密谷深涧。终是寻到了那奇术的端倪,只是那术法并不是什么典籍牍片,而是铭刻在一大块玉石之上,乃广成子手绘之《自然经》。
天机现了这个秘密大喜,只是他一人之力并无法将那么大的玉石运回,又怕被别人现此秘。便将这处所在布下绝阵掩蔽起来,将此地图形、以及开启之法,绘于随身所带的六块爻壳之上。这才回转咸阳,准备报于始皇知道。
哪知他一心寻访秘术,终日都是出没在深山大泽之中,根本不知世间早已生大变。等他出了山才知道,昔日盛极一时的大秦早已分崩离析,始皇也早已驾崩,天下此刻已是大乱了。
这天机本是始皇极为信任的人,对始皇一向忠心耿耿。当日离开寻访仙术时,就曾于始皇面前立下重誓,若是寻到秘术,绝不私自观看。此刻听闻始皇已然薨逝,大哭一场后飘然而去,从此不知所踪。这天机密钥自此便未显现于世。
直到后来北朝西魏之时,北周太祖宇文泰纵横捭阖,文治武功一时无俩,吞北齐而一统北方,天机密钥竟于北齐秘宫中被现。其时西魏朝政尽数握于宇文泰之手,宇文泰已成实际上的号令者。故而,天机密钥从此为宇文阀掌握,那畿语和这段秘辛,也自那时候渐渐流传了出来。
而当时以宇文泰为,咸拔八大上柱国大将军,是为宇文泰、元欣、李虎、李弼、赵贵、于谨、独孤信、侯莫陈崇。其中,宇文泰早已然其上,元氏一族不过因地位尊崇而只挂名而已,其余六柱国却均为宇文泰拔擢而起。其名份地位虽与宇文泰齐名,实则如同宇文泰臣属一般。这也为后来夺取西魏政权,埋下了根基。
及至后来,北周取代西魏而牧天下,宇文阀为分化平衡朝政,遂将六块密钥分置赏给六柱国门阀,六大门阀间从此多事。随着宇文泰死后,六大门阀之间,便相互并吞抢夺,相继没落。及至隋杨坚起事,以隋代周时,六块天机密钥已是分置流散,不知所踪了。而那知晓其中之秘的人,也随着世易时移,纷纷死去。从此,这惊天之秘便只在极少数人中流传,便是当日六大门阀后人,也多只是风闻此事,但对其中秘密,却是不甚了了啦。”无心娓娓道来,直说了近一个时辰,这才讲完。庄见和李秀儿已是听的目瞪口呆。
第二百五十四章:伟大的誓言
林中月光皎洁,火光熊熊。无心直直讲了一个时辰,这才将这段秘辛说完。李秀儿听着他娓娓道来,终是明白这和尚为什么竟然肯放弃初衷,而要和庄见合作了。与长生不死相比,那功名利禄可不是都成无关轻重的了。
庄见心中却是越听越疑。其一,听无心所言,那天机密钥已是存在了近千年了,但那畿语出现才不过百余年。那么之前为什么没有流传出来?而且,若说那爻壳真的已经存在那么久了,但从外表上看却怎么也不像是流传了近千年的东西。
其二,既然这个天机密钥之事如此隐秘,那么无心一个和尚,又是为何知道的这么详细?竟然是如数家珍,连那天机图中隐藏的秘术的名字都能说出来,这也太不合逻辑了!
他心中疑惑,面上却是并不露神色。眼见无心双目中满是兴奋的光彩,既是期待的看着自己,心中略一转念,这才问道:“大和尚,你说了这么多,看来倒是对这乌龟壳了解的很啊。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一个出家和尚,为什么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何况这东西你刚才也说了,就算是六大门阀的后人,都很少有人知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无心听他问起这个,不由的一阵沉默。半响方才面现苦笑,抬头看了庄见和李秀儿二人一眼,这才缓缓的道:“老僧俗家姓名乃是侯莫宁远,侯莫陈崇正是先祖。”
庄见和李秀儿对望一眼,这才恍然。无心合什道:“公爷所问,老僧俱皆已答,现在可能与老僧开诚布公一谈否?”
庄见眼珠儿滴溜溜的转着,嘿嘿一笑道:“大和尚,要想合作,是不是怎么也得有些诚意啊?你给少爷下了禁制,让少爷浑身不爽的跟你合作,岂不是玩那个啥城下面签合同的把戏吗?你要真有诚意,那就先解了咱们的禁制,大家公平对等的坐下来谈才成。”
他即骗的无心说了自己想听的了,算准无心此刻早被那什么狗屁的长生不老给诱惑住了,这才坐地起价,与无心谈起条件来。
无心闻言先是一呆,随即就是大怒道:“公爷如何出尔反尔,方才言道若是老僧能讲出这天机密钥的来历,便答应与老僧合作。如何如今又多出来条件?大丈夫岂能无信乎!”
庄见看他怒,却是并不着急,翻着白眼摇头道:“停停,我说大和尚,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哈。你什么时候听到我说答应跟你合作了?我有说过吗?我只是说大家可以再谈。再谈就是再考虑谈下去的意思,至于结果自然是可以合作,也可以是不合作咯。再说了,什么大丈夫啊,小爷我今年正值妙龄,才十六而已。哪里像大丈夫了?”
说罢,也不理无心越来越黑的面孔,又转头对着秀儿问道:“秀儿好妹子,你看我可像是大丈夫?我明明还是小男孩嘛,当然称作男子汉还是可以的,对不对?话说我要是什么大丈夫,与你来说那可是大大的不公平了。”
秀儿听他耍赖,不由的抿嘴儿偷笑。只是听他说要是成了大丈夫,就对自己不公平了,却是有些疑惑。妙目看着他,露出征询的神色。
庄见这才正色道:“这个贼秃良心大大的坏了,他定然是还想着帮他那个混蛋徒弟打算。你如今芳龄才十六,他却让我当大丈夫,这样咱俩如何能般配?还不是便宜了柴绍那个小乌龟。哼,他想给我下这个套子,少爷可是坚决不能上当的。”
他此言一出,无心与李秀儿同时一阵愕然。哪里想到一句大丈夫,他老人家竟能拐到这上面去。无心忿然无语之际,秀儿却是满面通红,轻轻啐了一口,将脸转过一边,不去理他。
庄见脸皮厚,对秀儿的态度压根就不在意。洋洋得意的看着无心道:“贼秃,少爷一眼就看穿了你的丑恶用心,你是不是很佩服啊。哼,我跟你说,咱家秀儿妹子的主意,你丫最好还是少打为妙。否则休说合作什么天机,就是地机、海机也是休想!”
无心这个委屈啊,自己心急火燎的全神都放在天机密钥上,鬼才费心思,去管你们那些狗屁的,情呀爱呀的烂事儿呢。
当下忍气说道:“公爷误会了,老僧并无此意,公爷与李小姐郎才女貌,自是佳偶天成。老僧唯有祝福,哪有横加拆散之理。公爷如此可满意了?”
李秀儿听这两人口口声声拿自己说事儿,不由的又羞又怒,有心走开,却是浑身剧痛酸麻,走动不得。只得狠狠瞪了庄见一眼,将头别过,只做听不见就是。
庄见听闻无心的善祷善祝,不由的眉花眼笑。连连点头道:“好好,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竟有如此慧眼,嗯嗯,好说好说,一起好说哈。”
无心听的一阵的郁闷,哦,说你们佳偶天成,我就成得道高僧了,还有慧眼。居然连身份都从贼秃升级为大师了,这个小无赖看人的标准还真直接啊。
当下也顾不得再去说别的,陪笑道:“如此,咱们可能好好说说那天机密钥之事了?公爷是不是也当将你所知道的,说来听听,咱们一起斟酌斟酌。”
庄见诧异的道:“咦,怎么?你给咱们解了那附骨针了吗?先解了附骨针,咱们再说,否则,你休想从我这儿得到一个字儿。”
无心大怒,霍的站起,怒喝道:“公爷,你休要欺人太甚。可知你们如今尽在老僧手中,老僧若要施展些手段,只怕也未必得不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你最好是莫要惹恼老僧为妙,否则,于大家脸面上须不好看。”
庄见见他大怒起身,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却满面惫赖之色,嘴里怪腔怪调的嚷道:“哎呀,我好怕啊!大和尚啊,你可不要吓我啊,我这人胆小的很,要是被你一吓,就此死了,或是把事儿记错了,就此那么胡说一通,你可不要怪我骗你啊。还有啊,你也知道,少爷我有的是法宝,如今浑身不爽,忍不住时想要寻死,怕是你也拦挡不住的。到时候,别说什么不死之道了,只怕你连回去见那位知世郎的机会都没了吧。那,干不干随你啊,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无心听他一通无赖,不由的抓狂。只是对这小无赖的机变百出,倒也大是顾忌。要是真个逼死了他,只怕真如他所说,自己一切都成空了。不过好在这小无赖的软肋,似乎就是旁边这个女子,只要控制好这个女子,由不得他不听话。
心中打定主意,面上平和下来,微微笑道:“公爷可真是男子汉啊,这般手段,可让老僧是大开眼界了。也罢,老僧便给公爷解了那附骨针就是,只是公爷这会儿可得给个准话,是不是给你解了附骨针,公爷就实言相告关于天机密钥的事儿?”
庄见心中暗喜,眉欢眼笑的道:“没问题没问题,这谁好好的,跟自个儿过不去啊。你以为身上插根针好有趣吗?要不你试试?你只管放心,我肯定会实话实说,只是万一说了没用,你可不能诬赖我不守信用,再给我搞什么这针那针的,你答应不?要不答应,我直接死给你看!”
无心听的额头黑线垂下,这小无赖行事恁的滑溜,什么事先自把自己的麻烦择清,一点责任不带负的。有心不答应,当想想好歹这厮答应了据实相告了,哪怕只有很少的信息,但对这等大事来说,也极有可能向前进一大步的。
当下,强忍着怒气道:“好,如此,老僧就信公爷一回。只是却请公爷先个誓来,绝不胡言欺瞒老僧才是。”
庄见肚中暗乐,誓这种东西也能信的吗?老子一年四季的誓不知凡几,从来也没见过什么报应,你愿意相信,那是最好。
当下,连连点头应了,刚要誓,忽的停住,对着无心道:“大和尚,干嘛直让我誓?你也的个誓,刚才答应的事儿,不能反悔。”
他却是从不肯吃亏的,李秀儿在旁看的暗暗好笑。无心心头烦躁,只得耐着性子,先将誓言说了,庄见这才面色庄重的举手誓道:“我若是所言不实,就让我吃肥肉腻死,吃豆腐噎死。从此再看到美眉,只眼馋馋死!”
他这伟大的誓言一,旁边无心和李秀儿尽皆无语。无心满头大汗之际,倒是也信了。只因见这厮对李秀儿如此模样,那吃肉腻死、吃豆腐噎死什么的没啥,但捞不着泡妞,恐怕对这小无赖来说,定是极大的痛事了。他却不知庄大少心中早已下了决定,以后不吃肥肉,只吃瘦肉。豆腐啥的貌似也没啥好吃的,直接戒掉。至于看到美眉嘛,眼睛馋死没关系,直接泡回家,自然就不馋了。
对于庄大少来说,虽然是不信誓言的,但能规避的风险,他老人家一向都是要做到未雨绸缪的。林子中,一个少年庄严说誓,如水的月光映照下的脸庞上,一片的狡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