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7 咬人
宇文琰继续吃着果子,脆生生的很是美味,“这两家都是聪明人,吴广久与太后有亲,吴家是太后的舅家,吴广久是吴家这辈里最有才能的一个。舒家因扯上静王叛逆案,除了佑宁县主、佑忠伯姑侄无事,其他人发配西北。太后有意扶持吴家。”
太后没有娘家,就想到了她的舅家表兄,否则三个人选,各自相当,太后弃了无妻无妾无儿女的梁光,却将晋陵大郡主许给了吴广久,除了照顾亲威外,更有旁的用意。
只怕太后已经知道了税长庚纵容叶大老爷伤害晋陵,寒了晋陵的心。
凌薇道:“税候爷是税候爷,皇上可下旨封了税候爷的爵位。”
凌修齐听明白了,直截了当地道:“可他那爵位是如何来的?那是因着晋陵大郡主的缘故才给的,晋陵大郡主还有二县沐食邑呢,要是再惹怒了晋陵大郡主,寻个藉由,禀奏皇上,也可以夺了他的爵位。”
凌薇面露惊色,“这到手的爵位,也能再剥夺?”她立时就想到了宇文琰,他亦袭了亲王爵,要是也如此,这可如何是好?一切岂不都掌握在老王爷的手里。
宇文琰点头道:“确实如此!否则各家有爵位的,儿孙们也不会争斗得如此厉害,袭了爵的,要是犯了大忌,亦能被长辈上奏朝廷夺了爵位,换人袭爵……”
她拒绝老王爷,不愿给老王爷伴枕侍寝,要是有朝一日。老王爷被哪个年轻貌美的哄住。又再生个儿子。宇文琰这个亲王爵是不是亦有可能丢了。
凌薇这么一想,心下慌错,愕然地看着宇文琰。
凌修齐垂眸道:“这些日子我与税长庚多有接触,此人虽饱读诗书,却不够圆滑,性子胆怯,崇尚孝道。到了如今,还尊章氏为母亲。敬叶大老爷为父亲……”他不满地摇了摇头,“就算他日得了功名,也只是一个寻常知县,做到知州许就到头了。”
简言之税长庚这个人,有些才华,却做不了更大的官,难有更大的作为、胆子小,盲目奉从儒家之道,对章氏、叶大老爷的孝道时时挂在嘴上,付于行动。为了他们几番惹得晋陵寒心。却忘了晋陵是他的生母,甚至还在骨子拿晋陵当姨娘、扶不上台面的侍妾对待。甚至有逼晋陵就范的举动。对于晋陵不肯就范,就视为“不顾大局”。
“姑母,侄儿的意思,回拒了这门亲事。税长庚此人成不了大器,缺乏分辩轻重善恶之心。修洁若是许了这样的人,光是叶家那些人,就够修洁劳心了。”
凌薇有些动心,是想到税长庚到底是有爵位在身的人。她望向宇文琰,“阿琰,你的意思呢?”
宇文琰不紧不慢,“二表哥的意思亦是我的意思。税长庚突然想与凌家结亲,并不是真心想如此,只怕是叶大老爷的意思,要借了左肩王府与凌家的手,替他保住爵位。他若是个有远见的,从一开始就该敬着晋陵。皇上为什么赐他税姓,要他奉益州税氏为先祖,便是想让他与叶家划清界限,可他却辩不清现状。这样的人目光短浅,胆怯又无主见,竟被叶大老爷左右摆布,难成大器。初到皇城,一听说要去皇城书院读书,欣喜若狂,这才多少日子,得了个兴陵候的爵位,便再不肯用心读书,迷失方向,就此不求上进。就算保住了爵位,也是一个无用的纨绔。”
叶家早已经把一个好好的人给养废了!
恐怕这就是章氏故意为之,为了让庶子们无法与他所生的嫡子争夺家财,故意将税长庚教养得胆怯又无主见,甚至让他盲目遵从所谓的孝道、仁道,最后连最现实的问题都给抛却了,得了个爵位就飘飘然,以为自己了不起,却不晓得在这皇城有爵位在身的人比比皆是。
凌修齐面露敬意,他曾以为宇文琰只是出身高贵,此刻说出这些话来,才明白宇文琰看人待事亦有自己的观点,虽比他年幼一些,却并不比他差了见地。
凌薇微微点头,“既然你们都说不好,明儿一早遣人回了官媒。”
宇文琰道:“明儿我就去豫秦,这些事娘和二表哥可找妍儿商议,她是个有主见的,找她商议定会无错。”
原以为是门好亲,如今又结不成了。凌薇面露忧色,“修婉与江诗允的婚事,两家都应了,亦交换了庚帖,合了八字,说是极好的。就等着修洁的婚事订下来,再给他们订亲了。”
宇文琰搁下果子,又取了片西瓜,一口咬下,汁液流淌,“这种事,江家老太太、大太太最有经验,娘就该找她们帮忙。儿子觉着,倒不妨在皇城世家里挑,罗家、陈家可不都是好的,贵在人品,重在才干,就算当下没有功名也没什么。当年我岳父亦无功名,我岳母下嫁后好几年才考中功名,这样的结发夫妻,感情更深、更牢固。修洁有二表哥这样的娘家兄长,旁人也欺不了修洁。”
凌修齐而今就要做中顺王府的三郡马,算起来也是皇亲,再有左肩王府这个靠山,没人能欺了凌家姐妹。
魏家昔日几句气话,没想凌太太真拿魏公子连纳两妾的事说话儿,还真退了。魏家又听说凌家二爷要娶中顺王府的三郡主,可不是越来越旺了,心下懊悔,说要把两房侍妾送到庙里去,可凌太太再不信这种混话,一个生了庶长子,一个又怀了身孕,到底是孩子的亲娘,只说魏家说送走的话是暂时的,要是娶了人,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得把人接回去。
魏家直说凌家得了势,瞧不起他们是商贾之家。
凌家人也懒得解释,坚持退了亲。
凌修齐道:“罗家、陈家亦是好的,在皇城这么多世家里,就这两家的门风、家教最严,这亦是两家后生里人才辈出的缘故。”
凌薇也觉得这话好,当即对凌修齐道:“回头你亦打听打听,可有好的,要有好的,先小心留意,要是人品、才干不错,倒也使得。”
几人商定了结果,宇文琰又叮嘱了凌薇、凌修齐几句,多是要他们小心行事。耀东小睡醒了,哭了几嗓子,凌薇一听孩子哭,再也按捺不住,一路小奔就冲了出去,从牛奶娘手里接了耀东,耀东瞧清凌薇,止住哭声,赖在凌薇怀里。
宇文琰拍手道:“爹爹抱!耀东,爹明儿就去秦豫了,你在家里可要乖乖的……”
耀东有八个月大了,越发的白胖,一张胖嘟嘟的小脸蛋尤其可爱,一双眸子黑亮闪光,现下不抓人头发,抱着谁都能在人的脸上咬起来,只啃得人一脸唾沫。
他不管耀东乐不乐意,从凌薇手里接了过来,耀东扁着小嘴,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扭头看着凌薇。
凌薇笑道:“明儿你爹就出门了,让他抱抱。”
耀东“喀”了两声,伸手想让凌薇抱。
凌薇摆了摆手,指着宇文琰的脸颊,“亲亲你爹,下回你爹回来,指不定又是什么时候呢。”
宇文琰审视着耀东,如今长来长去,见过的人都说与他有些像了,可他自个儿瞧着,怎么看都是一个小江舜诚,五官里着实太像他外祖了,难怪江舜诚一见到耀东就乐,宠得比江家的几个孙子还要厉害。
耀东似听懂了不停重复着话的凌薇,扭头抱住宇文琰的头,在他脸上叭叽了几口,只见那口水直流。
宇文琰皱了皱眉,“哪来这么多的口水?”话音未落,只见脸颊上一阵刺痛,嗷嗷大叫起来,“臭小子,你敢咬我!”
凌薇立在一边笑将起来,“前儿有些发热,请了宫里的梁太医来,说是要长牙了呢,所以口水多了些。”接了耀东,耀东小手一挥,抱住了凌薇的脑袋,开始在她脸上啃咬起来。
宇文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一触就疼,“你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抱着我就咬,你奶奶抱你,你就亲。”
凌薇觉得很是有趣,“他才多大,如今才八个月呢,哪知道故意还是无意的。”
乔嬷嬷进了屋,看了眼宇文琰,“王爷回头敷敷,脸上都咬出红印儿了。”
宇文琰面露苦色,“没长牙就能咬成这般,回头长出牙来,还不得咬出血来。”真是每过些日子就有些状况,早前见人就抓头发,如今见人就啃咬,虽没牙,咬得他还真疼,这小子是要毁他的容啊。
凌薇道:“你们自个忙去,我要陪我孙子玩儿。”
凌修齐抱拳退出。
宇文琰还想再与耀东玩,可那一口咬去,将他要陪儿子玩的心思也咬没了,还是找素妍说说话,陪着她总要好些。
他刚出静堂,却见凌修齐立在一边,抱拳唤了声“阿琰”,“我们去后花园凉亭坐坐。”
凌修齐可不大约他同坐,问:“二表哥有事?”
凌修齐浅笑嫣然,越发笑得像个女孩子。
宇文琰想到曾经的自己,难怪素妍不喜欢,越瞧越像女孩儿,瞧多了凌薇,还是觉得凌薇生得好,可男子生成这般,还真瞧不顺眼。
见过他和凌修齐的人都说,他们长得像,可宇文琰觉得不像,很不像,首先他们的眼神不同,再则下巴也不一样,凌修齐的下巴活脱脱就是姑娘家的尖翘下巴,而宇文琰的下巴比他的可要圆润些。(未完待续。。)
888 天牢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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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凉亭,小安子领着丫头们新摆了茶果。
凌修齐犹豫片刻,“上回青霞郡主……带两个流星阁细作的事……”
宇文琰不愿细说:“已经过去了。”这里面涉及到太多的朝廷机密,新皇知晓了此事,定有所防范,宇文琰要不是一次一次往宫里跑,不会知道新皇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群臣。
凌修齐追问道:“琰王爷,我们是亲戚,在我面前你也不愿说真话么?近来皇城的气氛有些怪异,我想了许久,总觉得流星阁细作不是对付姑母与你的。朝堂上看着和睦平静,可我总觉得,还有些是我们用眼睛看不到的。”
在人前,凌修齐才唤他“琰王爷”,神色里带着急切,语调近乎央求。
宇文琰斥退左右。
凌修齐早已猜到,另有内情,他反复思忖过,总觉这事说不过去。流星阁就算是再厉害,到底是江湖门派,是不会轻易为了银钱来对付朝廷亲王。
宇文琰道:“朝臣之中不乏宇文琮的党羽,皇上虽年轻却英明,对于皇城和朝堂上的事了若指掌。”
真被他猜中了!
凌修齐桃花眼微微一眯,露出诡魅的诱惑。
瞧得宇文琰一时走神,他有些明白为什么雷三姐儿被他迷得非嫁不可,听说近来雷三姐儿还在家里与雷左相吵闹呢,雷左相没了法子。只得将雷三姐儿送到端妃那儿作伴了。免得她在宫外闹出事来。
凌修齐道:“流星阁细作不是监视姑母与你。如果他们是宇文琮派来的,青霞姐妹、或者说韩家与宇文琮是一党的?”
宇文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此事你知晓就行,切莫传扬出去坏了皇上的部署大计。这皇城到底有多少宇文琮的党羽、细作,不得而知。若真有知道的,也只有皇上。皇上深不可测。不说旁的,就说宇文理的家小,宇文琮一心想救出他们。在天牢那边闹腾了好几回,动静一次比一次大,却一回也未得手。”
刑部天牢自今岁四月以来,前后连续发生五次劫狱事件,可回回都失败了。最后一次,动静最大,连御林军都出动了,结果一干重犯刚出天牢大门,外面就张弓待发地层层包围着数千御林军,而他们在天牢内。不过是杀死了可数的几名狱卒。
不待重犯们开口,御林军“嗖!嗖!”箭发。先射杀十几人威慑众人再说“退回天牢,再不退回射杀无赦!”便是曾上任为兵部尚的韩国柱也没见过这等架式,他站在人群里,想要呼住儿子,却已晚了,这小子早就想逃,还没奔出几丈,便已身中数箭,倒地毙命。
凌修齐沉吟片刻,“听说宇文理的嫡长子死了?”
静王宇文理的正妻薛氏所生的嫡子、曾经的静王世子,便在那次劫狱行动后丧命,相传死在了御林军的乱箭之下。
宇文琰眉宇微拧,捧着茶杯,瞧着要大喝一口却化成浅抿。今儿吃了不少瓜果,肚子里还饱着,便是水也不想喝了,“宇文理几个儿子里,最机敏沉稳的当属孟氏所生的庶长子宇文轲。天牢几次事发,他与妻儿竟未踏出牢房半步。”
凌修齐没想还有这样的人,不踏牢房,便无性命之忧,看着那些重罪之身的人,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出去时人潮如涌,回去时却少好些人。
宇文轲是猜到了自己逃脱不掉,索性不逃,宇文琮起兵造反,如今亦不过二十万兵马,只要皇帝痛下狠手,派重兵围剿,就以宇文琮的这些兵马,根本不足为患。
这是一场,他已经预料到结局的战争。
只是,他没想到,朝廷顾念秦豫之地的百姓,并不想痛下杀手,采取的措施,也只是围而不攻。
凌修齐轻叹一声,“五次天牢暴动,一个囚犯也没逃脱,可见皇上早有防备。”
宇文琮的人想救出宇文理的妻小,只怕这劫狱计划也设得精细,就算如此,还是未能救出一人,皇帝是早有主意的,在刑部里面布设了最器重的人。
刑部是顾力行呆过几年的地方,而今的刑部尚书是顾力行的学生白大虔,昔日的大理寺卿。早前有人说白大虔是仗着顾力行的关系得以高升,现下还有谁说白大虔无能,五次天牢事件,未逃走一名囚犯,这就是他过人的本事,现下满朝文武也觉这人不仅是酷吏,同时还是个能臣。
五次劫狱,宇文理的妻小儿孙就剩宇文轲一脉,就连宇文理的正妻薛氏也被乱箭射杀,最小的是摇摇学步的瘦弱孩子,在母亲怀里也身中乱箭而亡。
四、五月不过两月时间,却有五次劫狱行动,尤其是最后一次,待众犯逃出天牢,才知自己根本逃不出去,四周的飞箭密密而下,只要中箭,再无生还。
“逃诏狱者死”这一皇令,是当今皇帝下的,亦是他给了刑部白大虔手谕,此令下后半月,就有了第五次劫狱事件。天牢的人也死了无数,只剩下走在最后的妇孺,吓得连连退回天牢。
凌修齐觉得有必要问问韩国柱的事,韩国柱的生死关系着整个韩氏一族的命运,“韩国柱在天牢如何了?”
宇文琰面无表情,他听人说过五月二十二日的惨烈,“乱箭身亡!”
凌修齐心头咯噔一下,颇是惊诧,过了片刻,方道:“他既已认罪,就不该有逃出天牢之心。”
宇文琰扭头审视着六月的后花园,荷花池内碧叶连连,盛开着白如雪,粉如霞的荷花,蜻蜓留恋,蝴蝶起舞,道不出的清雅怡人。
凌修齐想到皇城的局势,在心下估摸了一番,道:“这个时候,你去秦豫之地倒也是好事。”
宇文琰道:“皇上最容不得墙头草的臣子,两头不选虽为自保,却不是大男儿所为。我选择支持皇上,秦豫平叛总得有人去,我喜欢带兵打仗。”
凌修齐赔了个笑脸。在他看来,这是宇文琰的自保之法,一旦去了秦豫,就不会掺合在皇城繁复暗斗的局势之下。
宇文琰是单纯地喜欢打仗,喜欢看飞将攻城卫国,看将士嘶杀震天。大男儿当保家卫国,护卫太平。
宇文琰叮嘱道:“此事你心中有数便好,不可传扬出去。”
“我明白。”凌修齐面露深色,想到了在书院读书的凌修文,回头还得与他好好说说,免得他被人利用了尚不自知。
彼此交换眼神,见宇文琰要离去,凌修齐抱拳道:“走好。”心下暗自琢磨起宇文琰据说 的事来。
新皇年轻,却有这等手段,让他生畏。
宇文琰年轻,却识晓进退,懂得保全自己,令他心生敬佩。
而他呢,亦得有番大作为。
以前,他还真是小窥了宇文琰,也小瞧了新皇,虽然他们都年轻,可行事却有自己的风格。
这几日,素妍爱上了音律,偶尔弹上几曲,令人心旷神怡。
黄昏时分,侍卫、小厮们将宇文琰出门的东西都搬上了马车,从夏秋两季的衣衫,再到他常用的兵器、吃食等,足足有四五口大箱子,再有侍卫们的东西,竟装了两大车。
素妍想他离去,心头微微有些闷闷的。
天暗后,新月如勾,被云丝笼罩,羞羞涩涩探出一点光亮来。夏夜的风吹过,轻摇纱帷,素妍今儿痛痛快快地泡了大半个时辰的香汤。
待她披着中单衣出来,宇文琰正盘腿坐在凉榻上,目不转睛地愣看着她:半透明的夏日衣衫,映出内里鹅黄色绣海棠花的肚兜,还有同样鹅黄色的亵裤,双臂白皙如藕,长发细软似缎,看着这样的娇妻,他不由得吞咽一口唾沫。
素妍半垂脑袋,审视着自个儿,这几日夜里,她不都是这身打扮么,天气越来越炎热了,穿得多了,着实难熬。“怎了?”
宇文琰想到明日动身离去,“我要去徐州了……”是不舍,如此娇妻在家,他怎愿离去。
她走向凉榻,在他身畔坐下,将头一依,偎在他的肩上,“我真想与你一道去。”
“天气炎热,你身子又弱,留在皇城安心将养。”他伸手揽着她的腰身,“妍儿,我从来没有拿你当无知女子对待,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有见识,有担当的女子。有你在王府,我在外安心。”
明日分离,此刻才晓有万般不舍。
宇文琰在心下甚至有些暗暗的懊悔,好好的去秦豫做甚,留在母亲、妻儿身边且不更好。但他,也想去平判,他想告诉世人,自己这个亲王对皇家,对天下也曾尽过一份心意,至少他要做个对得住天下黎民的亲王。
素妍语调极低,“我吃药了。”
他正待询问你吃什么药,却突地回过神来。
她呢喃如吟,扬头亲吻着他的脸颊,“琰郎,今晚我们在一起吧。”此夜之后,又不知何时才能在一处了。
他也想,一次次的强行控抑自己,就是为了她的身子,甚至时常在练功房住下,也都是为她。“不行!娘说了,虽是小月,也得过五十天……”
他的嘴已被她用温柔的唇\瓣堵住,再不容他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来,她心中不舍,却不愿说出,唯化成从未有过的热情与主动,将身一倾,整个人覆在他的身上,炽烈的吻从他的唇移至脸颊、耳垂、脖颈……(未完待续。。)
889 未离先相思
衣衫凌乱,玉肌如雪,他越发痴陷其间,有她在这边,连他的都是安稳的。他的细吻渐渐向下,解开她单衣上的系结,手轻抚而上。她的娇躯在他手中渐渐颤抖,玉样的肌肤中透出诱人的红晕。
他越来越了晓她每一分颤栗,知晓如何让她欢欣。
她看着他黑色的深眸中带着浓厚的心事,像是上好的黑宝石,几乎要把她的灵魂都吸引进去。
他吻上她的胸前,她不由脸一红,别开眼去。但他的手却并不放开她,轻抚着渐渐打开她的身体。
她早早灭了内室烛火,月光隐隐绰绰,从窗楼的缝隙落到凉榻前。
他眯眼看去,她的长发铺散开来,如飞瀑,似墨绸,衬着她身上的雪样肌肤美得惊心动魄。
他不由轻吻上她石雕般的锁骨,一点点轻移向下,所有的诱人、美好尽收眼底,气息渐渐缭乱,她已经情动,不禁攀附在他身上,在肌肤相接处,他的灼热,她的微凉,浑身一体,锲合得密不可分。
“妍儿……“他轻呼一声,她不由轻应一声,更紧纠缠、贴合。
他看着她媚眼如丝,清丽无双的容颜似月下悄然静放的莲。在夜色之中,带着无尽妖娆,媚乱他的呼吸,身下的灼热反而没有疏解,而是越来越热。
“真是个妖精……”他不由轻笑着吻着她,原不想碰她,却经不住她第一次蚀\骨焚身般的热情,越发痴陷难舍。
素妍睁开眼。只见他结实白皙的胸膛上肌肉如斧刻刀凿一般。这是她眼里最健硕、完美的男人身体。她脑海里还残留着前世的印记。曹玉臻虽美,却少了宇文琰的强健与阳刚,宇文琰越来越像个男人,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充满着男子气概的男人。
她顽皮一笑,毫无防备地吻上他的胸膛。
她的手,她的唇像是被施展了蛊咒,令他欲罢不能。被她吻及之处,都似燃烧奔涌了起来。
夜色美好,旖旎如梦,他和她沉沦在这迷离之中……
他与她纠缠一处,忆起明日的分离,两人越发忘情的痴/缠,似要把分离后的相思一并都发泄出来,仿佛是要将自己一生的爱恋尽付于她。
“皇上有令,对叛军采用围而不攻,守而不杀的态度。”他轻轻叹息。若真是如此,要结束这场叛变之战。就不知要待何时。
他律动未停,她气息微促,低声道:“秦豫之地有五州城落在宇文琮手里,五州百姓养活二十万兵马绰绰有余,皇上不攻许是他心里有更好的良计,他是想用最小的损亡收服叛军,若能如你父亲那般不费一兵一卒招安叛军就更好。”
两边对恃强攻只会造成极大的伤亡,新皇不攻,并非妇人之仁,对于该杀的人,他是下得狠手,就如天牢叛乱的事,宇文理的妻小而今就余宇文轲母子这一脉了,连韩国柱也死于叛乱,他们若不生出逃意,若不以为是宇文琮派人劫狱营救,也许就不会死。
无论如何,宇文理的子女到底是皇族,没有皇帝的手谕,谁也不能私下动手。
但宇文理即死,怕是有人得到了新皇的暗示与默许,才敢下此狠手。
素妍总觉得天牢叛乱的事透出古怪!
他轻吻她的额头、眉宇,每点一下,都是对她的怜惜与欣赏,更有一份蚀骨的喜欢。他俯身将唇附在她的耳畔,直吹起一股股热浪,扰得她身心微漾不受管控,“据我所知,前不久发生的最大一次天牢之乱,乃是中顺王一手策划的。”
中顺王宇文珉!
素妍一分心,顿时呆了下来,一双秋眸定定地看着他放大的面庞,他似生气地低喝:“不许分心!”用力一动,她发现一声轻呼,他心下欢喜,又在缓慢与轻柔中穿插着又重又狠的动作,直惹得她娇呼连连。
“中顺王一手策划的……”那就是说,这是新皇的授意。
德太妃在宫中被太后所刁难、受辱,新皇置之不理,全都是因为当年乾明太子是在宇文珉府上用过晚宴回家,蛊毒发作而亡,虽然那蛊毒并非当日所种,但新皇与太后对此怀恨在心,一个要为夫报仇,一个为要父报恨。
宇文珉想到从小到大,德太妃受贵太嫔所制,而他也被宇文理兄弟排挤打压,甚至连乾明太子的死,都得利用于他。
素妍的身子越发僵硬,每个毛孔都在喧嚣着,热血沸腾。他却突然抽离她的身,将她揽入怀里,细细地亲吻,双手握住她胸前的饱满,捻着、揉着,力道适宜,偶尔加大两分力气,直惹得难以罢手,用蘼蘑之音让他迷陷其间。
她的声音,早已经淹没了他低沉的声音,“没有皇上的授意,中顺王根本不会下手,他原是想将宇文理的妻小斩草除根,没想宇文轲竟是个谨慎的,天牢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没跟着众人跑出大门。中顺王最恨的便是宇文轲!”
素妍回吻着他的脖颈,“中顺王恨宇文轲……”
难不成这其间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内情。
“听说宇文轲当年收买闻其贵的嫡次子,令他假意忠心中顺王嫡子,巴结讨喜,是闻二公子将龙凤袍献给中顺王嫡子,中顺王也因此惹来大祸。这背后告密的人,也与宇文轲脱不了关系。中顺王恢复皇族王爵身份,重新调查了此事。他知道这幕后主使与宇文轲脱不了干系,能不恨他?不仅恨宇文轲害死他儿子,还恨宇文轲害他背负上对先帝不忠不义的千古骂名,更让他在皇陵两载受尽屈辱。”
宇文琰换了个动作,在他呢喃低语间,再度融合,直惹得素妍娇喘出声:“琰郎……”
万语千言,无尽情怀,皆在这一低语中,每唤一声都是爱恋,每呼一回都是生生不息的痴情,更有千般不舍的分离。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他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让她以为他为傲。更要与她相携一生,可看岁月美好。任未来多少风雨,多少坎坷,只要有她,苦也好,乐也罢,那都是美好的。
宇文琰低头轻吻,同榻共枕以来,她也深晓他的一切。就似现下,他的轻/吻,只是在强自抑制自己,不让自己泄得太快,而是强憋着。瞧不清她的容貌,是一种朦胧的美,却感觉到属于她身上的气息。
“是莲香?”
“是莲叶,我特意令丫头们采了莲叶晒干制了香囊,你若喜欢,带上两个。”
不沾一丝,他拥着她,困她在怀中。怀中的她,拥有倾世容颜,是他心中最美的女子。这一刻,他只愿与她厮守下去。
她妖娆的身躯犹如一根缠树蔓萝,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紧得无法分开,他的轻抚而下,她渐渐情迷意动。雪白的背,如白玉雕琢,弹指可破,细腻如雪绸,抚在其上,光滑似水,美好的腰肢,修长的腿……他一一拂过。
他轻咬着她的肩,令她浑身轻颤,她轻喘地睁开眼,娇嗔地横了他一眼。
她每一个地方,有他的大手游历过,也被他深深的吻过、贪婪地索要过。
他总是喜欢这般细密地吻着,却又在她最渴望时,突地停下,令她不停讨要。
“琰郎……”她察觉着他的蓄势待发,不由探出右手,从身上碰触到他的腿内。他的眼眸如星子般熠熠有神,浓重的**在帐中漫延开来,越来越浓,浓到深处,不容小窥。她的身影印在眼底,挥之不去。
又换了个姿式,与他赤身相对,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一定早早刻到他脑海了吧,今生今世都不得忘怀。
在他耳边呵气,陡然的酥麻蹿过心底,他忽地以动,已经深深埋入她身体的深处。
她轻呼一声,眉眼扬起一抹欢纵的笑意。欢液从身体深处涌起,他在她耳边喘息一声,像是欢呼。
他含着她的唇,吻她凛冽的锁骨,再浅尝腹部,一直蜿蜒而下,一步步闯入她的魂灵深处。
他握住她的腰间,所有蓄势待发变成狠狠的力道,不受控制的撞击、飞奔,每一次都要她奔呼吸凌乱,欲罢不能。
夏夜漫漫,这一夜,似这宽广的天地都有些不一样,似每一处视线所及处都变成了最美的花朵。其实在这之前,一切都在悄然地发生改变,当她接纳了他,不仅是身体的彼此沦陷,而是她真心付予。
她与他,在这样的夜里,心与身都融合一处,贴合无隔。
他再一次大汗淋漓,侧卧在她的身侧,手却依然揉搓着那对圆润。
她拉了薄衾,一身慵懒,面容酡红,那是缠绵后的知足与从未有过妖娆,这样的妩媚,也只他欣赏过。
素妍轻声道:“这么说,中顺王没有顺遂杀掉宇文轲,恐怕下一步还会另想他法?”
一个是郡王,一个是阶下囚,况且宇文珉又有皇帝的授意,要杀宇文轲着实轻而易举。
宇文琰望着屋顶,目光很快停凝在她身上,看着她修长白皙的双腿,满目都是欣赏,更是发自魂灵深处的惜爱,很不放心地问:“在你身上的毒未清之前,你不能再怀孕。”
就算怀上,也保不住胎儿,最后伤及的还是她的身子。
素妍嘤咛一声,要不是他换了她的药,她真不敢想像,要是没有孩子,她如何留在他的身边。在皇家,没有儿子这是很可怕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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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琰道:“皇上想如何?中顺王要怎样?与我们夫妻有何关系,任他们自个谋划去,我只做自己的亲王,你只做快乐自在的王妃。”
素妍将身一侧,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娇怒道:“给我记住了,到了外面,可不许瞧别的女人,更不许招惹别的女人,你要是敢背叛我,我要你好看!”
宇文琰呵呵一笑。
“不许笑,我说的是真的。你敢招惹旁人,我就带耀东藏于山野,躲在一个你再也……”
她的话没说完,他已经用唇舌堵住她后面的话。
他似第一回与她缠绵,竟似有用不完的热情,“在我眼里,只你一个。”
她勾唇一笑,“我也只你一个。”
将头扎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炽烈与真情。
多希望,漫漫长夜不天亮;多希望,她与他就这样一直缠绵,彼此相伴。
这一夜,小安子躺在值夜住的小耳房里,又数着手指头。
王爷,还真是神武威猛,竟与娇俏的王妃来了七回……
七回,在他记忆里的这是从未有过的。
几乎是把一夜的时间用在那上面了。
翌日醒来,素妍只觉浑身酸软,双腿更是发木。
宇文琰早早起床。琴瑟堂外院的侍卫、小厮们也各自忙碌开来。
她强打着精神。服侍着他沐浴更衣。又亲手给他挽了头发。
因是盛夏,只备了两三日的干粮,生怕多了发霉不能吃。
素妍特意令人送了近百个大西瓜,一筐筐装着,吩咐小安子,“待得天热就开上一两个给王爷消暑”;又备了消暑的凉茶十几包,还特意把配凉茶的方子也给了小安子,“到了秦豫。再寻可靠的医馆配上几副,不仅是王爷可以喝,你们也喝些”;对宇文琰的衣衫,“备了夏衫四套,又有秋袍四套,你机警着些,服侍好王爷。”
宇文琰第一次发现,素妍颇有些啰嗦,但却倍感心头温暖,听她时不时与小安子重复着说过的话。生怕小安子忘了,小安子不停地应答“王妃放心。奴才记下了”。
凌薇亦起了大早,抱着刚睡醒的耀东过来,又将小安子叫到一片叮嘱了一回。
小安子道:“老敬妃,刚才王妃已经说过了。”
凌薇审视四下,“没个丫头跟着去,我这心里还真不放心。”目光在孙嬷嬷和青嬷嬷身上一番流转。
青嬷嬷灵机一动,该不会老敬妃打上她的主意,想让她跟去吧?忙笑道:“孙嬷嬷的厨艺极好,不光是我们王妃,就连王爷也是极喜欢的,孙嬷嬷又是宫里出来的,最会服侍人。”
自孙嬷嬷来琴瑟堂,青嬷嬷就一直防备,生怕孙嬷嬷抢走她这个琴瑟堂管事婆子的位置。孙嬷嬷行事也尽心尽力,无心与青嬷嬷争。此刻笑着欠身,“奴婢但凭老敬妃吩咐!”
凌薇看着花厅里说着话儿的宇文琰夫妇,挑帘出来,“妍儿,让孙嬷嬷跟着阿琰去秦豫,有她照顾阿琰起居,我亦放心些。”
孙嬷嬷到底年纪大了,素妍面露难色。
孙嬷嬷此刻神采奕奕,似也心动,想跟着宇文琰去,这可是去平叛,他日回来可就不一般了。她比不得青嬷嬷与素妍有着近二十年的情分,又是素妍的乳母。要是生死与共过,他日就算犯了错,也能念着情分无碍,有了这情分,她在王府就站稳脚跟了。
宇文琰抢先道:“妍儿吃顺了孙嬷嬷做的菜,这……”
“不碍事,让孙嬷嬷随你去,有他在身边我亦放心些。”她停了一下,白芷是上过战场的,性子又沉稳,心思细腻,既然孙嬷嬷要去,不妨再让白芷也去,素妍道:“白芷,你也和王爷一起去吧。”
白芷整个人怔住。
她可没想过要跟宇文琰一起去,昨儿也都没提,马上就要动身赶路了。
宇文琰道:“这是做什么?这是打仗,又不是到外地巡视,不用如此费事。”
凌薇道:“这是我和妍儿的心意,你把她们都带上。小安子虽好,到底是个男人,哪有女人的心思细,照顾得周全。”
小安子最爱听的,就是有人说他是男人,这会儿低头垂听,并不接话。
宇文琰没再拒绝,凌薇令人帮衬孙嬷嬷、白芷收拾东西。
白芷以前随素妍去过战场,知晓府里穿的衣裙到了那边未必就能穿得上,只简单的带了两套换洗衣衫,都是轻便寻常的。
孙嬷嬷此刻想要收拾的东西就太多了,这样得带上,那样得捎上,竟收拾了两个大包袱出来。
宇文琰低声问:“你不放心我?所以让白芷跟着,好替你监视我。”
白芷跟着她时久,知晓她的性子,万不会生出非分之想。
素妍秀眉一挑,“在这些丫头里,就白芷还有些本事。”武,会些棍法;文,又能读书识字;又会些女红、厨艺。有白芷跟着,素妍放心,男人在外,总得多个心眼。“是,我怕你不老实,让她和孙嬷嬷来盯着你,你别想生出花花心肠来,你若敢,我先拿了休书走人!”
宇文琰此刻才忆起,他们订亲前,他还写了几页《休妻书》在她手里呢。还真是,万一他真行错事,她还不得拍屁股走人。“你们女人心眼真多,我算服你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要是不让白芷跟着,待他回来,还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为了往后的安宁。就带上白芷。反正这丫头倒也不错。
孙嬷嬷出来,见白芷只背着个半大的包袱,手里拿了根特制寒铁长枪,比她人略高一截,枪上系着一丝红缨络,就连衣着也换成了干练的江湖侠女装扮,短衣束袖,成膝的短裙单裤。哪里还能瞧出她是王府侍女。而她自己,竟收拾了两个极大的包袱。
宇文琰大喝一声:“出发!”
领着众人出了琴瑟堂,白芷与孙嬷嬷走在后面,孙嬷嬷再看小安子,也只带了个和白芷差不多大小的包袱。
“我说白芷,你怎带这么一些东西,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来,四季衣裳总得带齐全了?”
白芷语调平淡,“我带了夏秋衣裳。”抬头望着前方的宇文琰,他正与凌薇、素妍说着话。“到了冬天,王妃自会派人给我们送寒衣。”既然要给宇文琰带。只怕连她的也少不了,况且她的寒衣也用包袱裹好了,只是暂时不带,若有需要,自有白燕去她屋里取了,随着宇文琰的寒衣一并送去。
孙嬷嬷只觉自己像个傻子,竟比不得小安子和白芷二人。
王府大门外,五百御林军已经整装待发,齐整地列队,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已静候着宇文琰,还有一辆马车,上面放着他们的换洗衣衫。
宇文琰扫了一眼,翻身上了马背,“出发!”
凌薇唤了声“阿琰”,泪光盈盈,似随时都要滑落。
素妍虽有不舍,脸上挂着强迫出来的笑。他要远行,身为妻子,应是含笑送他离开,不能落泪,只能静默的等待他凯旋归来,不,说好的,待她小月满五十天,她也要去豫秦之地,陪他一起征战沙场。
宇文琰想到她说的话,瞧瞧她,一袭素雅衣衫,风姿绰绝,她不放心他,他还不放心将这样一个年轻貌美的娇妻放在皇城,大声道:“妍儿,我不在皇城,你少出门,莫要招蜂引蝶……”
素妍以为他要说什么重要的,竟是这话,立时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厉声道:“我是这种人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得如此大声,她还要不要做人了,愤愤地瞪了眼宇文琰。
宇文琰大笑两声,打马往街口而去。
晨风里,他的背影英姿卓越,威风凛冽,这是她的丈夫,她引以为傲的丈夫,自成亲以来,她开始认识一个完全不同的宇文琰,也于对他,她也是不一样的吧,会哭泣,会伤心,会依在她的臂弯里肆意而贪婪地寻求着他的呵护。
凌修齐兄妹也早早赶来,候在大门附近送行:“琰王爷保重!”
“保重!”
素妍的目光称向白芷,白芷会意,忙道:“王妃放心,奴婢每过几日就写封家书回来。”
“越发不成体统,这种话也打趣到我身上。”
白芷笑着上了马,跟着大队人马离去。
脚步滚滚,如一股潮流缓缓往前方移去,走在最前面的蓝色白蟠龙袍声音被身后的众侍卫的身影淹没,只瞧见蓝黑色绣有一个大大“左肩王”的旗幡迎风飘扬,在这盛夏的清晨,蓄在素妍心头的唯有满满的不舍。
凌薇挥了挥手,到底没让泪流下来,“大家都散去吧,各自忙去。”
素妍轻唤“婆母”,婆媳二人目光相遇,“我正有事要与婆母商量呢。”
凌薇问:“可是府里布防护阵的事?”
那事儿,宇文琰早就安置好了,也带了心腹侍卫来布阵,不用她操心。
素妍道:“商量在王府北边建北巷的事。”
凌薇面露疑惑。
凌修齐跟随其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素妍,修洁姐妹入府时正赶上素妍坐小月,特意去拜见了几回,唯有凌修齐因男女有别,并不曾见过,就如他听到的一样,是一个容貌清丽,又有高贵气度的女子。
素妍与凌薇并肩而行,“我想在北边划一段出来,建两排屋子,专供成家的侍卫、下人们住,就是各处庄子、外地店铺掌事也给他们预留着屋子,也好让他们安心为王府办差。”(未完待续。。)
891 子伤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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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妍除了为王府的下人考量,也更多的是为了她身边的丫头,“白菲、紫鸢是我的陪嫁丫头,嫁的丈夫是王爷身边的侍卫,不好安置了府里的院子给他们住,总得给他们个安身生活之处。我瞧王府北边倒空置好大一片地,北墙往内移上十丈,于新墙外建两排屋子,我大约算了一下,不到二万两银子就能建好。”
凌薇神色微凝,她想不到,素妍想到了,“难怪府里下人都说,你最是个宽厚的,你若觉着好,令人着办就是。”
素妍应了一声,“婆母不反对,回头我让二管家移筑围墙。”
说干就干,回头素妍唤了二管家,吩咐了下去。
二管家又挑了府里的石匠等人,于府里重新砌筑围墙,但早前的墙却并没有拆除,人手足,干起活来倒也快,不几日就建好了。
等北边新围墙砌好,素妍绘的草图已出来,寻了各处的管事、大管家的女人和二管家来商议。
但见中央有丈许宽的石板路面,石路两侧各有一排院子,每间院子有三间正房,正房中间是堂屋,可作花厅,左、右屋可作内室。东边建有偏房两间:一间厨房、一间杂房。西边为院子,或种花木,或为空坝。
在草图的中间。又有一家像客栈样的屋子。但见上面写着“大院”。“这是专给异地管事、庄头们来皇城时准备的房间,要是各家来了亲朋无处可去时,亦可暂住在大院里。”
大管家的女人看得很是欢喜,另几个管事问道:“这北大院是给我们下人修的?”
素妍含笑点头,“是。我瞧着各处的管事,都是有家有口的,虽然亦有住处,却将你们一家人给分开。往后。上至大管家,下到成亲的夫妻,只要是王府忠仆,皆可在北大院分一处院子。除了在你们当值的时候,旁的时候,你们各人就能回到自个家里。”
他们是下人不假,但在左肩王府也能是有他们自个的家。
大管家的女人问道:“王妃,那奴婢们在北大院住多久?”
素妍移着莲步,“你们老了,动不了时。就安置你们去庄子上养老,要是你们的儿子、女儿还在王府当差。这屋子就留给你们儿女继续居住,待她们老了,去了庄子上养老,再留给他们儿女居住……子子孙孙,只要你们不犯大错,便可以这样一直住下去。这屋子赏给你们住,那儿就是你们的家。”
众人听了解释,满心欢喜,他们都是王府的忠仆,要是建成了,就能在北大院分一套院子,他们在王府就有自个儿的家。
素妍道:“我丑话说在前头,只要你们忠心替王府办差,我和王爷自不会薄待各位。你们年轻时、年老时的点滴亦都你们打算好了。年轻时,在王府有家。年老时,可赐你们回庄子里养老,也给耕种的良田,让你们再无后顾之忧。但若是办差不力,心怀二心,抱歉,我们王府也不会心慈手软。”
大管家的女人与众人连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素妍道:“你们若无异义,我就下令照着图纸建造。这可是要给你们住的,将来你们的儿子、孙子也要住在那儿,房屋的质量一定要建好,我瞧就照砖瓦房建造。”
几个人围在案前,看着图纸,小声地议论起来。
素妍道:“二管家,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先寻几个懂行的人,仔细核算,看差多少银子。若有不妥的地方,由行家调整图纸,大事来禀我知晓,小事由你做主。务必要保证房屋的质量,可听明白了?”
青嬷嬷想着她是有儿有女的人,回头也能在北大院里分处院子,心头欢喜,在王府也算有个自己的家,心头很是欢喜。
素妍令众管事散去,青嬷嬷跟他们出去,到账房花厅里商议着建北大院的事。
白燕跟随在素妍身后,为了方便照应,素妍又调了白茱到自个屋里服侍,紫鹊原想着做贴身大丫头应是自己,没想竟又落到了白茱身上。
白茱进了花厅,欠身禀报:“王妃,老王爷就要入府了。老敬妃、姚妃已经在二门候着,老敬妃请王妃前去二门迎接老王爷。”
素妍往桃纹镜前一站,见衣着还算得体,携了白燕出门。
二门上,不仅是老敬妃、姚妃、辛氏和凌修洁姐妹都已经到了,凌修齐因在翰林院当差,一大早就出门了。
辛氏站在老敬妃身侧,低声道:“您听说晋陵大郡主府的事吧?”
姚妃侧耳聆听,皇城王府是凌薇当家作主,她比凌薇年轻,是来这儿调养治病的,每日也听说一些皇城各家的见闻。
素妍欠身行礼:“向婆母问安!给姚姨娘问安!辛姨早!”
凌修洁姐妹也行礼请安。
姚妃看着素妍,“身子可养好了?”
“谢姚姨娘关心,好多了。”她盈盈浅笑。
姚妃的目光落在凌薇身上,扫过辛氏,望着二门外。
凌修婉因听说税长庚提亲的事,年纪又小,好奇地追问辛氏:“辛姨,晋陵大郡主府出什么事了?”
辛氏轻叹一声,闲立着也无事,缓缓讲叙了起来:
这是发生在晋陵大郡主身上。夏日天气燥热,鸣凤一身慵懒,坐在偏厅里,吃着西瓜,左右皆有丫头打扇,可还是觉得闷热难耐。
又有下人送了酸梅汤来,正待喝,只听一边的冯婆子唤了声“郡主稍等”。取了银针。小心地试毒。
鸣凤道:“我瞧长庚不会如此。他到底是个孝顺的。”
是孝顺,孝顺着叶家大老爷和章氏,居然背着鸣凤,拿了府里的东西接济叶大老爷。
叶家是什么人,便是昔日左肩王府叶氏也没扶持得兴旺,反助得叶家上下养成了慵懒的性子,儿孙里竟无一个有出息的。
冯婆子看着银针,双眼瞪大:“郡主!”
不光是鸣凤吓了一跳。原不想再试毒的,没想这酸梅汤有毒!“不会的,长庚他不会……”
“郡主,还是找个太医来瞧瞧,弄清这碗里到底是什么毒。”
鸣凤点头,胆颤心惊,税长庚竟偏着叶家要对付她么?
她是他的亲娘啊!
是,她不喜欢税长庚。
因为他的身上流着叶大老爷的血,因为瞧见税长庚,她就会忆起当年自己是如何被迫与人为妾。如何任人践踏。
不多时,太医来了。
瞧过酸梅汤。经过闻嗅、尝味道等一番辩别后,太医道:“回晋陵大郡主,幸而发现得早。”
冯婆子道:“快说,是什么毒?”
太医道:“此乃极厉害的绝孕散,若是妇人服下,此生再难有后。”
早前不确定,不是害她性命,却是要她再不能生,除了税长庚又会有谁?
叶大老爷被大管家送离大郡主府,他要下手,根本不可能。
前几日,她要打发税长庚去晋陵封地,税长庚哭哭啼啼,只说他尚未成家,想在膝前尽孝……
尽孝,哪里是对她尽孝,只怕是想对叶家人尽孝。
他一出生,章氏就令人抱走,搁在她身边哺养,虽是她所生,母子离心,在过去的数年,税海虹还悄悄地来探她数回,偏税长庚一副漠然样子。偶尔在叶家母子相遇,只抱拳唤声“大姨娘”,与她生份,因她是亲娘,才给了三分敬重。
虽是她生的,却早没了母子情分。
为了稳得兴陵候的爵位,居然要害也从此不能再生。
她期盼生一个孩子,能由她亲自哺养成人,能与她贴心贴肺,能伴她余生不孤。
税长庚,就算让他姓税又如何,到底是叶家的种,与叶家人一样自私自利,若非他帮衬叶大老爷算计她,伤她、害她寒心,她又怎会有嫁人的想法。
她也是女人,女人的一生,谁不盼风风光光地嫁人,做一回新娘子,有一种实实在在的名分。与人为妾,便是死了,也不得入祖坟,做了鬼也是无主孤魂。
鸣凤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合着外人来算计她,害她下半生的幸福与安稳。泪流满面,连连追问身侧的冯婆子:“奶娘,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贤太妃是真的心疼鸣凤,那次由凌薇引荐,鸣凤也是见过贤太妃,相谈甚欢,贤太妃拿鸣凤当晚辈一般的看护,更是心疼她受过的罪、吃过的苦,神色里多有怜惜。
冯婆子道:“不如,与贤太妃说说话,请她帮你拿主意。”
鸣凤点头。
她虽是金枝玉叶,记事之后,家中已经落败,对于这种事又无经验。
冯婆子厉声看着左右:“今儿的事,谁也不准吐露半字。否则,就贱卖出去,便是候爷那儿亦不得说一个字。”
丫头们齐声应“是”。
冯婆子让管家备了车轿,陪着鸣凤去了平王府。
贤太妃看鸣凤可怜巴巴地说完,同为母亲,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唯一的儿子算计自己,还要毒害自己再不能生,任谁也会寒心。
贤太妃问:“鸣凤,你想怎么办?”
唤她鸣凤,而非晋陵,是真的拿她当晚辈看待。
冯婆子一脸难色,“贤太妃娘娘,郡主从未遇到过这种事,还请娘娘帮忙拿主意!候爷而今视叶大老爷为父,叶家章氏为母,前些日子整天要逼郡主嫁给叶大老爷,与章氏同为妻室,这二十年来,郡主日日以泪洗面,又被叶大老爷霸占为妾,过了不知多少苦日子,偏那候爷又咄咄逼人……”(未完待续。。)
892 发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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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凤虽是皇族血脉,因年幼流于民间,除了容貌过人,行事风格欠缺应有的手段和果敢,又多了一股子小家碧玉的柔软。
贤太妃道:“鸣凤,我问你呢。”
鸣凤止住落泪,她也不知如何是好,原以为自己是有主见的。
到底是做侍妾久了,竟成了个没主意的。
贤太妃又道:“有三种法子:一,税长庚不孝亲母,不配承袭候爵,剥其爵位;二,让税长庚去江南封地;三,在皇城另为他置府邸,让他单过。”
鸣凤咬着唇,三种选择哪种都可以,对她竟也是无所谓的。
贤太妃细说道,“第一种方子为上策,可斩断后患,断了叶家人的指望,你另给税长庚可以平安度日的田地庄、店铺,从今往后不再管他就是,既然他三番五次的不晓悔改,这种不孝不义的逆子,不要也罢!”言词犀厉,“这可是在皇家,哪有算计亲娘的儿子,传扬出去,就是赐死也不为过。”
“第二条为下策,他还是兴陵候,去了江南封地,你敢肯定他不会再向着叶家人。叶家是什么人?早前助着左肩王府的叶氏为祸一方,便是大理寺也积压了不少上告的状纸。要是再仗了他的身份,只怕又得为祸封地二县的百姓。”
“第三条为中策,依旧让他住在皇城,另为他寻处府邸安身。每月给他些银子过活。各过各的日子。但难保叶家人继续与他纠缠。与你为难。”
要怎么做,全看鸣凤的。
贤太妃只能给她意见,到底她才是税长庚的亲娘。
靖王宇文诲何等骄傲,怎他唯一的女儿就变成这般模样,遇到委屈就只会哭啼失措。
鸣凤抬起头来,仰视着贤太妃俏丽的脸庞,虽是长幼之辈,年龄悬殊不大。“我恨极了叶家!既然他不仁,我也勿须再顾念他的颜面。皇伯母,你可还有他法?我要叶家人再不能伤我,再不能在我眼睛晃悠……”
每每午夜梦回,想到青春年少时,如何被叶大老爷霸占了去,如何欺凌到没有了半分尊严,那可是当着她的乳母、乳父、乳兄一家人强占的她,而他令恶奴绑住了她的乳父、乳兄,任她的乳母喴破了嗓子。可叶大老爷就是不肯放过她。
对于鸣凤,这是今生的噩梦。更是她今生最大的耻辱。即便她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可兽性大发的叶大老爷,还是不肯罢手,竟扬言道“别说是靖王之女,便是当朝公主我今儿也要了。”
贤太妃美眸一转,鸣凤恨叶家亦到了这等地步,“你想让他们死?”
“若非长庚和玉嫔,我恨不能让他们千刀万剐,叶大老爷到底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此仇不报,我宇文鸣凤今生难安。”她挑了挑眉,神色里全是恨意与狠毒。
誓必要给他们一些厉害瞧瞧。
过往点滴,此刻涌上心头,章氏的刁难、辱骂;叶大老爷的禽兽嘴脸……历历在目,令她深恶痛绝。
贤太妃大声赞道,“这样的魄力才是皇家的金枝玉叶,你本贵重,就算杀上一两个人又有何妨?”她扬了扬头,眼里全是赞赏和满意。
鸣凤被她一赞,越发有了信心,“我想……将叶家上下发配三千里以外,从今往后,再瞧不见他们。至于税长庚,他再三伤及我心,那个候爵不给他也罢。他的血脉里,到底流着叶家的血,与生俱来便是无情无义之辈!”
要是太后听见这番话,定会乐意,指不定正巴望着是吴家的孩子承袭爵位。
贤太妃道:“上回太后给你入宫令牌,你可以拿着牌子入宫求见太后。”
讲到这里,辛苦氏颇有些口渴停了下来,四下张望,说了这么多,真想寻个地方饮上几口茶水,正打量,却见乔嬷嬷领着两个丫头过来,丫头的托盘放着切好的西瓜。又有青嬷嬷带着下人,竟拿来了绣杌和大伞。
几个女人长舒一口气,各自坐了下来。
凌薇望了眼辛氏,“这事儿,你又是听谁说的?”
辛氏笑道:“昨儿午后,我去外面采买丝线,正巧碰到了平王府绣房的管事婆子,听她说的。”
因着主家是姻亲,走得亲近,连带着各家的管事婆子彼此见了也熟络亲近起来,自然少不得拉拉家常。
素妍与姚妃各取了块西瓜,大咬几口,之前干渴的嗓子得已缓解。
辛氏道:“晋陵大郡主入了宫,见着了太后,太后倒是心疼她,将她留在康宁宫里学规矩,请了德太妃与宫里的嬷嬷细心调教。”
凌薇惊道:“还有几日便是晋陵与吴大人的婚期,这……”
辛氏道:“六月初十令人送大郡主回府。听说昨儿皇上下旨,斥税公子忤逆不孝,剥夺兴陵候爵位,以观后效。”
凌薇母子谈话时,早已预料到此。叶家人想迫晋陵大郡主嫁给叶大老爷为妻,却换来太后的懿旨赐婚;想助税长庚保住爵位,再无人可胁,竟落到被皇帝下旨夺爵。
蠢货!
便是辛氏也在心里暗骂一顿。
原已到手的世袭爵位,因为税长庚与鸣凤离心,轻易就失去了。
鸣凤伤透了心,哪里还会向着税长庚,她怨恨着叶大老爷,就是税长庚也不会给她多少念想,虽是母子,却没了母子情分,仅有的颜面,也被税长庚合着叶大老爷折腾得没了。
凌修洁暗觉幸运,自己没与税长庚订亲,要真是应了。如今这等尴尬可如何是好。叶家那些人。极为难缠。
有小厮奔往报信。“老敬妃、姚妃、王妃,老王爷进繁华里了。”
女人纷纷起身,姚妃整理着衣衫,低声问陪嫁丫头:“我的发式没乱吧?”
丫头夸赞了几句好看类的话,姚妃紧张的样子才轻减了下来。
素妍细心的发现,今儿的凌薇换了件鲜亮的衣衫,瞧上去更显年轻,竟似与姚妃一样都是年轻女人。而她原就长得貌美,竟将姚妃比下去不少。
凌修洁、凌修婉姐妹俩,一副小女儿家的打扮,模样俏皮,踮脚望着二门外。
辛氏立在凌薇身后,“叶家人这回得不偿失。”
素妍扭头,一听最后几字,道:“税公子失了爵位还不算么?”
辛氏道:“大理寺又有状告卫州叶家的案子,被人捅到皇上跟前儿了。大理寺派人捉拿了叶大老爷,这几日就要判案。”
凌修婉年纪最小。此刻一副恶狠狠的俏皮模样,嘴里叫道“活该!他们就会算计姑母。总算恶有恶报。”还要多骂几句,凌修洁瞪她一眼,凌修婉立时垂首。
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与鸣凤入宫见太后也有关系。
鸣凤而今被太后留在康宁宫学习规矩,出了儿子毒害母亲的事,太后听闻定然大怒,恐怕也怪鸣凤没有皇家贵女的强势。
宫里那样的地方,纯洁的小女儿进去,也能变得心计深重。鸣凤接受调教,再出宫时,定是另一番模样。
虽只几日,但素妍觉得那地方就是有这等法力。
小厮一路快奔,“禀老敬妃,老王爷快入王府了。”
素妍望向大门处,偏只一条石板小巷,只听到大门方向传来门丁的高呼:“老王爷回府喽!”
声声高昂,传入耳内,女人们离了绣杌,整齐站立两侧,老敬妃、姚妃与辛氏立于左侧,素妍与凌家姐妹立于右侧,各人身后又站着服侍的丫头婆子,就连大管家的女人、二管家等亦都云集了过来,分立两侧,跪地恭候。
老王爷穿着一袭红棕色的蟠龙袍,衣袍生风,款款而至,人比上回相见时又清瘦了一分,却更显精神。
“妾身(儿媳)恭迎老王爷!”
“老王爷千岁千千岁!”
“修洁(修婉)恭迎姑父!”
数种声音交杂一处,老王爷的目光定格在凌薇身上,很快,眸光又移落至凌修婉处。
那小小的人儿,多像年轻时的叶氏,不,他初遇叶氏,比凌修婉还稍大些,可凌修婉的眉眼很像叶氏……
想到叶氏,老王爷呼吸凌乱,脑海里浮现出那夜捉拿贼人,却无意间瞧见的画面,叶氏竟与一个长像酷似封三爷的戏子……
在她的心里,她到底深爱着的还是封三爷。
他这一生,枉作了痴情人。
素妍仰头,轻唤一声“父王”。
老王爷回过神来,朗声道:“都起来吧!”
自大门处,过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居然一袭妇人装扮,挺着大肚子的白菲,而她的身侧,又跟着面容憔悴的紫鸢。
素妍笑盈盈地看着许久不见的白菲、紫鸢,让他们留在卫州,一年多未见,寻着了意中人;再半年多未见,就要做母亲了。
这世的白菲,嫁人生子,结局圆满。
白菲与紫鸢走了过来,正要裣衽行礼,素妍伸手虚扶一把,笑道:“免了吧!”
白燕、紫鹊审视着许久不见的白菲与紫鸢,她们嫁的都是王府有品阶的侍卫,可比管事儿子或年轻管事强太多了。
白燕问:“白菲姐姐,童侍卫呢?”
白菲笑着垂首,“这次随老王爷回皇城,带了不少的东西,跟在货车后面呢。”
素妍与丫头们说话,凌薇与姚妃迎上老王爷,拥着他往静堂方向去。
青嬷嬷道:“二位姑娘还住在喜雨斋,屋子一早就收拾好了。”招呼了几个小厮、丫头来帮忙,帮衬着白菲和紫鸢把东西送到喜雨斋。(未完待续。。)
893 夫妻
素妍道:“舟车劳顿,先歇歇,明儿再来琴瑟堂叙旧,你们若有不适,着人说一声,好让郎中为你们诊脉。”
白菲走近素妍,低声道:“珠承仪带了红霞郡主来皇城,红霞郡主的乳母中了暑气,人在后面呢。”
白茱微愣,刚升了王妃的贴身大丫头,忙道:“奴婢这便去通禀老敬妃。”
这事早前老王爷给府里的家书支字未提,只怕凌薇也不知晓。
白菲又简要的道:“卫州通渠各县卖了三成官田,便是建大码头的银子也有了。老王爷回京,除了给皇上、太后送卫州丰收的瓜果外,还有卫州那边的事务……”
素妍知白菲心细,让她去卫州打点田庄、店铺本就放心,也能襄助老王爷一二。“不急,你今儿且休息,明儿再过来寻我叙旧不迟。”她扭头对青嬷嬷道:“挑两个粗使丫头过去,着她们照顾好白菲、紫鸢。”
青嬷嬷应声。
静堂。
凌薇嘘寒问暖一番,递了解暑的凉茶,又有开胃爽心的酸梅汤。“妾身备了香汤,老王爷要不要先洗个澡。”
自打出了晋陵大郡主母子的事,凌薇也想明白了,她这一生亏欠宇文琰颇多,他幼时未能照应得上,而今万不能让人夺了宇文琰的亲王爵位,到手的东西,不可再丢掉,要是因着她这个生母的过错丢了,她就更对不住宇文琰夫妇。
她已经是老王爷的女人,又何苦要拒他千里。
要是能为宇文琰夫妇求得安稳、平静。她愿意和老王爷做夫妻。
姚妃从丫头手里接了铜盆。备了温水。服侍老王爷洗脸洗手。
老王爷温和地望着姚妃:“身子可好些了?”
姚妃含羞垂头,“请了太医,也请了降魔观的道长瞧病,一直都吃着药呢。”
老王爷微微点头,“鬼谷宫的医术独步天下,相信一定能解毒的。”
姚妃想到之前小月的两胎,心头一痛,要是保住了那两个孩子。大的比耀东还大些,尤其是那大的,竟是个成形的男胎。
白茱进了花厅,在乔嬷嬷身边低语了两句。
乔嬷嬷一惊,将话转给了凌薇。
凌家二爷、三爷暂住王府,占了一处院子;凌家姐妹住在畅然阁,也占一处院子;还有辛氏母女住新梦小筑,又占一处院子。王府的院子虽多,这样一来,也占去了不少。
凌薇对乔嬷嬷道:“立马带人把兰若苑拾掇出来。”
乔嬷嬷应声。当即领人退去。
老王爷喝了一碗凉茶,见濯室里备了香汤。就连他的换洗衣衫也一并备好了,凌薇说她的余生愿与宇文琰一家平静度日,不想与他有夫妻之实,可这回……此等细心的准备,她是想通了?
凌薇与姚妃坐在花厅,下人们又带回了珠承仪母女。
红霞因是早产儿,显得单薄了些,此刻依在亲娘的怀里,有些精神不振。
姚妃接过红霞,珠承仪连连道:“乖!快叫姚母妃,这才多久没见,你就不认识了呢?”
红霞还不会说话,睁着一双大眼睛,审视着花厅上陌生的面孔。
几个女人寒喧了几句,乔嬷嬷来回禀,说兰若苑拾掇好了。
姚妃与珠承仪各自回院。
府里一下子添了许多人,各房各院都忙碌开来。
老王爷在濯室大喝两声:“来人!给本王擦擦后背!”
静堂上下,除了外院有侍卫、小厮,这内院里清一色都是婆子丫头。
乔嬷嬷暗自审视着凌薇,却见她调头进了濯室。
老王爷泼弄着水,“这几日赶路,满头大汗,又脏又臭,你好好给我擦擦后背。”
凌薇低应一声“是”。
他未回头,听着声音似个女子。她拿了帕子,轻柔地的擦拭起来,老王爷很不知足的道:“没吃饭么?倒用些劲!”
凌薇双手抓住帕子,用力地擦拭,只见一条条灰都被挫了出来,后背越来越红。
老王爷双手抓住桶沿,她越用力,他越是享受的模样。过了一阵,他道:“可以了。”
凌薇将帕子递到他手里,看到一双漂亮的手,老王爷这才随手而望,看清她的脸,整个人愣在桶里,“怎么是你?”
凌薇道:“男人们都在外院,这内院服侍的全是婆子、丫头。”
他总不能让婆子来给他挫背,要是叫丫头来,这些小丫头还不比她还羞涩。
凌薇扭身走到一边的椅子前,“你还需要什么,只管说一声。”仿佛并没有瞧到他的诧然与怪异表情,佯装淡定,“修齐兄弟只是暂住府里,修齐与中顺王府的三郡主订了亲,吉日在八月初十,凌宅那边得好好拾掇,又得再新建两处院子,瞧修齐的意思,倒喜欢我们王府静堂和琴瑟堂的式样,上房和主院都是内、外两重墙垣,这新建的两处正是上房和主院……”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凌家在皇城买的那处院落的事,仿佛只有把话题扯远了,才能让她淡定下来,避开如此相对的尴尬。
老王爷坐在桶里,静默地听她说话。
她似叶氏?
她不是叶氏。
叶氏曾经常与他说关于叶家的事,更多的是说叶家的大房如何困难,三房又怎样不易。
但凌薇,说的只是凌家新买的宅子,又说凌家修齐订亲的事,修文如何用心读书,修洁姐妹怎样帮衬她打理府邸。
当她说凌家兄弟住在府里的事时,更像是在解释,“修齐只是暂时住在这儿,等凌宅拾掇好了,就要搬过去。还有修洁姐妹。她们确实能帮衬我不少。我想多留她们在府里住些日子……”
老王爷拿着帕子。挫着自己的双臂,看着她的背影,“皇城王府当家作主的是你,你留他们住多久都行。”
凌薇怔怔地转过身来,像个小姑娘似地低下头,不是她做作,而她这样子,着实像个初遇情事的小丫头。“你是一家之主,我虽打理内宅,也得与你说说家里的事……”嚅嚅的,有些失了底气。凌家兄妹可不是走亲戚,走亲戚的没有一住就是这几个月,甚至要住几年的。
老王爷沉吟道:“家……”
凌薇吞吞吐吐,一副很难开口的模样,但终是艰难地问道:“你今儿留宿静堂么?”
老王爷瞪大眼睛,看着这样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不留宿静堂,是去姚妃那儿还是去珠承仪那儿。我好一早令人传话。虽说时辰还早,一下子府里添了这么多人,好些地方都要打点……”
虽与叶氏长得像,但到底不是叶氏。首先叶氏不会这样羞答答地与他说话,再则叶氏也不会如有凌薇这样小家碧玉般的温柔。
她们是完全不同的女人!
凌薇是沉静的,温婉的,又坚韧的。
“你真希望我留在静堂?”
他没再用本王。
凌薇愕然。
难道是她说错了!
老王爷道:“如果不想我留在这儿,我去姚妃那儿。”
“不!”凌薇吐了一个字,“你、我是夫妻……我就是怕……怕怀了孩子,这可不要羞死人!阿琰都有耀东了,还不得笑掉人的大牙?我……我……”她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为了宇文琰,她想与老王爷做真夫妻,又怕生孩子,倒不是真怕,而是她亏欠了宇文琰太多,想把做母亲、祖母的爱全部倾注在宇文琰和耀东身上,好好地弥补他们,全心做个好祖母、好母亲。要是再生孩子,岂不比耀东还小,她可丢不起这人。
只怕到时候旁人说起来,她也觉得别扭。
更不想因为一个小孩子分心,她这一生只宇文琰一个儿子足矣,儿女多了,难免会有偏颇,她只要疼宇文琰一个,爱自个的孙子就够了。
老王爷被她的话给逗笑了,这个女人还真是有趣,“你早前不肯,就是因为这个?”
凌薇点头,“我都当祖母了,要是再生孩子,不是要笑死人。”
她怕有孩子,可姚妃和昭训等人还烧香拜佛的想有孩子。
想要的,只怕今生都不能再有。
怕有的,竟不敢与他有夫妻之实。
当真是讽刺!
老王爷道:“哪有在一起就会有孩子的?”
卫州王府那几位姬妾,谁不想生个孩子。瞧珠承仪虽生了个女儿,孩子一出生就是尊贵的郡主,还升了位份,这下半生在王府也算站稳了脚跟。老王爷待珠承仪可谓另眼相待,不仅因为她给自己生了女儿,还因为珠承仪虽是女子,却随老王爷修渠、铺路,与个寻常妇人一般,尽心尽力地服侍老王爷,便是姚妃,待珠承仪也是真心的好。
可凌薇还是有些担心。
老王爷又道:“要真有了,生下来,你不愿带,可以给姚妃。”
凭什么?凌薇心下暗问,她生的孩子,就要给姚妃。与其生下给旁人,她宁愿不生。姚妃倒是想生孩子,来皇城后,天天抱着药罐子吃,每隔几日就领着婆子、丫头去郊外降魔观找观主诊脉瞧病。
凌薇可不想再生孩子,她觉得自己生的孩子比耀东还小,觉得实在是丢人,当祖母的人还生孩子,可不就是笑话么。
她拿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能生。
早前是不想这事的,可那天听宇文琰说到手的爵位也能换人,她害怕。现在老王爷的身边有那么多女人,万一再生了儿子,被这些年轻美貌的女人哄骗着,抢了宇文琰到手的王爵,她可就真对不住宇文琰了。(未完待续。。)
894 一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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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凌薇愿意与老王爷做真夫妻的原因,但在老王爷这里她不能说。
是夜,老王爷留宿静堂。
姚妃每日三顿地喝药,搁下药碗,接过婆子递来的漱口水,含水又吐出,如此往复五六次,口里的药味还是没尽除。丫头递来一碟冰糖,她含了块在口。如今闻到药味就想吐,却不得不继续忍住喝药。
婆子轻声道:“问过静堂的乔嬷嬷,老王爷今儿留宿静堂。”
姚妃低应一声。
婆子垂手侍立,“与卫州过来的下人们打听过了,说是……是……”
姚妃抬眸一瞪。
婆子小心翼翼地,生怕触怒了姚妃,“说老王爷动身来皇城时,傅承仪病倒了,请了郎中来瞧,说是有身孕了。”
要是她未曾中毒,她的两个孩儿平安出生,大的比耀东还大些,哪里轮得上这些个女人生儿子。
姚妃的手不经意地落在自己的腹部,心间隐隐一阵刺痛。
亲王爵已经给了宇文琰,老王爷可是许诺过的,让她生的儿子做卫平候。
卫平候……
婆子道:“佐道长不是说,你身子调理得差不多了。要是姚妃能再怀上……”
姚妃拿定主意,她一定要生儿子,只有生了儿子。下半生才有依靠。没有儿子的女人。在皇家就站不住脚跟。宫里如此,王府也是如此。想到孩子,她心下将叶氏恨了个半死,要不是这个女人下药,她怎么会接连失去两个胎儿。“叶氏怎样了?”
婆子接过话道,“老奴打听过了,姬妾们闲来无事,就迷上了看戏。常请一个戏班到府里去。不知怎的,叶奉侍居然就和戏班里那个白脸武生搅合到一块,听说武生的眉眼与封三爷倒有几分相似……”
“哪有这么巧的事?只怕是王府里那几个不省心的设局。”
婆子微怔:府里除了珠承仪一直随老王爷在外修渠,还有妙昭训、莲昭训、杏奉侍,如今又有个傅承仪。
姚妃又取了块冰糖,“个个都不是省心的。我头胎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濯室的地上哪来的豆子,草儿那贱婢临死都不说是谁指使她把豆子撒到地上的。”
这一桩桩、一件件,姚妃也曾查过,可最后都直指妙、莲、杏三人。她们三个是再生不出一男半女的。却是感情最好,时不时就聚在一块说话儿。
婆子似回过神来。“姚妃的意思,傅承仪虽怀上了,未必能让孩子平安出世?”
“那三个连本妃都敢害,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傅承仪到底年轻,又比另三个姬妾还小,老王爷不在,卫州王府指不定闹出怎样的风波。傅承仪也是笨傻的,但凡再机警些,就该等胎坐稳了再说出来。
兰若苑的珠承仪,听下人禀报,说老王爷留宿静堂了,先是一怔,很快一门心思都落在怀里的女儿身上,正拿着调羹给红霞喂糖水。
婆子道:“珠承仪,府里的辉世子亦吃奶,不如将三郡主抱过去,找牛奶娘喂上几口。”
珠承仪瞧了一眼,“辉世子是男孩子,饭量大,那牛奶娘我在静堂也瞧过,长得倒也白净,瞧着也不是奶多的。万一辉世子不够吃,回头平白惹了闲话。”
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这也是她愿意跟老王爷去修渠的缘故,在外面虽然辛苦些,倒也清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也算她是个命好的,被人算计,九死一生,好歹是母女平安,顺顺当当地生下了红霞。
“话又说回来,小孩子换奶娘,稍不注意就会闹肚子,我宁可给红霞喂几日糖水,也不让她遭这份罪。”
婆子应答一声。
珠承仪常想:幸而生的是个女儿,若是儿子,光是王府里那几个姬妾只怕也容不得。尤其是昭训、杏奉侍,被郎中诊断中毒,再不能生,三个女人就变得越来越阴阳怪气。
老王爷留宿静堂,牛奶娘领了服侍耀东的两个大丫头,带着耀东的尿布等物什要搬回琴瑟堂,刚收拾好,凌薇听到响动,问了丫头,只着中单衣就奔了出来。
见牛奶娘收拾了两个包袱,两个大丫头的其间一人正抱着已经睡熟的耀东。
“谁让你们搬到琴瑟堂去?”
牛奶娘中规中矩地站立一侧,轻声答道:“是王妃着白燕来传的话,说是辉世子哭闹,怕吵着老王爷和老敬妃休憩,让我们带辉世子搬过去。”
凌薇“哎哟”了一声,耀东可是她的心肝,快走几步,从大丫头手里抱过耀东,“这孩子最是懂事的,哪里哭闹了,他自个儿睡得正香呢。别搬了,大半夜的来回折腾,也不嫌累。”
两名大丫头不支声,看着拿主意的牛奶娘。
凌薇道:“他每晨醒来,指定要我哄抱一阵,见着我,还不得大哭。”末了,对大丫头道,“你去与王妃回话,就说是我说的,世子还留在静堂,世子住惯了,换了地方会不习惯,别折腾了孩子。”
凌薇生怕有人把耀东给抢走一般,抱着睡熟的耀东回自个内室了。
老王爷一身倦意,正与凌薇**了一番,此刻睡得迷迷蒙蒙,借着光亮,就见凌薇抱着个孩子进来,在一边的凉榻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榻上,手里打着扇子。
老王爷皱着眉头:“你把世子抱屋里来做甚?”
“妍儿要把他抱回琴瑟堂去,这几个月一直都是由我照顾着呢。每晨醒来,只要我抱。每晚睡前。也只要我哄。见不着我。还不得把嗓子哭哑了。”
她是舍不得耀东去琴瑟堂。当初她把孩子接过来,耀东也哭闹了几日,后来习惯了,才肯让她带,要是素妍再带回去,再过几日,就只认素妍带了。
凌薇就想自个带孩子,现下的耀东。多像当年的宇文琰。
宇文琰出生不久,就被叶氏夺走了。
那时候的宇文琰,正是可爱的时候,凌薇现下想来都觉得遗憾,而今有了孙子,她就想亲手将他带大,看他长到一岁,教他学说话,教他走路……直到他娶妻生子。
仿佛这样,才是一个母亲该有完整记忆。
现在素妍带走。她颇觉得就像当年叶氏夺走宇文琰一般。
生怕回头素妍又使人来接孩子,索性抱回自己屋里。
老王爷正困着。迷迷糊糊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觉醒来,凌薇还坐在凉榻前,手里摇着团扇,耀东身上盖着条小薄衾,伸着小胳膊小腿,一脸鼾睡。
老王爷忆起了叶氏,即便是她做母亲那会儿,也从未像凌薇这样,为了孩子可以一直坐在榻前摇扇。正要说什么,只见耀东醒了,身子蠕动了一下,凌薇低声道:“要尿了。”抱了他起来,出了内室,他听到两声婴孩的低哭声,就听凌薇在厢房门外道:“牛奶娘,该给世子喂奶了!”
她一夜不睡的么?
老王爷想着,这个女人还真和叶氏不一样。
牛奶娘睡眼惺忪,开门抱了耀东。
凌薇进了屋子,这是牛奶娘和耀东的屋子,每日晚上耀东不哭时,都牛奶娘一个人带孩子,白天耀东就没个安静的时候,总能让牛奶娘与两个大丫头围着他转。“王妃那儿怎么说的?”
牛奶娘道:“遣了丫头去回话,王妃说要是不嫌世子吵,留在静堂就是。”
素妍有些生气,她想接自个的儿子来住,凌薇倒不乐意了。
早前是宇文琰在,可现在宇文琰不在家里,她真的很想与孩子一起住。
凌薇还真是有心,偌大王府让她打理,还有心思和她抢孩子。
凌薇道:“这是我亲孙子,哪有亲祖母嫌自个亲孙儿吵的道理?”转而又道,“辉世子最是安静的,哪里吵到我了。每日早晚,不抱他一会儿,我这心里还空落落的呢。”
牛奶娘附和了几句。
凌薇见素妍没有坚持接走孩子,如释重负,呵嘱了几句,“如今天热了,小心服侍着些,着实不行,就让一个大丫头搬过来,莫给世子热出痱子来。小孩子不会说,生了痱子得多难受。”
牛奶娘应声。
凌薇这才转身回了内室。
老王爷微眯着眼:“你每日这样待孩子,不觉累?”
她上了牙床,在一侧躺下,手里拿着锦扇,“自个孙子,有甚累的。耀东这孩子就是白日皮些,没个闲着的时候,早前喜欢抓人头发,如今谁抱就啃谁?”
老王爷这话倒是真的,指了指自己的脸,没见长出牙齿来,倒能在他脸上留下红印儿。
夜,静谧无声。
老王爷伸手拥住了凌薇,久远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猛一翻身,凌薇毫无防备低呼一声,带着惊慌地看着他。
是叶氏,非叶氏……
想到叶氏,这个令他过、更恨过的女人。
他竟以为这是叶氏,到底不是啊。老王爷愣愣地看着凌薇,她比叶氏更年轻,比叶氏的肌肤更为娇妍,甚至比叶氏的性子也更温和,“薇娘,你喜欢我么?”
凌薇没想他问出这样的话来,“有一点。”
不喜欢,这不可能。
在她年少的时候,被叶氏算计生儿子,她是真心喜欢过的,只是后来不敢喜欢,将那份生起的喜欢深埋在心里。
“只一点?”
凌薇神思飞远,想着过去的年月,“我还记得,叶氏要我生阿琰,每次与你在一起时,你都是半醉半醒间,而我打扮成叶氏的模样……”那样如恶梦般的记忆,她怎会忘。(未完待续。。)
895 陶醉
895
他的大手探入她的亵裤系带上,轻轻一拉,扯下亵裤抛于一侧,他有些记忆,只是零星的片段,“你曾哭着对我说,我不是叶飘飘。”
凌薇整个人僵住了,她从未想过,“你知道?”
老王爷道:“既是半醉,总还记得一些。”他们都是被叶氏伤害的人,同病相怜。
他一点点品尝她口中的甘甜,那么炽烈如狂风暴雨,令她又怕又喜欢。凌薇心头一颤,不由闭上眼,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灵舌大胆地探入他的口中与他纠缠,就像藤蔓缠着树干,撩动他的心扉。老王爷不由浑身绷紧,更紧地将她揽入怀中。
这一生,除了被叶氏算计的几夜,她几乎再无那样缠绵的夜,而今晚是属于她的。
老王爷迫不及待的,狠狠的贯\入她的身躯。
她惊呼一声,咬着下唇,“怎么了?还疼么?”这一声没有逃过他敏锐的耳朵,老王爷放开她,看着她关切问道。
“不要紧。”凌薇一笑,更紧地贴近他,疼痛又算了得了什么,她的心从未像这一刻这般快活而踏实过。
没了恐惧,没了不安,只要有他在身畔,她会觉得很自在。
她看着他,眼中熠熠有神,她害怕这样的相对,却又期望做一个寻常的女人。过往经历艰辛,如今柳暗花明,最美丽的莫过于与老王爷独处,这种温柔缱绻后,让她悟出上苍为什么造男女两种人。原是这样。
凌薇闭上眼。低低唤道:“夫君……”
老王爷眼中陡然一紧。她这是在邀约他与她共赴巫山/云/雨,一起缠绵到底。
她却莫名的有些担忧,不会怀上孩子吧?她可不要丢人,成人旁人议论的笑柄,更不愿意如老王爷所说,生了孩子给姚妃。
姚妃正瞧病,她可以自己生。
她再不会把自己的孩子给别的女人,她的孩子就只能是她的。
她有宇文琰一个儿子这已经足够!
老王爷一时迷离。因为身畔之人是叶氏,动作粗鲁了几分。
凌薇道:“我……喜欢你的温柔。”
他低头一笑,深吸一口气,猛地吻/住她颤抖的红唇。霸道的气息扑入她的鼻间,令她呼吸凌乱。她从未见他这个样子,热切深沉,坚定地拥着她。
他的手探入她的中单衣内,扯开她身上系带。凌薇惊呼一声,他已经握住她胸前的绵软,用力地揉捏。每一下都力道适中,但是却令她在疼痛中在心底泛起欢愉。无法抵御的麻酥便如星星之火在风中逾来逾烈,最后化成了不可扑灭的烈焰。
他的吻堵住她的嘴,辗转吸吮,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他的手渐渐在她光滑如婴孩般的身上游离,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被他碰触一下,就似在烈焰上加了一把柴禾,只让这火更大、更烈。老王爷只觉得身上一凉,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褪下她身上的衣服,随意丢在一旁。
凌薇睁开眼,羞怯地看着他。他的衣服亦是凌乱,露出胸前白皙结实的胸膛,他白皙俊朗的脸上浮起两抹淡淡的晕红,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眉眼处。桃花般的颜色,为他俊美的面上更添几分魅惑。他看着她,漆黑的深眸映着她雪白的娇躯,因接下要做的事而多了几分她平日所不曾见过的邪恶。
凌薇有些后悔,她抓了薄衾,捂着胸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身上还是有点痛呢?”
老王爷剑眉一场,声音虽温柔,却带了几分浓浓的调侃,亦含两分不容拒绝的霸道、强势:“是你将留宿静堂的,勾起我的欲火,就打算不管了?”
声音不大,却似含有怒意。凌薇心虚而小心地望着外面,跟做贼似的,生怕弄出了响动,让旁人瞧了笑话。
老王爷闷笑一声,板起冷脸,一把将她拥在怀中,呵斥道:“不许走神!留我住下,不就是做这些的么?”
“罚你取悦本王!”老王爷看着她的眼睛,含笑说道,眸光四射,散放着蓬勃的**,就像随时要喷发的烟火,呼之欲出,不可抑制。
凌薇的脸倏然涨得通红,细细地望向老王爷,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又被他重重吻住。他一把扯开她身上的单衣,整个人如一座巨大的山覆身而下。
他专心致志地吻着她,他的吻缠绵深刻,来到她的胸前,滑腻的舌尖轻扫而过,引得她身上阵阵颤栗。
他吻过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一路向下,在他最喜的地方轻轻停留。她不由自己地醉迷其间,与他紧紧相拥纠缠。
“亲我!”他在她耳边命令道。
凌薇微微一怔,他身下已然坚硬,蓄势待发。
他还能再忍?
凌薇忽地一笑,含住他的耳边,轻轻啃食,含糊说道:“妾身领命!”竟似道不出莞尔,引得他微微一笑,低骂一声:“妖精。”
她的舌尖掠过他的耳边,令老王爷倒吸一口冷气,他纯黑的眸色因为她的挑\逗而越发浓黑发亮,堪比夜空星子。他环抱着她,手掌在她身上探索游离,令她娇\喘吁吁。
凌薇学着他的样子,吻上他的胸膛,她修长如玉的腿轻轻蹭着他大腿内侧,令他小腹一阵阵绷紧。她的吻向下,吻上他精壮的腰间,舌尖在他的腰腹打转,令他更是浑身燥热。
一个温热而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唇上,比上次更烈的酥麻感以更猛的开速度快速奔袭了她的头脑、她的身心,浑身无力,软成了泥,几欲晕倒,被他有力的拥在怀中。他的wen缠绵得像江南的梅雨,一点点的纠结,一寸寸的探入,舌尖启开了她的嘴,进入她的嘴中,两舌纠结,扰她的心一片凌乱、凌乱……
“你这折腾人的妖精!”老王爷喘息轻笑,狠狠把她拉入怀中。他一把揪住她长长的发,再也顾不得别的,狠狠地挺身进入。
他的进入令凌薇不由低哼一声,紧紧抓握住他的双肩,哀叫一声:“轻些,轻些……”
听他如此一说,他放缓动作,轻柔如暖风,将她紧紧地包裹其间。
启开美丽的眼眸,她发现自己被他抵在了床头,他的眼中已没有了温润的笑意,皆是浓浓的邪气与妖魅。凌薇忍着他给的胀痛,忽尔想笑。老王爷感受着她的紧窒,抬头捕捉到她眼底的笑,不由狠狠吻住她,重重地再一次进出。
宇文琰多大,她就多少日子没被男人碰触过。
不,年轻那会儿,她与他不过是几日夫妻的缘分。
曾有一度,被她看着是此生的劫难,如今看来,竟苦转甘甜。
牙床之上,是她磨人的浅/吟,断断续续,如一曲缠绵悱恻的夜曲,低低柔柔,荼蘼极致。
缠至深处,便可抛却理智。情陷深渊,无法去分辩是非对错;得失成败,只想这样无休无止地纠缠。
是叶氏,非叶氏,明明这样的相似,却又如此的不同,给予他的,是一种全新的感觉,就似他第一次要了这个女人,第一次与她做夫妻。
他微阖着双眸,看着她的脸,总会不由自己的想到叶氏,爱与恨的纠结,明明知道不是叶氏,却管控不住的忆起。
凌薇承受着他的狂风暴雨,神智渐渐凌乱。本应拒绝,她却不忍让他失望,亦或是她想要与他这般的痴缠。
心浪胜洪,高高卷起又重重跌落,这等缠绵欢梦的感觉,让彼此痴陷。停留在脑海里的记忆如同春/梦一场,一幕幕旖旎晃过脑际,而如今,再度上演荼蘼的画面,也许连她自个都要疯狂了。
她不是害怕的么,为什么竟莫名地喜欢起来。
她在他的细吻中,彻底放开。由他让她升入天堂,又时不时跌入地狱。他啃着她红肿饱满的唇,狠狠一顶,叹息:“薇娘,不许欺骗本王!否则,本王绝不饶你!”他似在要胁,似在告诫,然后霸道地问:“喜欢么?喜欢这样么?”含着宠溺又霸道的话令她心中一甜。他已狠狠顶入她身体的最深处,仿佛要达到她灵魂的所在。
终于,他呻吟一声,凌薇只觉得小腹中涌起一股热意,他深情而狂热地拥住了她,不再动弹,而是用力地想要更深,他的精血注入了她身体的最深处。
长夜漫漫,有了彼此便不再孤独。
夜空的明月,不知何时悄悄儿躲入了云层,云笼月纱的美好,如诗如画。
鸳鸯成对,蝴蝶成双,只有彼此的相依相偎。
凌薇想拉了薄衾遮住自己的身子,老王爷轻喝一声:“就这样!盖被不嫌热的么?”实则,是他想记住凌薇不穿衣物的样子,看到了面前的她,他却已经忘了曾经的叶氏是何模样,记住的只有叶氏与凌薇相似的脸。
如若,从一开始他认识的是凌薇,而不是那样一个恶毒、善于算计的叶飘飘,他是否会少些怨恨,会更洒脱快乐些。
坚守了二十多年、自以为真爱的感情,原来是一场骗局。
叶氏编造了一个梦给他,却又亲手将他的梦给撕裂。
他恨,要么骗他一辈子,要么就真心待他。(未完待续。。)
896 长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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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爷想到她说的“有一点”,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有一点喜欢我?”
他知道这是真话!
却比假话更让他难受,凌薇轻呼一声,要不是怕被人议论,她就真的大叫出声,早前的温柔与热情仿佛不是对她,而是通过她,在对另一个人。
“薇娘,你得十分的喜欢本王!得十分!”
她做不到!她是十分的疼爱宇文琰,心疼自己的孙子,却做不到用十分来对待他。
他想要十分,而他的心却只有叶氏一人。
凌薇未经情爱,便已经荒废了如花的年纪,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梦,一觉醒来,有儿子、有儿媳,还得了个宝贝孙儿。
她轻轻地道:“让我试试!”如在梦呓,又带着沉思。
男女情爱是什么?她不知道,从来未曾尝试过。
也只能是试试,因为她实在不想骗他,尤其是骗老王爷。
他也是一个可怜人,被喜欢的女子骗了那么多年。
平躺牙床,彼此不沾一物。
凌薇一脸愁容。
老王爷问“怎了?”
“要是怀上了,一定被人笑话,我这脸面……”她不年轻了,三十五六了,不是年龄的问题。是她有孙子。
老王爷忍不住轻笑一声。“你这女人……”颇是无语。她竟想着怕怀孩子的事,“你担心什么?儿媳可是通医术,实在不想生,让儿媳给你开个方子吃着就是。”
不就是这事,至于让她难成这般。
凌薇的脸色更难看了,“要是我说了,妍儿……她会不会笑我们老不正经……”
“老?”曾经何时,叶氏就常如此骂他。“本王觉着自个还年轻着呢,先帝在我这个年纪时,才选了贤皇嫂入宫……”
凌薇没懂他的意思,一脸认真地道:“你瞧上哪家的小姐了?”
老王爷很是无语,他只是一个比喻,“你吃醋?”
凌薇没说话,拉了薄衾遮住身子,侧身睡了。这不是吃醋,而是真的困了,困得想要好好的睡一觉。自打开始带耀东以来。她似乎就没有认真地睡过。
睡得正香,传来耀东的哭声。凌薇顿时蹦跳了起来,一下床就觉得浑身凉快,低头一瞧自个儿,赤身不沾衣物,顿时吓了一跳,幸而还没出内室,要是这个样子出去,还不丢死人。她选了肚兜、单衣,三两下地往身上穿。
厢房里,耀东的声音越来越大,她手忙脚乱。
这个女人……
老王爷想:她不睡觉的么?大半夜给耀东打扇子,如今还没睡足,一听到孩子的哭声就跳起来了。
凌薇看自己还算得体,这才出了内室,刚出门,就见牛奶娘抱着耀东立在花厅上,接了耀东,轻声安慰了几声:“耀东乖!不哭了!奶奶抱着呢!”她瞧着天色,“你这孩子,比更夫还厉害,每日五更一刻就醒,片刻也不误时。”
她说了几句,耀东辩出是凌薇的声音,停下了哭嚎,睁着眼审视着凌薇。
她抱了耀东进内室,老王爷此刻也没了睡意,昨儿中午睡了一个时辰,晚上也睡得好,穿了亵裤,伸手道:“把孩子抱来给我瞧瞧!”
凌薇坐在床前,耀东看着凌薇,又看着老王爷。
老王爷皱了皱眉:“阿琰白忙活了,你瞧瞧他那样,越瞧越像是江家人,简直像极了他外公。”
凌薇笑着,一脸宠溺,“这话儿可别让妍儿听见,回头该要不高兴了。无论像谁,都是我们的孙子,你可别说,长得像江家人,这性子与阿琰小时候一样呢。也是半岁时喜欢抓人头发,大些时就爱啃人,就连吃奶、动作与喜好都一模一样呢。”
这么大的孩子,能瞧出什么性子来。
老王爷要抱孩子,凌薇递给他,耀东直直地看着他,猛地伸手抱住他的头,老王爷大叫一声,凌薇赶紧把孩子抓过来,老王爷用手捂住脸,“真跟你老子一样,就会啃人。”
出血了!
凌薇一阵惊慌,大唤一声:“来人!来人!”
值夜的丫头奔了进来,凌薇指着妆台:“快把创伤药拿来,老王爷被世子咬出血了。”
凌薇看着耀东的嘴,怎的这般厉害?“长牙了!长了两颗小米粒般的牙呢?”
这牙长的,上一颗,下一颗,难怪这般厉害,一口下去,老王爷就挂彩了。
凌薇一脸尴尬地笑着,“他就是个小孩子……”似在解释,又似在帮耀东说话,老王爷大声道:“我是他爷爷,哪有爷爷跟自个孙子计较的。”
耀东这会儿抱着凌薇,在她脸上不停的叭叽着,直弄了凌薇一脸的口水。
待他尽兴了,将小嘴离开凌薇的脸颊,老王爷才发现,连个红印都没有,明晃晃地全是一片水光。
“这小子是故意的!我一抱他,就下狠劲地咬,你抱着就没事。”
凌薇看着耀东,脸上全是笑容,明明困乏得紧,这会子见到耀东竟是说不出的精神。
丫头笑道:“辉世子最疼王妃和老敬妃了,王爷离开前,也被他给咬了,脸上还留了印儿呢。每回王妃和老敬妃抱,他就不咬人了。”
凌薇将耀东放到凉榻上,给了几样小孩子的玩意儿,由丫头看着,去给老王爷抹药膏。
耀东坐在那儿,扫了一眼,伸出胖嘟嘟的小手抓住一只毛笔。握在手里。开始划拉起来。
老王爷眼睛一亮:“咦。这孩子有意思,这才多大,就会拿笔写字。”指着耀东的小手,“你瞧瞧他拿笔的样子,可不像模像样的?”
凌薇不以为然,“每日都去他娘那儿呆会儿,许是他娘教的。”
老王爷脸上虽疼着,抹了药就赤身坐在凉榻上。凌薇寻了件夏衫给他罩上。
耀东抬头看着老王爷,老王爷夺了他手里的笔,耀东直看着,老王爷故意将一个木雕的马儿递给他,耀东瞧了一眼,用手一推,木马从凉榻上跌了下来。老王爷再将一只木车递过去,他并不接,用手推着,俯身爬了过来。拽住老王爷手里的笔。
老王爷不撒手,耀东嘴里发出使劲的“呃!呃!”声。似要夺回他的笔来。他夺不走笔,学了老王爷的样,抓了一只木车给老王爷。
老王爷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这孩子……有意思!居然用木车换他的笔!哈哈,这脑子倒也够使!”
凌薇轻声道:“这么大的孩子,哪知道这些,你逗他作甚?要是惹急了他,哭闹起来,嗓门又大,能哭大半个时辰呢。”
耀东拿了笔,开始在凉榻上划拉着,一下又一下,在他的心里,许是见多了他娘就这样握笔写字。
牛奶娘与丫头抬来了给药浴汤,一只大木盆里,飘散着一股药草味,凌薇抱了耀东,手里任由他握着笔,这笔的笔杆都用布包裹过,只余了五寸来长。
耀东坐在木盆里,拿着笔在水里玩耍,然后将笔放在盆外,在地上继续划拉。
老王爷似发现了最新鲜的事儿,“瞧!瞧!他会写字,可不写了个大字没。”
凌薇道:“不是凑巧写了个像大字的字。”
老王爷坐在一边,一双眼睛盯着耀东看,这孩子聪明啊,这可他的孙子,要是这孩子教好了,可不后继有人。
童英在内院大门前候着,丫头通禀:“老王爷,童侍卫来禀,送给皇上、太后的卫州土仪重新查点过了,可如何处置?”
老王爷回过神来,“装上马车,一会儿送到宫里去。”
丫头应声。
老王爷令丫头备了浴汤,更衣之后方才出来,只觉浑身清爽。
耀东洗了澡,精神了许多,坐在小木栏床里,一侧站着照看的丫头,自个儿玩耍着。
老王爷蹲下身子,望着他的小脸:“耀东,叫爷爷!孙子,叫爷爷!”
耀东抬头看着老王爷,总觉这人陌生,抓了木马递给老王爷。
老王爷笑道:“给爷爷玩的?”
“啊!啊……”他发现一串咦呀声音。
丫头忍不住,解释道:“世子不是给老王爷玩,是让老王爷陪他玩。”
她们带耀东时间长了,对耀东的想法也有些了解。丫头拿了木马,将木马放在小木栏床沿上移动,“王爷骑大马做将军去了!我们世子大了,也和王爷、老王爷一样,得!得!得骑着高头大马做大将军……”
耀东一双黑曜石的眼睛盯着移动的木马,一脸兴致,瞧上一阵,每每停下来时,就盯着丫头,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仿佛在说:还要玩,还像刚才那样玩。
老王爷明白了,他这是还要看,不会说,只会啊啊,也学着丫头的样,将木马放在木栏沿上移动着,嘴里说着话。
老王爷陪耀东玩了一阵,“把王妃请来,本王有事与她商议。”
修洁姐妹过来给凌薇请安,留在偏厅陪耀东玩耍。
耀东一见到修婉,立马就来了精神,开始咦咦呀呀起来,挥着双臂,仿佛很高兴的日子。近来朝夕相处,凌家姐妹也与耀东熟了,耀东喜欢她们,她们也乐意带耀东玩。
修婉年纪小,又爱说话,拿着小孩儿的玩意儿一一玩了个遍。
素妍一进花厅,耀东就盯着她瞧。她走近孩子,伸手轻抚着耀东的小脸,“耀东,吃过饭了?想娘没有啊?”她伸手抱起耀东,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耀东抱着她的头,用嘴舔着她的脸颊,不多会儿便是一大片的口水。(未完待续。。)
897 妙策
老王爷坐在偏厅小案前,正吃着稀粥。
素妍将孩子放在凉榻上,看他在那儿爬,孩子一日日的长大,看着出生的,如今却能爬动了,而且动作很快,白胖的小胳膊长得莲藕一般,素妍瞧着就想咬上一口。
凌薇笑微微的,面容里有几分倦容,却越发多了几分妩媚:“给你父王做了小米粥,是蓬东县地上长出来的,可比德州小米都还香呢。”
毕竟是封地送来的小米,凌薇总觉得比其他地方更可口。
素妍道:“我用过早膳才过来的。”
老王爷连吃了两碗,道:“妍儿,叫你过来,是和你商量卫州七县修渠的事。有三县官田是朝廷的,三县又各卖了三成官田,共得纹银六百万两。另四县的官田得了纹银一千万两,我估摸着用这一千万两银子建大码头是绰绰有余。”
凌薇听说过卫州那边的事,“早前,我们府里的积蓄,可都花在卫州修渠的事上了。妍儿连她自己的画都给卖了呢。”
素妍面含浅笑,“挣钱就是来花的,何况是用在为卫州百姓谋福的事上。那三县得的银子,得交给皇上,三县修渠花了多少银子,这亦得告诉皇上,他得清楚卫州修渠那边花了多少银子,这笔账,父王还得细细地、如实地算给皇上听。”
一早,老王爷就知道皇帝是要拿卫州为试建河渠之地,想知道修建河渠得花多少银子,成功后又能得益几何。“这次回京。我把账簿也备好了。正准备一并承给皇上。”
“既然皇上赐了我们王府有任意处理蓬东、莱县、盐坪、大垭四县的处理权。就不必上报四县卖了多少官田得了多少银子。但我们府贴进多少,商贾、乡绅捐了几何,却是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报给皇上。”
老王爷对左右服侍的乔嬷嬷和丫头道:“你们下去吧!”
几人应声,收拾了碗筷退下。
凌薇陪着耀东玩。
老王爷道:“皇城眼下还算太平?”
他要问的不仅是皇城的事,还有朝堂上的事。
素妍简要把朝堂上的介绍了一遍:“宫里,如今得宠的是华妃、端妃,华妃育了三皇子恺,端妃已怀身孕。前朝。雷左相、顾右相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今皇上重用平王、中顺王府,阿琰请奏平叛离开皇城后,由平王接替了金吾卫副指挥使一职,金吾卫指挥使一职依旧由杨云简担任。中顺王爷行走刑部、兵部两处,亦管些这二部的事务……”
凌薇听素妍说这些,原本这些话该是男人们议论的话题,素妍却说得云淡风轻,就跟妇人们闲聊谁家的长短一般。
“四、五月上,刑部天牢前后发生了五回劫狱、暴动事件,最后一次闹得最大。天牢那边死了不少的狱卒,好是后来压住了事态。只是韩国柱一家、除宇文轲这一脉的宇文理妻小及其他天牢重犯,意图逃出天牢,被御林军射杀……”
素妍着重说明了中顺王爷行走刑部的事,也就是中顺王爷可以管刑部的案子,而天牢也是刑部的,怎么会发生那些事,只怕内里另有缘由。
素妍压低了嗓门,神色凝重,目光移向凌薇。
凌薇会意,抱了耀东离开偏厅。
素妍继续低声道:“朝堂上有不少人是宇文琮的党羽,听说不少江湖门派被宇文琮给收买了去,就连皇族中人有不少人暗中投靠了宇文琮。”
老王爷微蹙着眉头,当传来宇文琮起兵叛乱的消息,他自个也吓了一跳,后来又听人说了不少宇文琮和朝堂中的事。“皇上知道了?”
素妍点头,“皇上下令,对于判军采用围而不攻的战略,宇文琮夺去的几州如今不允进出,有意要攻占江南,却在徐州被杨元帅给拦住了,西又想攻汉中等地,亦被程大将军等人给拦住,他想扩大地盘,却是不能。”
只围不攻,这到底是什么用意?
五州之地,那些地方倒还算富庶,要是宇文琮在那儿囤养重兵,绰绰有余。
素妍轻声道:“父王,皇上自有妙策。”
她能知晓的事,皇帝也都知晓,自然就有应对之法。
“妙策?”老王爷一脸沉吟,宇文琮起兵已是大逆不道之人,杨元帅奉命平叛,对豫秦之地采用的是围而不攻之略,两方打起来,受苦的还是百姓。
素妍捧着茶杯,却未能饮上一口,“昔日,宇文理于晋地秘密囤积重兵,私造兵器,最后还是因一个鉴底抽薪之计而毁于一旦。这计好,好在谁都能用,只要把握好了,亦能用好。”
老王爷双眼微眯,她的话意再是明显不过,新皇是成竹在胸有自个儿的打算。
“皇上心有丘壑,他在等待可实行鉴底抽薪之计的时机,也在冷眼观察朝堂、皇城,还有多少不二之心的人。”
老王爷想到素妍说的,皇族中人有不少暗中投靠了宇文琮,他们靠向宇文琮就等于烙上了“叛逆”之罪,可到底是皇族中人,老王爷不希望看到齐太祖皇帝的子孙互相厮杀,更不想皇帝的手上染上族人的鲜血。“到底是族人……”他长叹一声,颇是无奈。虽然不忍,却亦不能坏了皇帝的计策。
他们自以为行事无遗漏,却不晓得一切都在年轻皇帝的掌控之中。
宇文琮还是轻看了当今皇帝。
他到底是先帝一手带大的,虽是先帝的皇孙,身上亦流着先帝的血。
老王爷心情沉闷。
素妍道:“父王不想见见宇文鸣凤?她是靖王留下的唯一血脉。”
冯鸣凤竟是靖王之女,委屈地在叶家做了二十年的侍妾,老王爷连连叹道:“没想到,没想到啊……要早知她是四哥的女儿,我便会多护着她些……”
“父王不知,可是叶大老爷、叶奉侍却早在二十年前就知道了。”
老王爷一脸惊色。
素妍神色从容、坦诚,“当年叶大老爷瞧上了鸣凤的美貌,求纳不成,竟令下人缚了冯家上下,当着冯家人的面强占鸣凤。为求自保,鸣凤在慌乱之中曾道明自己的身份,可叶大老爷说‘别说是叛臣靖王之女,就是公主老子也要了’……”
这叶家,到底是目无王法。
老王爷气的不是他的话,更气的明知鸣凤的身份,还敢染指,他紧握着拳头:“可恶!”似要捏碎骨头的指节脆响,老王爷额上的青筋暴露。“你什么时候知道鸣凤的身份?”
鸣凤母子是素妍派人接到皇城的。
素妍道:“西北战事平息之后,我得遇附庸前辈,是他告诉我的。他托我代为照看……”
老王爷立时想到了自己无意间听说素妍所绘的《百花图》,到了晚上就会现出十二位绝世美人,难道那美人并非素妍所绘,而是……
他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惊问:“附庸是靖王?”
还能忆起,在他幼时,宇文诲那绝世翩然的风姿,那目空一切的傲然,他就像一个天生的王者,又似一个误入凡尘的谪仙,任谁也抢夺不了他的风芒,他拥有着让世人惊叹的才学,又有着绝美的容貌,令天下女子为之痴狂。
那时的老王爷,只能远远地瞧着自己的四哥,那一个在世人眼里近乎完美无缺的男子。
素妍没有否认。“皇上见过附庸前辈,附庸前辈说宇文琮的门客里,有不少人是他的故交,他想说服这些人弃暗投明。”
老王爷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靖王没死,先帝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他还记得德祖皇帝年间,靖王带着兵器闯入养心殿,被视为逼宫造反,当时先帝亦在,他听人说,靖王事败,当殿举剑自尽,之后靖王府的十二位妻妾携着儿女相继殉情自杀,何等的惨烈。
靖王怎么会没死?居然活到了今日,活到了先帝驾崩之后。
只一个解释:是先帝瞒过了德宗皇帝(他的父皇)!
事后,德宗皇帝明晓真相,知道是贵妃使计陷害靖王,而那时,先帝已经被封为太子。德宗皇帝憎恨贵妃害死他最得意的儿子,害死他最宠爱的淑妃,给贵妃赐下了一杯毒酒,却同意贵妃保住宇文谆的储君之位。
那一桩被尘封的往事浮现眼前,老王爷方才发现,难怪先帝登基之后,时常轻叹“朕这一生,真正的兄弟有两个。阿谦,你是其中一个。”
他曾追问“皇兄,还有一个是谁?”
那时,先帝目光纠结,却到底没有道出另一个人的名讳来。
原来,这个人是宇文诲,是他的靖王四哥,是那个才华横溢得让天妒人恨的德宗皇帝四皇子。
老王爷目光慌乱,是欢喜,是意外,“你是何时知晓他的身份?”
“早前,我一直以为附庸前辈是靖王府的门客之一。后来他却下山,并在我的画里绘了十二美人,我为这事请教了家父,家父这才提起了靖王的一些往事,我也知道十二美人的另一种含义……”
靖王是个多情的人,他绘十二美人,是在追思自己逝去的十二位妻妾。
“在修园的阁楼里,我见到了他。他给了我半块螭龙纹玉佩,说想见皇上一面。”
老王爷忆起,自己以前也常看先帝捧着半块玉佩发呆,原来另外半块在宇文诲身上。
宇文诲没死,当年的事定另有隐情。
老王爷惊喜道:“妍儿,我能见到他么?”(未完待续。。)
898 快活油
素妍摇头,“但愿前辈能平安无事,他若重归皇城,便能得见。前辈最放心不下的是晋陵大郡主,也许他愿意再见晋陵一面的。”她抬眸看着喜形表露的老王爷,“他的身份不能张扬出去,皇上那儿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门外,大丫头来报:“老王爷,童侍卫说一切都收拾妥当了,该带着礼物入宫拜见皇上和太后了。”
老王爷回过神来,看看自己的衣着,“这些日子不在皇城,没想出了这么多的事,连崔左相、傅右相……”他没有说下去,“崔左相通敌判国,罪该如此……”
但皇城的人都在流传,傅右相等人也落了同样的罪名,却查出这是被人陷害,背后另有隐情,可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众人都说是宇文琮要夺江山帝位,故意使计陷害忠臣,为了让人信服,第一个就拿了崔左相下手,目的是崔家是云河大长公主的婆家,是他亲妹妹的家人,唯有如此,世人才会相信后来被陷害的人,只是千般谋划,居然让刑部查出了实情。
凌薇与素妍送走老王爷,白莺从外面进来,欠身道:“王妃,这是珊瑚县主递来的帖子,约王妃去六福楼吃茶。”
素妍忆起上回,她亦递了帖子来,可自己去临时有事入宫去了,回来时已小月落胎,这一呆又是一个多月。
接了帖子,但见上面写着时间、地点,是崔珊的字,说不好。却还算工整有力。
素妍瞧瞧上面的时间。是在午时。与凌薇说了一声,凌薇笑道:“这些日子,你在府里也闷了,出去走走也好,多带两个侍卫上。”
素妍应声。
凌薇做了手式,拉了素妍回偏厅,吞吞吐吐地想要避孕的方子,一张脸却涨得通红。唉,她可不年轻了,这可是跟自个的儿媳说呢。
素妍追问道:“婆母想说什么?”
“妍儿……”她笑着,红到了脖颈处,“我都多大年纪了,是有孙子的人了,要是再怀上孩子,还不成皇城的大笑话了……”
这有甚的?素妍不以为然,她娘生她时可就不小了,她爹都有四十岁了。整个皇城,就连百姓们都知道。她是她父亲四十岁那年才生的幼女,她的年纪可不比大房的传嗣、传业都还小么,传嗣就比她大了好几岁呢。
素妍问:“这事儿,婆母与父王商量过了?”
凌薇点头,“他要孩子,自有姚妃她们给他生,我是不能生了。”
她丢不起这人,还是老老实实地当祖母、带孩子,这一辈子,她就要宇文琰一个儿子够了,就算是为了宇文琰也不能再给他添一个同母的小弟妹,怎么想这事怎么窝心。
既是商量好的,她开个方子也没什么。
素妍令人取了纸笔,写方子,“在癸信之前三五天抓一副,喝两天。”叮嘱完毕,给了凌薇,心下因此觉得好笑,低声道:“我屋里还有两瓶快活油,是阿琰配的,原是用来讨好我爹和父王的。”
凌薇整个人呆住,“那是什么?”
快活油,听着有些耳熟,可她还真不知是什么。
想了一阵,垂首更不好意思,“都一大把年纪了,谁还用这东西,不是要被人骂老不正经。”
“婆母以为这是什么?”
“不是春\药的么?”
素妍怔了片刻,一个忍俊不住笑了起来,“不是春/药,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秘方药,是专给上了年纪的夫妻用的。这油是涂抹在男人命根上,女人上了年纪,体内滋液少,若再房事,就会干痛……”
凌薇一脸惊诧地看着素妍,“你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能说……说这种话?”
“婆母忘了,我是郎中,难道我还和你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
她就说了,任凌薇怎么想,她总不能支吾半晌道不出这快活油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凌薇将头埋得更低了。
素妍只觉有趣,多大的岁数,与她说话,还这般害涩,活脱脱像个刚成亲的新娘子。
凌薇想:昨晚之后,今儿还疼着,难不成是因为没了素妍口里所说的滋液。既然她那儿有这东西,要不要讨上一瓶用。
素妍忍住笑,“回头我让青嬷嬷给婆母送一瓶过来。我爹就一直用着呢,上回我大嫂也派人过来讨了一瓶去,说是比外面花钱买的还好,这可是阿琰特意配的,用的药材都是最好的,可不比外面的好使。”
凌薇又是好奇,又是羞愧,“你爹还用……这个?”
素妍一脸淡定,“是啊!我爹又不老,还没满六十呢。”
真是个老不正经的!年近六十了,还不老,照着她的话说,多大才算老。
凌薇在心里暗骂:多大的岁数了,还做这种事。还有那虞氏,也一大把年纪了呢。她转着眸子,越想心里越犯疑。
快六十了,还不老?
再不老成妖怪了。
凌薇遣了乔嬷嬷去抓药,抓了两副,搁在自己的内室里,想着到了时间再令丫头们煎了服下。
今儿要出门,素妍特意打扮了一番,尽量得体,又不过太过招摇。
六福楼内,崔珊带了金钗、翠嬷嬷早早候着了。
宇文琰不让素妍与崔珊往来,崔珊这几月也尽量少找素妍,她又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或守寡的年轻太太、奶奶,或是失宠的夫人,没事时,几个人约在一处打打叶子牌,闲聊吃茶,但遇大事,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素妍。
金钗到外面打探了一番,急急进了雅间:“县主,贵客到了!”
崔珊倏然起身,目怔怔地望着门口方向,只见素妍衣着粉色的夏衫,头上的珠钗首饰不多不少,多一支嫌多,少一支太素,打扮得体,就如同寻常官宦人家的年轻奶奶一般。
素妍却一眼瞧出:崔珊瘦了。
彼此莞尔一笑,崔珊迎上素妍,拉她在一边坐下,金钗急着添了茶水。
素妍道:“上回原是要来的,结果二皇子染疾,就急急入宫了。”
崔珊打趣着,“你快成活菩萨了,谁有个难处都寻上你了。”
“你呀!”她捧了茶水,浅抿一口,只打湿了唇瓣,“是我自个不放心,想入宫瞧瞧的。”
二人寒喧了几句。
屋子只留了金钗、翠嬷嬷,又有白燕、白茱二人服侍着。
崔珊一脸难色。
素妍道:“有什么话,只管说就是。”
崔珊犹豫一番,道:“素妍,你与我说实话。皇城的百姓都说,我祖父、父亲是被……被叛贼所害,他的目的就是要借皇上之手,除去反对他的朝臣,可直接对付这些人恐怕难成大事,所以……就第一个选了我祖父下手?”
宇文琮是崔珊的亲舅,在她小时候,宇文琮和宇文理都抱过她,更是宠爱她,只因她是云河大长公主唯一的女儿。
新皇要除崔家,就算没有那事,早晚也会除去的,崔家敛聚了太多的财富,足可以诱惑皇帝对付崔家,得到那些财物。
但,素妍不能照实说,她选择的是沉默。
崔府怎会有通敌的证据?
素妍道:“不是曹玉臻做的么?”
崔珊勾唇一笑,她落胎坐小月,许是对外面的事还不晓呢,道:“从秦豫传来消息,曹玉臻投靠了判贼,颇得器重……就要做判贼的女婿了。”
素妍惊愕。
这在前世,可是没有的事。
曹玉臻和宇文琮的女儿好上了,他那副皮囊的确可以诱惑无知少女,曾经的她不就是被他的好相貌可迷惑了么。
崔珊面含苦涩,“为什么会这样?我娘最是倚重两个舅舅,一个图谋不轨,一个心怀叵测,为了自个儿的宏图霸业,竟害得我们崔家家破人亡。”
素妍想到了云河大长公主,“你娘近来可好?”
“好?”崔珊想到母亲的变化,就觉得陌生,“好!她如今过得很好,她不愿与我同住,买下了被官府收没的大公主府,而今我住到了原来的地方。与崔瑶姐妹同住,日子不好不坏,就这样过着呗。”
素妍不问崔珊,只扭头看着翠嬷嬷。
翠嬷嬷知有些话崔珊不愿说,道:“大长公主如今像变了一个人。以前,最疼我们县主的,现下竟……”她停了一下,崔珊没有制止,这才壮着胆子道,“她看上了池锐,又花重金买了一个美男相伴,几个人整日腻在一处。前不久,结识了一位皖地富商,人也年轻,长得还不错,拿了二十万两银子给那人经商;池公子瞧在眼里,也说要经商,前儿也给了池公子二十万两银子。”
崔家不是被抄没了么,云河从哪儿来这么多钱。
崔珊嘴角含苦,“她倒是个聪明的,一早就猜到崔家要出事,郊外有家尼姑庵,庵主是与我娘一起长大的宫娥,我娘在她那儿搁了三百万两银票。给我买了宅邸,又另给了五十万两银子,就把我打发出来,还说往后再不管我的事。”
那一场生死之变,又有几人能依如从前。
便是素妍,亲见的前世惨烈的一幕,也有了彻底的悔悟和改变。
翠嬷嬷道:“县主得了钱后,便通过牙行重新置备了一份家业,店铺、田庄倒有不少,只要打理好了,倒不愁她们姐妹吃用。早前唐家和二小姐的婚事退了,又与唐家赔了六千两银子的聘礼钱。”(未完待续。。)
899 报复
素妍心头一沉,她赏识闻雅云虽然年少时性子刁钻,但到底是个有情有义的,闻家败亡后,她拿了自己的陪嫁给姐妹,就凭这一点就让人喜欢。“你还有妹妹要照应,好歹都是崔左相的孙女儿,如今长辈不在,你就得撑起这个家。我瞧崔瑶是个知事的,也让她帮衬着你些,还得替她们几个置份嫁妆,不算太丰厚,总得过得去。”
翠嬷嬷道:“王妃说得是,我家县主也有此打算。二小姐原是嫡子嫡孙,自得备份像样的,嫁妆不能少了三万两。三小姐原是庶子庶孙,也得备上一万两银子的嫁妆。只是父祖新丧,再不好议亲,也只能再等等。”
遭逢巨变,崔珊脸上再没了昔日的笑容,就算被曹玉臻和胡香灵算计,她还是骄傲,可如今的变故,让她身上少了那份犀厉的傲气,更多的则是一份沉稳。“我现下担心我娘,她那样大手花钱,又只云阳一县的沐食邑,如何过活。我劝说了两回,她竟不高兴,还赶我出来。”
崔珊想过做二大长公主那样的人,不再相信男人,只图自个快活,但到底她还是做不到,没想云河大长公主竟做到了,也学着二大长公主的样,整日醉心男色,近来与二大长公主竟是一副姐妹情长的样子,不是她去二大长公主府,便是二大长公主上云阳大长公主府。
素妍道:“你瞧二大长公主,这么些年了,在男倌身上最是舍得花钱的。可她不照样有钱使。你又何必再为你娘的事忧心。你过好自个的日子。偶尔过去瞧瞧她就是。”
崔家姐妹都已到婚嫁之龄,如今祖父、父亲新丧,她们的婚事只怕就此耽搁了,崔珊已经不小,待她守孝三载,已是大姑娘了。
崔珊回过神来,“早前与郑小姐说过,要在皇城开花仙子脂粉铺的。结果也没能给她送钱去。”
素妍一直以为,那钱后来崔珊是给了郑晗的。
翠嬷嬷轻叹一声,“冷玉公子身中剧毒,原备了二十万两银子,县主一古脑儿地给了他。听说花仙子脂粉在江南一带卖得极好,县主就想把这铺子开起来。”
那日,崔珊带冷玉回府,想到素妍所言的那些药材,她更闻所未闻,冷玉身上的冷傲是与生俱来的。崔珊于心不忍。找大长公主借了银子。银票握在手里,原打算次日就送到郑家去。却看到站在月光下的冷玉。披着月光,一身落漠。
他还这样的年轻,却中了难解之毒。
也不知是谁,竟下得这样的手段,用药物控住冷玉的武功,将他困于倌楼,任人践踏。
崔珊看着手里的银票,心下不忍,移步出了阁楼。
“冷玉。”
他听到轻唤声,悠悠回过头来。
一开始,他是鄙夷崔珊的,但后来崔珊并没有对他们几个做什么,相反的,给予了应有的尊重。
崔珊吐了口气,“我已经尽力了,我这儿有二十万两银票,你都拿去吧,该吃的吃,该花的花,莫要委屈了自个。我会吩咐府里,你可以离开,去做你想做的事。”
他就要死了,至少在他死前,应该让他得到自由、洒脱,让他再无遗憾。
崔珊并不是良善之辈,经历了毁容事件,她似变了一个人。
更多的是素妍说过的话,心存善意。
一说出口,她又懊悔了。
这可是二十万两银票呢,不少了!
对于寻常的五口之家,得吃好几辈了。
他一贯冰冷的面容里,多了一分戏谑,“给一个将死之人二十万两银子,值么?”
一句“值么”,崔珊也在思忖,素妍视金钱若粪土,舍了那么多的金银,是否和她一样,也会心痛,也会不舍,难道她就没有这样心痛的感觉?
素妍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很好奇。
总不能真的返悔吧?
崔珊掏出银票,“拿去吧!做你想做的事。我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她回过头,往自己的阁楼而去,“你明儿就离开吧,不用与我打招呼了。”
当断则断,给就给了。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她不愿连他最后的心愿都剥夺。
二十万都给他,她心疼呢,这么多钱可以买好多个冷玉。
可她记忆里的冷玉,那个总是不苟言笑的人,再无第二个了。
改日,我再找娘要二十万!
崔珊如此想着,反正是找大长公主要来的,她就当被小偷窃了,意外弄丢了。
只是还没等到她再次找大长公主要钱,崔家就遭难了。
回忆归来,崔珊垂首,面露愧色,“素妍,我一遇事就要你搭手,我……我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也不晓得郑小姐愿不愿意。”
素妍惊蓦之中,才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郑晗,去岁年底皇城瘟疫横行,今春也再没听到郑晗的些许消息,“不瞒你说,我已好久没她的消息。”事过一载余,素妍才知道崔珊没给郑晗入份子的钱,而且是将二十万两银子都给了冷玉。“我的县主大人,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你倒舍得?”
“舍得?”崔珊一脸愕色,“这几年,你拿了那么多钱出来,杏林书院的一百万两,义济医馆也给了朝廷。你可真舍得!”
从她重生再来时,就一直在小心地选择,在钱财和家人之间,她执著的选择了后者。“崔珊,我是迫不得已,谁让我发了财被人盯上,不拿出来都不成啊。”
崔珊淡淡一笑,翠嬷嬷与金钗已经很久没瞧见她笑了。
银簪一路快奔,进了雅间,欲言又止。
翠嬷嬷道:“王妃不是外人。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银簪低声道:“县主。胡氏的孩子没了。”
金钗一惊。胡香灵半个多月前在府里产下一名男婴。瞧着眉眼很像曹玉臻,“前儿不是都好好的,怎的突然就没了。”
银簪低垂着头,“确实没了,奴婢细细地查看过,脖子上还有掐痕,听看守她的婆子说,今儿早上那孩子都好的。后来几个婆子议论曹爷的事,许是被她听见了。”
金钗怒骂一声“这个毒妇!”
翠嬷嬷很是意外,现在她越发相信,当年胡香灵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崔珊用棍子打掉的,根本就是她自个弄掉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崔珊失宠,助她自己上位。“都说虎毒不食子,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狠手。”
素妍问:“胡氏……”
翠嬷嬷道:“是曹玉臻的侍妾胡氏,早前怀了身孕。我家县主将她养在府里,没想竟生生把自个儿亲儿子给掐死。”
崔珊想到过往。恨意还在。
素妍扬了扬头,“此等恶妇,如何对她都不为过!”
金钗道:“县主,崔家的事,只怕与姓曹的也有关联,怎么他一到秦豫就要娶判贼之女了?这也太奇怪了吧?”
崔珊怀疑,曹玉臻一早就和宇文琮有勾结,甚至是奉了宇文琮之令在行事。
辱她之恨,灭祖、杀父之仇,她紧握着拳头,想要控抑,却“砰”的一声拍在案上,一阵空响,却不觉掌心生疼,“胡氏以为孩子没了,我就会放过她!银簪,挖个坑把孩子葬了,至于胡氏还送回原来的地方。”
银簪道:“孩子没了后,她一直在吵着要见县主,还说她和县主一样都被姓曹的给骗了!”
骗了?
崔珊冷声苦笑,“姓曹的不是好人,她也不是良善之辈。照我的话做,把她送回原来的地方,看那里愿给多少钱买她,一处不行,多问一处,得了银子……”
金钗见要贱卖胡香灵,欠身道:“县主,让奴婢和银簪一起去。”
崔珊望向素妍,“你不问我,如何对付胡氏的?”
“比起胡氏对你所做的一切,你怎么做都不为过。”素妍一脸平和,“换作是我,我会把她嫁给一个泼皮无赖为夫,而这泼皮是个不要脸的,玩腻她后,会让她接客赚钱……”
曾经,素妍就千百次地想过这种结局。
虽然崔珊没有说,但她已经猜到了几分。
她继续道:“呆在青/楼这等地方,还算是抬举了她。青/楼之地,那些女子都是做一样的事,让她生于百姓间,却让人人唾弃她,让她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不死不活的活在这世上,才是最痛苦的。”
一屋子的人,连带着崔珊都瞪大眼睛,以为自个儿听错了。
素妍温婉一笑。
崔珊眨着眼睛,真不敢相信,这种对付人的法子竟是素妍说的,“哎哟!我以后再不能得罪你,万一得罪了你,可就糟了。”
素妍继续笑道,“难不成,你要我替她求情。你别忘了,小时候,她也害过我,如果不是她把有痘毒的肚兜给我,我不会患天花,害不死我还不算,还想害我毁容,这样的女人我干嘛要替她说话。”
翠嬷嬷觉着这法子好,忙对银簪、金钗道:“听见王妃说的了,还不照办?”
二女应声,出了六福楼,两人开始议论起来。
银簪道:“这个当口,我们去哪儿找泼皮无赖?”
金钗扫视了一眼大街,满皇城好人难找,这寻个坏人出来还不容易,“北城的乞丐最多,就去那儿找,我们找个当地出名的泼皮,就算可以赊卖女人为妻,但欠下的钱得利滚利,每月得还上一些。”
二女都吃过胡香灵的苦头,现在恨不得狠狠地报复回来,尤其是金钗想到自个竟被转卖给一个老太监,恨不得活剥了胡香灵的皮。
金钗道:“不在乎一日多给她几碗饭,定要找个最难缠的泼皮,不用我们出面。再找个恶人做中人,让中人转卖给泼皮。到时候,让中人每日追着泼皮讨债。”
泼皮为了还钱,什么事做不出来,自然会逼着胡香灵去卖。(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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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福楼雅间里,崔珊令翠嬷嬷捧过一只盒子,“听说你滑胎小月,我也没好贸然探望,这是一根百年老山参,送给你补养身子。”
素妍将盒子推了回去,“你独支门户甚是不易,瞧你近来又瘦了许多,留着自己吃。再则,我已满月了,身子比以前更好了。”
又说了一阵话,两个人看天色不早,各自上轿离去。
素妍坐在轿子里,微阖双眸,只听耳畔传一个男子的声音“慧娘!慧娘!”
她心头一沉,挑起轿帘一角,却见自家客栈铺子拐角处韩绍正在追着一个头罩纱帷的女子,瞧那背影,不是慧娘还有谁?
韩绍回皇城了?
韩绍拽住慧娘的胳膊,慧娘想要推开,却终是不能,两人站在拐角处说着什么。
素妍垂下轿帘,暗自琢磨开来。
街口上,慧娘拼命推攘着,想推开韩绍的大手,“放开!快放开我!”
韩绍握住未放,“答应我,听我把话说完。”
慧娘又喝了声“放开”。
他尝试着放开手,见她未跑,道:“我们寻个地方好好说话儿。”
“如果你又说要送我服侍丫头的话,我看就免了!”
韩绍勾唇一笑,精致的五官道不出的愉悦,“你身边总得有个使唤的。”
隔着纱帷。慧娘怒火乱窜。她曾以为自己还依如从前地深爱着韩绍。可那样的见面,不是她猜想的,韩绍居然会出现在她打理的客栈里,还带了几个朋友,即便是多年未见,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背影,之后好几日,几乎天天来这里寻她。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住哪儿,生活得如何?还有……我们的那个孩子……”
让他的丫头探出她的底!
慧娘可听辛氏说了,青霞带陌生丫头回去,就是要用这些会武功的丫头探出王府里的秘密,借此来打击凌薇母子,“你什么意思,当我不知道吗?你已经变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韩绍!派丫头知晓我住哪儿,恐怕一早你就已经知道我住哪儿了?”
这条街上大多数人都知道,客栈是左肩王府名下的产业。是左肩王妃的陪嫁店铺,左邻右舍知晓的事。韩绍怎么可能不知道。
程慧娘经历了太多,早也不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不晓轻重的小姑娘。
韩绍尴尬一笑,是,他查出来了,原来她这大半年一直住在左肩王府。“苦儿……辛硕……是不是我的儿子?”
早在他同意了韩太太的建议,要与青霞订亲,同意将她送到乡下庄子上无名无分地过活,他在她心里就死了。“他没有父亲。”
她曾是那样的看重他,喜欢他,换来的便是这样的结局。
韩绍苦涩一笑,“我知道你恨我!”
“我现在能活得像个人样,全是王爷、王妃给的,你想借我的手伤害他们——休想!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你给我送使唤丫头,其实是想用这些丫头来对付凌敬妃母子。我程慧虽然是弱女子,可也懂得知恩图报,如果你打的是这种主意,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心!”
慧娘语调坚决,没有半分柔软。
当她生不如死地活着,是辛氏、凌薇给了她一份希望。
当她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是素妍重新给了她一份面对生活的勇气。
要她去对付凌敬妃和素妍,她做不到!
人,是要讲良心的。
左肩王府于他们母子有恩,她不能帮着韩绍去算计别人,否则这一生都会难安。
韩绍被她的话弄糊涂了,“你……在说什么?”
“别给我装了!”慧娘心下越发厌恶,“你当我不知道么,紫霞、青霞姐妹,想报复凌敬妃母子,所以青霞装成与你吵架的样子回府,其实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就是来对付凌敬妃母子的,只要被你们打听到一点凌敬妃母子的不是,你们就要借这事进行报复!让凌敬妃做不成左肩王府的侧妃,让王爷袭不成王爵……”
虽然,真相远比慧娘说的要严重得多,可韩绍还是惊异于左肩王府防备着青霞身边两丫头的事。
他们猜得没错,这两个丫头没怀好意。
慧娘说的是算计,可韩家要的却是盯着左肩王府,进而一步步说服左肩王府为宇文琮所用,就算用不得,也不能让左肩王府坏了大事。
慧娘以为被自己说中,厉声道:“没话可说了?”转身欲走,神色俱严,“韩绍,我告诉你,左肩王府是我和苦儿的家,休想利用我来对付凌敬妃母子。”
韩绍站在另角处,左肩王府虽然猜错了,很显然已经有了防备。
青霞这个蠢女人,怎的就打草惊蛇了,现在要再派人进入左肩王府只怕难处登天,要是强行安插人在慧娘身边,慧娘第一个不同意,只怕左肩王府也会生疑。
慧娘的身边,还有他们的儿子。他还喜欢着慧娘,还记挂着他们的孩子,就算为了慧娘也不能强行把细作安排进左肩王府,倘若事发,慧娘还有何面目在左肩王府住下去。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另想法派人盯着左肩王府,不光是左肩王府,就是朝廷重臣府邸也得暗中留意。
素妍刚回府,江家的下人就到了,原是虞氏想念女儿了,派人来接她回娘家小住。
素妍想带耀东回娘家,凌薇抱着孩子不舍,生怕一离开几日。耀东就不让她带了。暗想了一阵。笑道:“你回江家就行,这大热的天,万一孩子中了暑气就不好。再说耀东一直住在静堂,换了地方他会不习惯。”
江家的下人还在二门上候着,凌薇抱着耀东不撒手,别说给素妍,就不许素妍带耀东回娘家,竟似有人跟她抢宝贝一般。
素妍道:“我爹娘好些日子没见到耀东了。我住一晚,明儿一早就让人把他送回来。”
嘴上如此说,任她带回来,谁知道回头送不送回来。
凌薇摆了摆手,“赶明儿一早,耀东精神了,我亲自和奶娘送他去江家,让亲家母也见见耀东,你看可好?”
素妍按捺住性子,这是她儿子。竟真成了凌薇的宝贝般,她要带自己的儿子回娘家。凌薇却不许了。
白茱在二门上等了一阵,不见人来,又过来催,“江家老太太叮嘱过了,说是日头大了,不易出门,王妃还得早些动身才好。”
素妍道:“婆母,明儿你可得把耀东带回江家。我娘要是见不着孩子,回头又该说我了。”
凌薇搂得那个紧,好像有人要和她抢一样。“知道了!我既应了,自会明儿送他过去的。”
素妍瞧这样子,指定是不会给自己了,只好自己回娘家。
素妍与白茱离去,凌薇这才松了口气,嘴里嘟嘟囔囔地道:“你那姥姥还真是想一出是出,如今是什么月份,可热着呢,莫让你中了暑气。唉,明儿早上带你去江家拜见你姥姥,不带回去,你娘又该生气了……”
素妍独自坐轿回到江家。心里闷闷的,对于凌薇把耀东当宝贝一样的心疼,她心里有些不喜欢,却有些无可奈何。
江家,如意堂。
昨儿各房就听说素妍要回来,除了阿九在坐月子,在家的太太、奶奶们一早就云集到如意堂了。
素妍与虞氏、沈氏、何氏、杜迎秋见了礼。
张双双、曹玉娥又还了礼。
虞氏微皱着眉头,“自个儿回来了,怎没把辉世子带回来?”
青嬷嬷忙道:“王妃去静堂接了,老敬妃说近来天热,怕染了暑气,说明儿一早就陪奶娘回来拜见老太太。”
沈氏笑道:“小姑子也别往心里去,这当老人的都疼着自个儿孙儿、孙女呢。”
可这也太疼了,她一过去,就抱着耀东不放,好似她要跟凌薇抢孩子一样。
素妍就没见过这样的婆母,早前的叶氏总拿她当敌人,凌薇倒是友善了,可也太疼耀东了一些,整日抱在手里,也不嫌热得慌。
虞氏道:“你府里有人打理,这次回来,就多住几日。你爹和你哥哥们也想你了!”她扭头看着沈氏,“端午节前,不是还收到了几封家书,孙儿媳妇,都把好事儿讲给你姑姑听听。”
张双双满心欢喜,笑道:“六婶来信了,说是添了位小姐。”
素妍眨着眼:“又生了一个?”忆起了柳飞飞,如今她与江书麟也算是儿女双全。
虞氏指着素妍,“瞧瞧!当娘的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中听。六太太是去年三月去的西北,如今都有一年多了,可不该再添个孩子了么。传字辈的孙女们,湘字打头,让你六哥取名,憋了三天,取了个湘湘的名字来,说是着实取不出的,就叫湘湘了。”
儿孙满堂,人丁兴旺,虞氏最乐意瞧见的便是如此。
曹玉娥又道:“二房的大姑子写信来,给罗家添了位公子,罗太太很是高兴,昨儿一大早就来报信儿。”
何氏拍着手道:“可不难得的好事,瞧瞧她们,一个个都是儿女双全了。就是阿九这胎也得个儿子。”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小姑子,我要再生,这回指定该是儿子了吧?”
虞氏冲他瞪了一眼,现在瞧江展颜、阿九都陆续生了儿子,又犯了想生儿子的老毛病。(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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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 李氏盼子
张双双道:“虞二奶奶给虞老爷添了个长孙,虞家正高兴着呢。四弟妹在四弟任上也添了漂亮可爱的闺女。”
江传良也做爹了!
虽是女儿,他上头有两个哥哥,大哥、二哥都有儿子,往后总会有儿子的。无论是什么,消息传到家里,沈氏也是欢喜的,生儿育女,如今算是一个个都长大成人了。
虞氏面露愁容,“原是要给各处送喜礼的,如今赶上酷热时节,送不了吃食,只好送了些小孩子穿的、玩的过去,我也不偏颇,任是儿子、孙子还是外孙女,统一的都是各处一车。各房要添的另算,各家拢上两车,归拢好的,让威武镖局送去。”
素妍笑道:“这回,我也得添份厚礼。”扭头看了眼青嬷嬷,“把这事记下,回头拟份礼单给我,孩子五岁前的衣物、玩的、戴的都备些,两个姑娘的,一个小子的,再另备份小子的礼物。”
青嬷嬷应声,记在心里。
素妍道:“白茱、白燕也不小了,嬷嬷准备这些的时候,也带着她们俩,让她们学着些。”
白燕与白茱满心欢喜。
何氏面色一沉,“阿九比李氏还晚入门,如今都两个孩子了,这李氏怎的至今也没个动静?”
杜迎秋肚子大了,瞧上去亦有五个来月,自埋头吃着鲜杏,有了身孕的人,总是对酸的果子感兴趣,甚至认为那是人间美味。
曹玉娥扫过众人的脸,见虞氏和沈氏都没有不悦。这才轻声道:“不会是不能生吧?这成亲都么久了。怎的就没个消息?”
沈氏忙道:“可别瞎说。李氏在皇城时,李家二奶奶、二太太就领她找太医、黄桑道长瞧过,说是能生。”
张双双附和道:“许是缘分未到,我听人说,这子女缘也要讲究时机的。”
何氏一脸沉思,“三爷是能生的,长得魁梧壮实,早前有两个通房。要不是月月喝着汤药,只怕这庶子都有了。”
江家男儿没有侍妾,哪来的庶子?
虞氏对这话很不高兴,又瞪了眼何氏,何氏立时垂首,装作喝茶。
素妍并未接话,她是姑母,又是江传远的长辈,不要非议自家侄儿的事。“大姐家的昌兴与李四姐儿订亲,秋天就要成婚。聘礼可预备齐全了?”
沈氏想了一阵,“还正预备着。贾家那边催着要娶锦瑟了。今年锦瑟就满十五了。”
虞氏道:“素婷是个依规矩的,自得先娶长媳,再嫁女儿。唉,瞧瞧,一个个的都长大成人了,我也老了。”
素妍粲然一笑,像还待字闺中一般偎依在虞氏怀里,“娘才不老,我的耀东还没长大呢。”
虞氏指点着沈氏,“待耀东在了,你可得帮衬着挑个好女子。”
沈氏连连应道:“这是自然,就凭辉世子那相貌,还不得千里挑一呢。”
何氏立时道:“小姑子,你别忘了,三房还有湘君、湘月呢。”
湘眉虽然还小,却已经订了亲。
张双双的女儿又订给中顺王府的嫡子,虽然二人的年纪悬殊较大,但两家都很满意。
何氏道:“听说平王添了个嫡子,还想……”
虞氏听了上半句,便猜到下半句,“瞧上好的,你自使了官媒去说!拿堂堂王妃、候府嫡小姐当官媒使可失了体统!同样的话,莫要我说两回!”
素妍帮了大房张双双一回,又帮了何氏一回,任是中顺王府还是荣国公府,他们同意,一半因着江家在皇城的权势,还有一半则是看在左肩王妃的面子上,觉得两家倒也相当,这才应下的。
沈氏看看日头,近中午了,笑道:“婆母,媳妇儿得去大厨房瞧瞧了。”
她一走,张双双与曹玉娥也跟着起身告辞。
杜迎秋知沈氏是精透的人物,只怕是借机留虞氏与素妍说话,也跟着起身告辞。
唯有何氏,依旧坐在一侧,脸上挂着笑。
虞氏道:“老三媳妇,回屋照顾孩子去。”
这几年,虞氏常烦何氏,何氏心眼倒不坏,就是那性子和嘴总是惹她厌烦,有时候又没个眼力,没有沈氏的沉稳精明,又没杜迎秋的玲珑剔透,更没二太太慕容氏的豪爽率直,亦没柳飞飞的努力用心,时常抱怨自个肚子不争气,生了三个女儿,又时常抱怨湘月、湘君姐妹还没订亲。
这两孩子才多大,摇摇学步,呀呀学语,就操这些闲心。
何氏出了如意堂,追上杜迎秋,唤了声“五弟妹”,一脸愁容地道:“可不愁死人了,我家三姐儿、四姐儿还没订亲呢,正巧瞧上好的,想寻小姑子帮忙说合呢?”
杜迎秋道:“三嫂看中了,使了官媒去说吧。”
“我哪有面子,还得小姑子说话有份量。就说绮姐儿与中顺王府嫡子的亲事,寻常人去说,这能成么?可这保媒人是左肩王府,一说就成了。”
杜迎秋觉得何氏这是故意的,想让素妍出面,虞氏就烦她这点,“平王妃与小姑子可没多大交情,你让她去说……”
“贤太妃、闻侧妃可与她都是极好的。旁的不说,这闻侧妃与她可是手帕之交,只要她在贤太妃面前这么一说,许就成了。”何氏心里与大房较上劲儿了,张双双的女儿许了中顺王府的嫡子,她的女儿也得找个更有身份,平王府嫡子就更有面子。她双眼放光,一脸神思,“倒也不急,明儿寻了小姑子再说就是了。”
杜迎秋懒与她闲说,领了丫头回五房院里。
春天时因皇城小儿闹了天花,家学又放了一个多月的假,近来家学堂的先生都忙着给孩子上课,小八、小九中午不回院里用饭,在家学堂里吃了,小憩大半个时辰,又继续听先生授课。
虞氏与素妍闲聊了一阵,问的、说的都是左肩王府的事。在王府里不能说的事,这会子素妍都倒给母亲听。
“婆母是个极好的人,府里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虞氏想:这是我女儿能干,把什么事都理上了路,这才交给凌薇打理,万事开头难,便是这道理。
“只是……我多抱会儿耀东都不让,倒弄得耀东跟她宝贝一样。就说今儿早上,我要带孩子回娘家,她抱着耀东就不放手,还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倒是答应明儿一早就把耀东送来拜见您,也不晓得她会不会照做。”
虞氏悠悠轻叹:“她比不得我,我有五个儿子,这孙子一大堆,要想抱孙子,这还抱不过来呢。她只得琰王爷一个儿子,又只得耀东一个孙子,可不就宝贝了么?”拉着素妍的手,“她是长辈,你让着她些就是,孩子还是你的,她要操心带,你给他带。待得孩子大了,上学堂,学本事,她总不能再不许。趁她年轻,多生几个,都让老敬妃帮你带着,你自个也轻松,想我年轻那会儿,就有个贤惠婆婆,虽说乡下的事多,可她帮着我带你的几个哥哥,我还真是轻松了许多。”
虞氏前面三个儿子都是在晋阳老家时生的,到皇城后又生了老五、老六和素妍。
早前,虞氏心疼素妍没人帮衬,而今凌薇倒是事事用心,可就是在耀东的事上,总给素妍心头添堵。
母女二人说着体己话,聊皇城大小事,又闲说晋陵大郡主府的事。
用完午饭,虞氏有夏日午睡的习惯,素妍也回得月阁小憩。
午后,曾玉梅过来串门,陪虞氏在如意堂说了好一阵话。
素妍时不时地答上几句。
聊了大半晌,曾玉梅问:“凌家有心将二小姐许给江诗允,原说要订亲的,如今竟没回话了?王妃可知这是何缘故?”
韩媒婆在王府里见过凌家姐妹,都长得标致漂亮,而且凌家的家风严谨,姐妹俩也是知书达理,举止得体的,心下就乐意,再则又有凌敬妃这样的姑母,想着也不差,对她来说,人家不计较有一个做媒婆的婆母,她更是乐开了花。
素妍道:“凌大小姐与德州魏家退了亲,我婆母说,总得有个长幼先后,大小姐没订亲,也不好越了大小姐先订了妹妹的亲事,旁人问起来,有些不好开口。怕得等大小姐的订了,才能订二小姐的。”
都是姻亲,素妍也不想隐瞒。
虞氏问:“可有合适的人家了?”
素妍想了一阵,“有心在罗、陈两家里寻个有才能、品行好的后生。”
曾玉梅又坐了会儿,见天色晚了,起身告辞。
虞家近来很忙,几家店铺得照应生意,还有田庄也得张罗着。虞大\奶奶有了身子,害喜得厉害;盼儿出了阁;柔儿要呆在屋里绣嫁衣,里里外外都是曾玉梅一个人张罗。
忙里偷闲,来江家串门,陪虞氏说话。
她一走,沈氏就道:“是专来打听凌二小姐与江诗允订亲的事呢?”
曹玉娥坐在一边,一脸好奇地问:“小姑姑,我听人说,凌二爷与琰王爷长得一模一样,你可分得出来?”
沈氏轻喝一声“胡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