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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宸哲     血狩穹苍txt下载     血狩穹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临安

    在皇城的后宫中,皇后从睡梦中醒来,看着顶上的帏帐。她是个风华正茂的女子,并算不得多么艳冠绝伦,但也是极有风姿。与兴庆帝成婚五年有余,虽没有诞下子嗣,兴庆帝却是独宠她一人。这在大周朝属很难想象的事,甚至是当年建隆帝还曾赐下多名嫔妃,可惜都被兴庆帝找机会送给臣子。

    要说满足,其实皇后应是已极大满足才是,可她就是无法解开心结。哪怕是兴庆帝将她宠上天,她也还是会觉得欠缺。若不是这段时间有个何乐来转移她的憎恶,恐怕她会更难以排解心绪。

    尽管很多人都在传颂何乐的功绩,可她知道何乐其实是有狼子野心的人,这点周亭芳说得没错。她就应该替兴庆帝盯着何乐,绝不能让他得势,否则终会酿成祸端。

    “娘娘醒了吗?”周亭芳在旁柔声问。

    “嗯,这是那个人的声音。”皇后恨恨的说。

    “娘娘明鉴,听说前面的那么大声也是他弄出来的,现在整个南门都毁了。那商铺损毁严重,许是几月也恢复不了。可皇上偏偏就信他,实在是没办法。”周亭芳仿佛在替众商鸣不平。

    “那么严重吗?为何皇上还不治他罪!”皇后也想不明白。

    “皇上要让人觉得爱才求贤,自然不好杀他。想来等平了叛乱,或许可以借人之手除掉他。”周亭芳低声说,说得极轻,仿若是个极大的秘密。

    皇后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又全身上下极舒坦,这才是她要的结果。

    “嗯……”

    黑暗中周亭芳的眼里闪着诡谲的光泽,可惜此时皇后已经闭上眼睛,没能看到……

    栗源第一时间知道皇上亲自出宫去迎何乐他们,所以也赶在皇上之前立于道旁等着。这时一些消息灵通的大臣也赶过来,尽管看着一地的残骸会反胃,但还是坚持着。

    远远的彦少卿站在角落里,对于这种混乱环境没有任何不适。战况至此远超他的预计,他原以为还会要几天时间,现在的情况却是已经稳操胜券。不是叛军无能,也不是袁家军天下无敌,而是那个叫何乐的年轻人做出一连串正确判断,才将胜利的天平拉向兴庆帝这头。他知道有些人并不想何乐得势,那只无形的手早已伸出来,只是此刻的何乐风头正劲,就算那只手再强也得暂时避其锋芒。

    栗源远远的就看到彦少卿,在他眼中彦少卿正是可以托付的能臣,只可惜彦少卿这个人太深沉,任是谁也无法将他看透。用心思机敏、腹有城府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至于燕风山庄的案子,可能也就何乐会上心,因为牵涉到魔宗。栗源对此并不在意,成大事的人谁手里不沾点血腥,包括何乐在内不也是一路杀将过来,最多是那血红或黑的区分。

    曹家的曹玄理也赶来,站在第一排,从他那灼热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对何乐已经有崇拜之情。这样的人可以放心用,短期内不会生出二心。至于曹家,至少明面上是站队何乐这边,曹老爷子更是很早就往何乐身上投下重注。这点栗源能看出来,只是没必要去说明。

    能被人投下重注需要实力,临安城里的阿猫阿狗就不会被人注意,因为太多,因为太过渺小。何乐是那种接触过的人就会知道他奇货可居,当然云檀宗不在其列。

    栗源将现场的众人一个个看过,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有本帐,好或坏、忠或奸。好的会加上分,坏的会扣掉分,当分值被扣光时,这个人也就该消失。

    李大叔站在栗源身后,低声说:“少爷这次可威风啦!那些人也该闭嘴了吧!”

    “不会,只会更加猖狂。因为他做到了他们做不到的事,所以他们只会变本加厉的来构陷。只有看着何乐从高处坠落,他们才会安心。很多人想的不是自己努力,而是将努力的人拉下来,保持与他们一样平庸。所以从他出来起,就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不断的往上,达到没人能踩到他的高度。”栗源冷冷的阐述给李大叔听,也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听到他的肺腑之言。

    “唉……少爷够苦的……”

    “错了,他才不苦,与他同时代的人才苦。”栗源笑了,这次笑得诡异莫名。

    李大叔没明白这句话,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栗丞相的高深莫测,时不时的他就会说一些很难让人懂的话,可那有什么问题。其实是没有问题的,只需要知道结果就好。比如栗丞相的意思就是谁也斗不过何乐,那就可以了。

    兴庆帝的步辇缓缓从皇宫的方向走过来,虽是夜里但道路两旁也跪满黎民百姓。他们不是看热闹,而是畏惧,畏惧于今晚发生的事。那声爆炸产生的副作用正在民众中流传,最无耻也最无稽的谣言就是一切爆炸都是何乐所会的某种法术,所以才会先炸碎先皇的尸体,后炸破城墙,今晚更是炸烂南门准备引叛军入城。

    此时的何乐在一半临安城百姓中是救世济民的忠臣,在另一半自以为掌握了真实信息的人中成了欺世盗名的大奸臣。他们此时集聚在兴庆帝步辇两旁,不是来欢庆胜利,而是想看得更仔细,想凭他们的眼力辩驳忠奸。

    当何乐与袁义承同时在南门外出现时,百姓之中开始响起议论声,嗡嗡嗡的声音传播开来,使得临近的房屋也被震得嗡嗡作响。尤其是一些本就差点被爆炸气浪冲垮的危房,此时更是发出咯吱声。

    何乐也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阵仗迎接他们,所以他和袁老将军也都愣了一下,然后才看见兴庆帝站在步辇上,正微笑着看过来。何乐这下不敢怠慢,从马背上翻下来,三步并两步单膝跪在圣上面前。

    “何爱卿、袁爱卿平身,不必拘礼。来,咱们回宫再说。”兴庆帝自然知道臣民们私底下在说什么,可悠悠众口他也防不住。在这件事情上他已经做到最好,这次亲自出来迎回两大功臣,就是想能止住谣言传播的势头,可他也知道就算是百姓说他的坏话他也控制不了,何况是说何乐的坏话。

    何乐跪下行礼时就听到了四周传来的议论,还听到那房屋还有四周被震动的一切,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正被人曲解,被人恶意引导。《十策论》中有言防民之口重于防川,那民口就是民意,民意就是民心。民心之所向任何武力也无法拉动,就如万里澜江凭武力也无法阻断是同样道理。金人再强,也只能打败大周朝,却无法彻底征服百姓,反抗的种子迟早会在每一代大周朝子民中萌芽。

    对于何乐竟敢与兴庆帝同乘步辇,下面的万民议论声更大,甚至有人私下间争论起来。不知是谁先开始说,渐渐的一个声音占了上风,最终大家出于各自目的而同声重复:“皇上圣明!”

    一个人说还好,十个人说也行,百个人说已经有了声势,千个人说则已有威势,当万人齐声说时就连天地也似随之起伏。不远处接近炸塌的房屋终于也在声浪中倒塌,而万民更加兴奋,声音一阵高过一阵。

    兴庆帝也不得不让步辇停下,朝着四周挥手。这一刻他的眼中也尽是兴奋之情,终于他的声望超过他的父亲,至少他不是一个昏聩的君王。

    何乐陪在他身后,心思却被另一件事吸引,这些声浪竟可以将一栋危房震塌,竟已经达到了旋光境五重的威力。而一个人无论叫得多么大的声音也不可能震塌危房,不管是多么危险的房屋,也不可能被声音震塌。这里震塌房屋的不是声音本身,而是声音引起的震动。开始时的议论声也很大,却没能引起足够大的震动,只有当很多人说同一种话时震动才会突然加大。为什么会如此?何乐还没法明白其中的原由,他只知道这个现象很有趣,或许也很重要。

    “何爱卿,何爱卿。”兴庆帝的低声呼喊,以及袁义承的拉扯才将何乐拉回现场,原来他们得挥手了,因为有人带头在说:圣人降,国当兴。

    何乐跟着他们傻傻的挥手,那一刻的失神更是坐实了他骄纵跋扈的性格,很多原本还认为他只是因为年轻的人,也不得不从新审视。可惜他们不知道何乐从未在意过他们的想法,不仅是因为年轻无所顾虑,而是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没在临安城。他的心从来就未曾离开过北地,离开过北地的百姓,每晚的睡梦中他都会见到那些受苦的人们,他们没能或者不愿离开北地,只得忍受着巨大的苦难,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临安城是个好地方,所以这里的人也习惯性有种优越感,他们更是认为自己所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理。却不知道还有那么些人从出生就在苦难之中,若有一天跑得不够快,可能就再也没法跑。若有一天没吃到食物,可能就再也没法吃下食物。若有一天不认真观察,就可能再也无法闭上眼睛。对于这些人而言,生存才是唯一的目的,其它都是空谈。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浮华

    何乐平淡的看着临安城的浮华与欢乐,知道自己不太可能融入其中。但他又不得不借临安城的势,这个繁华的庞大城池,也同样孕育着庞大的人脉资源,他要想北上,就得依靠各路势力。

    “何爱卿,可是被妖言所伤?”兴庆帝现在已是离不开何乐与袁义承。

    “啊……什么妖言?”何乐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正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收服龚易斌,根本没去想其他。

    “哈哈,何爱卿不用遮掩,朕知道。早说过你我君臣,与旁人不同,朕虽是朕了,但你还是何乐。你若不负朕,朕定不负你。”兴庆帝拉过何乐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这么亲密的举动,可是让何乐泛起一身鸡皮疙瘩,又不好抽回手。使得一旁的袁义承视线放哪里都不合适,只得低下头看脚尖。

    “是,臣定不负圣上所托!”何乐干脆跪下,正好脱离兴庆帝的魔掌。

    当事人的兴庆帝自己并没觉得有何问题,只是温和的看着何乐,含笑点头。他自问是知道的何乐的,知他的性子很难臣服谁,但也不会生出反心。他就是自由惯了的个性,不要太约束他就能将事情办好。

    “妖言之广朕也知道原由,只是现今很难禁绝。无须理会就是,朕自有明断。”

    “圣上圣明,臣知道,臣并不在意那些流言妄语。清风自起,尘心自浊。唯心一念,自清自明。”何乐说完抬头看着兴庆帝,眼中一片净洁。

    “好,说得好,果然不愧朕之依!”兴庆帝站起来,有些兴奋,比何乐他们打了胜仗还兴奋。

    “冠勇侯一片丹心,实在是圣上之福,也是大周朝之福。大周朝中兴可期啊!”袁义承难得拍句马屁,此时却是说了由衷之言。

    “嗯,国兴可期!”兴庆帝走到袁义承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虽不及何乐那般受宠,但也算是股肱之臣。

    此刻的皇城已是灯火通明,那些个太监们忙上忙下,终于让大殿之上也能议事。从来没有过夜里临朝的群臣在太监们的引领下,匆匆来到大殿之上。

    “至今日始,临安城危已解,此举全赖冠勇侯与忠勇侯全力施展。众卿当代君谢过两位侯爷才是。”一上朝兴庆帝就提出史无前例的代君谢恩的要求。

    栗源作为文臣之首,也不言他,出列带头对何乐与袁义承行君臣大礼。这下其他文臣也不得不跟着行礼。而那边的武官更不用说,本就有部分是袁义承的部下,其他武官更是要仰仗两位侯爷为武官撑腰。如是此朝代君行礼的先例就此打开,虽然很多人不习惯,也不得不遵循。换成严威时代自然不可能如此容易,他们不搬出列祖列宗来研究几天几夜,那已经是十分给面子。

    何乐并不想受栗源先生的礼,虽然栗源一直不让他行拜师礼,但何乐在心里可是将他当成老师,所以在栗源先生行礼时他就让到袁义承将军身侧。这个细节被兴庆帝看在眼里,如此对他的宠溺之情更甚。

    一番君臣乐融融后,兴庆帝照例将几位近臣留下。更是着内侍太监去准备了吃的过来,然后在内宫之中君臣坐下来聊起家常。

    “袁卿家受累了,这几天你就在家休息,有事让祝大昌担着点。”兴庆帝着人赐上美酒,更是切来珍馐美食。

    “谢圣上美意,唉,也是老了啊!”袁义承也知皇上的意思,想让何乐有更多机会出来担起军中第一人的位置。只是他毕竟影响力最大,所以皇上也得时时顾全他的颜面。

    “其实袁将军是想美妻了!”栗源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我……”袁义承原本还想取笑栗源连老婆也没有,好意思说他。但一想这本来就是栗源的痛处,可不能乱说。

    “要不我把陈贵妃赐给你吧!”兴庆帝温和的对栗源说。他说的陈贵妃可不是他自己的妃子,而是武安帝的母亲,他父皇的妃子,这几天被花十娘治得服服帖帖。兴庆帝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说得极认真。

    “请主隆恩!”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栗源居然就答应下来。即便是兴庆帝本人也是暗暗吃惊,至于他将陈贵妃赐给臣子,纯粹是恶心武安帝的。现在他也不用怕武安帝,自然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

    “恭喜先生得美妻!”何乐赶紧上前道喜。

    有点何乐并没说错,那陈贵妃十六岁生的武安帝,今年三十四,容貌还保持得当,建隆帝崩天之前对她还十分宠幸。当然对于兴庆帝这样的性格,对于美色还真会视为无物。只是何乐已经成年,在他这个年龄,大周朝内普遍都已经结婚生子。何乐是用了修行作借口才躲过被逼婚的窘境,不然他的侯爷府就是用八千虎贲军护着也能被媒婆攻破。

    袁义承在旁边看着反而心思多了一层,不知栗源是何想法。毕竟娶先帝的妃子,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于情于理都存有让人诟病之处。至少在历代还未有过先例,可以说主要还是兴庆帝太过憎恶武安帝及陈贵妃,所以才会如此安排。还算他已经够仁厚,没给她随意安排个男子已是不错,至少栗源也是丞相之职,且年龄也还般配。

    兴庆帝说就着人将陈贵妃送去栗源府上,反正那花十娘也住在丞相府,到也不怕她能如何兴风作浪。

    “叛军之事我想去单独见见龚易斌,他与那名男宠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应是可以利用上。”说罢一些闲事,何乐才开口说起后续事项。此时叛军依然还有四五万规模,虽说他们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但主谋还在,事情就不会完结。

    “可以去见,你也可以定夺。只要他愿意投诚,我就封他为大将军。”兴庆帝当然知道龚易斌在兮州受文臣排挤,只是那时候他也无能为力,毕竟太子与军方有染可是谋逆的大罪。

    “我着人让纪伶写封信你带去,比说什么都强。”袁义承想了想才说。他也知道这是个重要筹码,所以还特意着人好生看管。

    “最好,兮州兵的战力很强,加上他们的破甲箭,还有很大发挥余地。”何乐这次在破甲箭上有了很大认识,此时一个概念正他脑中形成,只是还需要积累更多信息才行。

    “现在叛军可能会合兵一处,虽说没有了之前的气势,但也难说会不会再次聚起势来。而最让人担心的是,他们与青莲匪人合并,这才是最让人担心之处。此前兮州已经让给青莲匪人,更是将兮州百万良田让出去。眼看着就要到收成季节,到时青莲匪人收了这批粮草,他们的根基也将更稳固。”栗源拿出手中的折子给众人看,是从兮州秘密呈上来的密折,现在兮州的文臣杀的杀,降的降,青莲匪人已是全盘接过兮州。

    “龚易斌可恨,若他不降,朕要将他们俩一起下油锅!”兴庆帝对此恨得咬牙切齿。

    何乐看着折子,上有栗源所作的统计,兮州良田有八十七万亩,中田七十九万亩,次田九十二万亩。其中良田春季种可产一百市斤左右粮,中田可产七、八十市斤,次田可产五十市斤左右。因为秋季种要略少于春季,所以一年中兮州可共产粮约三亿二千万市斤粮。这些粮食可养活北地饥荒中的百姓近两百万人,而现在这些粮将全部被青莲教接收。若是将粮熬成粥,或许还能养更多人,至少北地的百姓再也不用啃树皮,食妻儿老小。

    有些账不算不知道,认真算下来才会知道一地一城的得失牵动有多大。兮州并算不得产粮大州,当初的酉阳州不仅粮食产量大,更是产出的粮食味道香美无比。一个酉阳州就能养活三州的百姓,若是遇到丰年养活五个州也不成问题。现在连年战乱之下,整个北地可能百万人口不到,所以当时听说靖南侯与北地大家族暗中训练出三十万人马时难以置信。

    说来说去还是食物,不管是百姓还是军队,最关键的还是粮食。有了粮食才能谈训练,才能谈战力。否则一群饿鬼跑出来,除了能吓人,其余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大周朝境内每州基本都能产粮,其中以澜江以南的五州良田最多,只是此五州的粮食与北地相比品质要差上几成,加之北上要过江运输,不仅路途遥远且增加了艰难程度。除此之外秀风与朔方两州所产粮食与北地接近,能养活余下七州人口。至于青莲匪人所盘聚的五州,也基本能做到自给自足,只是他们弄出一个均享富,导致很多人不思进取,荒废了不少良田。到近两年才有所改善,毕竟光守着良田不可能就有饭吃,总得有人来种才行。

    在此乱世,大家都有个想法是相同的,那就是多积粮,备荒备乱。龚易斌为一己之私放弃兮州,不仅短视而且急功近利,若不是他在兵法造诣上有可用之处,加上还有几万兮州兵,还真是死有余辜。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变革之端

    “经略青莲匪人不知是朝中的哪位大人?”何乐放下奏折,环顾左右。这里除了两位侯爷与丞相,就是曹玄理与彦少卿,因为袁义承还兼顾兵部尚书一职,所以此时兵部其实主要还是彦少卿主政,袁义承仅是掌控大方向。

    “禀冠勇侯,卑职兼有经略之责,但具体事项由莫学常操持,每月有汇报。青莲之众现对外号称百万军,实际有五十万,分五行为名。其中烈火军战力最强,共有二十五万。其次是赤金军,共五万。另有十万固土军,主要负责城防工事,也擅长机关学。而擎木军与重水军全为女子,合计十万之众。”

    众人听着彦少卿说着青莲教的情况如数家珍,可见他平时对青莲教也是多有掌握,此时说起来也不停顿。

    “青莲教中分五行,金火土为男子,水木为女子。教中男女分住,但教主可任意择女子侍寝,而教徒男女间不得随意接触。所食之物以素食为主,但在每月有三天可食荤,被他们称为青圣日。在青莲教治下,石台州等五州连年粮食减产,自去年起开始通过教诣鼓励种植粮田。每种植三亩以上者,可得教女一名供繁衍子孙。但若是年不能奉上三百斤粮食者,教女也将被收回。”彦少卿说到青莲教奇葩教义时,也是忍不住笑起来。

    众人也是跟着笑起来,唯有何乐没笑,对于乱世中人,如若解决了温饱,那剩下的就只剩男女之事可刺激积极性了。此种田给女人的做法其实是简单直接又有效的,而且会被人拼命去维护。虽然在大周朝看来极其可笑,但在青莲教治下却是天经地义的好事。被青莲教教化过的地方,将很难再回到原有的公序良俗框架内。

    “他们太狠了!”何乐只是艰难的吐出五个字。

    “冠勇侯说得没错,这是掘地断根之法。即便是收复此五州,也将要很多年才能教化回到朝堂治下。”栗源站起来,来回徘徊。

    兴庆帝开始还在笑,听完栗源的话才想明白。看似奇葩的教义,却是绝户计。

    “我们这样,青莲治下的耕地,女子归他,每人最多可得三亩田,每年每亩交五十斤粮,三年后再并行总例。”栗源的法子很简单,就是拿出比青莲教更优惠的政策来平溢民情。用三年的时间来缓和,同时在整个朝堂上下施行更利农家的法子,通过变法来重整农桑。

    “那朝廷怎么办?”曹玄理问。

    “朝廷设市商司,鼓励农桑交易,朝廷抽取物解费,并行监督品质与溢价权。所得物解费再反过来购置粮食,这样就能改变朝廷的职责,让百姓自己来努力。你们看青莲教的改变,只是把本该给他们的女子先扣起来,等他们憋狠了才有条件给,这样百姓就会感恩戴德感激。朝廷以后也可以这样,把主动权交给百姓,鼓励他们种植农桑,然后朝廷只需要负责抽取物解费即可。然后再在官道设过税,以所售物百之一二收,但有官府保障其行程安全,中间设行脚栈,方便往来行商。”栗源越说越顺畅,显然相关的内容他早有思虑,并非今天突然想到。

    “可是都需要时间。”何乐也觉得好,但大周朝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急的,还有时间。青莲教在等青莲降世,青莲降世是两年后的事,这段时间他们也不会有太多动作。唯一担心的就是金人,希望今年不会有雪灾吧,不然就是真的麻烦了!”栗源看向袁义承,他们都知道雪灾的后果。现在的大周朝可经受不起百万金兵的蹂躏。就是五十万金兵过了澄河,也能让大周朝灭国。

    “可我觉得金人并没那么可怕。我只需要去石台州带回一个人就行,这个人能顶百万雄兵!”何乐很认真的说。

    “侯爷是说柯智宇吧?”彦少卿微笑着问。

    何乐想不到他竟然知道柯智宇这个人,更想不到他知道自己要去找柯智宇。

    “哦,为什么这么说。”

    “青莲教五堂并无出彩之处,唯独这位柯智宇,可是个有着绝世奇才的人。只可惜青莲教中人并不识他的才,若非烈火堂黄九宫护着他,早就让赤金堂的方敬行给杀了。侯爷若是去找他,有三成机会能把他带回来。还有七成是那个柯智宇不愿意离开,因为他欠黄九宫的情。柯智宇这人认死理,一般人他也不放在眼里,也就黄九宫能让他臣服。”彦少卿侃侃而谈,很是抢足了风头。

    “不知这位柯智宇有些什么才干?”兴庆帝也来了兴趣。

    “其实卑职也是猜的。只知那火晶石能炸就是柯智宇发现的,到现在还无人能解开原因。想来侯爷也是要以此为契机,想出对付金人的法子。”彦少卿看了何乐一眼。

    “确实如此,只是一个想法。也要见到柯智宇才知道。若是能办成,今后这天下尽可以畅行。”何乐也是被彦少卿激的,忍不住透露出些许想法。不过关键的他是不会说出来,因为那涉及太大。至少以目前的火晶石爆炸情况来看,还是要依托地势,而金人多是在平原草地,单纯的火晶石爆炸并不能杀死多少金兵。

    “嗯,等叛军之事处理好,可以去试试。”栗源知道何乐是有十成把握才会说出来的人,加之他也知道何乐才是最大的变数。

    “是啊,叛军的事也差不多了。”兴庆帝对于袁义承没能抓住武安帝多少有些想法,所以整晚也没与袁义承交流什么,期间更是随意的分化着他的实力。若不是袁义承将军也已萌生退意,恐怕难免心寒。君臣之道原本就是世间最难以维系的关系,能得善终的也没几个,多数是风光一时。袁义承只想着能与曹南钰多厮守几年,若是能得一儿半女自是最好,若不能也就当是上天眷顾他这老头子。

    “皇上圣明,今日之功全在袁将军,若是行赏还望皇上多多赏予袁将军。”何乐自然也看出兴庆帝对袁将军的不满,他不希望因此事伤了袁家军的心,毕竟大周朝单单靠八千虎贲军可远远不够。靠几万袁家军也不够,还得多聚集一些有能力的人,而不是依赖某一次的孤军作战,某一次的以少胜多。战争的胜负是大概率事件,需要实打实的兵力来支撑。

    兴庆帝其实是担心袁义承存了别的心思,最关键的是他自己到现在还没子嗣,加上身体也不太好,若有意外武安帝就将成为名义上的正统。而栗源若是娶陈贵妃,就没得回头路。何乐是他一手提拔出来,而且何乐这人重感情,又杀了那么多叛军,自然不会背叛。袁义承可不同,他还有选择的余地,他还可以选边站。

    “今日之战,是各方的协同之功,非卑职之能,仍时势所造。其实这几战以来卑职也深觉年老体弱,今后之战还得多仰仗冠勇侯才行。卑职也会让祝大昌与冠勇侯多作交流,即便卑职老朽之时,冠勇侯也能替代。”袁义承终于说出兴庆帝想他说出的话。这也算是善终的一种方式吧,没有恶语相加,没有威逼利诱,简单的几句话就完成了新老交替。

    何乐没想到双方这么快就发展成这样,连他想挽留也来不及。当他想再多说点什么时,才发现栗源先生在旁边连连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一刻他才显出年少的模样,有些无助,有点伤感,不似袁义承将军那般洒脱。

    从皇宫出来,何乐遇上王长老,他已经完成守护皇宫的职责,正要去何乐的府上。

    “陈贵妃被赐给栗源先生了。”何乐知道他与陈贵妃关系不一般,所以还是决定告诉他。

    “嗯,不错。栗源先生也年轻,也很帅气,是她喜欢的类型。加之栗源先生贵为丞相,也不算辱没她。”王长老淡然的说。

    对于王长老而言栗源先生当然算得上年轻,毕竟他们年龄差不多。作为云檀宗的长老,王长老其实是能娶妻生子,不过他的心早已死了,此时只剩一心向道。甚至俗世的观念,已经很难影响到他。这次若不是何乐,就算是宗主亲自安排他也不会来管。

    “长老就不想娶妻吗?”何乐试着和他交流一些男人间的话题,毕竟他也成年,也会开始考虑男女之间的事,会有蒙昧的冲动。

    “如你这般大时想过。可惜我遇到了她,从此再也难以动心。”年轻时的陈贵妃可算风华绝代,艳冠定州。王长老当时也是年少有成,出身云檀宗,加上长得风姿卓绝,两人的相遇可谓天造地设。王长老以为这就是一生的守候,那时陈贵妃也确实被他迷得芳心大动。只可惜当时的福王姚可禧也遇见陈贵妃,在惊为天人后立刻下重聘迎娶。不久后王长老为人所伤,一身武功尽废后落寞回到云檀宗。其中的缘由,也只有亲历者才能知道……

第一百二十四章 魔道之法

    何乐侧目看着恢复洒脱的王长老,心情复杂。原本应是站在那个时代顶峰的王长兴,却差点成了油腻颓废的大叔。怪不得王长老常说莫要因高位而喜,也莫要因低位而泣,人生快哉可有期,人生悲凉却无期。

    尽管王长老的论调过于悲观,但在何乐看来确有其理。一个人走过低俗,所见到的风景自然比别人多。风景看得多了,心态也就更沉稳,不会因琐事而心浮乱了分寸。

    “要不我去把她要过来,这样也就圆了长老的心思。”何乐也不是试探,而是真真正正这样想。

    “不用。这次出来再完成两件事就回去,回去后应是可破堪离境。”王长老还是很感激何乐,若不是何乐泄漏心法给他,他也不可能有如今的成就。只是有件事始终让他觉得奇怪,为何何乐自己却成了今天的样子。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的流动,就仿佛是个普通人,但实际上又与凝形境没差别。若是何乐全力施展,恐怕堪离境的人也能对付,修行者中恐怕只有神蜕境的才能压何乐一筹。

    “两件事?”何乐奇怪的问。

    “对,一件是弄明白那火晶石爆炸的原因,若是不想明白恐怕我的道心也会受阻。第二件事就是将那名女子救治好,看得出她已具根骨,只是很难大成。”王长老平淡的说着,似是一件极简单的事。

    “谭无双竟能修行?奇怪她怎么没有去修行,而是练的外家功?”何乐就想不明白。每年云檀宗都会出门寻访可修行的弟子,不说完全找到,但凡是有根骨的都会收入宗门。入得云檀宗可算是件极大的好事,所以那些稍有根骨的都会想方设法将子女送入宗门。如果非要说有例外,那也是皇亲国戚或权臣,哪怕是富贾也会乐意选择宗门傍身。

    “其实可能与这次受伤有关联……”王长老的话却让何乐心中一动。

    “为何这样说?”何乐想不明白。

    “她能容流的地方正是受伤处,且极小,最多能令她习到凝形。照她自己说,她以前也并无对流的感应,但自从受伤后就察觉到天地间的异常。”王长老也很好奇,算是他愿意继续治好谭无双的原因之一。

    “这样子啊!那是不是我当初下手再重一点,她就能有更大的造化?”何乐也觉得十分神奇。

    “当然不可能。你下手再重点,她就没命了!”王长老没好气的说。

    “哈哈,也是啊!”何乐笑起来,掩饰着心里的怀疑。当初呼延烈也是用重手将他打伤,自那之后他就有了存放流的识海。难道说真的可以人为的制造修行者?想到这里,何乐觉得浑身燥热起来,哪怕是想想一支万人的流大军,只需要灵动境,也将是所向披靡的啊。

    “你就别想了,真那样你会被整个修行界追杀到无处可藏。就算是那道无涯,他也会亲自过来诛杀你!”他们俩人毕竟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期间更是常以眼神行事,所以当何乐表情异样时,王长老就猜出他的想法。

    “为何?”何乐奇怪的问。

    “那是魔宗的魔道之法,是绝不允许存在,有违天道。”王长老很认真的说。

    “当年那本《太虚正玄经》就是因为有此法门,才被魔宗觊觎,也才引发燕风山庄血案。修行者有修行者的道,所有有违自然的事就是背天道。你偶然间伤她造成的却是不算,也可算是天道的一种,但若是刻意去为之就不可行。”在某些方面王长老还是有着卫道士的信条,他接受不了违背天道的行为。

    “明白了,想来孙天翊他们更加不允许吧!”何乐想起那个白头少年就觉得没底气。那种天人降世,简直就是专门来欺负凡人的,恐怕他不久就将是归元境,至于太虚境也不用说会达到。就是不知他们究竟肩负着什么目的,特意在十几年前齐刷刷跳下来,要没有很重要的事也不可能一下子来九个。

    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肯定是有大事,这些人一下来就拼了命的修练,肯定是为了赶在某个节点之前恢复到天人的能力。至于究竟是什么事,对凡人而言是好还是坏,何乐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他们就是无情无义无信无道的规则,又不是人。你去和规则本身讲规则,你觉得可行吗?”王长老有趣的看着他。

    “也对,他们就是一堆规则。不过有个人例外,至少我没有厌恶的感觉……”

    “那是因为她是女人,而且还是很漂亮的女人!”王长老没好气的说。

    “不是,她真的不同。很多次都是如此。”何乐不认同王长老的说话,他到侯爷一职,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见得很多。不说叶子那样的小女孩,就是另外三名女仆也算是人间上佳颜色。再加之上次曹家为他准备的侍女,更是可用天香国色来形容。此外皇宫之中美女也比比皆是,可他就不会有特殊感觉,唯独姒天瑶不同,那是真的有好感。

    “哈哈~有趣!”王长老想想就觉得好,其实很早他就看出一些问题,只是他觉得没必要说破,就看着好了。

    “什么有趣?”何乐想不明白。

    “没事,你去忙你的吧,我去研究那火晶石。”王长老懒得和他说,有些事说早了反而不好。正如他当年与陈贵妃的相遇,若是晚上几年就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但若是没遇上陈贵妃,就不会受伤,不受伤就不会遇上何乐,那以他的天资现在最多修到堪离境,入神蜕境应是还得很多年后的事。人生啊……简直就是狗血一般的让人骂也骂不出来。

    抬头看了半晌天空的王长老,低头就看到何乐还没走,而且还是半张着嘴看向他。

    “干嘛?”

    “呃……没事,那我去忙了。”何乐愣怔后才摸了摸头,转身往他处走。

    “以后你若是入了太虚,不要告诉我,那时的我肯定只想静静!”王长老突然极低的声音传音给他。

    “静静是谁?”何乐莫名其妙的问。

    “滚!”王长老没好气的轰了他一道流。

    何乐被流托着飞出很远,然后平稳的落在地上,那刻他突然明白了神蜕境的奥妙。

    “我觉得是振动,很特别的振动!”何乐将他的了悟传音给王长老,然后他自己跑去刑部大牢。

    今天的刑部大牢再次满员,此前刚刚清空的牢房里塞满叛军的重要俘虏,其中就有两位武安帝封的异姓王。不过袁家军下手太狠,其中一名异姓王仅剩一口气吊着,再审也没什么意义,最多就是明早拖出去砍了。而另一名詹王爷可就不同,他可是活蹦乱跳的,在刑部大牢里还时不时的跳脚。据说他不仅手上有实权,更是兵权,家族在秀风州扎根百多年,历经几代已经将根基涉及到秀风州的方方面面。此外他在朔方州、兮州也有影响力,当初龚易斌投诚也有他从中牵线。

    “詹王爷没睡吗?”见到詹王爷时的第一句话,何乐就说得极温和,连带着他身后的秦十三也诧异。他们不是来提审詹成谕的吗?

    “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来问本王!”很显然这位詹王爷入戏太深。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帮王爷摆脱牢狱之灾。”何乐依旧笑着,这位詹王爷其实还是很可爱的,胖胖圆圆的体型,一张和善的脸。要不是他暴躁的性格,很难让人将他与暴躁还有阴狠相联系。

    “哦……你能救我出去?”詹王爷听说能出去,终于口气放软了。

    “当然啊,只要你回答几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也不喜欢问太难的问题,你肯定能回答。”

    “行,你问吧。”詹王爷不是傻子,开始装出暴躁的模样就是在想换来优待,因为他知道越是没用的人越是死得快,有价值的人才能活下去。他若想活,就得让人明白他很有价值。

    “听说王爷家族在秀风州,不知可有子嗣?除了王爷,还有哪些掌管家族的人这次随军来了。”这个问题只可算是身世调查,也不是多为难的问题。

    “本王就一个子嗣,现在秀风州。家族里还有五人跟我一起来的,现在也不知在哪。”詹王爷这下老实了,依实回答。

    “那你们与青莲教可有往来?”

    “我没有,朔方州的曾友道才与青匪有染,本王不屑与他们来往。”詹王爷一脸鄙视,到也不是虚假。何乐从地匦局处得知,这位詹王爷还真的与青莲教没有瓜葛,但他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武安帝与青莲教有太多联系。此前他们没能查出原因,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叛军之中的高层与青莲教有联系,而且涉及面非常隐秘。如今问起詹成谕,就是想确认究竟是谁与青莲教联系,作为武安帝亲封的两位异姓王肯定知道。

    曾友道正是那位仅剩一口气的曾王爷,只可惜袁家军下手太重,现在他是出气多进气少。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旁敲侧击

    “哦,可惜他现在快死了,也说不了什么。”

    “他还有个师爷,也被你们抓了,他知道很多事。”詹王爷肯定是那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人,只要能换回自己的命,就算是让他儿子来交换他也愿意。原本他就是秀风州的土皇帝,若不是他想当真正的王爷,也不会将家族拖入叛乱的旋涡。

    “嗯,如此就等会烦请指认一下。”何乐还是客客气气的。

    “那第三个问题,若是你出面,会有多少人倒戈过来?”这个问题很重要,也是詹王爷的价值所在。

    “我……主政文臣,在职时朝中半数文臣听我提调。也主粮草,若无我支持,仅只剩十天粮草。”詹王爷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所掌的似乎不够保命。

    “嗯,掌握了粮草,也是不错的。那你能让粮草入临安吗?”这应该算是个副问题,只是在主问题下衍生出的小问题。

    “修书一封即可。自北线沿澄河过州境,十万粮草半月运达。”詹王爷终于知道怎么救自己。

    “嗯,不错。第四个问题,你能为朝廷做什么?”何乐似乎问了一个重复的问题。

    詹王爷还想说能送粮草给朝廷,但仔细一想若是秀风州被打下来,再多的粮草也是朝廷的。此时虽说还是他们詹家的,但朝廷的兵马一到,就是大周朝的。

    心思电转的詹王爷瞬间明白过来,然后就趴在地上痛哭流涕。

    “罪臣该死,罪臣愚不可及,罪臣愿奉上万贯家财赎罪!”

    何乐看着这位此前还倨傲的王爷,此刻正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发誓赌咒,却不觉得好笑。他的倨傲也是装出来的,此刻不过是卸下防备而已。

    “叛军让你当王爷不过是因为你能拿出粮草,不过是因为他们现在要人。而你所有的那些物质,朝廷都不缺。这就是为何你会投叛军,而不愿安安分分的守着家业。现在朝廷已经开始平叛,到时你们家还能剩下些什么很难说。因为叛军在失败后肯定会先劫掠一番,朝廷平叛时又会惩处一批,这样算下来,你那若大的家业也剩不下几两银子。”何乐微笑着看向他,如同看向死人,甚至死人也不如。

    “大人!大人!救救小的吧!我不要当什么王爷了!我不当了啊!”詹成谕哭瘫在地上。

    “说了我来就是为救你,就看你值不值得我救。”

    “值得的,值得的。小人愿做牛做马来报答大人救命之恩!”詹成谕哭得没有了人样。

    “好,那我让你随我回叛军营中,并做朝廷的内应,可愿意?”何乐与秦十三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知道目的终于达成,这个看起来和善的阴狠角色其实很怕死,怕死的人几乎不用动刑就可以。但他们还是唱了一曲渐进式的心理攻势,还是得毁了他的心理优势才行,毕竟深入敌巢风险太大。

    “愿意,愿意,小人十分愿意。小人愿意戴罪立功,只求不杀!”詹成谕虽说还在哭,但心里却是真的松了口气。命是保住了,他才不管武安帝会如何,也不管家产会如何,只要留得命在,一切都可以徐徐图之。

    “若事成,你的命可保,你的家产多数也可留下。”何乐也不是骗他,秀风州还需要人来控制场面,一味的杀光,到时的结果就是金人还没来大周朝已经自乱阵脚。

    “谢大人成全!”詹成谕却不太信何乐这话,大周朝里谁人不贪,有如此机会还不得被这位大人盘剥一番。不过何乐来盘剥他也不怕,就怕他不来盘剥,而是要连锅一起端。

    “好了,你现在随人去找出族中的人过来,另外把那名曾家的师爷找出来。我晚点就随你去叛军营地。”何乐挥了挥手,让一名虎贲军将他押下去。

    “秦爷爷,等会审那位师爷时记得问明青莲教的关系网,还有联系方式,我得去一趟青莲教。”等他们都走了,何乐才回头与秦十三交待。

    “你去青匪的总部?会不会太冒险!”秦十三可有些不答应,何乐是他们陪伴了三年的少年,很多时候他们都将何乐当成少爷来对待。尽管何乐从来都客客气气,管他叫爷爷,管老李叫大叔,可他们还是习惯把他当成少爷。

    “没事,我不是能易形换影吗!很安全的。不去不行啊,他们这些人都还好对付,北方的金人才是最难的。靠着大周朝这点实力,再过五十年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何乐不是悲观,而是亲眼见过。几百几千名金兵很容易对付,但当几十万,上百万金兵杀过来时,就算是他也无能为力。他能不停的杀,杀几万人,或许能杀到十几万人。但剩下的呢?剩下的那几十万人还是能将大周朝灭了,就算大周朝组织起同等数量的士兵,可战斗力不在一个级别。那些金兵不仅凶残,同样的他们也不怕死,而且战场之上个个奋勇当先。

    大周朝的兵最缺的就是不怕死,而最强的是逃跑。与金兵的几次大战役,仅有袁家军能坚守住阵线,可袁家军全盛时期也才十几万,现在更是仅剩下几万人。金人却是全民皆兵,他们只要有食物有女人就能不断的生育,生下男孩到五六岁便在马背上养,十岁已能弯弓射箭,过十三岁便得出外狩猎。

    而大周朝的男子,要到十八岁以后才入伍参军,还都格外惜命,又如何去与金兵拼,如何收复河山。

    至少在何乐看来常规法子很难赢得这场不同族群间的战争,也就唯有火晶石让他打开一扇另类的大门,或许从中他能找出种办法。何乐隐约间觉得脑子里有什么记忆遗忘,应该是很久远的记忆,只可惜近几年来那莫名其妙的记忆正在消失,他觉得与自己的成长有关。

    “唉,你这孩子……就是太累了!”秦十三不知说什么好,但也打心里喜欢他,这才是值得他们守护的何乐,而不是什么少年得志的侯爷。

    “没事的。”何乐笑了笑,然后才眼神变得犀利,黎明前最重要的大戏就要上演了,在去叛军营地之前,他还要解决一件头等大事。

    “准备好了吧!”秦十三也深深吸了口气,他知道等会要办的事也是因他而起。

    “对啊,能让我恨的人不多,这个人算是排得上号的。”何乐是真的生气了。

    两人出了刑部大牢,此时外面聚集了五百虎贲军,全是崭新的黑甲,就连面部也戴着黑色的覆面甲。何乐也不用出声,这些虎贲军只看着他,等他上了马,就自动跟在身后,一行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经历了一夜狂乱的临安城早已进入黎明前的忙碌中,这个时代没有太多夜生活,所以从富人到穷人都习惯了早睡早起。通常人们会在戊时睡,然后在卯时醒。做早点营生的则起得更早,寅时就得起来生火准备好,不然早起的客人可就吃不到早点。

    何乐他们顺着小巷穿过闹市区,在一处热闹的街角停下来,前面有处早铺,此时已有赶早的人在等着第一笼馒头。做馒头的中年人已在此处四年,生意做得不温不火,每天寅时会准时来此生火蒸馒头。也谈不上多好吃,但生意能养家糊口。只是没人见过他的家人,每天他都会挑着做好的馒头过来上蒸笼,然后到晚上才离开。有时生意不好,剩下几个就会送给旁边小巷的几户穷苦人家。因此他的人缘很好,很多人喜欢在他这里唠嗑闲聊。

    何乐没有过去,只是远远看着肖重勋领了十名虎贲军过去。那名铺主开始还以为虎贲军是来吃早点的,正要招呼,然后肖重勋一脚将早点铺踢飞,还未蒸好的馒头满天飞舞。

    那铺主愣了,然后吓得跪下来,似乎在求饶。

    虎贲军上前正要捉拿他时,不想这铺主竟跳起,双手拍出两记铁牌掌。

    在何乐记忆中,眼前这位铺主正是岷州铁牌手张新达,外家功五品。四年前自石台州而来,做起馒头生意,这四年一直没犯过任何事。

    肖重勋实则有着七品实力,只是多年来他习惯了隐藏实力,所以多数人以为他只有六品。但在一系列的战争中,何乐已经看出他有七品实力,而且以他的能力还是很大上升空间。

    此时肖重勋就抢在张新达之前一脚踢出,逼得袭向两旁虎贲军的张新达不得不合掌封住当胸一脚。就听得嘭的一声,只见张新达整个人也被踢飞出去。而张新达也借着这力道,整个人往后仰,企图借势逃走。

    可肖重勋哪会让他逃,踢出一脚后跟着追上去拉住张新达的脚又将他扯住往地上砸。张新达完全抵挡不住肖重勋的攻势,只能奋起铁牌掌护住要害,咣的一下他整个身体被砸在旺盛的炉火上,一时间火星四溅。

    啊!

    张新达惨叫着,炉火里的火星溅到他满嘴满眼满鼻,更有些火球钻进他衣襟里,贴着肉烫。

第一百二十六章 王老爷

    肖重勋戴着黑甲覆面,看不出丝毫情感,只是趁着他惨叫之机一把将他扣在地上,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要害处。拳头打的位置正是人蓄力的地方,张新达被打得顿时瘫软在地。

    “捆起来。”

    两名虎贲军上前,拿出牛皮索将他捆成粽子,这才把他架起来。

    “这第一个!”何乐轻轻吐了口气。

    他要拿的人只有七名,还有更多人上了抓捕名单,但这七人是最重要的。而现在还只是外围成员,比如张新达是青莲教设在临安城的香主,主政情报收集。在他之下有近百人,分布在临安城的各行各业,都是小角色,已有刑部的人去负责捉拿。

    第二名也是青莲教设在临安城的香主,武功一般般,却是非常有钱有势。在临安城中人称王老爷,今年已有五十出头,家有鲜妻美妾,儿孙满堂。可他却是青莲教很重要的资金中转站,很多青莲教买不到的物质就从他这里悄悄转入石台州。而他还经营着一条澄河的私船工帮,很多违禁品就是由船帮从定州运往汝阳州,再从汝阳州过境到达青莲教的州境内。

    从外围的调查中可以知道,王家共有豢养的打手二十人,都以仆人的身份作隐藏,实际上全是青莲教的教众,实力从四品到六品不等。若是断了这条线,青莲教的财路也就基本断绝。只能靠他那五州来维持生计,他们因为长期荒废农桑,一时之间也很难恢复。

    何乐他们过去时,王宅之外三条街也都已经封禁,在战时这样的封禁实属正常。何乐翻身下马,当先一脚踢开王宅的大门,刚进去就迎面劈来一刀。

    也没去看,那人已经被流轰飞,撞在房柱上断了脊椎。

    何乐快步往里走,四周又冲出举刀和拿着劲弩的仆人,这些人中实力最强的有外家功六品,是个使狼牙棒的横练角色。肖重勋抢在何乐前面迎着他就是一刀,那柄雁翎刀砍在狼牙棒上火星四溅,竟是反将狼牙棒压下去。可见肖重勋这时也是全力以赴,一举将那名六品高手击退两步。

    而这时从何乐身旁又闪出盖颉,他也擅使狼牙棒,趁着那人退后之机补上棒。

    “啊!”大汉吼出一声,也不算示警,主要还是被盖颉将狼牙棒反击到胸口痛的。

    肖重勋当然不会放过此机会,矮身刀削向他的下盘,就只见这名身材高大的汉子瞬间矮了半截,原来是他的双脚齐膝被削断,跌在地上。只是他也够悍勇,双脚血流如注,却还在地上爬着要来砸肖重勋。

    旁边的盖颉反手挥击,狼牙棒正击在他面门上,将他面门打得面目全非倒在地上再没有动弹。

    何乐看着,环顾四周,虎贲军早已一拥而上,什么所谓的江湖规矩在虎贲军中都是狗屎,他们要的就是速战速决,至于那些虚妄的规矩还是留给卖艺人的好。何乐很认可这样的配合,这才是他所希望的虎贲军,全军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杀敌,不会有谁为抢功劳而消耗时机,更讲究的是团队的配合与整体。

    入门处的十六人很快清理干净,在后院之中此时聚集着王家所有人,男女老少共有三四十,王老爷由四名外家高手护着。他们不是不想逃走,而是在突然之间发现不仅后门有重兵把守,唯一的秘道也在出口那头被封住,显然他们早已暴露在朝廷眼中,只是一直没来收拾他们而已。

    何乐走进后院时,第一眼却是看到个极精致的女孩,可能在十六七岁间,正吓得缩在妈妈怀里。他不知道当初得胜回城时,这名小女孩还曾远远看他,眼中尽是爱慕之意。可惜朝夕之间局势就已变,原本是她心中的大英雄的何乐,却成为要灭她满门的恶人。

    “没想到我会来吧!”何乐盯着王老爷。

    这个五十出头的王老爷并没有脑满肠肥的模样,反而有几分儒雅。身材挺拔不胖不瘦,身边的几房鲜妻美妾个个姿色上佳,只是此刻全吓得花容失色。王老爷共有三个儿子,在场的只有二个,还有一个常年在外奔波,很少住在临安城。三个儿子的家室也都在此,那个极精致的女孩正是三儿子的小女儿。

    “侯爷亲自来,太抬举小人了。”王老爷轻轻叹息一声,知道今晚躲不过。其实他早就想过将家人送走,可教中不同意,因为那样太容易暴露。王家这条线对青莲教很重要,教中高层不同意他做易暴露的冒险事。

    “没办法啊!你是青莲教赤金堂王香主,本侯爷总得给点面子。”何乐早已不是当年青涩,说话应对之中已有分寸。

    “哈哈!好多年没在大庭广众下承认身份,也算是今天交待在此正个名吧!”王老爷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色。

    那名小女孩惊恐的看着爷爷,从未想过他们家族竟是邪教中人,就算是他父亲也不曾透露过分毫。

    “他们怎么办?”何乐淡淡的笑了,就他这点道行,他也没兴趣动手。他就是看着,以防有隐藏的高手。

    “身为王家人,就该为王家死!”王老爷狰狞的笑了,至少他这辈子值。原本他只是一介村童,不想竟有金极之资,得遇到赤金堂堂主方敬行亲授心法。自此他一路洗净尘杂,踏入这繁华中。家人能救当然好,但事已至此,他也就豁出去。

    “不要留手!”何乐平淡的吩咐一声。他知这些人恐怕是问不出什么事,既然如此当然以虎贲军的生命为重。

    三百虎贲军无声行进,黑甲军有如鬼魅般从大门外涌入,朝着王家几十人扑杀过去。王老爷手掌如同刀臂,竟也能硬接一名虎贲军的雁翎刀,可接着盖颉一棒就将他揍飞。护在王老爷身周几名贴身护卫也很快被虎贲军联手劈成几段,很奇怪的是,虎贲军们刻意绕开了那名精致的女孩,甚至包括护着她的女子也没人去对付。

    很快整个后院只剩下浓重的喘息声,还有凝固般的血腥味。还能站着的除了虎贲军,就只有那两个女子。而浓重的喘息声来自王老爷,他被盖颉一棒砸在胸口,此刻他的胸腔也塌陷下去,只能大口喘息着。

    何乐走过去,蹲下来问他:“有没有后悔?”

    王老爷很想说话,但已经说不出来,所以他只是微弱的摇摇头。

    “也不能怪你,只能怪这天怪这地怪一切,对吧!”何乐嘲讽的说完,帮他整理好衣服,又从他身旁的妾室身上抽出手帕帮他擦拭掉嘴角的血迹。

    “我会亲手将那青莲圣母打成屎,记得到了那边和青莲圣母说一声!”何乐拍了拍他的脸,这个人不可恨,也没对临安做太坏的事。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帮青莲教,这就是最大的恶。

    王老爷又大喘了几口,才看到何乐正走向他最疼爱的小孙女,只是可惜已是他最后的视觉,接着他就陷入无边的黑暗中……

    何乐也想不明白虎贲军干嘛留下她们俩,这样不好,他不喜欢开先例。与他嗜杀无关,他只是崇尚乱世重典。不然也不会有灭郑言畅的族。同时他也不是非得杀光所有敌人,严威的家人他又能放过。而青莲教的人不管是朝廷还是他本人,都认为是该格杀勿论,更是会诛九族。不然与青匪暗通款曲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因为惩罚力度太小,而两边讨好的利处太大。何乐要的就是斩断想伸出的手,让那些首鼠两端的人不敢动。

    “你知不知道他们家是青莲教的人?”何乐去问的是那位始终抿紧嘴表情坚定的女子。她看起来约有三十上下,长得也极清丽,看起来应不是普通人家女子。

    那女子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孩,眼睛盯着脚下,没有回答何乐的问话。

    何乐心里轻轻叹息了一声,或许也就这小女孩还有那几名妾室不知道真相吧。至少这名女子是知道的,这就是该死的乱世啊!人命贱于草……

    他转过身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身后风声,竟还有流。

    噗!

    那名女子被震飞出去,手里的匕首更是被震到远处的院墙上。

    想不到那女子已是灵动境修行者,实力不俗,若是换作肖重勋应该已经毙命。何乐也是真的被她骗过去,第一次他也没能察觉到她的流,这是一种若有若无的流,不到发动几乎察觉不出来。或许是水属性?何乐也不敢肯定,只是知道她很特别。

    那名女孩吓得尖叫,扑过去抱着她母亲。女子艰难的帮她抚去眼泪,她们的命运就是如此,不是她不惜命,而是她也不得不如此做。她只是青莲教派来监督王家的,整个王家唯一让她不舍的只有幼女王诺妍。即便是她丈夫,她也没有多少感情,因为她是教中人,教中人不得有感情。

    “妍儿不哭,闭上眼,很快就好。”她知道女儿落在他们手里不会有好结果,所以她要趁着还有力气,帮女儿走完最后一段路。

第一百二十七章 屠夫之怒

    何乐远远看着,内心是挣扎的,那女孩比他还小几岁,她所经历的与自己所经历的也没什么本质区别。他是可以饶过她,甚至她娘亲也能饶恕,可他没法保证她们以后不会继续帮青莲教做事。

    “侯爷,我去吧!”肖重勋知道何乐动了恻隐之心,此前他没杀她们是有其它考虑,现在知道何乐是真的没那种爱好后,自然得来担当恶人角色。

    何乐摇摇头,看着女孩无力的倒在她娘怀里,那是一个未曾绽放就已枯萎的生命。他看到她临逝去前还艰难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或许他很久也无法忘怀。

    这狗日的世道!

    何乐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离开,临出门说了句给她们娘俩找个地方好生安葬!

    第二个结束,还有第三个。

    此时在临安城一处偏僻角落,一名屠夫还在睡觉,外面的混乱于他无关。他已经十天没屠宰牲畜,但每天还是睡得很晚,比多数临安人睡得晚。因为他每晚都要做件事,那就是练功,练一种外人很难懂得的功法。在他卧室的地上,有他练功留下的坑洞,那是他每一下踏脚踩出来的。坑洞最深的已经有五六米深,最浅的才一个脚印。

    今天他睡得很香,也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应该好好睡一觉。所以当他醒来时,有点上火,尽管敲门的人很客气,也敲得极有分寸。

    “城禁中,不能宰杀牲畜,回了吧!”他克制着自己的脾气,很柔和的说。

    “不是要宰杀牲畜,就是想进来看看。”外面的声音也很温和,而且控制着音量,不显得很吵闹。

    屠夫困惑着走到门,然后从门旁边抽出一把开山斧,朝着门那就是一斧。

    这一斧竟有流的气息,但很弱。仅从斧的力度判断,此人已是外家功十品高手。只是为何会有极弱的流,就不得而知。

    那一斧劈得极内敛,已达到没有声息的境地,真正做到大音希声的境地。就看到他身前的门如纸张一般被割开,而门外的何乐用双手夹住了开山斧。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何乐显出几分吃力的表情,在他近段时间的对抗中很少出现。

    屠夫还是一脸困惑,似乎没有睡醒的状态。可是何乐一点也不敢大意,这个人其实很恐怖,因为他已经做到外家功超十品存在,竟然由此而生出几分对流的感悟。就是一个完全不能修炼流的人,因为外家功练到超过十品而越过修行的限制,单凭**就能驾驭流。当然所能产生的流十分有限,只是也太让人难以置信。

    “为什么来杀我?”屠夫奇怪的问。

    “谁说要来杀你。”何乐勉强能回答。

    “不来杀我,怎么会让我害怕?”屠夫依然不放心,如是手上又加了几分力。

    “那是你杀多了牲畜,所以天天担心的结果。”何乐完全在瞎编。

    “不可能。”屠夫又增加了力道。

    然而这时从远处飞来一支利箭,射在屠夫眉心,发出叮的一声,利箭掉在地上。

    很快不断有利箭射来,甚至有几支箭射向屠夫的眼睛。可都被他挡住了,仿佛他的全身都是金属打造的。

    “还想骗我?”屠夫奇怪的问何乐。

    何乐吃力的摇头,他有点后悔与他对抗力气,明显的他并不适合与这屠夫比拼力量。到现在那屠夫其实还没使出杀招,或许与他的困惑有关。

    “那这些射箭的人又是谁?”

    何乐继续摇头,他的脸都有些涨红,不是因为说谎,而是快要扛不住。这时他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往后撤,拉开距离给屠夫一刀。二种是迎上去,给他一脚。只是何乐都觉得很勉强,这名屠夫身上有着深藏不露的实力,真拼起来,单挑何乐可能会输。

    是的,何乐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屠夫可能是唯二让他没有必胜把握的外家功高手。还有一个是彦少卿家的管家,那个老头更恐怖。

    “你也很强,但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人来对付我?”屠夫很奇怪,往前踏出一步。

    何乐还想站着不动,但那屠夫踏出的一步蕴含了极强的气劲,看似简单,其实却是在百尺竿头又加了百尺。瞬间何乐就感觉压力增加一倍,不得不往后退出一步。

    “不对,你们杀了妍儿!”突然屠夫暴怒,十倍的力量加到何乐身上,将他刹那时暴击出几米远,若非何乐有流护体,当场就能被开山斧的气劲劈成两半。

    “啊!”屠夫跳起来,有如开天地的魔神,追着何乐又是一斧。

    何乐这时已不敢硬接他的巨斧,而是就地一滚,避开。同时他也大喊一声:“速退!”

    虎贲军也看出屠夫的实力远超想象,明白上去也只是填人命。可他们不怕死,正当他们要组织起冲锋时何乐却让他们速退,作为虎贲军首领的何乐当然言出必行。

    虎贲军迅速撤到二十步远,但那些弓箭手依然在把握时机。虽说屠夫的实力极强,还有横练硬功护体,可只要让他们找到破绽,还是有破防的机会。

    屠夫并未去杀虎贲军,而是追着何乐杀过去。而何乐到此时也一直没有拔刀,而是仗着灵活的身手与他周旋。这名屠夫的资料上,他也是来自石台州,这些年主要是与王家有来往。所以地匦局也将他列为青莲教的谍子,只是何乐与他接触后就发现问题,显然他不是谍子,而是与那个女孩有某种亲缘关系,而且这个人似乎脑子不太好使。何乐有种捅了马蜂窝的奇怪想法,这名屠夫的实力实在太强,又一根筋的追杀他,让他一秒也不能停顿。

    当然何乐也不会不承认他们杀了王若妍,那女孩虽不是他们杀的,可也是因他们而死。他可以为战事需要而狡诈,但也会因为遇到对的人而选择实诚。屠夫虽然脑子不好使,但他至少是个真诚的人,尤其是一开始虽感受到死亡威胁也并没有立刻使出杀招。无法降伏他,何乐也没想过要去骗他。

    杀归杀,但不要有太多华而不实的内容掺杂在里面。正如栗源先生所说,要学会尊重对手,尤其是值得尊重的对手。

    “为什么你没有杀心了!”屠夫停下来,不解的问。

    何乐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没表现出来,他只是选择尊重屠夫。要说不杀,杀一个屠夫这样的人,意义不大。

    “我们的情报有误,你不是必须杀的人,再说现在我也杀不了你。”何乐说出大实话,没有杀心一来是尊重,二来是他想杀也杀不了。

    “妍儿是不是你杀的!”屠夫停下来,逼近何乐。

    “不是我杀的,但是因我而死。”何乐没有逃避,更没将事情推到虎贲军层面,他选择独自揽下来。

    屠夫侧着脑袋感受着,然后转身一跺脚,整个人就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十米之外。何乐至此又是一惊,屠夫已经与自然之间达成了某种和谐,他并非依循什么心法或流规则,而是纯粹的依靠自行参悟出来的最直接的法子。就如同一个常年在瀑布下练习的人,最终一定能找出水流的规则,能从万千水流中找出需要的水流。

    瞬移何乐也是能做到,不过不能进行长距离和持续的瞬移,屠夫却可以,仅几息之间就消失在远方。想来他是去证实妍儿致死的原因,若是何乐说谎了,他肯定还会回来追杀。屠夫这种人就是如此实在,你没杀?那好我去看看,要骗我,那就砍你十八大斧。要没骗,那就今生就此别过。

    何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放出令箭,意思是让在王家收拾残局的虎贲军立刻离开。然后才走进屠夫的家里,很快他就看到了踩出来的坑,一个接一个,深深浅浅相互连着。他找了一个最深的坑,试着踩下来去,发现自己根本够不到底。他入里面扔了颗石子,听声音应该有五六米深。

    等了有半柱香,远处传来吼声,然后远远的朝着临安城外奔去。今天起临安南门、东门已经打开,可以正常进出城。以那屠夫的实力,似乎临安城中还少有对手。除非王长老出手,或许能与他战平。想来神蜕境第一重恐怕也不足以杀他,一个领悟某种规则的外家功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杀死的。

    “唉……第三个。”

    何乐无奈的看着远去的屠夫,只希望以后不要再遇上,太他妈刺激了!他张开双手,全是红通通的,开始还不觉得,现在已在隐隐作痛。这还是有流护着,依然被单纯的气劲所伤,可见那屠夫已将外家功修习到怎样的极致。

    “侯爷。”肖重勋试探着跑过来。

    “没事,下一个。”此时天色已明,离他去叛军大营的时间很近了,不能耽搁太久,不然就没法编圆谎言。

    这个比较好抓,主要是功夫不高,却也不是青莲教的人,而是武安帝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 滑头鬼

    虎贲军来到西门这边时,多数酒楼都已关门歇息,仅有几间酒楼开着也都只剩下无精打采的酒保在收拾,看来也是准备着歇业休息。

    何乐他们径直走到一间中型的酒楼前,这里已经打烊,轻薄的门板关着。要到华灯再上时,这里才会恢复热闹。虎贲军的到来很快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个原本准备高声嚷嚷的伙计,被冲上前的虎贲军一巴掌扇回去,然后整条街陷入安静中。这里的人本就是看脸色吃饭,有人吃了亏,大家伙便都知趣。

    在酒楼前停下,盖颉正准备上前砸门,一名旁边的伙计笑咪咪的过来示意他能开门。何乐在后面点点头,盖颉才退后一步,若是那名伙计敢乱来,他肯定会被狼牙棒子砸得亲爹妈都认不出来。

    那伙计伸出手从门上一处暗格捣鼓后,这才轻轻推开门。原本这种酒楼并不会装太复杂的门锁,主要是酒楼里并没什么东西好偷,除了最值钱的姑娘们。而街坊之间大多都知道怎么开别人家的门,相互间也不会太过提防。当然出了临安城就不会有这种事,也就是临安城才有如此好的治安。

    盖颉看了那伙计一眼,这才踏入酒楼之中。这间酒楼在整个西面的花街柳巷中只能算是最普通的一间,既没有店名,店铺也不大,除了前面喝酒吃饭的地方,就后面一处院子。里面养着八位姑娘,姿色也就中等水准。开酒楼的是位四十几岁的男子,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只是任由店里的伙计打理。

    而在地匦局的资料中,这位掌柜的可不简单,他是武安帝做皇子时就安插在此的谍子,主要收集花街柳巷中关于朝臣的信息,尤其是关于太子的内容更是被关注。大概一年前他又被提升为临安城的总谍报头子,将整个临安城各行各业的谍报信息串并后提供给武安帝。

    据说他们被称为天鹰处,与天机处相对应。而酒楼的掌柜则是天鹰处的头,名为蒋从云,原是北方刑部捕役,深通各个行业的门路。也可算是武安帝选得比较实在的人,他的能力极强,虽只经营一间看似普通的店铺,但私底下花街柳巷中至少有二十家较大的酒楼是他所开,里面的姑娘们更是受过他的训练,皆是收集情报信息的好手。而临安城中的苦力、车行,也被他掌握了大半。平时他只在这间酒楼深居简出,夜里时他才会穿行在临安城中。要说他的武功并不算出色,但他身具上乘轻身功法,三米多高的院墙也能轻松跃过。

    所以这次来,何乐早已着虎贲军将四周围住,这才打正门进去。

    盖颉当先走在前面,何乐跟在他身后缓缓走入。酒楼里没有想象中的杂味,除了淡淡的酒香,就只有更淡的煮肉汤味道。这个时代还没有复杂的烹饪手艺,各种菜肴都是以煮食为主。

    前面的酒楼中什么声音也没有,众人穿过店堂,来到后面的院子。一般酒楼的姑娘不会留恩客住宿,除非是那种使了大价钱又想留宿的恩客才住宿。此时后院之中跪着八名姑娘,果然都是中等姿色,一个个在晨风中瑟瑟发抖。

    而在姑娘们的后面,摆了一桌酒菜,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酒桌旁自斟自酌。

    “好大的派头!”何乐越过跪着的姑娘们,坐到男子身前。

    “没办法啊!断头饭得吃饱啊,这是规矩。”男子平淡的笑了。从何乐入城,二皇子逃走,然后到叛军战败,他可是一清二楚。

    “嗯,确实如此。比起北地那些连饭也吃不到的灾民来,你还是要好很多啊!”何乐将视线落在酒桌上,并不是多么丰盛,全是寻常家庭的粗糙食物,唯一的奢侈就是有酒。酒在大周朝四五百年前还是皇家御用品,民间不得饮用。大概到了三百年前才开始在贵族间流行,一百多年前才开始传入民间。

    但到得现在,酒还是算作奢侈品,以一壶酒的价钱来算,大概够让普通人家全家吃大半个月的。所以蒋从云喝着酒当成断头酒,也算是临死前奢侈一把。

    “北地……知道侯爷也是北地过来的,但那又如何,还有多少人记得北地。”蒋从云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壶中已见底。

    “不要以为就你记得北地!”何乐一拍桌子,吓得一旁跪着的姑娘们趴到地上。

    蒋从云看也没看何乐,而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侯爷记得又如何,兴庆帝记得又如何,武安帝记得又如何。谁能打赢他们?袁家军也败了,二十万最后剩下五万人。袁将军一家就剩一个老头和一个不争气的小屁孩,哦,小屁孩还被你杀了。”蒋从云端起粗粮开始大口大口吃,将嘴里塞得满满的。

    “来,切!朝这里切!”嘴里还有饭,蒋从云已经含混着对何乐说,同时指着自己脖子,似乎要趁着刚吃下饭好做个饱死鬼。

    何乐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死志,尽管他不了解这个人,也不清楚他在北地经历了什么,更不清楚他为何甘愿给二皇子当天鹰处的头子,更不清楚他为何愿死。

    “秦爷爷,你来看看,这里有个人想死!”何乐头也没回,仍旧盯着蒋从云。

    蒋从云咽了口吐沫,结果嘴里还有饭,如是就噎着了。一阵难听的咳嗽声后,他才缓过气来。而时秦十三已经慢慢走进来,一如从前每次出场,走得极优雅。

    “秦……秦爷,您来了啊!”蒋从云从座位上跌下来,然后连滚带爬挪到秦十三面前,只差给他舔鞋子。

    “你还装啊!怎么不继续装了!”秦十三才不吃他这套,这个人就是个人精,真正做到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我……我不是装,我是真的想死啊……别,秦爷,我知道您来了,我就是想死也死不了。您不用出手,我招,您要问什么我全招,天鹰处我双手送上。”蒋从云跪在秦十三面前,鼻涕眼泪的模样与之前相成极大反差。

    何乐到现在才知道这人还真是个人物,就没他做不出来的事,而且演得极逼真,真得差点就让他信了。

    “我也不要你死,只要你去北地三年。”何乐拿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然后停下来看着下面跪的姑娘们。

    那些个姑娘们早已吓得要死,哪敢抬头看。

    蒋从云三两下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鼻涕,又坐回酒桌上。

    “让她们下去。”

    何乐朝盖颉示意,几名虎贲军过来,抓起那些姑娘们就往外拖。

    等姑娘们走了,蒋从云才开口说话:“本来我是死也不会回去的,但侯爷说了,我就当今天已经死在这里。说好三年,三年后我要去南边,还要开间酒楼。”

    何乐拨弄着桌上的菜碗,等了片刻才回答他:“可以,半年里我要知道北地四大家族的所有事。”

    在北地,地匦局也有展开,但考虑到天机处的存在,地匦局很多事不好做。何乐则认为应该更积极些,靖南侯的意图很让人看不明白,所以他们必须有自己的人手才行。而蒋从云是最好人选,他本就是北地人,而且这个人实在太滑头,特别适合做谍子这行。

    “半年?四大家族不是有靖南侯在经略吗?”蒋从云疑惑起来。

    “你是以地匦局的身份去活动,与天机外没有瓜葛,所以你得有你的信息来源。”何乐盯着他的眼睛,用上了一点心术心法。

    果然蒋从云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困惑的看着何乐,不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

    然后蒋从云站起来,朝着北方就走,只见他轻轻纵身就越过高墙,临走时还说了句:“我现在就动身。”

    “他不会跑了吧!”秦十三奇怪的问。

    “不会,就是可能会痛哭,毕竟什么都没带就走了。”何乐也哭笑不得,会不会用力过猛了。

    “你使了手段?”秦十三这才反应过来。

    “嗯,就是试了试,不知道效果如何,我也没法深练,只能是皮毛。”何乐是用了绕开的法子,一如此前的别的功法,他也知道这样很不好,可在没有师承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如此。只是功法之上他已经通过融合的方式解决掉了所有的问题,而心术他暂时还不能做到圆满,比如这次他们还没高兴太久,那蒋从云就转回来了。

    “侯爷,您就饶了我吧!小人真的会去北地就是,别再用那妖法,这个时节我这么去北地只会死得很难看的。”蒋从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反正是也不知道真假。

    何乐与秦爷相视而笑,也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拍了拍肩头。

    “尽快吧!”何乐这才起身离开。

    接下来的是第五个,这个比较棘手,因为是在大家族之中。所谓大家族,当然不能与申屠家还有曹家相比,但在大周朝也是有百年根基,尤其是在临安城中。他们家在临安城主要经营当铺,更是经营赌坊,当然这个赌坊并非合法的,而是地下赌坊,此前都是由二皇子在上方照看而已。

第一百二十九章 锦芸雀

    要去的大家族离着花街柳巷不远,仅隔了一条街而已。这个家族姓吕,族人在朝中主要居于中等职位,若不是他们占据了好几个重要的位置,很可能还会更不起眼。

    但在昨夜的混乱中,他们家派出的刺客小队可是起到先锋的作用,若不是何乐无意中破掉他们的局,这些刺客或许真能将兴庆帝给杀死。

    很难让人想象,若大的家族会将全族人性命押在那么不靠谱的皇子身上,而且事已至此还敢再押把更大的,现在当然是满盘皆输的结果。何乐一点也不同情他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何乐如此,吕家人也是如此。

    有五千虎贲军已将吕家围起,等何乐到的时候,吕家人已经察觉到异样。但他们还抱着一线希望,所以坚守在宅中不出来。

    “砸了它!”何乐对盖颉说。

    吕家大门为厚重的檀木,算是一种较名贵的木材,特点之一就是坚固。可盖颉的狼牙棒是纯铁铸造,上面的利齿全是一次成型,再坚固的木材也抵不过铁棒的攻击。也就两下,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叫唤:“别砸,别砸,我开开,我开开。”

    那门从里面打开,一行几百人全着素衣捆绑着走出来。最后面是吕家老祖的尸体,看那模样是服毒而死,整个脸都呈黑色。四位在朝当官的吕家人,则哭丧着脸跪到何乐面前,也不说话,而是拿出一封绝笔信。

    信是吕家老祖写的,他将所有的错一人承担,只求皇上念在他们家族多年为大周朝尽职尽责的份上,能饶过年青一辈。

    还真是壮士断腕的决心,果然不愧是大家族当家人,情知脱不了身,干脆卖惨求换来族中年青一辈的活路,这样吕家还能传承下去。

    “收押,听候发落。”何乐也懒得去管结果,这事就让兴庆帝考虑去。他猜八成兴庆帝会放过多数人,毕竟现在大周朝极度缺人,尤其是缺中低层官员。吕家人虽说站错了队,在朝为官还是不差。

    没想到会如此轻松,何乐也松了口气,接着是第六个,其实本应早点来解决掉,只是接连的战事才拖延到现在。离吕家不远的陈家不算太大,但因为陈贵妃的原因,近几年也是极荣光的一处门楣。

    何乐慢步走进陈家时,这里的家仆还没事人一般忙碌着,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可见建隆帝在世时他们是多么的不可一世。何乐也不急着摆官威,而是继续往里走,身后的虎贲军则控制住遇到的每一名仆人。

    陈家的家主正是陈贵妃的父亲,原来的国丈爷陈有富。如今的陈有富年过花甲,若按计划他应是国公爷的,只是可惜武安帝称帝时并没有带走他们,所以他此时就连国丈也不是。只是他们却没有任何惊慌,依然是该干嘛干嘛,似乎有把握兴庆帝不敢将他们如何。

    何乐走进后花院时,陈有富正坐在凉亭里,看着身前树上养的锦芸雀。锦芸雀是种极罕见的观赏鸟,雌雄雀双双都长有如金丝锦长羽,阳光下有如用金丝编织的鸟儿,在油灯下看又有着淡淡绿色如芸绣般的色泽,是大周朝权贵们最喜欢的玩赏物之一。

    “国丈爷好兴致啊!”何乐大马金刀的坐到陈有富身边。

    “嘘,别吵,听。”陈有富头也没回,继续盯着锦芸雀。那雀儿此时似乎正在谈着情,相互之间叽叽喳喳,看着确实有几分意思。所谓玩物丧志或许也就在此,何乐也侧着头看了一眼。然后他张开手,一股吸力自他掌心发出,两只锦芸雀瞬间被吸到他的掌心。

    “你!”陈有富大怒,正要站起来,却看到何乐一抬手,两只锦芸雀被他震断脚扣,扔向高空。久在樊笼里的锦芸雀飞起来,渐渐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云端。

    何乐转头看着这个养尊处优的老头,一幅脑满肠肥的样子,到了现在还不愿意承认已经输得彻底,也是够顽固的。不过他今天来也不是要把他怎样,很简单的原因,他是陈碧珍的父亲,而陈碧珍现在可算是他的师母,如此算下来他可是比陈有富低了二辈。想想也觉得郁闷啊!

    何乐摸着刑天刀的刀柄,还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劈了他。

    “我是来找你儿子,然后知会你一声,先生的婚宴在明天,去时记得穿好点。先生虽是续弦,但也不会辱没你女儿。还有,这天已变,以后就在这院子里看看好了,出门容易发生意外。先生的心肠比较软,可先生周围的人都是硬心肠。”何乐说完走到陈有富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还细心的帮他拿掉发髻上的小蜘蛛,顺手弹飞。

    陈有富脸涨得通红,他就是想摆谱,他就是放不下曾经的权势。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能成为国公爷!

    可他不敢对这位新晋侯爷说什么,他其实知道何乐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动刀子的人。可那又怎样,他知道何乐不敢杀他,就算是兴庆帝也不能。除非他外孙武安帝彻底败了,那才是他还有他们家族的死期。他还在赌,不到最后他不打算放弃。可他想不到兴庆帝也不含糊,竟直接将陈贵妃赐婚给栗源,这样就算是武安帝回来,他们陈家也不可能起势。

    很多时候政局如棋局,破局只需要一着妙手。兴庆帝一时兴起的妙手,瞬间将栗源捆紧在他的战船上,更是将陈家彻底与武安帝割裂开,同时实打实的恶心到武安帝。我现在抓不到你,但我可以把你娘嫁给别人!

    就连何乐也不得不佩服兴庆帝的智商,虽说不免下作,但就政治性而言却是极高明的做法。文雅而又不失风度,伤人至深,却又颜面干净。

    “吾儿……吾儿……吾儿没参与……”陈有富挣扎着想要辩解,可怎么也说不出口。

    何乐回头对他一笑,陈雪凌会没有参与,说出去鬼都不信。临安城里就连三岁小孩也知道陈雪凌与二皇子干过哪些荒唐事,可以说是临安城双毒也不为过,只是大家都敢怒不敢言罢了。为何何乐他们得胜后会有那些多人出来欢迎,正是因为多数百姓早已恨透陈家,更是恨透武安帝。他们舅侄俩真可算狼狈为奸,在临安城中坏事做绝。

    陈有富被何乐的笑容吓到,跌坐在椅子上。到这时他才相信临安城中的传言,说何乐其实是降世魔王,每天以吃人为生,所以他才会那么嗜杀。

    何乐还不知道他又有了新传言,他只是在完成既定任务,有些人不能留,有些人得尽快解决。若是要做恶人,那就由他来做好了。他不需要好人标牌,他也不是临安城的拯救者,至少现在不是。

    陈雪凌被虎贲军从女人堆找出来的,不是他还在淫乐,而是他选择躲在女人堆里。这个人也真的是个人才,除了玩女人,再没有能让他高兴的事。此前与二皇子成天就是花天酒地,比起建隆帝不输分毫。在他的私宅中,豢养着上百名女子,平时只穿极少的衣服,方便他行淫乐。这些女子有花钱买来的,也有抢来的,全住在几间大房子里,久而久之羞耻心也磨光了。实在有忍受不了的,也会在被折磨死后扔掉。

    虎贲军进去时也是大开眼戒,这些个军爷们最多也就在勾栏之地见过风骚的女子,而这里全是姿色上佳的女子,且一个个穿得极清凉,真真正正是衣不遮体。而最关键的是,虎贲军闯进去时,她们没有半点羞耻心,平常女子该有的遮掩动作都没有。

    最不争气的要属肖重勋,竟然还真的就流出鼻血,整个脸赤红。

    何乐要不是上次见过韩秀娘,此时恐怕也不会比肖重勋强多少。要不是有几个大老爷们镇场子,还真可能不好收拾。

    何乐也是强自镇定的看着一个个莺莺燕燕被驱赶着来到院落,那里有虎贲军扯来的布匹,她们就这么被裹在里面。最后陈雪凌才从脂粉堆中显露出来,虎贲军去拿人时他更是没出息的尿了一裤裆。

    何乐本来还想上去说点什么,不过看到他的怂样,还是选择不说了。这样的人就适合拉到阵前祭旗,其余的也没什么用。

    “侯爷,侯爷饶命啊!我有大秘密,大秘密!”陈雪凌一眼认出何乐,有如抓到了救命草,拼命喊着,那嗓音有如杀猪般。

    何乐原本已经准备走了,还有最后一个最重要的人要处理,处理完他就该去拜访叛军大本营。

    “就站在那,不用跪。”何乐嫌弃的看着他,对于这种世家子他没半点好感。

    陈雪凌还是跪下来,然后在地上蹭过来,隔着何乐允许的距离才极神秘的样子说:“能不能单独说?”

    何乐犹豫了,到不是怕他如何,就是怕被耍。就这样一个浪荡子,实在是浪费时间。

    “去里面说。”何乐最终还是同意,毕竟他曾经接触过太多秘辛,万一真的是什么大秘密,还是有价值的。

第一百三十章 灭口

    陈雪凌面露喜色,爬起来跟在何乐身后。

    “说吧。”进了里面的房间,满鼻子的脂粉味。

    陈雪凌清了清嗓子,这才作出极神秘的样子压低声音说:“我知道锦司处的秘……”

    嗖,一样物件从窗外破空而来,速度极快,快到何乐也来不及阻挡,嘭的一下将陈雪凌打飞。等何乐上前检查时,就看到陈雪凌被一颗石子打破脑袋,当场死去。何乐迅速冲出房间,但他什么也没看到。

    “快,控制好人!”他也不知该干嘛,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能在他眼皮低下杀人,自然不可能是简单的角色。当时那一下就算是杀他,也足以让他受伤。主要是那石头的来势真正做到无声无息,完全没有了任何动静,就算他也是等到石头靠近才察觉,可惜那时已晚。

    此刻何乐只能凭石头来的方向追过去,但什么也没发现,对方一击毙命陈雪凌后就快速离开,不带一丝迟疑,显然是个真正的高手。因为还是没感受到流,何乐分析恐怕也是个外家功高手。此刻乱局即将见分晓,那些隐藏的高手也终于要浮出水面。

    “锦司处有什么秘密?”何乐折返回陈有富身边。

    “什么锦司处?”陈有富还不知道儿子已死,只是困惑的问。

    “刚刚你儿子准备和我说起锦司处的事,然后就被灭口。如果你知道,最好尽早告诉我,否则你就是下个被灭口的。”何乐不是吓他,而是完全有可能。现在是早上,还有这么多虎贲军守着,也敢杀人灭口,可见对方多么有恃无恐。

    “啊!”陈有富哪还管得着什么秘密,丢下何乐就朝儿子的私宅奔去。

    此刻陈雪凌已经被布包裹起来,又被陈有富给扒开,他不相信有人刺杀他儿子,他更相信是何乐下的杀手,毕竟何乐的嗜杀已经在临安城出名。只是当他看到伤口,却相信了何乐的说法。因为在他们认识的人中,有一个人就擅长此类重手法。

    “阎王殿阎石,是他,没错。”陈有富从混沌的记忆里找出这个人的名字,一个江湖小帮派的帮主,很多年前就已不在江湖,传言他入了锦司处。这个人成名的绝技就是抛石,二十年前就已在北方小有名气,十多年前传闻被锦司处收编。大概一年前陈雪凌曾将他带回家中,那次是陈有富第一次见到阎石,还亲眼见过他五十米外抛石裂碑的绝技,但他想不到自己儿子也会死在这一绝技之下。一年来他断断续续见过阎石几次,但二皇子逃走之后,阎石也失去踪迹,想不到会突然下杀手。

    “岩石?”何乐没听明白,甚至前面的阎王殿也没听真切。

    陈有富想到什么,立刻趴在地上,爬到何乐脚下。

    “是江湖门派阎王殿的帮主阎石,姓阎的阎,石头的石。他曾是锦司处的人,雪凌曾与他有来往。但我不知道锦司处的事啊!侯爷救我!救我啊!”陈有富故意叫得很大声,可见他并不蠢,相反还很聪明。

    这下何乐终于听明白,是姓阎的阎,而那个所谓的江湖门派阎王殿他并没有概念,毕竟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时他还没出生。栗源那里收集的信息也以近年的为主,对于北地十年前的事没太关注。

    “没事,你起来吧,那个人肯定已经走了,你说的话他不定能听到。不过应该会有人传达。”何乐说完好笑的看着这个胖老头,感觉他们家应该已被前锦司处渗透穿。

    陈有富爬起来,又四周看看,这才颓丧的坐下来。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外孙要杀自己,但知大势已去。

    出了陈家,何乐感觉到挫折。他要是再警觉几分,应该能知道一个大秘密,关于锦司处,更关乎到大周朝暗处的黑手。这只手存在很多年,曾经在太子南行时就已经出现过,只是当时他们都将矛头指向了陈贵妃和二皇子。却没想过有可能就是锦司处的人,他们从明处转入暗处,依然在操控着大周朝的走向。毁掉锦司处的纹身或许不是为了掩盖,而是表明心志。

    “侯爷!”肖重勋在他身后小心的问。按理说他们此行该去抓第七个人,但走的路却是去往丞相府。所以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何乐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前路,摇摇头,却没有转向。

    栗源所在的丞相府是栋老宅子,在此之前的人家闲置了几年,栗源入住后才有人打扫。不过每次来何乐还是能闻到一股极淡的霉味,霉味似乎渗透进了每样家具、每处房舍。他也曾提出让栗源去他那住,反正他也很少住,环境差点也无所谓。可栗源说什么也不同意,他对环境没太多要求。

    何乐站在丞相府门口,比起此前所见的那些达官显贵府邸,还真的是寒碜啊!

    “侯爷来了啊!”一名家仆迎上来,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虎贲军,虽是奇怪,还是没太在意。

    “嗯,没事,你去忙吧。”何乐挥手让他离开,这才领了一百名虎贲军入丞相府。不过他没往栗源住的后院,而是去往偏院。偏院由五间平房组成,有一处不大的小景院,院中搭了凉亭。偏院与后院完全隔开,就连院门也用厚厚的草帘挡着。

    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这里仅是丞相府偏院,却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地匦局的办公地。因为涉及事情太过机密,所以栗源干脆将他们安置在自己的丞相府里,只是进出由偏门走。

    掀开草帘,就能看到里面的人来人往,五间平房里忙忙碌碌的有几十人。他们在处理各处送来的信息,经过粗处理后才会送到栗源手中。若不是他们在处理,栗源就是三头六臂也看不过来。因为地匦局的作用就是收集民间各种言论,监控着各级官员,就连那些江湖人也会在地匦局有建档。而地匦局的所以有信息在送到栗源手中时,都会经过一名叫张三的人,他也相当于地匦局副统领一般。

    虽说他的名字很普通,但他有颗神奇的脑子,地匦局上百万份资料,随时问他都能对答如流,且不会有错漏。栗源很多时候都不用自己去看,而是直接问他,或是让他来对某年某月的事进行复盘。

    何乐带的虎贲军一进来就立刻控制住所有人,包括张三在内都不得不停下来。

    “怎么回事!”张三今年三十几岁,已经头发稀疏,留着乱糟糟的胡须。如果不是一双凌厉的眼睛,很难让人相信他手上掌控着万人的生死。

    “来捉虫子!”何乐坏坏的笑了,这才是重头戏。此前好几次的信息错漏,说明在地匦局里存在着一只或几只内鬼。显然有人已经将手伸进了地匦局,而且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伸进来。

    “捉虫子?”张三眼睛眯起来,看着何乐身后的虎贲军,又看看停下忙碌的众人。这里的人与他共事已很久,最长的已超过十年,还是他亲自去找来的。当时他们只有一个志愿,就是要让大周朝重新强大起来。正因为他们有这样的共识,才能甘愿缩在此偏僻角落默默付出。

    十年前还是世子的太子才十六岁,被偶遇的张三倒背万言《纵论》所吸引,那是地匦局的开端。当时太子对张三说倒背十本《纵论》也于国无用,唯有人尽其才方能为国效力。大周朝国力羸亏,北方动荡,应是早做打算的好。

    张三为地匦局奋斗了十年,现在地匦局有近万人规模,每天都有海量的信息汇集到他手中,经他挑选送到栗源丞相那里的还能有几百条,写成邸报达到几十页。因为发展所至,大概五年前他就将地匦局分割成几条大线,依照重要程度由不同的人来掌握不同的线,这样他就能着重关注,而不是将时间与精力消耗在无用的信息中。

    比如北方线,比如青莲教线,比如临安线,比如严威线,比如二皇子线等等。每条线都有一个总负责人,这条线上的所有信息都由这个人来汇总,而这些年最劳累的就要属负责青莲教线的还有二皇子线的。反而是北方线因为布下的棋子不多,加之路途遥远而少有信息传来。至于严威线,在严威伏诛后已经撤销。

    目前各条线的负责人共有十一名,青莲教线是他十年前就找来的同乡肖全,在青莲教布下的谍子有三千人,各行各业都有,最高的更是已经做到香主级别。而负责二皇子的线,则是乔良业,共有一千多名谍子,严威死后又加入了三百谍子。

    负责北线的是黄强,共有七百多名谍子,每天只能收到一百条左右的信息。为此他已经被张三骂了几个月。可再骂也没用,北地往来不便,穿云雀更是时常被金人射下来。就在上个月,北地的谍子消失了十几个,要不是职务不高,就可能危及整个北地谍网。

第一百三十一章 无情与有情

    “你什么意思?”张三对于何乐并无特别的好感。他这个人从来做事一就是一,不会变通,更是眼里容不得砂子。对于何乐明显的挑衅,他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

    “张大人别急,等我找出来就走,绝不影响你们的工作。”何乐笑着说。

    “丞相授意的?”张三又看了一眼他身后,没看到丞相的人。虽说大家都知道何乐是丞相的人,甚至丞相的近侍还管何乐叫少爷,但在官场他们还是分得清清楚楚。

    何乐也不答,而是走到黄强身后,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妻儿都死在北地,那住在城东的黄寡妇是你什么人?”何乐话一出,整个地匦局都乱了,至少有五六人骚动起来,但很快就被虎贲军控制住。何乐懒得去看,只是紧盯着这名自北地过来又负责北地情报的谍子头目。

    “黄寡妇带了一个小孩四年多前才自北地过来,此后你每个月晚上都会去城东。为了方便,你还特意接近负责临安线的杜克俭,这样你去过城东的信息就不会被上报到张大人那里。”何乐微笑着说。

    “妻儿未死,本是好事,为何黄大人要隐瞒?为什么只每月相会一次?我实在是好奇,以你的地位,已能给妻儿更好的生活,却偏偏让妻儿住在商铺区。虽说她们生活得也还可以,说明黄大人对妻儿是有真情的。”别人可能不知道,当年自北地过来的何乐,曾在船上见过一对母子,那个小孩说要去临安见父亲,但他那个母亲却将他拉过去,捂住嘴。当时何乐还小,不懂太多,只是觉得奇怪,却并未往心里去。可是几天前他见到地匦局的人时,才发现黄强与当年的那个小孩在眉目间有相似的地方。当然这些并不重要,世界上相似的人很多,尤其是小孩子。重要的是他们正在盘查有问题的人,而这条线索也成了调查方向之一。

    突破口是在黄强居家附近,一名谍子反应黄强每个月会有一天夜里出去,往东城。可在张三汇总的信息中关于黄强去东城的内容却从未出现,如是杜克俭也成了怀疑对象,但杜克俭并无问题,只是在工作中稍加遗漏了关于黄强的信息。这样的事说大不大,因为他也帮另外几位同仁隐瞒去西城喝花酒的事。

    黄强看着何乐,很难相信经历了这么多年,还是会被发现,或者说终于被发现。当年他拼老命才保下妻儿,到今天他并不后悔,哪怕再多人因他而死也不会后悔。

    “你儿子今年也已十一岁,在城南上私塾,听说读书很认真。黄寡妇只在家闲居,据说与邻里间没闲话可说。曾有名赖子想去占便宜,但第二天就失足摔死在水坑里。”何乐淡淡的说着收集到的情报,他不急着拿人,他还在等。

    黄强握紧了手掌,显然何乐说的都是事实,这些信息原本已经被处理掉,但今天又被何乐一一复述出来。

    “半个时辰之前我已让人将黄寡妇和她儿子带到城头上,他们能在那里看到今天的晨光。”何乐盯着黄强的眼睛,说得特别慢。

    终于黄强崩溃了,他的弱点太明显,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让妻儿过上好日子,不让他们被金人欺负吗!曾经他以为自己的是对的,几年来他越来越相信自己是对的。只是他唯一犯的错是不该让妻儿待在临安城,将他们安排得远一点,自己能忍着不去看他们该多好。他知道世间没有后悔药,他只能咽下自己种的苦果。要说唯一庆幸的,是他们又多活很多年,妻子没有被金人欺负,儿子没被金人吃掉。

    看着跪下的黄强,何乐没一点可原谅他的心思。乱世之中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选择了就该承受相应的结果。何乐也不会对他及他的妻儿生出不必要的同情心,否则那些因他而死去的人又该往何处申冤。只有用最残酷的方法,才能让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坚定起来,或者退却。他们没那么多时间去一个个做思想工作,让他们不要贪,求他们不要四处生外心。那是和平时期做的事,乱世中只有滴血的屠刀才能让有异心的人胆颤,才能让左右骑墙的人心安定下来。

    “从内档中看过,当年是肖全引你进的地匦局,给你的评语是深沉机智。张大人,我没记错吧!”何乐转头看向张三。

    张三张着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来。只得看向同乡肖全。

    “侯爷说的是,黄强是我引入地匦局。”肖全坐座位上站起来,他是个四十出头的儒雅男子,穿得极考究。地匦局的粮饷一直是太子特供的,比起朝中大臣们还要略好。原因是太子想用此法杜绝地匦局内部的糜烂,钱粮是他自己来想办法。现在他当上皇帝,对地匦局就更是大力扶持。所以肖全穿得考究一点也是正常,他一个月的饷银就够普通百姓一年的花销,虽不及其他权贵那样奢靡,但也能让他过得富足。

    一名虎贲军上前将他又压回座位,肖全也不生气,只是轻轻掸了掸虎贲军碰过的地方。

    何乐看着他的表情,也不接话,而是缓缓走到乔良业面前。

    “乔先生盯着姚常多久了?”

    “建祯十三年开始的,到今年已有八个年头。”乔良业平静的回答。

    “八年,当时严党已在王爷府上把持言论,姚常已经在陈贵妃怂恿下来挑衅过皇上。所以张三才让你负责盯住姚常,以防他们暗箭伤人。但在建隆四年的那次太子南行,却出了纰漏,后来也没能查出原因,只是矛头都对准了姚常和陈贵妃。”

    “对,本来就不是姚常做的事,又怎么能查出来。”乔良业为此背了多年黑锅,只是他这人豁达,加上张三对他极信任。

    “是啊,这件事上谁也想不到,竟然不是二皇子派的人,尽管他确实想。后来路上拦截的士兵才是姚常的人,只是那时他在军方的影响力还不够,所以没能调动更强的军力。”何乐说得很无奈,似乎不是二皇子很可惜。

    乔良业接过话题说:“对,姚常是去年才搭上吴定远,再通过吴定远认识了秀风、朔方、兮州、开州的驻军。那时陈贵妃家族还有争议,所以姚常有力也使不上。直到去年搭上军方,他才说服吕家和申屠家派出死士。”

    “乔先生查得细,若非乔先生的情报,栗丞相可能就危险了。”何乐其实还要感激那次刺客行动,否则他怎么能领悟更高的心法,更是助他得到刑天刀。

    “本职所在。”乔良业依旧那幅表情。

    “是啊,职责所在,尽了责自然会不同。”何乐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绕过他走到肖全身前。

    “肖大人入地匦局十年,十年来也见证了地匦局的发展,那时就你和张大人两个,想也是十分艰辛。也多亏了你们的付出,才能将地匦局的网铺得那么细,肖大人可谓功不可没。”何乐说完朝他鞠了一礼。

    “不敢!”肖全想起身,但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压制住,怎么也动不了。

    “人非草木,皇上也是重感情的人,所以才让我来办事。毕竟肖先生也辛苦了这么多年,是该让肖先生好好休息了,我说对吗?肖香主!”何乐目光一凝,单手上前扣住了肖全的喉咙。

    这下整个地匦局都骚动了,自己的情报头目竟然是侦测对象的香主,香主在青莲教中可是仅次于堂主的位置,虽说有不少有名无实的香主,但在青莲教中品级还是在那摆着。而问题的关键就是,在地匦局中肖全是全权负责青莲教的情报收集,若他叛变那这么多年关于青莲教的信息有几分真实可就值得商榷。

    张三嘴巴张得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肖全,而这时何乐却从他嘴里挑出一颗白色的丹药,那是藏在牙齿中的毒药,他只需要咬碎玉质的假牙就能服下毒药。这种毒药能在十息中就让他死亡,不会有任何痛苦。可惜青莲教的那些东西何乐早已了解过,所以他第一时间控制住肖全,不会让他有服毒的机会。

    “肖香主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吧!”何乐松开手,让他能说话。

    “侯爷其实不用这样的,肖某人很怕死,能活着总会尽量活下去。”肖全咳了两声,将嘴里的血咽下去。他也没想到何乐说动手就动手。

    “没办法啊,青莲教的花样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

    “哈哈,我又不是真的香主,这还是圣上当年亲自让我去当的香主。”肖全一点也不急,还看向张三。

    张三犹豫着点点头。

    “我知道啊,建隆二年当今皇上令你前往青莲教查探,那次你设法认识了固土堂堂主雷鸣山,雷鸣山因为欣赏你的才华,所以封你固土堂香主之位。在青莲教中你待了一年零八个月,张三才让你回来。所以叫你一声香主也没错,是吧,肖香主。”何乐如此解释到。

    一旁的众人这下听糊涂了,那他究竟是不是叛徒?

第一百三十二章 双面谍

    “是,没错。香主是我,还借此机会发展了一百多人的内线,更安插了两百多名谍子进入青莲教中,至今他们仍在发送情报。”肖全揉了揉被何乐捏痛的脸。

    “嗯,肖大人确是人才。不知那个女子叫什么?究竟有多美貌?”何乐笑了。

    到这时肖全才有微微变色,毕竟能了解到这个情报,说明何乐他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多。要知这可是极大的秘密,就算是青莲教中人也仅有少数人知道。

    “不急,慢慢说,我喜欢听才子佳人的故事。”何乐找来张椅子,坐到肖全对面。

    “不知侯爷在说什么?”肖全依然保持着镇定。

    “你也知道秦爷在这里,有些事就没必要隐瞒,大家说开了或许还能念及旧情。”何乐温和的说,也不避讳当着所有地匦局的人面,他就是要震慑所有人。

    “我的手段你也知道,逼急了什么事都敢做。在北地战乱中长大的我,没什么事是没见过的,所以肖大人还请考虑清楚。”何乐注视着他的每个细节,每次呼吸。

    肖全保持着儒雅,看向何乐。

    “侯爷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想来侯爷现在应该是去叛军大营的路上,那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侯爷办。而我这样的人,交给秦爷不就好了。”

    “不好,因为你太会隐藏了,一个流高手,秦爷可对付不了你。”何乐一点也不急。

    何乐这话一出,又把在场的众人惊出一阵骚动。一个专门设置谍子的部门,最后却被人安下一个高级谍子,可以说这些年地匦局对青莲教其实是盲目的,那些真正重要的事根本就进不了栗源与皇上的视野。不仅如此,肖全还在地匦局内部培养亲信,黄强只是其中一人。但肖全这人做事极仔细,几乎不会露出马脚。所有人都以为若是有天张三退位,肖大人肯定能接上。

    但何乐之所以能知道,却是因为有别的信息渠道罢了。他不是神仙,栗源也不是神仙,不可能连这也算到。作为一名负责情报收集的主要官员,栗源并不傻,相反他才是真正大智近妖的神人。地匦局的人只能算是明面的一套,在暗面还有另一套班底,一个人数极少,单人素质更精英的暗部。在他们发现地匦局出了问题后,就第一时间通过这套班子复核过往的信息,最终他们发现问题的节点竟然出在肖全身上。

    可以说结果让栗源还有皇上都很震惊,因为他们想不到肖全会背叛他们,除了明面的身份,肖全可以说能获取的物质条件极好。但从内部监督机制反馈,肖全是个清心寡欲的人,平时对物质要求极底,所住的寒舍还真就是只能用寒舍来形容。但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却愿意为卧底了一年多的青莲教背叛同乡,背叛朝廷,除了物欲还有什么能让他变心?

    暗部的信息只是说曾有一名女子与肖全来往密切,但在肖全回归前两个月,那名女子突然失踪了,至今也没再出现过。

    所以栗源分析肖全恐怕是因情而背叛,与黄强的理由相似,或许这也是他们会走到一起的原因。

    “肖香主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想记起来?”何乐将椅子挪近一点,这样便于看到他的细微动作,最关键的是防止他暴起杀人。

    “侯爷不用这么防着小人,就小人这点功力,可是斗不过离神蜕境仅有一线之隔的侯爷。”肖全一句话又让现场众人差点沸腾。神蜕境在这个时代已经是稀有物种,而归元境那就是陆地神仙。当朝侯爷离神蜕境仅一线之隔,要传出去可就是大事件,以后青莲也好,金人也罢都会对何乐作重点照顾。肖全此时说出来,自然是没安好心,虽然能让虎贲军热血澎湃,但也能让敌人心生警惕。

    何乐当然也明白,只是他笑了笑,并不太在意,该来的总会来。就算是孙天翊或别人来,他总是要面对,并不会因为他的害怕而消失。

    “没你说得那么厉害,只是有些保命手段。肖香主还真是时时不忘替青莲教着想,看起来那个人对肖香主确实很重要啊!”何乐回敬了他一句,也是戳到对方的痛处。什么是唇枪舌剑,不就是言语的伤害。隔着空气就能把人伤到,隔着万里也可杀人。此时何乐与肖全就似两个唇枪舌剑高手,你来我往互相伤害。

    “侯爷还真是少年性子,说的话也有趣。肖某人可是受圣上旨意办事,从未有僭越非本职之事。现在侯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肖某人自问无愧于圣上,若定要屈打成招,肖某人也只能随口胡编了。”肖全也不怯场,反而是步步为营。

    “不用拷打,只需要问问这个人就可以知道大概。”何乐突然站起来,猛的扑向旁边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那名年轻人长得极瘦弱,且还白净得如同纸人,却偏又生了双好看的桃花眼。配上他那模样,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伶人。这个年轻人名叫邵玉,却是张三自己引入地匦局的,与肖全还有黄强都没有关系。但就在刚刚,唯独只有他的情绪变化最大,每次何乐将要置肖全于死地时,邵玉都会有大的情绪波动。

    到现在为止何乐已经能大致掌握人在各个情绪下心率波动的差异,这位邵玉的情绪就是单纯的紧张。在没有合理解释的情况下,他一名与肖全无任何关联的笔录师有什么好紧张的,除非他与肖全有某种联系,才会有理由紧张。所以何乐特意用极夸张的手法扑过去,更是直接用上重手法,准备一举将那名邵玉擒获。

    可事情往往就是出人意料,最先动的却是邵玉。他迎着何乐就是一掌,竟也是流,而且实力达到了凝形境三重以上。何乐的重手法因此失手,让邵玉仅仅负伤,但人却逃脱。就见他如纸片般滑向肖全,很难让人知道他是要救人还是杀人。

    这时的肖全轻轻叹息一声,稳稳坐好,似乎准备好接受命运。

    “收!”何乐猛的加大吸力,瞬间整个院落里的流都被他吸入体内。那邵玉也因此身形一滞,虽不至于完全被何乐控制,可也因此慢了半拍。而这时何乐更是跳起来,一记炮拳砸向邵玉后背。

    邵玉离着肖全还有半个身位,而何乐离他只有一拳距离。所以他不得不中途倒地,贴着地面如纸片一般往前滑行。何乐中途收拳,整个人跳起来踩向在地面的邵玉。

    这时肖重勋还有盖颉领着三名虎贲军已将肖全团团围住,更是将刀剑架在他脖子上。不管邵玉是要杀他还是救他,至少想一击就中几乎不可能。他至少也要杀死二名虎贲军才行,但有这功夫何乐早将他致之死地。

    似乎是看出事不可为,邵玉贴着地面滑出几米远后,朝着门口跑去。这时何乐还在他身后一米距离,暂时还拿不出有效手段截住他。但就在他快要冲出门时,就听到一声回去,一个从门口闪出,一掌打向邵玉。

    那掌风看似平平无奇,却蕴藏着力道上的极致之法。邵玉本就是灵巧型,加上此时四周的流枯竭,他哪敢去接已经感悟了力量极致的一掌。只得往一边让,这次他准备找个人作为人质,至少也要是比较重要的。

    齐怀北已近而立之年,名字是后来改的,原名是齐华年。建祯十三年南渡临安,建隆二年入地匦局,建隆三年起开始作为张三的助手打理地匦局内勤。他曾有意接手北方线,但肖全坚持让黄强来管北方线,说是黄强对北方更加熟悉。其实齐怀北本是北方大家族,祖父辈更是曾官至太子少保,可算作官宦世家。若不是连年灾荒,金人入侵,他们家应还是显赫富贵。

    但建祯年间的灾荒彻底将他从金碧辉煌中拉入黑暗无边。整整三年他都在逃难,家人一个接一个死去,亲人的离难让他深深陷入绝望。如果不是南渡,不是被收入地匦局,他或许早已死在路上。但从他改名那刻,从他踏入地匦局那刻,一个全新的齐怀北又活过来。他们还没输,他们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太子,这个仅比他小一岁的年轻人,他定能成为大周朝的希望。齐怀北是如此想,所以也全力以赴的做。如果说张三是个记忆奇人,那齐怀北就是个内勤贤臣,整个地匦局的大小事务都能协调得井井有条。原先还因为张三这人粗线条的地匦局,在齐怀北的打理下变成有序起来,因此齐怀北也成了地匦局第二候选人。

    邵玉当然知道齐怀北的能力,若是将他拿下当成人质,谅何乐也得顾忌三分。

    可就在他扑向齐怀北时,齐怀北却掀翻了桌子,极其冷静的往后倒下。在他身后有一名虎贲军,因此他是倒在虎贲军的怀里,并不会受伤。

第一百三十三章 情关难却

    何乐也在他掀翻桌子的瞬间追上略迟疑的邵玉,一道流侵入邵玉的体内。因为实力上的压制,那道不强的流依然使得邵玉体内的流混乱,而何乐不会放任机会,所以他一把扣住邵玉的命门。邵玉心中一黯,知道自己已逃不脱,这才朝门口看。

    守在门口的是李大叔,此时的他因为连番遇险,竟让他对力量有了特殊感悟。按照何乐的话说就是快要破境。只是修习外家功的少有能破境者,毕竟袁义承这么多年的十品,依然没能再上一步。唯有那屠夫还有老管家,他们却是做到由外家功破境的实力。李大叔现在是摸到一点的门框,离真正破境只差时间和机缘。

    而那个反应超出众人意料的齐怀北则是更让人意想不到,此时每个人身旁都站着一到两名虎贲军,所有人都不敢做出异常举动,就是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齐怀北却能果断反击,更是在最不利的情况下做出最有利的选择。那刻他若只是单纯的闪避,也难逃被邵玉抓住的风险,可他却是掀翻前面的书桌,这才为自己赢得空间。最后那一下倒下去,更是算准了身后的虎贲军会接住,刹那间的谋算可谓密而不疏。不仅是邵玉对他刮目相看,就连何乐也不得不佩服他,利用了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条件。

    何乐一抓住邵玉,就立刻散了他的关节,这个人同样行事果绝,不得不防。

    “想不到还顺手抓了个大人物。”何乐拎着手里的邵玉,就知道他在青莲教中的地位不低。此前那名青莲教的信使只是普通角色,而这名邵玉可不同,看他的身手至少也是香主以上。

    “你不能抓他!”肖全急了,脸色大变。从前的冷静镇定已经不见,换来的是焦虑和急促。

    “肖香主别急,我们可以慢慢来。”何乐也不急,终于将核心处的内鬼给捉出来。

    “你不懂,你错了!”肖全焦虑的看看周围,这些曾经熟悉的人,此时看过来的目光如此陌生。其实在他心中最有准备,这天总会到来,理念上的冲突才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根本原因。只是这天来得太快,他还有很多准备没做好,原本他以为可以有更从容的方式来展示自己的另一重身份。其实也不是他不敏感,从袁家军顺利入城,到叛军大败,他就应该想到自己隐瞒的情报会被上方知道。可人做同一件事日久就会积累下侥幸心理,何况他已做很多年。

    “那你可以说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来。”何乐从邵玉嘴里同样挑出毒药,他们这些卧底谍子都会在身上藏下毒药,目的就是为了守住心中的秘密。可落在他们手上,那些秘密能不能守住可就不由他们决定。作为专门对付修行者的一种酷法,何乐顺手将一道极霸道的流打入邵玉的体内,就连身边的虎贲军也听到邵玉体内的沉闷的爆裂声,跟着邵玉就喷出鲜血。至此他终生也将无法修习流,除非王长老愿意说出心里的秘密,否则他的修行之路就些断绝。

    邵玉原本还是决绝的眼神,在这刻终于变成绝望的表情。决绝是因为他还有流,还有拼生死的能力,绝望是因为他此刻与常人无异,拼生死的档次也不得不降好几度。

    肖全比邵玉更绝望,一切与他想的不同,完全的失控。原本他是个儒雅的男子,有着成功者的骄傲与自信。但现在他失去了所有,就连他应该保护的邵玉也没能保护好,就算有机会救出邵玉,那也只是个废人而已。

    “怎么,伤了他让你很伤心?”何乐坐过来,示意肖重勋他们松开肖全,他还想看看肖全会有什么样的表演。他要用肖全来稳定地匦局,更要用他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所以他得让肖全说话,得让他狡辩,让他把所有的理由都说出来,然后再来一一戳穿,这样才能让地匦局回到正途上,不会因为他的原因再出纰漏。

    肖全艰难的抬起头,看着何乐,此刻的何乐在他眼中成了头号恶魔的代言词。甚至比北地的金人还要面目可憎,比南荒的野兽还要蛮横无理。若是他有能力,肯定会将何乐碎尸万段。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肖全咬牙切齿的说。

    “知道,刚刚废掉一名青莲教的香主,或者是副堂主?”何乐也不确定,猜想应该是香主,副堂主可是有点大了。毕竟青莲教里,堂主已经类似于王爷,而且还是实权王爷,那副堂主就相当于是小王爷。何乐可不敢奢望能抓到副堂主这个级别的人物,那可是能换取一州的大人物。

    “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以为自己会点功夫就能为所欲为!你以为当了侯爷就能嗜杀成性!你以为有皇上的宠幸就可以欺上瞒下!”肖全依旧咬死何乐在冤枉他,要不是有确凿证据,何乐恐怕也得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你一个莽夫,除了好色以外又懂什么!地匦局经营十年得来不易的成果,就要被你所毁,张大人,你愿意看到吗!”肖全控制着愤怒,用言语将不利的形势一点一点扭转着。

    张三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傻,他已经记起关于邵玉的所有资料。建隆二年春,他在去秀风州的路上差点被强人所伤,当时为亲卫所救,逃到一处富户家养伤。在那里结识了学识渊博的邵玉,而邵玉与那富户是外亲关系,原是去投靠,不想因此而结识张三,从而被引入地匦局。在地匦局这几年,邵玉从未显露过身手,更未与肖全有过丁点交际,也并非刻意回避,而是很自然的他们俩人就不会融合在一起。很多新入职的人容易对肖全生出敬佩,而邵玉只是做好自己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设下的局,包括当年那家富户,想来也是青莲教的所在。可谓一环套一环,才让这个青莲教的重要人物混入地匦局中。但如果没有肖全泄露张三的行踪,他们是不可能接近张三,更不可能取得张三的信任。只是这些年来邵玉与肖全掩饰得太成功,这才使得所有人都都被他们骗过去。

    “你们很好!真的很好!”张三终于闭上了嘴,默默走到肖全面前,拿出纸笔写下了一个黛字。

    肖全彻底低下头,还是同乡最了解他。这么多年他只有一次酒后差点说漏嘴,那次他即兴念了一首小诗,却在念到:谁记当年翠黛……时停下来,哭了很久。那次换一般人只当作酒后失态,可张三却放在心里没说,其实是有所疑惑的。此刻在何乐的盘问下,他也将一些细节补上,终于让肖全叛离的拼图给补齐。

    “还请侯爷治小人失察之罪。”一开始张三是不信的,因为他认为地匦局是铁板一块,不可能有人渗透进来。毕竟他们是长期从事谍报工作,对渗透与反渗透也是琢磨出自己的一套。可现实却狠狠给他几巴掌,在他治下,地匦局被青莲教渗透成筛子,几年来完全露在青莲教高层的眼皮下。

    “没人要治你的罪,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只是有些事你不擅长罢了。”何乐将他扶起来,对于张大人,何乐还是表现出应有的尊敬。将地匦局从无到有发展至今,张三的功劳无人可替。

    张三垂着头,坐回到旁边,他在脑中急速运转着整个青莲教与北线的关系网,他需要知道有哪些肯定是双面间谍,有哪些需要营救,有哪些只能放弃。

    张三的出面,肖全再多的表演也挽不回败局。何况那一个黛字,足以击垮他的心理防线。人间最怕两情相悦时,却要分离山重水复……

    “妾名黛,公子勿要记得……”

    “玉为奴家的至亲,相公可要好生照应……”

    “相公此去经年,奴家定当日日念君安……”

    “妾本薄命之人,相公若得好人,还请忘了贱妾……”

    那个名为薛黛的女子,虽不算倾国倾城,但也是婀娜妩媚。在肖全毫无防备之时,闯入他的心上,从此再无离去。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深深刻在肖全脑中,只有无人时才会显现出来。仅有那一次酒后,念到诗中黛字时,他才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可是现在他却辜负了所有人,到头来一事无成。无论是地匦局,还是青莲教,所有的一切在张三写出黛字时都结束了。

    肖全缓缓站起来,猛的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

    可惜他太小看何乐,只用了一招,何乐就卸掉他的关节,更是封住了他的识海。肖全的功力不够,也就灵动境五重,离破境还有点距离。每境之间的跨越,并不以几重能明确衡量,有的人能一步跨境,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某境五重徘徊。比如云檀宗宗主厉云天,已经卡在神蜕境五重多年,就是跨不过去。而假以时日,王长老肯定能追上并超越他。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折磨

    肖全的功力也就是在灵动境,这生能不能跨境很难说。而何乐则比较诡异,现实中的所有分级对他都没用,只能以他展示出的能力来大致分级。

    所以这时何乐能轻松封住肖全的识海,除非能有实力远超何乐的人来解封,否则他这辈子也相当于是废人。没有直接杀他,或打废,不是何乐心软,而是留着这个人还有大用。双面谍子用不好当然会伤己,用得好就是重型武器。何乐准备留他作大用,自然不会现在就杀他。至于同情,何乐与他不熟,更何况是出卖同仁,同情是不可能同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此时有人扛着两个麻袋进来,一大一小扔在院落里,麻袋没有解开,也没有任何动静。只能大致看出人形,就那样软塌塌的摔在地上。黄强要冲上去,但被虎贲军控制住。何乐环视四周,没人流露出同情之色,也没人会有不忍的表情。毕竟都是在谍报线上做事的人,没用的同情心在他们这里早已被摒弃,不会有谁傻傻的同情一个随时会捅他们几刀的叛徒。他们只会将这件事遗忘掉,而不会将其记录在笔端,包括黄强这个人。

    肖全迷茫的看向黄强,看着他倔强的挣扎,看着他绝望的流泪,明白这或许就是他们在选择之初就应明了的末路。

    “肖大人现在应该可以聊聊了吧。”何乐等得够久,他需要在半个时辰内解决完。

    “你比他们更加恶毒!”肖全嘴里满是鲜血。

    “当你准备好以同仁生命换取你的幸福时,你的恶毒早已超越了所有人。所以你和你们没什么值得同情的,不要试图用任何借口来掩饰,只说事实。”何乐冷冷的说。他坚持着审完再走,就是怕其他人下了不决心。秦老爷子看着手段狠,其实心肠热。张三更是靠不住,最多是气愤,但做事总会留下几分情面。只有何乐自己才能做到真正的铁血,才能百分百不打折扣的处理问题。

    “没什么好说的,我已做好了受死的准备。”肖全闭上眼,也不再狡辩。

    “把他带过来,剥光了。”何乐冷冷指向邵玉。

    听到要被剥光时,邵玉突然脸色变得赤红,就连眼睛里也充满血色。肖全痛苦的不敢看,咬紧牙关坚持着。

    虎贲军中两人上前,架起瘫软在地上的邵玉,将他拖到近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剥去邵玉身上的衣服。在这个时代,或许最大的污辱就是当众剥光衣服了,男女都一样。虎贲军有着和何乐一样的铁血个性,这些人戴着黑甲覆面,根本就看不出表情,几下就剥去邵玉的外套。

    邵玉咬牙坚持着,但因为紧张和气愤,加上受的伤,所以全身都在抖。

    “够了!够了!”肖全终于承受不住,睁大眼睛看着何乐,有乞求也有硬气,毕竟这么多年上位者心态,一时之间也不会那么快放下身段。

    何乐没有理他,也没有阻止虎贲军的行动。

    嗤啦一声,邵玉的贴身衣服被撕开,露出里面极白净的皮肤。

    “我说,我什么都说!”

    “不要!”邵玉到此时才开口阻止,但肖全已经彻底输了,由外到内输得干干净净。

    何乐缓缓举起手,虎贲军这才停手,仅给邵玉留下少量的残破布片。

    肖全哭了出来,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勇敢。他不仅没法看邵玉被剥光,更没法接受自己也被剥光,那是对他多年来习惯的上位者心态最严重的暴虐。如果只是毒打,他还能扛住,但从人格上的羞辱他没一点抵抗力。

    “说!”

    “是,我是青莲教固土堂二十三香主,负责收集地匦局及大周朝堂机密,已为青莲教提供五年的情报。邵玉也是我安排进的地匦局,还请侯爷高抬贵手放过他,他并不是谍子,只是在地匦局躲避青莲教的追踪。”肖全的话始终让人难以相信,此时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再次留下悬念。

    何乐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

    “把他们全部收监,分开来问,若有问题就将他们剥光了挂在城头。”何乐见时间差不多,如是起身走到肖全身边低声说:“若再耍花招,我就把他绑好了再找十个人专门去伺候他。”

    肖全浑身颤抖,又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何乐的眼睛。他已经认定何乐就是恶魔,是青莲教传闻中青莲圣母要来除掉的十大天魔之一。

    终于解决了地匦局的内鬼,何乐有些轻松又有点感慨。等那些人被押走后,才有人过来拉走地上的麻袋。眼尖的人会发现,那里面似乎装的不是人,当然真相如何他们不会知道。

    “柳十厌,以后这临安线就由你来接手,你不是一直想看看何为为官之道吗?这个大官场够你看的了。”何乐看向被召过来的柳十厌,此刻他的脸上因兴奋而显出红潮。

    “齐怀北,以后你来接手北方线,北方线的问题很大,要小心甄别。能做好吗?”何乐看向这个令人意外的男子。

    “谢侯爷提拔,北方线比青莲线要简单,也没有涉及太高层。反而是青莲线,恐怕高层的那些点都会有问题。”齐怀北恭谨的说。他负责协助张三,自然对全局有更多了解。

    “嗯。也是。张大人,皇上念你往日之功,此次令你亲领青莲线,尽快理清疏漏。”

    张三缓缓跪下,眼泪纵横的趴在地上说:“罪臣谢圣上开恩……”

    以张三所犯渎职罪,本是会要革职查办,但皇上和栗源觉得现在是用人之际,而地匦局又极为重要,所以才商定给他机会。不过也会往地匦局里掺入新人,往后张三的重要性也将会减弱。

    “曹玄安,你以后就负责南线,监控钱粮往来要务。”何乐临走时又安排了一名曹家人入地匦局,一来是显示朝廷的信任,二来是扶持曹家压制申屠家,三来是让何乐的权势进一步做大。兴庆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让何乐成为大周朝中最大的权臣。没什么比竖一个标杆更有激励作用,何乐出身贫寒,却能通过自身努力成为当朝权臣。兴庆帝这是要让每个人都来为大周朝服务,给他们竖一面旗,让他们有奋斗的目标。

    “地匦局还得再清理,尤其是曾经在天机处做过的人,要仔细甄别。”临出门何乐又拉着张三和他说。不是他嗦,而是他对天机处有着一种特殊的防备心理。

    “是,侯爷。”张三已对这个年轻人生出敬畏之心,有时也不得不服气,果然是栗源先生的徒弟。

    何乐从偏院出来,去见了栗源先生。

    “事情办好了吗?”栗源已起床洗漱,明天就是他再婚的日子,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喜悦。不管再婚的是十八娇娘,还是半老徐娘,他都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原因很简单,他对于男女之事看得极淡然,一门心思全扑在朝堂之上,与兴庆帝有着非常相似的习惯。只是他若不娶陈碧珍,难免以后很多事会要束手束脚,所以他也是干脆。再说他曾卜得一卦,与陈碧珍还真有夫妻缘分。所以他也坦然,事情要来就来好了。

    “办好了,还顺带抓出一个特别的人。”何乐将邵玉的情况向他说明。

    “这个人很关键,还是好生留着的好。现在就要去叛军哪里?”栗源先生其实并不想让他去冒险。

    “是啊,趁着这时还能去。不把龚易斌争取过来,总是不甘心的。”何乐无论看到哪方士兵战死都会心疼,这是大周朝仅有的战力,却消耗在无谓的内耗中。

    “龚易斌确实能左右局势,但也是有限的。关键还是姚常没死……”栗源没把话说透,留给何乐便宜行事的选择。

    “明白。”何乐当然明白。这次他去叛军腹地,就是有计划顺手杀掉二皇子,这样所有的问题迎刃而解。但杀一个叛军首领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哪怕何乐实力再上一个台阶,也会有更多的阻力出现。

    “一切以可为而为,不要勉强。”栗源将何乐送出来,这次他没有给何乐锦囊,何乐也不再需要他的锦囊妙计。

    “赶不回喝老师的喜酒,但一定能赶上老师家的悬弧之宴。”何乐说得很认真。在大周朝生了男孩才会行悬弧之宴,宴请宾朋。若是生的女孩则不会办宴,仅在亲朋间送上裹红的鸡蛋以示家得千金。当然是有重男轻女的风俗,尤其是这乱世,重男轻女的风气更甚。

    栗源咳了咳,装作没听到转身回了书房。何乐摸摸头,就看到花十娘在那挤眉弄眼,也不知她有什么好开心的。他转身去了刑部大牢,这里正有条不紊的审讯着抓来的重犯,不久后更多的重犯还会押过来。而两千虎贲军守在大牢外,任何人想进去救人都会有极大难度。

    何乐穿过重重守卫,来到最里面的牢房,就看到两个正在等待他的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乱城

    在一个时辰后,临安城北门外行出一辆马车,匆匆朝着北方去。在马车里坐着那位精明的詹王爷,在他旁边是一位他的族人。两人在马车里默默无语的坐着,任由马车急速奔波着,一个时辰后终于快到定州燕子岭。翻过这座山岭,就是定州第二大城鑫安,这里原本被叛军占领,但在昨夜的战事后,叛军完成劫掠已经撤出鑫安城。此时的鑫安城里正一片混乱,不仅有叛军的残兵还在劫掠,更有朝廷的军队也在趁乱打劫。

    鑫安城的富户们已经组成治安队与各方势力角逐,只求能自保。而一些中等人家就遭了灾,稍有姿色的女子更是难逃劫难。

    詹王爷入城时正赶上朝廷的兵马过来,见这时还有人敢入鑫安城,立刻上前拦截。

    “各位爷,我就是路过鑫安,身上也无长物。”詹王爷也知道现在不是摆谱的时候。

    而在稍远的地方,一名叛军小头目却认出了詹王爷,原本他是准备在这打劫完就往南边去,再不管这些个官家的事。但现在遇到落难的王爷,他的心思又活泛起来。

    朝廷兵也不是临安城里来的,更不是勤王师,而是原先镇守鑫安城,后来又躲起来的鑫安守军。是看到叛军撤走了,这才小股入的鑫安城。他们当然也没存好心,这个世道都是看谁能捞到好处,捞完就赶紧滚蛋,管他谁来鑫安城。所以这时他们是持枪拿刀将詹王爷及族人赶下车,又搜刮一遍。果然什么也没有,就连他们身上也没有财物,如同洗过一遍干净。

    “滚,赶紧滚,马车征收了,这是军事物资。”朝廷兵将车夫也一并赶下来,几个人挤在马车里,然后朝着南方驶去。

    剩下的鑫安城四处冒着浓烟,时不时就会听到女子尖叫声,那些被乱军蹂躏过的可怜人现在再次被街头的泼皮无赖趁机蹂躏。

    詹王爷走在鑫安城的道上,试图找个人问明情况,但此时只知奔逃的人们,没有谁愿意和这胖老头交流。

    “卑职见过王爷!”就在他四顾无亲时,一名叛军小头目跑过来跪在詹王爷面前。

    “你是?”詹王爷正愁找不到人带路。

    “小人是秀风州人,随王爷一起来的定州。”小头目谄媚的笑着说。

    一听是秀风州口音,詹王爷也放松了警惕,将他拉起来问:“大军呢?大军去了哪里?”

    “昨晚就走了,听说是要去往东田那边去。”小头目眼珠乱转。东田也是定州的城名,不过更小,靠近秀风州。因为地势的原因,可以算作一处战略要地。往年定州与秀风州的贸易往来也会要经过东田,所以詹王爷对于东田也很熟悉。

    “原来是东田,现在可有办法尽快去?”詹王爷知道两地之间隔着有近七十里地,凭他痴肥的身形得走上一天,那基本能要了他的老命。

    “有的王爷,请随小人来。”小头目面露微笑,这下他的价值才能显现出来。否则只是带路,这位王爷可不一定能记住。

    三人在鑫安城里绕了几圈后,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看模样应是一处小有积蓄的人家。小头目左右看看无人后,这才在门上暗格里捣鼓几下打开院门。詹王爷一进门就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如是他皱起眉头,但还是一步踏了进去。

    “这是?”那血腥味实在太重,詹王爷就算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小头目淡然一笑,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解释道:“就是几个贱民,幸好他们家养着好马,不然王爷可就得走路去东田了。”

    “哦……”詹王爷不再作声,低着头随小头目引路。

    路过虚掩着的房门,可看到里面凌乱的场景,显然这里还经历过扫荡,估计值钱的物品都已在小头目身上。若是探头进去多看几眼,就会发现倒在血泊之中的男子,还有惨死的妇女,更在里屋还有剥光后被蹂躏致死的女孩。

    临安城差点就经历了同样的命运,只是因为偶然因素才躲过一劫。而这些年北地一遍又一遍经历着类似的劫难,青莲教治下的城邦也曾遭受过同样的命运。乱世不靖,百姓永远是最凄惨的那一批人,反而真正的富人逃得最快。

    在这家后院马棚里养着两匹良马,虽比不上战马,但也比车行里的马要强上不上。想来是这户人家留着备急用的,想不到被这小头目惦记上,更是全家横死。

    “还不错。”詹王爷看了一眼马匹,只是心里还在琢磨可惜只有两匹马。

    “王爷知道去东田的路吗?”一旁始终没说话的族人突然问。

    “啊!后,记得的。”詹王爷顺口说着,却没注意到小头目似乎脸色不对。

    “嗯,那就好。”那族人不再多说,只是突然出手掐住小头目的脖子。

    “渣碎!”那名族人低声在小头目耳旁轻声说,却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捏碎了他全身的骨头,这才将他挂在一旁的树上。这时小头目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就连哀嚎的能力也没有,脑子被一股力量控制住,想晕也晕不了,只能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詹王爷与他的族人骑马离开,看着小屋里火燃起来。

    詹王爷始终低着头,在前面引路,身后的族人也冷冷跟着。

    七十里路到也不算远,尤其是骑着良马,只是他们才走了五十几里就被叛军的前哨拦住路。

    “下来,快下来!”

    “我,你们都不认识了吗!”因为确定是叛军,詹王爷胆气也壮了。

    “啊!是王爷!王爷您回来了啊!”一名小头目跑出来。虽说此时叛军的情况不明朗,但还不至于一败涂地,所以詹王爷的这个王爷身份还有价值。若是哪天叛军彻底败了,他的情况与那小屋中横死的人家不会有两样。可以说这次的经历,更加坚定詹王爷的决心。

    “带路,我要去见皇上。”詹王爷又恢复本来的威严,所有的担惊受怕已被隐藏起来。

    那些个叛军们忙不跌的牵过缰绳,走了约有几百米后又给换上马车,这才直奔东田大营而去。东田城在定州界内算是很小的城府,只是因为有战略价值,所以才修造有坚固的城防。但作为指挥部而言,东田城并不适合长久驻防,虽利于防御但也易围困。所以真正的兵家并不会将此地作为大本营,最多只是用兵的点,来牵制敌军不敢全力攻打临安,或借道入侵秀风州。

    现在叛军临时在此集结,各地赶来的叛军总数依然还有十万之巨,场面虽乱轰轰,可人数依然占优。此刻江夏等地的勤王之师已在过江,但缺少大型船舶,几万人的调动没几天时间也完不成。临安城也不得不分出一万多袁家军去协同过江事宜,预计完成所有勤王之师过江至少也得十天以上。

    武安帝此时住在东田的城府衙门,除了吴王爷还有骁勇侯外谁也不见。据传闻早上已杀了三名近侍,剩下那些随同他逃来的近侍已不敢接近后院。

    “没事,我去见皇上。”詹王爷将缰绳交给族人,只身入了后院。

    “滚,谁也不要来!”

    詹王爷才刚入后院,就听到武安帝暴躁的嗓音。

    “皇上,臣来了!”

    嘭的一声,门被人踢开,一身戎装的武安帝从里面出来。

    “詹成谕,你怎么才回来!是不是背叛我了!”武安帝大踏步冲过来,一把扣住他的衣襟。

    “皇上!皇上!听臣说。”詹成谕被衣襟勒住了脖子,差点说不出话。

    “说!”武安帝并不昏聩,只是暴躁。他也知道现在是用人之际,而詹王爷可是手握粮草。

    “臣可是差点就回不来了啊!”武安帝一松手,詹王爷就掉在地上,他立刻是哭诉起来。那眼泪大颗颗往下掉,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动了感情。

    “哦……”武安帝也知当时的混乱,要不是他机灵,也差点被袁义承活捉。那时他哪顾得上别人,只在吴定远的护卫下连夜逃了百里,这才在东田稳定下来。现在他们已经收拢约十万残兵,其中的主力兮州军还在,仍然有一战之力。

    “臣还是在族人护持下才逃出来,这一夜黑灯瞎火的逃,早上到鑫安城才知道皇上来了东田。”

    武安帝看他一身的尘土,再加上血污,也是有三分信他。而在他的感觉中,兴庆帝要是抓了詹王爷没理由放他回来,一来詹王爷不带兵,二来他主管粮草,放回来反而更有利他们接受秀风州的粮草供给。若是扣着詹王爷,威胁秀风州不要提供粮草,岂不是更直接。

    不过他就是有火,觉得自己的人不堪一击,一个个让他看了就来火。要不是吴定远,他也早就没命,所以现在看谁都觉得不顺眼,要不是詹王爷还有用,他真想给他几刀。

    “临安城的乱臣贼子现在也不好过,我远远看到他们乱轰轰的,那鑫安城里就更乱了。皇上,只要我们能快点集结,一定能夺回来。”詹王爷随口编着,反正他也不懂军事,而武安帝也是半调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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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少年,不一样的铁血,不一样的家国情仇,不一样的焚天覆地。他从北方而来,孤身一人百炼成钢。人若欺我,我必以理服人地若欺我,我必覆地天若欺我,我必焚天血狩穹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狩穹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狩穹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