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出岔子
武安帝斜着眼看向地上的詹王爷,内心犹豫后将他扶起来。
“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话语间少了平时的亲切,但也没有再怀疑,只是觉得这个人没什么用,他现在缺能打仗的将军。原先那个龚易斌吹得那么厉害,最后却惨败,就连自己也如丧考妣般沮丧。据说还是被自己的亲卫打晕后拖回来的,此时更是被亲卫绑着,只要松口就骂人,谁也不敢松开他。
詹王爷取得武安帝信任后,离开城府衙门。找到秀风州的兵后,他们将他带到一处城中富户家暂时安置。这户人家也就和鑫安城里被灭门的小户差不多,小门小户的,只是有士兵送过来几名婢女,算是勉强要比别人好。
詹王爷此时也没半点享受的心理,只是坐在内堂椅子上,脑子里全是一天来发生的事。
“就照说的去做就好,到时会有人来联系你。”与他同行的族人此时正站在他面前说话。
“明白,侯爷放心。”詹成谕放下姿态,不哭也不闹,眼神里特别冷静。
那族人自然是何乐所扮,他借助移形换影术,能让自己与所扮之人有三分相似。此时也是混乱中,加上他刻意沾染血污,所以即便有认识的人也会信以为真。
“知道就好,朝廷以后还是有重用你的地方,只要你按计划进行,我保你平安!”何乐此前就注意到他与武安帝的对话,所以对他的信任也多了几分。至少詹成谕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有点很好,那就是看前途看得更准,知道此时谁更有赢面。再对他们许以优厚条件,基本上他们也不太可能反复。
从小院出来,天色已暗,忙碌的白天将要过去,黑夜即将来临。此时临安城的部队还在整装,短时间内两军不太可能会交锋,所以东田城里早早的进入了休息模式。除了城外的探子和岗哨,多数人都呆在自己的地盘发愣。昨夜的翻盘来得太快,他们还得在脑子里整理一遍才能明白发生的事。
何乐穿过小城里的街道,渐渐接近兮州军的驻地。
就大周朝的军容军纪,陆乘风的江夏军算中下的水平,而羽林卫只能算是中上。袁家军与兮州军都可算上等,两者不分伯仲。至于虎贲军,单纯就是军容军纪,能算到中等就不错了,那还得何乐在,要是何乐不在,最多只有下等水平。只是战力就难说,可能三队江夏兵才能与一队兮州兵对战。而两队兮州兵也不一定能打赢半队虎贲军。
虎贲军靠的士气还有单兵实力,而兮州兵靠的就是整体的综合素养与配合,在军容军纪方面更是有着明显的差异。
何乐还只接近就发现区别,兮州军营里没有一点喧闹声,与其他叛军营地完全不同。这还是刚刚溃逃过来,而且是在将领失控的情况下,依然能做到如此严明的军纪,可以想见平时的操练有多严格。
“什么人?”
“我仍詹王爷部下,有要事找龚将军。”何乐行了一礼,拿出詹王爷的信物。
守卫的士兵疑惑的接过信物,他们家将军可是与詹王爷素无交往,在此时过来可未必是好事。只是怎么判断也轮不到他一个守门士兵来决择,所以他接过信物转身去了营房。
何乐等在外面约有半柱香,才有人出来回应。
“我家将军身体不适,你可与裘大人说。”士兵的话让何乐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烦请领路。”何乐行了一礼。
裘军是龚将军的亲卫首领,当初正是他果断打晕龚易斌,这才没让兮州兵彻底崩盘。
“你是詹王爷的族人?”裘军奇怪的问,因为见到时的感觉怪怪的。
“是的,裘大人。”何乐当然知道原因,秀风州的口音他一时之间学不来,所以是用临安口音说话。但他索性大方一点,也不慌张。
“你平时负责什么?”裘军依然不放心,如是多问了一句。
“在下平时负责临安事务,家族的钱粮往来多是在下负责。”
“这样,也就难怪了。”裘军暂时放下疑心。
“不知詹王爷有何事,听说王爷刚刚回来。”
“当然是要事,王爷嘱咐一定要向龚将军当面说,虽来见裘大人,但要说的话还是只能与将军说。所以烦请大人在将军方便时转告,就说是落居山的事,将军自会知道。”何乐表现得极有分寸,让裘军一时摸不清原委。落居山是兮州境内的一处小山,因风景优美而闻名。龚将军也曾前往,至于那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就不清楚了。
“你真是詹王爷的族人?”裘军再次置疑,一脸的不信任,手更是放在刀柄上。
“若是不信,可着人与在下一同前往王爷住处即可证明。”何乐也不慌乱,镇定的回复。
“好。”裘军确有不信,这个时节任何人他都会怀疑,包括武安帝。至少也要等龚将军清醒,或者……彻底疯掉!
出了兮州大营,何乐引着三名兮州兵回到詹王爷住处,詹王爷简单的询问后就让他们离开。
“现在怎么办?”詹王爷有点着急,他知道兮州军的意义,现在他已完全转身朝廷,自然希望能早点解决掉叛军。
“别急,现在他们防范森严,到明天再想办法。”何乐情知一时半刻解决不了问题,所以也不着急,而是在王爷住处找好地方休息。连着几天忙下来,却在叛军大营休息,何乐觉得甚是有趣。
这段时间他都没有好好修炼,对于完全消失的光点他并无多少期待,只知那里一定在酝酿着了不得的大事。与王长老一起时他已请教,普通人丹视时在识海只会看到气旋,也就是旋光境的由来。而灵动境时气旋会发生变化,到凝形境时气旋已趋于凝结,堪离境凝结的气旋将要脱离识海控制,神蜕境时识海中会留下一处凝结的残存,到归元境一切又恢复原样,但识海中多出一丝元,太虚境时识海中只剩元,每次挥手间都已具备毁天灭地般的气势。
按此说法,何乐显然已走偏,而且偏得不知去了哪个犄角旮旯。但问题是他也没办法改变,因为他纯粹的无师自通,每个与他交际的人似乎都有教他,可真正领悟时还是他自己揣摩。
所以他究竟偏到何处,已经是不可知的问题,所幸事情也不太糟糕。原因之一就是无论多么高的高手来测试,也无法从他身上测出一星半点流。而他要施展流功法却很容易,除去大招不可以施展外,其余的小招他能不断重复,而且不会有限制。当然他的身体还是会疲劳,毕竟身体依然是**凡胎。修行者只有跨入太虚境后,才能真正改变平凡的身体,在此之前则只能依靠强劲的流护体。
对于何乐而言,既无奈又有着获得小秘密的小幸福。他是修行界的隐形人,是平凡人中的修行者,身跨两种境界又能不被修行界中的强者注意到,也算是一件好事。
缩在角落里修行大半夜,何乐这才换成额头抵着地,倒立着运行周天。这次他再次尝试心术的使用,因为是倒立着,流很容易停留在头部,所以他将所有的流全部倾注到眼睛的位置。比起上次要好很多,原本阻滞的地方也能勉强运行,可就在他强行运转三周天后,突然眼前一黑,便什么也看不到。
何乐暗道不好,他知是强行运行流造成的结果,只是没想到结果会这么严重。他心思急转,也不敢改变姿势,而是试着逆转心法,但眼前依然一片黑暗。那一刻何乐别提有多后悔,那名青莲教教徒曾说过不能乱练,但他还以为真的什么都能自己琢磨。若是瞎了,先不说身在敌营,就是以后再想往更高的武学殿堂发展,也会受到诸多限制。何乐是真的害怕,虽然他知道自己凭听力也能胜过普通人,但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视力。
不对,不要急。他开始冷静下来,回想眼盲之前发生的事,他在运行到三周天,当时眼睛位置的关卡已经被他冲破多处。在黑的瞬间,他其实是刚刚冲破一处大的关卡。为什么冲破了关卡反而会瞎?
心术一途就是利用眼神将流打入对方的脑中,与功法不同之处就在于心术输入的流带有施术者的意识,这才是控制人的关键。所以不仅要让流透过眼睛施展出去,更要让流附上施术者的意识。这就要求施术者能熟练掌握流的精细操作,更是要求施术者能非常集中注意力,更要能将自己的意识凝聚成形。在此之前何乐还没听任何人说过能将意识凝聚成形的,甚至意识是什么也没人研究,完全就是空白区域。
上次他在蒋从云身上试了试,发现效果出奇的好,就是有效时间太短。说明两个问题,他掌握的方法对,但流没能将意识烙印在对方脑子里,只是在对方脑中过一遍。
第一百三十七章 遇富
但今天他却是在流运行上进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很危险,虽然也是按心术的心法来操作,却是涉入到以前从未涉足的部位。所以问题一定是出在这个部分,何乐确定方向,这才专心将流继续围绕在这个区域运作。
他猜想一定是什么地方给堵住,流虽激活部分脉络的运行,但也扰乱眼睛周围正常的功能,所以他才会突然瞎掉。只要他能将流运行通畅,那眼瞎自然也就复明。想明白后何乐也不着急,而是舒缓一下情绪,这才开始继续运行周天。到得早上时他已经运行一百零七周天,但他眼前依然一片黑暗,若不是他能用听力来分辨四周环境,可能他要焦虑。
其实就算是有名师指点,练功出岔子在修行界也是常有的事,而且有时还发生的莫名其妙。哪怕是灵动境,也有人曾直接变成废人,到现在也没人知道其中的原因。大家都是严格按心法来修炼,可就是有人会出现问题,不严重的最多只是停滞不前,严重的则会要命。何乐自己摸索到今天,还能有如此成就已是奇迹,只是他自己没觉得而已。
原本他还想继续练,却听到有人走进小院,詹王爷也迎出来。
“有事吗?”詹王爷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紧张。
“皇上有事找你,你尽快过去吧!”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也没有任何恭敬的意味。
“好,我这就去。”詹王爷答的很爽快。
“屋里还有谁?”
“一个族人,多亏他救我回来。”詹王爷的心腔猛的跳了一下。何乐听到不免皱起眉头,因为对方的心跳声也跟着有细微的变化,说明他也察觉到王爷的紧张。
“哦,那我要见见。”
“不用了吧……”王爷的心腔又猛的跳一下。
“不就是一个族人,你去吧,我问几句就走。”那人伸手将王爷推开,径直往里走。王爷站在那搓了搓手,还是不得不离开。
那人缓缓走进来,也没敲门,而是直接将门推开。竟然是名外家功高手,而且是能用气的高手。他推门时是直接将门栓震断,而且只发出极小的声音,那种内在的阴柔之力非同小可。何乐还是第一次单纯靠听来感受气劲作用于物体的现象,这次他又听到共振,门栓的内里被气劲的气引发共振,最终所有的纤维全部承受不住而断裂。只是那过程极快,如果看是根本看不出变化,唯有听才能分辨出其中的奥秘。
“你这是干嘛?”那人一进来就看到何乐趴在地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若不是还有呼吸心跳,会让人以为已经死于意外。
“在~下~受~了~暗~伤,现~在~正~发~作……”何乐挣扎着要站起来,却又跌倒。
来人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睛怪怪的。
“你眼睛怎么回事?”
“不~知~道,看~不~清。”
“别动!”这人手掌带上气劲,突然打向何乐额头。
这时何乐心中转了几个弯,最终忍住没动,然后被一掌拍在脑门上。在他的脑袋里,此时就如同被一股柔风刮过,暖暖的极舒服。接着竟然感觉眼前闪过白光,只可惜很快又黑了。
“有~有~效~果,再~来……”何乐还不知道效果的成因,但他知道一定是气劲撞击到了眼部的经脉,而他看不清就是因为经脉受阻。
“你在练气劲?”来人没能从何乐身上感受到流,而气劲又是需要施展才有,所以他才问。另外就是他知道詹成谕的这个族人,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要说他救出詹王爷,那也是要拼了命才行。所以他才对何乐现在的状况奇怪,怎么看也是个被人伤了脑子的重症。他刚刚用的是拈花手,所用气劲是外家功里最阴柔的一类,可伤人于无形,也可以疗伤。就看施展者的心思,重一分要命,轻一分治病。
“在~下~不~会~气~劲,只~是~被~人~打~了~一~掌,现~在~眼~前~全~黑~”
“我再试一次,若是没用,估计也就没法子了!”来人对何乐的怀疑到是已消除,但对救他的心思也没有,毕竟只是詹王爷的族人。
“多~谢~”何乐控制着心绪,不敢坦露半点变化。
来人运起功法,何乐感觉到他腹中有团气旋,与流的气旋完全不同,是可以凭听力就听到的气旋。然后这人的手掌之中被赋予一种特别柔和的力量,只是这力量与他腹中的气旋没任何关系。腹中气旋更多的起到提神的作用,而真正产生变化的是他的掌心,那里有极微秒的共振在发生。那是肌肉间的共振,频率极快,快到连施展者自己也不知道。他可能以为力量来自腹中的气旋,所以特意还吸了口气,这才憋足了劲拍在何乐脑门上。
一瞬间共振通过手掌传递进大脑,更直接作用在额头附近,那股力量极柔,导致他的眼前白光闪耀不停。啊!何乐借着大叫一声,挣脱来人的控制往后倒去。这时他极快的将所有流冲入眼部的脉络,似乎有什么崩了……
来人就看到何乐眼中流出鲜血,也不算特别多,但也流了一脸。他还以为是自己的力道用大了,竟将何乐给拍死。
“你……没事吧?”
何乐抽动一下,表示还活着,其实这时他是真的痛,双眼钻心的痛。但有一点好,他眼前终于又见到了极微弱的光亮。
“好~点~了……”何乐装出极虚弱的样子,然后控制着心率及呼吸,渐渐陷入昏睡状态。事实上他此时并未睡着,而是一直在关注这个来人,从他的手法听来应是有十品的境界。与屠夫还有老管家那种超十品还有很大距离,但比普通十品又稍高。外家功最重要的还是对力量的感悟,其中最特别的就是屠夫,他不仅对力量的感悟极深,而且对杀气的感悟也极深。当何乐想杀他时,他能立刻感受到,而放弃杀他的心思后又能立刻收敛。事实上当时的情况是双方谁也无法真正杀死谁,哪怕屠夫想杀何乐,何乐也还有保命的法子。
而此时这个来人,身上有股子特别的阴柔气劲,与他时常练习的功法有关,也可能与他本身有关。只是可惜他看不到,仅凭听大概是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似乎头上戴着帽子,穿着长衫。但具体到面貌,他就不可能凭听知道。不过这个人的心肠并不算太坏,否则他一出手也不可能那么柔和,就算是阴柔的功法那也是伤人为主,这个人却是使用了一种柔和的气劲来探查原因。
发现何乐睡着后,来人又迟疑片刻,这才缓缓退出去。他也感觉到了奇怪,而且不是一般的奇怪,但也没有下重手,一来是詹王爷的面子,二来是他觉得这个族人有种特别的气质,让他生不出杀心。很难说是什么,反正让他犹疑不定的离开了。
等来人一走,何乐就真的睡着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才醒来,然后就看到旁边跪着的詹王爷。
“您可算醒了!”詹王爷是真吓死,要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他这可就真的是两头不搭。
何乐睁开肿胀的眼睛,看东西还是有点模糊,但至少是能看。想来要等恢复后才行,所以他也不担心,只是摆摆手,才又想起什么。
“早上姚常找你做什么?”
“皇……姚常让我尽快筹备二十万人的粮草,说是还会有十万人马到。”说到这,也是让詹王爷担心的事。从今天皇上的气色来看,他似乎又有信心了。
“十万兵马?哪里来的?”何乐心存疑惑,这时让他姚常再凑五万人马还行,但再凑十万兵马,怎么可能?
“是,据说是西面过来的,恐怕已将汝阳与朔方两州的驻防兵全部调过来了。”开始时汝阳州并没有参与叛乱,而朔方州还留了部分驻军作为防范,恐怕现在见战事不利,那姚常又发疯了。
“简直就是疯子……”何乐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他,可惜他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他也杀不掉姚常。别看着詹王爷能轻松进入城府见武安帝,换作何乐杀过去可就不一样,那里守卫的人可都是真正的精英。
“是啊……”詹王爷小心的回应着何乐的话,也不敢多说什么。
“早上来找你的人是谁?似乎会外家功。”何乐又似乎随意的问。
“禀侯爷,那是福公公,是姚常的亲信,但与在下素来不和,所以……”
“原来是这样,没事了,你下去吧。有点饿,让人送些吃食来。”消耗了一夜,何乐终于感觉到饥饿。
“喏!”詹王爷恭谨的应声,后退着离开。他是真怕了何乐,此时的何乐一脸血污,但眼中竟然精光四射。这样的人日后恐怕会非同小可,自己一定要恭谨再恭谨,不为自己也要为自己的子子孙孙着想。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发威
何乐自然不知道詹王爷的心思,他只觉得眼睛还是不舒服,但也能承受。所以他闭上眼睛开始休息,少顷詹王爷端了几大盘美食进来,放下后又退着出去。何乐开始还没注意,然后到这时才发现詹王爷一夜间竟变得如此恭顺!
虽然不知缘由,但他还是坦然的喝下肉汤,吃着大饼。这种大饼是用秀风州特有的稞麦制作,口感要好于江夏的小麦,本就饿了的何乐一口气吃掉三个,又喝掉一大碗肉汤,这才停下来。感觉吃下东西后整个人也精神不少,就是眼睛的不适依然还在,他决定今天继续修养。
到晚上时,詹王爷进来送餐时又递过一面铜镜,吱吱唔唔半天才说让何乐梳洗完看看。
开始何乐还奇怪,等他梳洗过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变了个样,然后才想起自己是扮作那个族人,变样是正常的啊!正想着要把詹胖子骂一顿,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同。其实隔着不算清晰的铜镜,很多细节并不特别明显,若是有人在旁边看就会发现何乐眼中时不时就会透出闪光,当然其中也不是真有闪光,就是如同擦亮的铜镜会更反光一般。而普通人的眼睛自然不会有如此效果。
发现问题后,何乐还没想太多,但随即他就想到很多问题。他可是还有很多计划,这样的眼睛岂不是会将他的底透个精光,他再能掩饰也掩饰不掉眼中的神秘啊!因此何乐突然生出挫败感,没想到心术会练到这个境界……
他又仔细回想心术心法中的每一句,似乎也没有这样的说法,难道说他又练岔了!
惴惴不安中何乐继续一夜,这次流穿透眼睛再无凝滞,他也不知道附没附上意识,只知道与以往有很大不同。到得早上,何乐已经能娴熟的施展心术,至于效果如何就不得而知,视力却是恢复如初。第一时间何乐又去照镜子,发现若自己刻意隐藏,眼中的闪光能避免,只是在运行功法时闪光又会出现。
至少结果能接受吧……
何乐也知道自己恐怕又练岔了,只是不知道结果如何,他也不敢轻易在詹王爷身上试。毕竟詹王爷对他那是毕恭毕敬,他没任何理由拿人家作试验品。
“我还得去一趟兮州军那边,若还是不行就得回去,到时你就说将我派去家族办事。”临离开时何乐给了他一块竹制的令牌,可保詹家战后平安。
“奴才明白。”詹王爷在内室跪下行大礼。
何乐没有阻止,栗源先生曾说御下之道在于恩威并施。
离开小院不远,何乐就遇到一个人,看起来他已经等了很久。
“先生可是在等在下?”何乐微躬身。
“就忘了我吗?”那人一开口何乐就能确定他是富公公,那特有的尖细声音很容易就能听出来。
“啊!原来是恩公,不敢相忘!”这次何乐到是认真的行了一礼。
“是真不敢忘吗?”富公公外表看起来不太像太监,不仅长得威猛,更有与普通太监最大的区别,那就是他蓄有胡须。虽不浓密,但也还是有。不开口时很难让人相信是名太监身份,开口说话了也很难与太监联系起来。此时富公公穿了件便服,举手投足间有股贵气。
“当然真不敢忘。”何乐又诚心施了一礼。
“娘娘可还好?”富公公微微一笑,接着说。
“娘娘今天就要嫁与栗先生,至此就是在下的师娘。”何乐也微笑起来。
“侯爷可是好大胆子,詹胖子更是胆子不小。”富公公阴沉的说。
“非胆大,而是知事理,明是非。”何乐浅笑着,依然保持恭谨的姿势。
“先皇的身子可是都损了……”富公公突然换了种语气说。
“是,与一百羽林卫混在一起,很难找出来。不过这几天会有去整理。”对于建隆帝,何乐没太多观感。
“唉……”富公公问完转身走了。没人知道他的心思,包括兴庆帝。他并不是谍子,虽护在武安帝身边,却对何乐也是袖手旁观。仿佛他就是这皇城的过客,看着这皇城兴衰,也不插手任何事务。
何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才放下要用心术的准备。从始至终他也没感受到富公公的敌意,他所有的情绪都处在流离的状态,无法让人知道真正的想法。
“若有一天,给我三分薄面。”走出很远,何乐耳旁才传来富公公特有的尖细声。
何乐又朝他施了一礼,栗源先生常说人最重要的是知恩,要不是富公公出手,他的眼睛可能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兮州军经过一天一夜的整顿,此时更是肃穆严谨。何乐来到门前汇报后,有一小兵将他带入中军营帐。
“又是你?”裘军正在布置任务,也懒得理何乐。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可有与将军说起嘱托之话?”何乐温和的说。
“还没有,这段时间事情多,等闲下来自会与将军说。你若无其他事,就请回吧!另外与王爷说声,不要掺和兮州的军务,不然闹到皇上那谁都不好看。”裘军这次也懒得与何乐客气,直接将话说死。
“如此……”何乐抬起头来看向裘军,只见他眼中精光一闪,又快速消失。
那裘军当场愣住,接着眼睛与鼻子就流出血来,要不是此时身边没有其他人,早已要闹起来。
何乐仅用了七成功力,考虑裘军也是军人身份,不然他还会更低一点。可效果却十分惊人,几乎是在用眼光杀人。
何乐走上前,本想看看裘军的伤势,不想裘军随手擦掉血迹,又去摆弄桌上的公文,然后又停下来茫然的看着何乐。
“我这就去告诉将军,落居山是吧,你等等。”裘军焦虑的用手擦去血迹,又搓着手,然后才起身往后面走。何乐迟疑片刻,还是不放心的跟上。
“怎么了?”谁知刚出门就遇上另一名亲卫,职务稍比裘军低,但两人关系莫逆。
“没事,我带他去去。”裘军搓着手,但脸上的血迹难以掩饰。
那人奇了怪,往后退了一步,手却悄悄搭在刀柄上。
“没事,别紧张~”裘军又解释了一遍,但异常的搓手动作还是很扎眼。
何乐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所以一直忍着不动手。
“真没事?”那人又问了一遍。
“真没事。”裘军转身就往外走,但走路的姿势也与以前不太一样。
只是何乐自然看不出来,可与裘军非常熟悉的同伴却能看出来。所以他疑心更重,这才抽出刀来准备跟上来。
“我说了没事!”不想裘军突然转身对他大吼。
那人被吓到,愣在那里看着裘军离开,而从始至终何乐都没有回头。心术一次只能控制一人,除非练到极高境界才能一次控制多人。在这中间他不能断开意识,若再去对另一人施术,那此前的受术者就会瞬间清醒。所以何乐也无法中途再对此人施术,只能选择离开或灭口。
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代名将龚易斌竟被部下囚禁在地牢里。原本何乐还以为他只是伤心过度,所以不出来见人,或者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部下软禁着,不曾想竟是被囚禁。不仅囚禁的地方是农家地窖改成的地牢,而且还给他戴上几十斤重的桎梏,就是想正常走几步也会不方便。地牢门打开时,何乐更是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屎尿臭。
真的超出他想象,不是应该被部下敬爱吗?不受敬爱又怎么能带兵打胜仗?不受敬爱又怎么能指挥得动所有人?
何乐也开始怀疑起来,难道说兮州军其实是裘军在指挥?
“滚!”龚易斌在地牢里大骂,披头散发的样子有如饿鬼。
“落居山下有约,可还要滚吗?”何乐接过话题。
龚易斌拖着桎梏爬过来,抬头看着上面的何乐。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落居山?”
“不要管我是谁!就问你那约你还记得吗?”何乐其实也不知道什么鬼约,只是照着纪伶的话说而已。想来应该是他们俩的小秘密,外人不可能知道。
“当然记得!当然记得!”龚易斌哭了起来,他以为纪伶已死,也只想寻死,不曾想裘军做得绝,把他扔在地牢里求死也不得。毕竟是太了解他的部下,把他算得死死的。
“记得便好,事有可为,只要将军愿归服。”何乐微笑着蹲下来,看着这个身在地牢心却牵挂着临安城里的某位。
“你是?”龚易斌困惑的问,因为他记得这张脸,似乎是詹王爷家的族人。那他究竟代表谁来传话。
“我是临安城的人,将军若是答应,定能见到相约之人。”何乐不敢说多了,那纪伶口风极紧,并不愿意多说。何乐他们又考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并没有用上重刑,而是好言相劝。
“他可好?”龚易斌还是不放心。
“好,有吃有住有穿,除了不自由,什么都有。”何乐很想说他比你的处境好一万倍。
第一百三十九章 大宗师
“要怎样归服?”龚易斌还在犹豫。
“现在叛军也不会有大的行动,等行动时你能指挥动你的人马吗?”何乐并不要求他现在就带着部下跑去临安,那样的效果差很多。最好是临阵倒戈,那才是当胸一剑,不死也残。
“能。你把这家伙怎么了?”一直留意裘军的龚易斌早发现不对,完全就是木头人一般,换作平时早就吵开。
“别管他。”何乐也不好解释,加上他也发现问题,裘军耳朵孔里都有血流出来,只是龚易斌在下面看不到而已。
“那你能不能把我先弄出去。”龚易斌看似随意的说。
何乐却不敢大意,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犹豫片刻。
“你确定现在能掌控你的军队?”
“当然能!”龚易斌知道何乐担心的是什么。自己这副惨状,要让人相信他对军队还有掌控力很难。
“如果你能,我救你出来当然没问题。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不能,你可是会被人杀掉的。”何乐故意如此说。
“知道,那又如何?”龚易斌自行解下桎梏,又将一头乱发束好挽在头顶。
“上来吧!”何乐伸出手来将他从地牢中拉出。
一股臭味也随着龚易斌冒了出来,不管他如何掩饰,窘迫的模样依然还在。
“你究竟是谁?”龚易斌一上来就看到裘军脸上的血迹,更看出裘军异常的神情。
“我是谁不重要,你是谁才重要。”何乐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谁。
“我见过你,你是詹王爷家的族人,照说不可能为临安办事。这里面有什么我也无意打听,你只要照顾好他,我就会照办。”龚易斌看了眼裘军,才对何乐说。
“好。”何乐应完就走,也不再管他们的事。至于裘军会如何,那不是他要管的。
等何乐走了很久,裘军才清醒,似乎是因为没有何乐的牵制,所以他才醒来。
“我怎么在这?”裘军醒来第一件事是问身旁满身污垢的龚易斌。
“你刚刚掉在坑里,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拉上来。”龚易斌说完轻松的站起来,往大营走去。
“将军,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脏?今天还去阳谷喝酒吗?”裘军摸着脑袋问。
龚易斌怔了下,然后往前走得很慢。阳谷在兮州,他们经常操练完会去那里喝酒,不过裘军是去喝花酒,而他只是单纯的喝酒。上次去喝酒还是一年前的事,最近一年都不太平,所以他们很久没有提起喝酒的事。
何乐走出很远才感觉到心里有什么松脱,至于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只觉得是件无关紧要的事。今天的事让他知道对普通人施心术,只能用三成功力,多了可能会直接杀人。真要杀人,有这个劲他完全可以劈一刀,费什么眼神……
打着去临安办事,何乐很容易拿到马匹就直奔临安,就连掩饰也不需要。反正这时候东田也乱得很,而詹王爷此时的价值也高,所以用詹家族人的身份基本不会有人怀疑。
从东田直接回临安有近道,可以不用走鑫安城那边,但何乐还是绕道去鑫安。经过两天的混乱,鑫安城里最先安定下来的也是富人区,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私兵,而且这些人更懂得团结,所以无论哪方打劫都会绕过去。而最惨的就是百姓,何乐进城时还能看到衣不遮体女子或死或疯,而多数人依然在疯跑。他来这里是因为上次路过时注意到一个细节,有家店铺开在偏僻角落,却没有人去打扰。他觉得很奇怪,所以决定要来看一眼。
很多时候往往凭空出现的感觉,却可能导致大事发生。何乐也是本着不要放过异常的心理,加上战事此时也不紧急,所以才来探究。
鑫安城到得晚上时就已如同死城。仅有富人区才燃着篝火。何乐凭记忆找到当初奇怪的地方,然后站在远处看着。
空气中有种焦糊的臭味,想来是不知何处刚刚烧过。晚风轻悠悠的吹来,偶有犬吠,更远的地方刚刚有人跑着离开。
何乐闭上眼感受这个世界,黑夜里没有什么比用听力感受世界更方便的事。
“小哥能听多远?”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何乐吓得差点从屋顶上摔下去,在他身边不知何时坐了个老头,老头的个头也就比叶子丫头高一点点,蓄着胡须,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睛是空洞的,没有任何神彩。
“我……”何乐还想编套故事,可一时心神不宁的又想不出托辞。
“小哥前天路过,当时从石板巷走过去用了三十一步,每步会走三跨。”老头伸出手来比划着一跨的长度。
“你有时会故意走乱,但其实你还是会不自觉的每一步走那么宽。这是习惯,你很难改。”
何乐听着,想不到会有人去数他的脚步数,会凭听就知道他每步的距离。这样的人,却又看起来如此平凡。
“您是怎么做到的?”何乐也不得不用上敬语,因为小老头的实力明显在他之上,而且是非常上。
“一个人无聊久了,总得想些法子排解。”老头仰起头,脸上挂着奇特的笑容。
何乐习惯性也仰起头来,却什么也没看到。
“不要去看,要去听。你听这风,它们是十里外被树梳过的风,所以有些散碎。城东的地方倒了些房子,所以风在那里更欢畅。城西的那栋房子烧了有一天,也没人去灭,里面的东西都烧干净了吧……”老头满心无奈的说。
何乐顺着老头的话去领悟,然后就发现老头说的城西的房子正是自己烧掉的那栋,那里面的一家人都已惨死,他杀掉了那名小头目。看来老头什么都知道,可他为何又不出手相救?何乐想不通,以老头的身手要救那一家人很容易。正如同所有人不敢来这条街捣乱一样,他要是去救那家人只需要站在那里就足够。
“若有一天……你才能明白,救不救眼前人,他们也将离你而去。至亲如此,何况陌生人。”小老头依旧保持着笑容,但很可能那并非笑意,而是盲人老头的习惯性表情。
“在下不懂太多道理,只知救能救者,杀该死之人。”何乐并不害怕,开始的惊慌过后渐渐坦然。
“看你杀人就知道你经常杀,所以你胸中有杀气,身上有杀意。若你能化去这两样东西,修为应该又能再进一步。”老头侧过脸对着何乐说。
何乐这次心中微动,老头的话意显然看透了他的修为,是怎么看透的?难道说老头的修为已经是……太虚境!何乐也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他只知世间有个归元境的道无涯,只差一步就能破境太虚。可老头身上笼罩的氛围,还有他的话,似乎都在暗示他已是太虚境。
何乐摇了摇头,不是不敢相信,而是不可能。太虚境一入,人不久就会破空而去。除非是他过了归元境,却还没能入得太虚境。
“您这是在忘情吗?”何乐不敢相信,世间竟真有这样的人。忘情与凡俗的忘情完全不同,而是要忘掉世间所有的感情,真正达到天人境的无情无物。这样的过程需要经历漫长时间,有可能是普通凡人的一生,他们陪伴自己的亲人直到老死,却要做到忘情,人虽在情已逝。或许对很多人而言太残酷,但对于选择了忘情的人却只是一场梦而已。
“小哥懂得不少啊!”老头依然平和。
“您这已是第几世?”何乐曾听王长老说过修行中的逸闻,其中就有重点说过忘情之法。王长老说世上最难的就是忘情。亲人、情人、家、国都是情,情之一物无处不在,要做到忘情谈何容易。只要一次不能忘情,那便得一直修下去。若次次不能忘情,就只能永坠歧途。
老头又抬起头来,似乎在想,又似乎只是习惯。
“这一世我想与你走走。”老头对着天说。
“我?”何乐奇怪的反问。
“对,就是你。我入了六世的道途,早已忘了所有的情,现在我想记起来。”老头将脸转过来,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
何乐没来由的害怕,特别不喜欢这种笑容。
“我能帮您吗?”
“这个世间没人能帮我,只是此间风云起,得以上九宵罢了……”老头突然悬空浮起,衣裳无风自动。那一刻他身上的气息发生质的变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老头变成大宗师级绝顶高手。
何乐很不喜欢,不管是修忘情还是修记情,其实被施予者都只是修行者的工具,哪怕他是修出情感,那也只是为了修行而生出的情感。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是自然而然产生的,没有任何目的性,一旦掺入杂质再深厚的情感也将变得功利。
“其实有个地方很适合您去,云檀宗想来您一定是知道的。”何乐很认真很单纯的说。
“哈哈!你这小娃娃可不简单,云檀宗也能被你利用上。你可知道我的第一世就是从云檀宗出来,至此三百多年再未回过云檀宗。”
第一百四十章 抚额灭穹苍
“原来是宗门前辈,晚辈这厢有礼。”何乐赶紧的施晚辈礼,明知道对方已经无情无欲,也还是尽可能的将礼数做得周到。
“无需多礼,忘情也好,记情也罢,小老儿我都只是从旁看着。世间本无我,我自采云归。世间若有我,樊笼凭自开。”
“出世和入世的感受吗?”何乐小心的问。
“忘情山水疑无处,可笑人间又沧桑。十八小儿垂堂问,白发银眉奈何干。天人窥境三千里,我自抚额灭穹苍!哈哈……”老头突然吟诗一首,仰天大笑起来。
何乐心中猛的一动,快速朝着老头又是一拜。
“孺子可教!”老头伸出手来按在何乐头顶,何乐就觉得整个脑袋都是空灵的,似乎有无数仙音传来,鼻中似乎也闻到花香四溢。
“太虚……”何乐没能说完,就倒在房顶上。
是早晨的阳光让何乐醒来,原以为老头已离开,谁知他还坐在旁边,正朝着太阳的方向‘看’。
“醒了啊!还以为早就会醒,看来年轻人的瞌睡就是大啊!”老头没回头,不知在想什么。
“晚辈……”何乐挣扎着坐起来,全身都有如脱力般,只有脑中特别的空明。
“我姓窦,单名盛,丰盛的盛。有很多年没人知道我的名字,你我有缘。以后不必拘礼,我也不会时常出现,若你有险我会选择帮或不帮,所以你不能冒险。因为我自你这里寻回情,也就到了离开的时间!”老头窦盛认真的说与何乐听。
“是,谢过……窦盛前辈。晚辈姓何,单名乐,快乐的乐。当初帮晚辈取名的人说是仁者乐山,智者乐水的乐。”段奕锋已成回忆,只是永远也抹不掉。
“有趣,但你心里有哀伤,想来帮你取名字那人已不在。”
“是,为了救晚辈。在北地,和他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何乐平静的说。
“原来你是为他们而活着!”窦盛似乎明白过来,将脸朝向他。
“也算吧,我能活着是因为他们,那我为他们而活着也不算什么大事。”
“如果你以后娶妻生子,也是为他们做的吗?”窦盛突然问了个古怪的问题。
“或者……不算吧,那是为我自己。”何乐犹豫后坚定的回答。
“嗯,有趣的小家伙。”
“若我不来,前辈也会找别人吗?”何乐好奇的说。他到现在也算不上喜欢窦盛,这个老头身上有股怪怪的感觉,活了几百岁的妖怪,又没有人情味,实在很难让何乐喜欢。
“不会,找你是在遇见你的那个时间才决定的。其实我若想走随时能走,就是总觉得有些遗憾,觉得这人间还差点什么。所以在遇见你时决定把那些忘掉的又捡起来,再看看有什么不同。”
何乐终于明白他的境界,竟然是半步踏入太虚境的绝顶高手,之所以不踏进去只是因为心里有遗憾。
“前辈见过道无涯吗?”何乐不死心,又试探一句。
“小娃娃不要多想,不是每个人都会去争第一的荣耀。在三百年里,我见过两个入太虚的人,一人成功一人失败。三百年里胜过我的有八人,但他们都被时间杀死。而我这个老不死的,却越活越年轻,时间也无法杀死我。但我从未在意过输赢,而是想怎样的圆满才是最没有遗憾。”窦盛又抬起头来,脸上再次浮现那种鬼魅的笑容。
“晚辈只是好奇。”何乐保持着平和,不悲不喜。他基本摸透窦盛的意思,也就是他对任何事都不关心,只会关心何乐的存在。但何乐的生死与他无关,只是要看着他从少年到白头,或者哪天突然死掉,这样他就能圆满。
何乐不由得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我呸!
“不用腹诽,等时间久了你自然会明白我存在的意义。”窦盛突然凭空消失,就如同他不曾来过。
何乐怔了怔,又恢复平常。至此他的生活中将多一道影子,也不算好事,但也不会太坏。反正他也没有多好过,一直在拼命,只要输一次也就输掉性命。所以他很坦然的从屋顶上跳下,走几步后才发现窦盛还是给予他一点好处。
昨晚那下抚顶,其实在他脑中留下了两样特别珍贵的礼物,一样是太虚境的感悟,就连道无涯都想得而不可得的体会。还有一样就是流在脑中运行的窍门。
通常而言流只会在四肢百骸流转,大脑仅负责调度流,而窦盛却开拓性的让流在脑中运转,产生的直接结果就是时间变慢。比如说对手一拳打出来,大概是眨眼间就会到。但在流进入大脑后,对手的这一拳就变成了蓄力、发力,出拳,破空,打到。这此过程中,何乐甚至能想出十种方案闪避、格当、还击、偷袭。整个过程变慢,他才能从容的应对,而不用担心。
窦盛绕开了筋脉,而是直接将流打入脑中,所用流方式如同是杀人的招式。只是力道上使用巧劲,将流打入脑中后变得极其柔和,并不会伤害豆腐花一样的脑组织,而是温和的刺激着大脑,更是融入脑中使得整个大脑异常活跃。对活跃程度作类比的话,就如同给乌龟加速,让它瞬间跑赢狂奔的兔子。
现在何乐还只是在体会其中奥妙,毕竟是让流入大脑,何乐自然知道脑袋里长着什么,那些豆腐花一样的物质可经不起折腾。自从差点让自己瞎掉,他就再也不敢轻易冒险。
很多时候知识越博杂,胆子就越小是同样的道理。无知才无畏,知道的越多,敬畏之心就越盛。何乐却是担子越重,责任心越强,到现在他已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活,而是肩上挑着无数人的未来和过去。
他担心的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没有价值,领军打仗他不怕,但如果只是为了尝试新功法他却会犹豫不决。不过他也想到办法,等回去后他计划先在动物身上试试,究竟要多强的力度才能保证脑袋不会被打坏。
回到临安城时,袁家军与近二万定州军已经整编完成,共计有近七万人。而最让人惊讶的是程皋,他居然也收编三万临阵倒戈的叛军,现在他就算这三万叛军的头,在临安城外扎营等待安排。何乐首先去的就是叛军营,因为看着很有成就感的叛军大营,其实就是一座活火山口,不知哪天就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此刻初次领军过万的程皋正坐在中军大营里,他的大青山正在吃着草喝着酒。昨天从临安城中过来一名小太监,说是后宫娘娘感念众将士辛劳,所以送来美酒十坛,锦帛十匹,黄金百两,纹银千两。那太监临走时还特意叮嘱,这物品是娘娘从自己俸禄中拿出来的,可要记得娘娘的好。
对于宫里的娘娘,程皋自问没有任何往来,也不应该有任何往来。现在他们其实都是临阵倒戈的叛军,临安城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他们的心,而最让他们期待的其实还是何乐。冠勇侯的威名是靠自己拼杀来,每逢战事他都会身先士卒,稍有热血的士兵都会对如此领军之将佩服得五体投地。何况何乐不仅有勇,更是有谋,几次都是临阵决断将危局反转。
程皋对于娘娘没兴趣,但是真的对何乐有兴趣,他知道自己等待的那个盖世英雄终于出现了。至于那位娘娘,无非就是无权无势的娘娘提前投资一位还没站队的军队,却不知这支队其实早已选好位置。
“侯爷您请上座!”见到何乐来军营,程皋无比谄媚的拿袖子擦了擦原本就很干净的座椅。
何乐只是回城前顺道来看看,因为临安城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一件更重要的事更是必须尽快办。所以他来叛军大营只是纯粹路过,当然如果可以他也想收买一下人心。在整个反围剿战役中,程皋起的作用还是很大,不仅收编大量降兵,更是组建起一支专门容留降兵的大营。叛军降兵若是一下子混编进袁家军或定州军,这些人的心里不一定能接受,而且原有的建制军也会对新加入的降兵有轻视。现在有这样一个编制,大家都是降兵,以后的发展就看大家自己的表现,对于有想法的人自然更能大展身手。
“就是过看看,可有什么需要的?”何乐对程皋的感觉还行,知道他也是位将才,看起来口花花,但作战时肯动脑子,不是一味的蛮干。
“谢侯爷关心,都还好,昨天还去领了粮。发粮的人听说是飞熊军,也不敢卡要,都是足额领到的粮草。另外宫里的娘娘也着人送来了打赏,钱数也不少,在下都折成银两分给每个人。就酒水多留了点,主要是大青山也喜欢喝,以前没法给,这次正好满足它一下。”程皋不敢相瞒,一五一十的全说给何乐听。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抚
“宫里的娘娘?”何乐对皇后没多少印象,唯一的印象就是她喜欢做媒,想想都可怕。
“是啊,皇后娘娘。还让人特意说了是娘娘自己的俸禄拿出来。”程皋这样说就是铁了心要跟着何乐,才不管什么娘娘、太监的。
“哦。”何乐不做评价,也暂时没看出不妥。只是在他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哪个娘娘敢去亲近带兵的武官。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不可亲近,但哪怕是和平时期后宫之中的人也不敢如此,稍有不慎可是有杀头的大罪。
“您看要不要退回去?”见何乐表情不定,程皋小心的问。
“没事,这是应该的。就当是朝廷给你们补发的奖赏吧!”何乐也不是有其它想法。就是觉得皇后娘娘很是奇怪,照说她应该去亲近袁将军才对,或者是别的更有势力的门阀。程皋就一降将,历史上降将受重用的不多,而且特别容易再次投降。当然也不是他对程皋有怀疑,他对程皋还真是比较信任,否则也不会放任三万人马留在他手中。只是觉得皇后娘娘做事让人摸不着头脑,不合常理罢了。
“多谢侯爷理解。”程皋狡诈的笑起来,皇后娘娘给的赏赐来得正是时候,分钱时那些个兵油子也没话可说,他也因此稳住军心。
“我到时与彦少卿说说,让兵部再给你们拨些粮饷,然后你要把现在的三万人缩成二万五千人。裁减掉的人也不要遣散,让他们去蓟州,那里也需要人。这二万五千人你要好好操练,飞熊军也算是建制,可不要辱没了名声。”何乐将他的想法说出来,他历来认为兵不在多而在精。就算再多十倍的兵,要没有战力也只是吃饷银的兵油子。他需要能战的兵,要能与青莲匪徒战,要能与金人战。
“明白。”程皋早有此想法,就是怕朝廷不理解,所以才惯着兵油子。现在有何乐的话,那他就可以拿一些刺头来立威。其实按他心里想法减成二万人也足够,只要操练得好还怕没战力?他当然不会相信,凭他的能力他自然相信自己的实力。
“好好干!”何乐安抚完程皋,这才走出飞熊军军营。
快入临安城门时他却见到一个低调很多的人,文重宇,文家年轻一代。因为在太子登基中没有出力,此后他们的表现也一直很低调。尤其是文家族长文,因为曾对陈贵妃有过非分之想,现在更是行事低调。想不到此时会在城外遇见,而且还是领着定州兵。
在整个叛军围城时,定州军可谓无过既是功,与现在的文家人一样谨守本分。兴庆帝对此一概不去追究,只要他们保持好现状就行。至于以后,也得等到以后才能知道。
不管是谁,要赢得眼前胜利才行。到现在为止,任何一方的胜算都是五五分,没有谁能真的肯定自己会胜,所以文家这样的家族也有不少。
“卑职见过冠勇侯。”文重宇见到何乐立刻下了马来行礼。
“不必多礼,这是准备去哪?”何乐使出流,没有让文重宇跪下去。
“卑职受忠勇侯调度,协防临安城北。”文重宇也不做作,爽快的说。
“嗯,飞熊营对此地不熟悉,有定州军协防确实更合理,你们到时要多多交流。”何乐身上已渐渐有了领军气质,几句话下来让文重宇也无话可说。很多时候不是人没有能力,而只是欠缺舞台。何乐恰好获得登上舞台的机会,而他又具备相应的能力。所以任何时候第一步是让自己先具备应对事物的能力,才不会辜负机会。
“卑职明白。”文重宇虽心有不甘,但表面却不会表现分毫。他们文家不及申屠家树大根深,就连皇帝也不敢轻易下手。也不及曹家懂得审时度势,所以只能游走在边缘地带。但族中究竟如何想的,恐怕只有他父亲文才知道。
“那就好,若是粮草有问题,尽管提出来。这几天还会汇总余粮,到时将给各个营区分配。”何乐临分开时又叮嘱到。
等何乐走远,文重宇身后的文重光凑上来悄声说:“装得像模像样。”
“闭嘴!”文重宇侧目大声喝斥。
文重光撇了撇嘴,也不和他争。他们是同父异母兄弟,只因为他是庶出,所以地位没有文重宇高。
文重宇看向何乐消失的方向,总有种感觉何乐不简单,不仅是他的运气好,还有别的原因。关于何乐的几次大战他也只是听说,只是传言可信度悬殊,他也不敢全信,但他肯定一点何乐是真的敢拼。此前何乐随口提的粮草问题,这次他也察觉到与此前的差异。以前是朝廷批十车粮草,他们能领到八车已是极给情面,若是外来的杂军,能领到一半已是使过银两。无权无势又不懂行情的杂军可能在临安待上三四个月,还是得空着手回去自己想办法解决。
告?
有人试着去告过御状,最后的结果很惨,不仅是被斩首,还株连族人被治罪。原因很简单,建隆帝不管事,朝政都在严威手中掌着。而兵部也是严党的,不管告到哪里最后都落在严党门下。
而现在就不同了,他们去领粮饷,兵部的人客客气气不说,还照着朱批来拨粮草。尤其彦少卿,更是一丝不苟的执行。在建隆帝时期可是不敢想象的事,就算他们文家办事也一样会被吃拿卡要。
这天终是要变了吗?
在这个建隆年与兴庆年交替的上午,文重宇抬起头来看着天,苍穹之下与过去二十几年没任何区别,想来再往前推千年也应该差不多。可他偏偏就察觉到改变,在每一缕微风中,在他所不知道的角落改变正悄然进行。而他的家族还坚守着几百年来的传统,终是会错过这巨变的世界……
何乐先去了丞相府,让他没想到的是栗源先生竟然还在新房里没出来,据说昨天陈碧珍极温顺。看到笑出一脸折子的花十娘,何乐却生出一股寒意,然后逃一般跑了。花十娘竟然说要来他侯爷府上帮他调教婢女,想想还只是个孩子的叶子丫头,若是也被花十娘调教得温顺……何乐就会觉得恐怖。
他也喜欢女子,却只喜欢木珂珂,别人他可没兴趣。当然……或许……可能姒天瑶也可以考虑……。何乐甩了甩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掉,却在外面遇上栗源先生的书童。在青竹县的三年,何乐与书童也有过不少交际,只是书童这个人很难与人深交,不似秦十三他们那样好与人说话。
“你身上什么味?”书童见到何乐第一反应是吸了吸鼻子。
“没有啊!”何乐自己也闻了闻,并无怪味。只是这几天比较忙,也确实没有洗漱。
“奇怪……”书童狐疑的走开,没再说什么。
何乐也困惑的看了他一眼,又再次闻了闻身上,确实没有任何异味。不过这样一闹他还是决定回去换身衣服,然后得进宫面圣。
回宅时正好见到宋文良在安排家仆,似乎他对现在的事很适应,也没表现出不满。何乐暂时没想与他谈未来,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尤其是宋文良本有出将入相之才,就更不能轻易与他谈未来。
“侯爷回来了啊!”宋文良却是没有任何不适,尤其何乐救回韩秀娘,他是感激不尽。原本他以为自己与韩秀娘再无缘相逢,不曾想竟让何乐顺手救回来,至于秀娘发生过什么他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与秀娘之间的情分。
“嗯,等会儿又要出去。你来闻闻,有什么异味没?”何乐还是不放心。
宋文良狐疑的小心凑过来,隔着距离才轻轻嗅了嗅,还好只是微微发酸……
“没有,没异味。”宋文良也不是刻意马屁,而是这个时代谁身上也会有这样的味道,除非是极爱干净的富家小姐,其余人或多或少都会有。
“嗯,就是啊!”何乐终于得到肯定答复后才放心。
入到后院,正有一名婢女在收拾,何乐便让她去准备洗漱用品,却在这时被豆包扑了个满面。几天不见豆包似乎又长几分,简直就是迎风长。
“干嘛!又偷吃东西了吧!长这么快,我都快抱不动你了!”何乐一个劲的推开要亲昵的豆包,笑骂着。
可豆包不管,只是卯足劲的使劲蹭他,只是在蹭到他头时才迟疑,还拿鼻子嗅了嗅。何乐也注意到,正是窦盛的手放过的地方。看来他当时不止让他领悟过流的妙用,还留下什么在他头上。
“有什么?是有味道吗?”何乐问豆包,豆包盯着他的眼睛,张开嘴轻轻叫了一声,也不知要表达什么。何乐将它搂在怀里,好好温存片刻,正准备去洗漱时却看到姒天瑶站在院门外看着他。
“啊……”何乐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与豆包亲昵的样子,毕竟他觉得这样有些孩子气。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任重道远
姒天瑶轻轻捂住嘴,因为戴着覆纱斗笠,也看不出有没有笑。不过脆生生的说:“还以为豆包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你回来了。”
“嗯,还得急着出去,而且可能会要出去很久。”何乐无奈的说。很久以来他都没有家的概念,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在北地流落,在云檀宗学习,在青竹县也是,家与修习之间没有共性。现在在临安城中,这个名义上的家里,他也没有家的概念。但在姒天瑶说你回来了时,何乐却突然心底一软,有点难受,也有些开心。也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侯爷可真忙……”姒天瑶似乎又想笑,却又放下手来,有种淡寂的情致从她身上透出来。两个年轻人就这么远远隔着,有点距离,却又似乎多了些在意。
“嗯……”何乐轻轻应了一声,就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愣愣看着她,他知道自己想走近一点,但只要想到孙天翊他又会不敢,不是简单的害怕,而是复杂的害怕。
豆包还在亲昵的蹭着,然后站在何乐肩膀上,展开翅翼向姒天瑶炫耀,通体流动的流有如霓虹般呈现出五光十色。开始何乐还傻傻的看着姒天瑶,然后才注意到在炫耀的豆包。
“喂,这样不太好吧!不是说了要低调吗!”何乐笑起来,将刚刚那份尴尬化解掉,等他转头时发现姒天瑶已经消失在院门外。在他心里暗暗叹息一声,这才认真看向豆包。那光泽是流流经它的皮肤时产生的特殊现象,属于白化翼蛟特有的能力,与功法无关,主要作用就是好看。
“就知道炫,好看是好看,就是没什么……咦……也有用。等以后可以试试!哈哈!”何乐突然想到一种可能,如是笑着又和豆包亲昵起来。
豆包似乎听懂说它有用,如是开心的在何乐身上边飞边跳。也亏得是何乐的身板结实,换个人这么跳,早给踩到趴下。
和豆包亲昵完,何乐这才去洗漱。在他束发时,叶子丫头也红着脸过来要给他梳理,何乐只是笑着挥挥手就让她回姒姑娘那去。很早以前他就能自己束发,从未依赖过别人。不过在束发时他也发现奇怪的事,在窦盛手按过的位置有根奇怪的红发,若是想拔掉就会扯到整个脑袋痛。看起来书童与豆包可能是发现这根头发,就是不知道这红发好还是不好,又代表什么。
现在何乐也没办法想太多,整理好衣冠后他就匆匆入宫面圣。龚易斌愿意投诚,也算是在叛军中安插下一把尖刀,现在只等各路援军赶到就可以对叛军用兵。但在这时间里,何乐却还想去办一件更重要的事。
因为叛军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但那件事却非得他去办才行。而且意义比打下叛军更为重要,关系到整个大周朝的命运。
“一定要这么急?”兴庆帝也是奇怪,但何乐却拿出一样物品给他看,那一节竹子。竹子一头断开,一头还是封闭的竹节。
“我也不知道会怎样,但就是知道如果成了会很不一样。”何乐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是有个极模糊的概念,得在完成之后才能知道成与不成。
兴庆帝奇怪的接过竹节,想不明白。但他充分信任何乐,相信他不可能无的放矢,肯定是有原因他才会如此说。
“你确定能如你所说的那样?”
“也不确定,就是觉得可以试一试。现在叛军的声势也不及,江夏州过来的援军还得十天半月才能到齐。还有粮草的事,詹成谕那边也得半个月才能将粮草运过来,江夏那边过来的粮草或许能稍早。但整体的筹备至少也得二十来天,等开战也是二十天后的事。这次正好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省得东一个西一个。”何乐分析着大体的战况,就形势而言他们的胜算很大,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叛军集中起来。尤其是那些平时隐藏起来的魑魅魍魉,尽可能的让他们出来,到时才可以一举歼灭。
“那只是理想的结局,但事久多变。昨天还在与袁将军谈起战况,他的计划是十天后发起突击,不能给叛军喘息。”兴庆帝自己也倾向如此做。
何乐在心里盘算着各方战力,十天后进击也不是不行,那时叛军该集合的都已集合。唯一的不足就是已方的澜江南方军还没到齐,原本是可以给他们一次实战演练的机会。再就是粮草问题,何乐的想法是让几州兵汇合后借机就进驻兮州、朔方州一带,等待时机成熟,一举拿下青莲教匪徒侵占的几州。
只是袁义承的想法要更保守,趁现在士兵士气高涨,先将叛军吃下再说。
他们两人都没错,只不过何乐的考虑更长远,而袁义承的考虑是稳扎稳打。
“演兵也不是不可以……青莲匪的情况与叛军不同,他们有教众支持,而且是每十户之中七户家中有人入教。”兴庆帝对青莲教所知比何乐要细,虽然是通过肖全传递过来的,但大体的信息还是能保证真实。
何乐知道青莲匪人中所占五州约有二百多万户,也就是说至少有一百多万青莲教徒,以他们全民皆兵的习惯,至少能组织起七八十万人的军队。先不说战力,仅仅是兵力优势就比大周朝要强很多。
还有一件最麻烦的事,即便是打掉青莲教,这五州的民众又该如何处置?那么多人家都选择了入教,到时难道是一杀了之吗?
“他们的兵力或许早已达百万,之所以没动,恐怕是在等他们口中的圣母降临。”现在他们手上的信息也不准确,只能靠猜。
“那样也好,若是能把那个什么青莲圣母一起除掉,相信那些教徒也该清醒了!”何乐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兴庆帝哑然失笑,不过想想又摇了摇头。对于青莲圣母,当时的地匦局始终是说不清楚,但从种种迹象来猜,绝对不会比孙天翊他们差,而且很可能更恐怖。至少在涂山还有鬼仔岭的眼中,青莲圣母不是可以小觑的角色。若真是那样,恐怕还会有更多信众投入青莲教的怀抱。
“有些事不是你所想的那样简单,不过你此去可以多了解了解,有机会就处理掉那些钉子。不过有个人你可以去见见,当年他也曾有意与我朝接触,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那些失去的钉子也就不重要了。”兴庆帝从书柜中抽出一本折子,看纸张的颜色应是有些年份。
何乐接过去看了一眼,有点惊讶。
“他?”
“对啊,想不到吧。幸得没有让地匦局去接触,因为是父皇亲自处理的事,所以就只有我知道。”兴庆帝说起先皇时还是会有些许愧疚,不过帝王家的亲情与普通人家的没法比,他也是仅止于这般思念一下而已。
“看起来青莲教内也并非铁板一块,还是有很大机会可作为。”何乐看到此人,心里也有了更大把握。
“或许是,不过事情也过去几年,他此时的想法如何也不得而知。你去接触也得小心,虽然你的身手不凡,但毕竟是在人家地盘。”兴庆帝知他要去肯定留不住,所以才想出这个人来。
“谢圣上关心,微臣会尽量小心。”何乐退后一步,向兴庆帝行了一礼。皇上能拿出如此机密的物件,自然是对他十分信任。
“知道就好。记得早去早回。不管你说的事有多大可能,你才是大周军中最大的信心来源,所以你不得有失!可要记住!”兴庆帝认真的对他说,他不希望何乐太过冒险。现在对大周朝而言已经度过了第一个难关,但往后还有更大的难关,仅凭袁义承将军是远远不够。
“微臣明白。”何乐也不敢自负,再次行礼。
出得偏殿时,何乐正好与一名唇红齿白的太监相遇,不知为何却让他对此太监多看了两眼。在他心里也生出奇怪的感觉,似乎这名太监身上有股他熟悉的味道。
“你是?”
“回侯爷,奴才是后宫里的太监。不知侯爷可有什么吩咐?”那太监谄笑着行了一礼,只是那礼算不得多认真,带着几分敷衍。
“哦,没事。”何乐找不出问题所在,也就摆了摆手让他过去。
出得宫门时,却看到远远的李大叔在等他,原来是丞相知道他要远行,特意让他过去一趟,说是有要事让他去办。
“去汝州见个人?”何乐匆匆赶到丞相府,对于栗源先生的吩咐他自然是不会拒绝,只是也很奇怪。
“对啊,这个人很重要,你去的话也顺路,最多耽搁你两天时间。到时你带句话就行。”栗源竟有了黑眼圈,说话时还打着哈欠,让何乐对于他的新婚生活又多出几分猜想。果然中年人的生活就是精彩啊!
应下栗源先生的吩咐,何乐就匆匆出临安,一路往北而去。
而在临安城的皇城皇宫里,那名叫周亭芳的太监正与皇后说着悄悄话,而皇后已经气得浑身颤抖。
“他就是个奴才!总有一天本宫定要让他死!”那声音有着刻骨的狠毒之意。
太监凑近皇后,将脸贴过去,极尽温柔。终于皇后的怒气化为柔情……
(第二卷铁血临安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西行
澄河南岸的十里滩本是一处荒涂之地,但在两年前被外地来的富商改造成可停泊中型货船的小码头。对此本地衙门也是知道,只因富商暗地里使了大笔银两,私设码头也就成为官家不管之地。
北地的灾荒近两年稍有好转,但生活物资依旧匮乏。如是有不少南方大行商竟然胆大妄为干起私运的营生,私下通过水运将生活物质输送给北地金人,以此换来北地的珍稀物。因为其中的利润巨大,沿澄河岸的私设码头已增至四十多处。沿澄河的各州各县都有,而当地衙门更是将私设码头当成赚钱的门路,不仅不管,而且还会加以保护。
以这十里滩为例,可停靠载十万斤货船,丰水期能停靠二十万斤货船。但这样的码头还只算是中等规模,最大规模的码头能同时停靠载货三十万斤货船十艘,五十万斤货船三艘。
澄河的水深和水宽都不及澜江,但也能行五十万斤货船,三十万斤货船只有在枯水期才会不进入澄河流域。
而此时的大周朝在水运上已能建造三百万斤的海船,内河航运则是以一百万斤货船为极限,主要是在澜江一带航行。
现在已是快要进入一年中的枯水期,枯水期最长时能有四个月,短则也有三个月。稍大的船帮正紧锣密鼓的安排着大宗货运,好赶在枯水期到来前完成任务,这样能节省下大量的费用。
在一艘将要开往汝阳州的大货船上,正站着几个中年男子。他们都戴着斗笠,身穿黑色裹身衫,从他们粗糙的皮肤可以看出是常年在外的江湖汉子。这艘船是二十万斤的大货船,船上共有船工十人,由一名管带领着。此行船上仅带少量货品,会在朔方州还有汝阳州停靠,然后要到汝阳州上货再返回十里滩。
那些江湖汉子实质是富商请来护着船上贵重物品的镖师,不过此时走镖一行并不兴盛,仅在临安城内有两家,且也行事低调,多护送一些不太贵重的物品。但在五十年前,镖师行业也曾兴盛一时,仅安澜城就有五十多家镖行,临安城内也三十多家镖行。只是随着时局动荡,镖师要不改行做别的营生,要不从军,仅剩少数人从事这种既危险又利薄的行业。
尤其是近几年,镖行又受到马帮和船帮的冲击,而那些大家族又都是自己养着私兵,所以镖师也成稀罕职业。
以船上这七人为例,他们是临安城里通达镖行的镖师,总镖头张达是外家功八品高手。早年曹家和申屠家也曾有意聘他为护卫,但张达这人却习惯自由自在,所以也一直未入任何家族。此次他们接的是临安城一富商的镖,带着一箱百颗海珠去汝阳州与人交换十万斤粮食运往北地,在北地他们将用十万斤粮食换回来五百株冻品胶参,这些冻品胶参每一株可在临安城换一颗海珠。而一颗海珠抵纹银五两,一来一回月余时间就能赚二千两纹银。
而当时一个九品官员俸禄为例,他们的年俸是九十两纹银。至于丫环们,若是生在好人家又有一定的地位,可得月钱二两纹银。至于再贫穷的家庭,可能年入也不到五两纹银。如此折算下来,就可以想见私运一趟粮往北地有多赚钱。
这也就是为何临安城的富豪们能穷奢极欲到十两纹银买一片狡蜥的角,只为一夜风流快活。就因为他们的银两来得太容易,所以才会想着法的糟蹋。只要能让他们高兴,多少银两也是小事。
张达早已在一次次来往北地间麻木了情感,拿每趟三十两纹银的酬劳,他也在计算着永远离开临安的时间。三十两纹银他能得九两,余下那六人平分。同样的行镖他们已经走了两年,一年能走八次,九两银子是纯赚,沿途的吃喝东家都会负责。两年下来他也存了些银两,够他在远离临安城的地方安心过完后半辈子。
对于往敌国输送粮食,他没有任何感觉不妥,他们不做还有人做。反正大家都在做,也不见朝廷管,就说明这行是被默认的。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要考虑的事。金人也许会来,也许不会来,反正到时候他已经在澜江的南面,想来那些金人也没法跨过去。
“头,你说那小子会不会有问题。”张达的手下凑过来低声说。
“没事,管好你的就行了。”张达眯起眼睛,这次出来前听说临安城又变天了。以前在临安城里作威作福的那些人倒了大半,剩下的都缩起来观望。而新冒出来的权贵还不敢乱来,所以现在的临安城很安静。但在张达看来也不会安静多久,那些新兴的权贵不久就会尝到甜头,然后将比旧的权贵更凶更狠。
这次的船上还带着乘客,除了行镖的七人,还有他们东家派来负责账目的账房先生和杂役两人。另外还有一家三口去汝阳州投亲的,因为战乱才选择乘货船走水路。除此还有两个单独来的小伙子,一个看起来很普通,来了就缩在舱室里不出来。还有一个看起来似二流子,除了四处瞧了个遍以外,就是坐在船头发呆。也不知船家怎么想的,什么人也敢放上船。张达他们都是老江湖,看出这个小子恐怕心怀不轨。
一百颗海珠也算不得多少钱,只有到后半程的五百株冻品胶参那才钱多,据说那玩意儿能让将死之人缓口气,那建隆帝当时就是用十株冻品胶参吊着气才将遗诏写完的。有钱人都把这东西日常吃,就指着它能延年益寿。
张达嘲讽的笑了笑,领着众人回到他们订的大船舱里。账房先生因为在船上睡不好,此时正在打盹。那名杂役是专门来伺候账房先生的,与张达他们仅是点头之交。几人找了自己的角落,然后开始休息。
货船正缓缓开出码头,朝着朔方州驶去。此时往西行正是逆风,得靠船舱下面的船工摇桨划船,因此船行得没那么平稳。一家三口中的小孩是个六七岁的男孩,正缩在他妈妈怀里难受。看得出应是第一次坐船,晕船晕得很严重。
在船头发呆的小伙还在发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而在船舱里的那个小伙子依然还在船舱里,似乎他也不打算出来。
船上的管带是个三十来岁的精壮汉子,他这辈子从出生到现在基本是在船上度过,大概五年前买下这艘船,然后基本是在跑汝阳到临安的水路。他没去过北面,也不屑去北面,虽然知道那样更赚钱。不管别人如何加价他也不去,就只守着汝阳州到定州的航道。前年有人给他说了门亲事,是个从北地过来的可怜女子,他也没嫌弃,而是在汝阳州给她安置一个家,准备再干几年就上岸。
“头,这家伙是什么来头啊?”一名船工趁着休息时凑过来悄悄问。
“躺你的去,不该你问的别问。”管带皱起眉头,他很少对船工使脸色,但真使了那也是极有威信。
等船工走了,管带才悄悄瞟了船头小伙一眼。那小伙已经有一个时辰在那发呆,就坐在船头。谁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知道他有心事,同时也很让人不安。
“管事,这个人安全吗?”那三口之家的男人也凑过来悄悄问。
“别想太多。只会比陆路安全就是。”对于这一家三口,管带可没好语气。当初他是不想让他们上来,要不是看着那小孩可怜,他才不愿意。尤其是带着女人上船,他是最忌讳的,就连自己的女人也没让上船。
“嘿嘿,是……”男人悻悻的应了句,低着头回去了。他女人见自己男人窝窝囊囊回去,只是凑过去想靠在他怀里,可谁知这男人受了气,正好拿她出气,甩手就给她一巴掌。女人被打蒙,捂着脸半晌没敢出声,眼里含着泪。
“敢哭弄死你……”男人压低声音对自己女人说。
女人惊恐的低下头,抱紧怀里的小孩。因为拼命在吸气,所以隔很远也能听到抽气的声音。
坐在船头的小伙回头看向这边一眼,并没有动。
管带瞧过来一眼,不屑的撇嘴。但这个时代吧,女人的地位还是很低,少有几个有主见的女子。要不就是跑偏的,比如申屠家的小姐那类。所以有打老婆的,也有疼老婆的,只能看自己的命了……
久在船舱里的小伙似乎想出来走动,有轻轻的打开门,然后就看到他走出来。不过也只是出来转悠一圈,便又很快回到船舱。
“啊!”那边小伙刚进船舱,就听到这边那男人捂着手惨叫一声,不知怎么的就肿起大块。
他的惨叫声并没能吸引谁的注意,除了张达这边有人出来看过一眼,再无人多管闲事。
“怎么啦!”女人见自己男人莫名受伤,赶紧放下孩子想看情况,谁知又换来男人一脚将她踢开。
“滚啊!”男人痛得受不了,倒在地上。只见他的整个手又红又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关键是也没见他碰哪里,更没什么东西近过他的身,就是莫名其妙的红肿起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夜遇
被男人踢了一脚的女人含着泪,再不敢去碰自己男人。那个小孩缩在女人身后,抱着她的腿。
坐船头的小伙终于站起来,他却看也没看男人,径自往船舱走去。
管带原本不想掺和,但闹得实在太厉害还是凑过去看了看,应该不会死,就是可能会很痛。
“四下里拜拜吧,对自己女人好点,这世道都不容易……”管带自顾自的说完,领头朝四下拱手行礼。
女人听着有道理,赶紧也学着朝四周行福礼。
似乎有用,男人渐渐没那么痛,于是缩到船甲板的角落里发呆。
镖行里的人正凑到一起嘀咕,那张达面露惊奇。
“你确定?”张达用极底的声音问。
“确定,不会错,我见过。”说话那人正此前出来查探情况的镖师。
“不要声张,不要惹事。”张达警惕的说。
“知道……”说话那人有点紧张,毕竟不是太好的事,若是猜想的情况还好,就怕背后还有其他原因。他也知道就他们现在这点家当也不值得对方动心思,可这个时节出现在船上总是不好的事。
“晚上招子放亮点。”张达环顾手下,这些人都是常年走镖的镖师,也不用说太多。
管带自然也看出端倪,只是他也不敢声张,而是去了船头。此时的河风已有微微凉,再有一月就要入冬,通常入冬后的第二个月起澄河就会进入枯水期,要到第二年的春上水位才会涨上来。
管带盯着河水,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那个男子分明就是中毒的迹象,难道是刚刚坐在船头的小伙?他不敢相信,没有任何理由如此对待那个男子。虽说他对自己老婆太凶,但这个世道类似的事也很多,要这样子得杀多少人。
此去朔方州得三天,到汝阳州差不多是六天,具体行程也要看风向。接近冬季西北风较多,春夏时节才会以东南风居多。这几年来随着北地的旱情减弱,澄河的水量也在增加。照说水量增加更有利于水运,可管带却隐隐的担心。定州的地势的底,这几年又滥修了很多码头,若是老天爷发场大洪水,定州遭灾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他也不能肯定就会发生,毕竟早几年还是以旱灾为主,这时若是他去与人说会有洪灾可能,估计只会被当成傻子对待。
“常年跑船吧?”刚刚已经进去的小伙又出来了,手上拿着肉干还有烙饼。
“是。”管带低下头,盯着甲板。以前还没发现,甲板上居然这么脏,黑乎乎的。
“怎么不往北地跑?”
“那银子赚得脏。”管带低声说。
“大家不都在跑吗?”小伙咬着肉干和烙饼,实在太干,他只能慢慢咽下去,不然会堵在嗓子眼。
“别人我也管不了,反正就是不想碰。”管带倔强的顶回一句。
小伙似是没听出来的模样,自顾自的嚼着干硬的烙饼,还别说多嚼会儿那烙饼与肉干的味道混合之后还就变得格外的香。
“要不要吃点?”小伙从包裹里又拿出一张烙饼,肉干也有。
管带咽下口水摇摇头,从小他爸就教他不要吃别人给的食物,所以他从未吃过。
“哦。”小伙也不勉强,用烙饼卷起肉干继续嚼起来。
夜色来临的时候,管带找处水弯将船停住。夜里不行船是规矩,只有办特别着急事的人才会夜里走船。因为夜里视线不好,既容易搁浅也容易撞船,所以只会在白天行船。搁浅的话运气不好就得等到来年丰水期才能走,而撞船那基本就是毁灭性的灾难。所以常年行船的人夜里不会动,而是找这种水弯处将船停好,然后在桅杆上挂着气死风灯。
劳累一整天的船工们这时也会早早休息,而管带安排好值守的人后,也会去睡觉。一家三口闹过后又恢复平静,男人再没戾气,窝囊的缩在角落也不和谁说话。他老婆也曾想靠近,但想到可能惹恼他,就只得缩在一旁。小孩又吐过几次,到现在似乎好点,只是无力的靠在他娘身上休息。
小伙这时也已回自己的船舱,与他相邻的另一个小伙则一直没有动静。
张达他们白天轮流睡过,此时大家伙都精神百倍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不确定中数着漫长的时间。
大概到寅时初刻的样子,就听到外面船壁上传来咚的一声,张达提着刀就冲出去。
“怎么回事?”
“不知道,可能是水鱼撞到船了。”负责值守的船工的解释,对于这些镖师的大惊小怪他已习惯。
“你确定?”张达还是不放心,那一声动静不小,若是鱼块头怎么也得有几十斤以上。
“澄河里的怪鱼很多,这属正常的。”船工见过比这恐怖得多的场景,曾经有艘万斤船被水里的大鱼拍成碎片,那鱼张开嘴能直接将人吞下去。
张达也跑了两年水路,但还没遇到过超大型的鱼,所以对此半信半疑。可他刚准备进去,就又听到一声咚,这次改到了船头附近。
“咦!”那名船工这下也奇怪了,通常若是大鱼早就在撞第一下后离开,不会守着大船撞。哪怕是大型鱼也一样,不会傻到一直绕着船撞。
“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管带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问。他睡得很浅,就是怕有事发生。
“不知道,会不会是遇到怪事。”船工说的怪事自然是特指某一类事。
“别乱说话,把他们都叫起来,可能是停错地方了。”管带阴沉着脸指挥船工下去叫人,就在刚刚船身右侧又传来咚的一声。
咚的声音越来越重,说明有什么正在船周围活动,而且个头还很大,所以发出的咚声一下比一下大。
那边三口之家的小孩也醒了,可能被紧张的气氛吓到,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他娘亲吓得将他抱在怀里哄,可这一时之间哪里哄得好。那男人一把抢过去捂住小孩的嘴,或许是捂得太紧,小孩难受得挣扎起来。
小孩的娘亲开始还在旁边看着,但过了三息还不见自己男人松手,这才察觉不对。如是她扑上去想将小孩抢回来,可她男人力气大,怎么也抢不过,小孩眼看着就快要不行了。
张达和管带他们其实也知道这边发生的事,但现在情况紧急,他们也不希望小孩子的哭声惊扰到水下的东西,所以此时他们都选择装聋作哑。
那边船工已经紧急行动起来,收锚的收锚,划桨的划桨,只求尽快离开这个危险之地。因为谁也不知道水下有什么,会发生什么事。对管带和船工而言船就是他们的所有,除此之外都可以忽略。
一个不起眼的身影从船舱出来,悄无声息的给了男人一掌,将男孩从他手中解救出来。女人差点急疯,看着男孩从她男人手里滑落,她一把抢过去搂在怀里。
船终于启动,缓缓驶向河道。
管带还紧张的盯着水下,按他的判断那下面至少也有个三四米的大家伙,之所有没有遭受灭顶之灾,可能是还没苦恼它。若是他们再慢点离开,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运。
果然在他们刚划开不远,就见原先停船的地方涌起大量水花,有个什么从水里冒出来,竟然与二十一米长的船身相比短不了多少。然而这还不算完,接着又从另一个地方探出如同大柱子般的物体,那东西自水下伸出来,然后高出水面六七米才停下,朝货船这边看。
“快走,这是鳌王。”管带吓蒙了,关于鳌王的传说,在澄河一带有不下千条,每一条传说都与船毁人亡有关。想不这次他们运气这么差,竟然让他们停在了鳌王的背上,若不是一开始鳌王没动怒,此时他们恐怕都成了鳌王的腹中餐。
那些船工听到鳌王两字,吓得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一时间货船两侧水花四溅。
一直在船舱里没出来的小伙这时也出来了,嘴里还在嚼着烙饼,站在船尾静静看着那只巨大的鳌王。
黑夜里鳌王终于睁开了眼睛,与小伙对视着,那又巨眼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反射着光泽有如两盏灯笼。仅仅只是稍微动了动,鳌王的脑袋贴着水面伸过来,轻易就追上货船,与小伙仅仅相隔不到一米距离。只见它猛的一吸猪鼻,仿佛空气也被抽变形。
小伙静静与它对视,不曾动,也毫无畏惧。
另一个小伙也走出来,却停在舱门处,摆出防御的姿势。
鳌王眨一下眼睛,鼻端轻轻一喷,无数水雾喷洒在小伙身上,让他有如洗了个冷水澡。浑身湿透的小伙停止咀嚼,将嘴里嚼得稀烂的食物残渣全吐出来。当然他是吐不到鳌王的,不过他的举动却差点将管带吓死,太他妈刺激……
鳌王低下头看一眼被他吐掉的食物残渣,又凑近看着小伙,离他仅有不到半米的距离。然后让人意想不到的打个巨大的响鼻,有如倾盆大雨的水雾将小伙还有他身后的一众人全都喷湿。
接着鳌王张开了大嘴,它嘴里没有尖利的利齿,只有一排如同刀刃的角质喙。若是被它咬上,任何人都会只剩半截。
第一百四十五章 夜盗
那鳌王张开巨大的嘴并没有往前咬,而是喷出一股极难闻的气味,遇到气死风灯时竟然被点燃。幸好气死风灯挂得高,只是在船的上方腾起一团火焰,并没有殃及货船。
但这一下子鳌王的传说又会有新的版本出现,那就是鳌王还能喷火。
小伙承受鳌王的响鼻,还被喷巨嗝,却依然保持着镇定,继续站在船头纹丝不动。鳌王似乎也觉得无趣,这才又往前伸出几分,几乎就要碰到小伙的脸才停下来。那双巨大的眼睛盯着小伙,似乎想从中找出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找到,所以它又慢慢缩回去。缩到一半时鳌王突然将脑袋伸向天空,发出雷鸣般的大吼,整个船上的人都感觉到了船体的震动。接着鳌王沉入水中,就看见水道里划过水浪,快速消失在远方的河道中。
“呸!”小伙大声吐口吐沫,这才转过身来。此时他身后站满人,全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
“呃……好大的甲鱼啊……”小伙挠挠头,挤过众人去船舱换衣服。那鳌王喷出的水雾有股子腥味,其实很难受,如果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装形象,他早就受不了要吐。
自然这个小伙就是何乐易容后装扮的,而管带其实是地匦局安插的谍子,当然管带并不知道眼前的小伙就是冠勇侯,他只是接到上司指示带人去汝阳州,其他并没有交待。何乐知道他痛恨金人,更知道娶了一个北地流落过来的可怜女子。这些年他原本有机会去北地经商,但也依然坚守本分。只做着汝阳往定州的水运,不管别人出多高的价也不去北地。但如果北地有人求救,他又会免费接过来。
可以说管带算是条汉子,在这个人心麻木的世界里,还保有一份良知和人性。至于对女人的偏见,何乐也知道是这世道的原因,整个世道都如此,没把自己女人当商品就已经算是尊重。
何乐也没想到会遇上鳌王,开始他只是察觉到船下有东西,没太当回事。可他没想到鳌王竟然也有流,而且实力不俗。除去巨大的体形外,鳌王还有着堪离或神蜕境的实力,因为没有施展所以具体如何也没法知道。何乐其实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将所有的流全部吸走,让那鳌王一点流也吸不到。
至于能不能打得过鳌王,开什么玩笑,何乐就是全力以赴也打不赢在水中的鳌王。就算是在陆地,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这种靠时间堆积出来的怪物都有自己的保命方法,不是能用品级来衡量,就算归元境的道无涯来,也不一定能杀得死鳌王。
何乐完全放松心情,既无慌也不乱,只是将天地间的流尽数吸走。那鳌王也是集天地间的灵气生存至今,又哪里会不知道什么人不能惹,所以只是在何乐面前耍足威风这才离开。
“谢公子!”
何乐换衣服时,听到外面传来女人的声音,他正奇怪,就听到隔壁一个含混声音应了一声,打开门来说:“没事,好好呆着。”说完又关上门。
何乐将门打开一线,就看到那个女人抱着孩子去了船尾,而她男人此时留在船头,已经醒来,但还在发呆。
“谢公子!”
刚刚把门关好,只听到管带在外面说。
何乐刚准备去应一声,又听到隔壁把门打开,或许是看到管带拜的何乐的房间,如是又快速将门关上。何乐只得无奈的将门打开,挥了挥手,又将舱门关上。
管带也是忍半天才鼓起勇气过来道谢,要不是何乐,今天他们可能就葬身鳌王腹中。传说中被鳌王毁掉的船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也会有幸存者,但它一次至少能吃掉七八人。只是鳌王很少主动攻击船,每次毁船时都是因为船惊扰到它。今天显然可以算是惊扰到鳌王,当时船可能刚好停在它上方,如果不是它当时还没完全醒来,可能连反应时间也没有。
整件事明眼人都看出是何乐在,鳌王才放过一船人。至于鳌王为何会不伤何乐,就不是他能知道的。
何乐也懒得理会,他原本就想着要低调,这下可好,又得出名。可他不站出来也不行,这船上就他能镇住鳌王,哪怕是隔壁这位也不行,最多也就用毒的功夫可以。但鳌王那么大的体形,最毒的毒药没一个时辰也别想起效。只能说他是应了那句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就是这光不是时候,他也不可能将满船的人灭口。
躺在船舱里,何乐盘算着自己的计划。这次要去汝阳州,在那里见栗源先生交待的人,至于能不能成就不是他能左右。然后就是经过岩苍州到达石台州,找到柯智宇后设法说服他,然后带着他由澜江走水路回临安。刚刚是绕过大半的青莲教领地,既可以避开青莲教的主防线,也能将他的身份洗脱成一名汝阳州的普通人。
可以说整个任务并没有太大的难度,除去说服柯智宇。何乐想过说服不了就强掳,至少不能让柯智宇留在青莲教里。到时就算是用心术,也要将柯智宇脑子里的知识全挖出来。
“公子,这是一点食物,还请笑纳。”那管带又来敲门,其实他也不想来,是被张达逼着来的。
何乐探出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端来的食物,算是比较少见的鱼肉汤。何乐还很少吃鱼肉,以前也是在南荒吃过一次罗鱼肉,确实鲜美无比。当时杜奎他们还制成鱼干,可惜后来再没吃过。
另外还有新烙的烙饼,比起已放几天的烙饼要软也要香。
“我先去洗洗。”何乐感觉头上还是有味道,然后去船头提水上来冲凉。自然在船上的生活没那么多讲究,也不可能奢侈到能烧热水洗澡,就这样提几桶水冲过后,何乐才感觉到浑身清爽。
管带还跪在那里等他来,将食物送给何乐后他才放心离开。对于何乐没有拒绝,他很是开心。
何乐闻了闻鱼汤,然后从船舱舷窗里倒了出去。在他冲凉时隔壁小伙往里面弹了些东西,虽然他自信自己能抗毒,但还是不愿去尝试。至于隔壁这人为何要如此,他暂时没功夫去理睬。毕竟他们之间相差太远,隔壁这个人不是修行者,不过有外家功,至于是几品没动手看不出来。凭感觉可能是初出茅庐的江湖门派子弟,会一点功夫就出来跑江湖,自以为自己多厉害,什么事都敢做。
何乐只是不愿惹事,不想还没出定州身份就泄露出去。
熄灯后,他就靠在舱壁上进行每天的修行中。到卯时初刻的样子,这时大家都已陷入沉睡中,何乐隔壁舱门轻轻打开,那个小伙子悄悄溜出来。何乐似乎睡着,坐在床上没动。
过三息的样子,那个小伙用刀将门栓拨开,将何乐的舱门轻轻打开。此时天空已有微微的蒙蒙亮,所以他第一眼是看到坐在床上的何乐。因为出乎他的意料,所以当时也吓一跳。但很快他就发现何乐没动,而且呼吸声也很均匀。
等了有几息,小伙这才鼓起勇气踏进船舱,蹑手蹑脚摸到何乐身前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定他睡着这才轻轻呼口气。然后在船舱里找起何乐随身的包裹,不过很让人失望,何乐的随身包裹里只有衣服,因为怕引起注意,所以他什么也没带。至于银钱,他只会相机行事,身上到是有几张银票,也是用来应急。
这次出来栗源先生破天荒的没有给锦囊,也没有再说什么预见性的话,据说是往后的事只需要任其自然发展就好。所以何乐还真是光棍得好,必要的换洗衣服外,再没有带别的物品,除了刑天刀藏在后背,用特制的皮绳缠着。
那个小伙摸索有半柱香,甚至还将船舱里的角落也搜索一遍,然后才犹豫着要不要搜何乐的身。似乎这个问题很困扰他,所以他站在何乐面前考虑了很久,然后似乎下定了决心。
“唉……我比你更穷,搜了这么久就没发现吗?”何乐实在忍不住了,要不是看他两次出手救助那个女人和孩子,早就出手废掉他。初出茅庐就学别人偷东西,还企图下毒,何乐是尽了极大的耐心才忍着没动。
那小伙吓得跳起来,发出一声尖叫,不过很快又镇定下来。
“你没事?”
“你是女的?”那一声尖叫可不是男人会有声音。虽然也有男人会发女声,还有太监也会说话声音尖细,但刚刚这人的声音可是很柔。何乐皱起眉头来,也就难怪她会帮那女人,毕竟这个时代多数男人对打女人没有感觉,唯有女人才会同情女人。
“是又怎么样!别以为你装得好我就不知道,一看你就知是霸剑盟的人。快把抢来的三绝剑交出来,不然本姑娘要你好看。”这女子见识破了身份到也爽快,压低了声音用女声说。显然她并不想惊动船上的人。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杀心起
何乐试图将她的模样看清楚一点,确定她真的只是相貌普通后多少有些失望,不是说江湖女子多貌美吗!怎么自己遇到的却是如此普通,甚至还有几分丑陋,虽说他并没有指望发生点什么,但内心对于江湖还是很有期盼的啊!
可现在生活给了他不屑的一个白眼,原来不管是世俗还是江湖,相貌平庸才是最正常的事。貌美如花除了勾栏柳巷,就只有文人UU小说的江湖中才多如过江之鲫。
“看什么!流氓!”女子往后退一步,虽然她对自己的毒术有信心,但毕竟这次没有把人毒倒。
何乐叹息一声,其实她长得很安全的,又作男子打扮,何至于怕别人耍流氓啊!当然也可能有一些色中恶鬼,确实不挑食。
似乎看出何乐的心事,女子更是恼羞成怒,扬手就是一篷毒雾。何乐屏住呼吸,静静看着她表演,也在心里积攒着怒气值。等到他足够愤怒,才能将她扔河里喂王八。
女子挥出毒雾还只是花招,跟着从她袖口射出三枚毒针。这种毒针的毒性可比此前的毒药要猛烈,寻常人擦破皮也能致命,她将毒针装入机关时也得小心又小心,否则可能都没有拿解药的时间。
这时她也是动了杀机,所以才将压箱底的杀手锏拿出来。
两人之间此时只隔一个身位,那毒针由机关发射,射出的毒针力道足可以穿透皮革,可以想见其速度有多快。但只见那毒针离着何乐还有一指距离时停下来,然后掉到地上。
“你是修行者!”女子总算是识货,到这时已看出何乐有流护体。
何乐无奈的叹息,也没想到女子竟还有如此犀利的暗器,这才让自己的是修行者的身份露底。这时他要么灭口,要么就得把她囚禁起来,总之不能让她离开。毕竟这个时代修行者很少,年轻的修行者更少。只要让有心人知道,冠勇侯离开临安前往汝阳州的消息就会被猜到。所关系的不仅仅是他个人安危,还可能会导致临安城有危险。
很多时候不是仁慈就能办好事,何乐也想做一个大善人,但这狗屎的乱世非得将人逼成恶魔,所以他只能选择适应。
“你要杀我?”女子这时也猜到了结局,往后又退一步。以她不太蠢的头脑,这时也明白自己恐怕找错了人,而且还无意中知道对方隐藏的秘密,此时恐怕会被灭口。
何乐无奈的看着她,年龄上她与他应该差不多大,到也没有恶相。从她对那对母子,就知道她还是有良知。
“你也可以跟着我,到我确定没问题后你再离开。”挣扎着何乐向她提出一个最好的方案,只要在汝阳州找人看住她,最多三五天就不怕。
女子又往后退一步,快要贴到舱门上。进来后她曾顺手将舱门关上,所以这时她要想顺利逃走也没那么容易。
何乐有点后悔自己的养虎为患,一早就让女子知难而退,就不会发展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不要想着逃走,我能在一息间杀死你,不要逼我这样做。”何乐无奈的对她说。
“你不敢杀我,我可是魔宗的人!”女孩突然开口说。
“哦,你是魔宗的人?那魔宗七子你可认识。”何乐特别无奈,搬谁出来不好,非要搬魔宗。魔宗在江湖之中确实有名气,可也是很多年前的事。现在靖仙宗早已消失多年,自从木珂珂离开后,魔宗三年来已不在江湖出现,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何乐也曾让栗源先生帮忙查找,可惜什么消息也没有。
“我当然知道,我就是第七子!”女子理直气壮的说,还不忘挺起胸膛。
何乐真的想捂住脸,是啊,如果珂珂也长成这样,他还会不会喜欢?也许也会喜欢吧,毕竟那时的他那么孤独,而珂珂的出场又是那么的温柔纯真。有些机缘就是如此适逢其会,错过了也就错过了。
嘭的一下,女子莫名其妙的倒下,却没有晕迷,眼睛还能看着,却张不开口,手脚也不听使唤。
“以后记住不要用魔宗的名义出来骗人,更不要用第七子的名义,你还配不上!”何乐刻意不让她晕厥,就是要让她听完这句话。轻声说完,何乐就挑起她的身体准备从舷窗口扔到河中。
那女子吓得花容失色,可惜浑身没有丁点抵抗力,有如中了麻香散的毒。就在这时,一样东西从她怀中掉下来。
咚的一声,不算太大声,何乐低头看了一眼,是一面竹牌。看起来很简单,却是用五十年老竹制成,配带日久竹牌的外壳会出现玉化、开裂的特征。可以说是唯一无法仿制的物件,到目前只有九块这样的竹牌。何乐此前也只见过一块,对方的身份也是非常显赫。
“这是怎么回事?只给你一次机会,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何乐冷冽的盯着她,若她不说甚至考虑要用心术。
松开禁制后,女子要来抢竹牌,却发现自己还是动不了。除能说话,再做不得别的事。
“还给我!那我是爸的东西,还给我!”女子快要急哭。
“你爸?”何乐判断这句话是真的,因为这种竹牌发出去的时间很早,以女孩的年龄不可能会持有。现在说是她爸的,却是能对应上。只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竹牌落到她的手里。
“我爸是中州铁肩吴有光。”女子到此时也不得不说实话。
何乐疑惑的看着她,中州铁肩的名号他也听过,据说是个极有担当的伟男子。当时中州沦陷,他却凭一己之力带领着几百江湖义士去反杀金人,死在他手中的金兵至少也有上千人,可算北地不多的硬骨头之一。这样的人拥有竹牌无可非议。
“不可能!吴大侠可不是靠用毒出名的,而是靠的一身硬骨。”这女子一身毒物,换个人早就死在她手里。
女子眼中一黯,目光垂下,这才幽幽的说:“我爸死得早,而且一身功夫传男不传女。我们家的男子全死在北方,我不学毒功怎么为他们报仇……”说完控制不住的流下眼泪。
何乐一时间也没心软,毕竟事情有太多的巧合,他也必须得担心会不会是被人设的圈套。
“这竹牌怎么来的?”
“我爸的遗物,到死也抓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
“那你为何来杀我?”
“我以为你是霸剑盟的人,两天前兵乱时霸剑盟的人趁乱杀了青野县林远一家,抢走他们家祖传的三绝剑。我收到消息霸剑盟的人会往汝阳州,所以想着走水路去堵他们。”女子似乎知道不说的结果很严重,如是照实说出来。
青野县就在十里滩附近,女子从此处乘船去汝阳州堵霸剑盟的人也属正常。
“你与那林远是何关系?”这个世道为别人这么上心的人可不多,若说也是觊觎三绝剑,道理上有可能,只是如此大费周章总也牵强。
“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林远是北方过来的抗金义士,当年曾在北方救下无数百姓,原本是在青野隐居,不曾想却让人知道了祖传的三绝剑。”女子到现在也豁出去,干脆将知道的事都说出来。原因之一就是何乐称她爸为大侠。很多年前也曾有位大人物称她爸为大侠,还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她不知道什么是侠之大者,更不明白一个在北方救下无数人性命的好人为何会在大周朝境内被人灭门。
何乐听完已是气息急促,这样的事让他遇上也会追到天涯海角将那伙强人杀光。
“那三绝剑有什么特别?霸剑盟又是什么?”此刻何乐忘了要去办的正事,只想着如何抓出凶手。
“我只知三绝剑是五百年前的名剑,林远家有也是最近才暴露出来。霸剑盟则有百年历史,以收集当世名剑为主。四十多年前才开始巧取豪夺,伤人性命则是十多年前的事。我在临安入得燕子堂,多少知道一些消息。”女子说到这里也基本将知道的事和盘托出。
燕子堂是江湖之中最小的那种帮派,在地匦局中也有落档。创建于八年前,是一名镖师改行之后创建,主要以传递消息为主,反而比镖行更容易生存。
“你怎么没去找你爸的故旧?”何乐奇怪,以吴有光的名头,他女儿也不至于入得这种小帮派。
“都在北方没能过来……”简单的一句话,却透着无尽的凄凉。那些硬骨头都死了,不软不硬的跑了,软的都留下来苟活……
何乐有些后悔问,半晌也说不出话。
“你叫什么?”
“吴召娣。”
“起来吧,和我一起去汝阳州。那些人我来杀,燕子堂应该在汝阳州也有内线吧?”何乐松开她的禁制,同时将竹牌又还给她。
“你是?”吴召娣感觉手脚能活动后,立刻翻身站起来。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杀光霸剑盟的人。”何乐很自信的说。
“不可能,霸剑盟中有人已是超十品的绝顶高手。就算你是修行者也杀不光他们!”女子丝毫不给他颜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洗澡
从第一次知道超十品存在,这已是何乐知道的第三个超十品的高手。外家功中能超越品级限制的人,都是类似于修行者中的太虚境高手,他们已经不能以常理来判断高低。比如那位屠夫,何乐要想杀掉他几乎不可能,但他要想留下何乐也难。
但神蜕境三重以上者,要想留下何乐还是能做到。归元境的则已经能杀死何乐,虽说不见得多轻松,但也是能做到的事。
至于彦少卿的管家,何乐更没把握,甚至还有些害怕。
现在知道霸剑盟的也是超十品高手,还是有些打击信心的。
“没见过就不知道。”何乐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露出怯弱表情。若是连超十品也不敢面对,以后又如何面对孙天翊他们?要知道这些年他可一直将孙天翊当成目标,从未有放弃过追赶。栗源先生也曾说过,只要不放弃努力,总会有追上的时间。虽然天人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但他也有恒心和执著坚定的意志!
吴召娣暗暗撇嘴,也不与他争。
“你先回去吧,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以后尽量别用毒,莫要损了你爸的名头!”何乐也知道她用毒是不得已的保命手段,所以只是点到即止。
吴召娣多少有些恍惚,临离开也不知道这晚算什么,这个同龄人又算什么。
“到了汝阳州我会与你一起查找霸剑盟的人,这段时间不得惹事。”
吴召娣点点头,懵懵懂懂的出了船舱回到自己的舱室,到这时她才明白自己差点就送掉性命,若不是她爸的竹牌。想到这她又拿出竹牌来,上面还有少许余温,一如当年从她爸怀中拿出竹牌。
其实吴有光是个很传统的男人,在外也可算顶天立地的汉子,在家却对她们母女不算太好。尤其是她妈妈未能生下男孩,也不知被她爸打过多少次。包括对她也是格外的严苛,更是不愿将家传的武学传给她。
可在她爸战死的那一刻,她还是很伤心,不仅因为他的死,更因为他没见到自己努力的样子。自己那么拼,就算是最危险的毒功也敢去练,就是为了证明女子不会比男儿差。可惜他没能看见,所以她一直带着爸的遗物,想着冥冥中能让爸看到自己的努力。
但到头来,还是靠着她爸的余恩才得已存活……
吴召娣缩在自己的舱室里偷偷哭着,然后在黎明来临时睡去。
何乐自然知道她睡了,也知道她哭过。他无法知道她的内心,但同样来自北地,还是抗金义士的后代,他就会好好保护她。不能让英雄又流血又流泪,这个时代再乱,他也要为他们挣来一份清明。
第二天张达再见到何乐时眼神也变得恭敬,并且还刻意避开他,将船上的空间尽量留给他。不管何乐有没有显出身手,光是敢站在鳌王面前不露半分怯意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张达自问是没此胆量,所以他也就自认低人一头。江湖就是如此,技高一筹的人永远站在高处,实力不如人就得认输。
江湖上不会有谁笑话向后辈认输,实力为王。与朝堂上的争斗拼资历不同,江湖上只认绝对实力,而不会在乎你多年轻。有本事把道无涯打败,他们就能心甘情愿的跪下喊大爷。不是他们没有骨气,而是江湖之上原本就是以实力为王。
何乐对此也没有特别的敏感,依然继续他的嚼烙饼,偶尔吃点管带孝敬的鱼汤。比起肉汤,鱼汤其实更加鲜美。因为是选用没有细刺的肥鱼,所以能大口大口的喝汤,也不用担心会被刺卡到。在吃过三餐后,何乐发现自己喜欢上喝鱼汤。若是管带没送鱼汤来,他还会期盼。人大多都是这样吧,当习惯成为喜好,就很难再割舍。
吴召娣此后一直很老实,只在自己舱室里,就算是三急也会独自悄悄解决。何乐对此装聋作哑,也不去管她的事。
那三口之家这时也平静下来,吃饭时女人会去送给男人,然后她们娘俩留在船头。男人则继续在船尾发呆,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船到朔方州时除卸下一些货外,又上来了五名汉子,看模样应该是江湖人。似乎是在之前就已经交待过,所以管带也没多管闲事,只是安排一间杂屋让他们住。那五个汉子也不讲究,一来就缩在杂屋里不出来,与吴召娣很相似。
按现在的行程,遇上逆风天还得三天才能到汝阳州。在朔方州时管带又采购了不少食物,同时也准备好些鱼,就是计划给何乐加餐。因为他也发现何乐特别喜欢吃他做的鱼汤,这让他偷偷的开心一阵子。
何乐自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新上来的五名江湖人身上。这些江湖人身上有血腥味,显然不久前刚刚杀过人。对于管带什么人都拉,何乐没觉得有何问题。本身他就兼着地匦局的职,有时会自觉不自觉的多接触各行各业的杂人,江湖人就更加。只是这么做也会给他带来风险,若不是心中真想为朝廷做点事,也不会去冒这个风险。
往西行有一天后,那些江湖人曾出来,其中一人看到女人单独带着孩子,还曾上前骚扰过。吴召娣曾想出面帮她,可没何乐的指示她也不敢自作主张。从那晚后,她对何乐主要是害怕,想着当时要不是竹牌掉出来,现在她可能已经成为澄河上的浮尸。
每年澄河上的浮尸多得数不过来,最后都成了澄河里生物的食物。吴召娣只要想到可能的怪样,就会害怕的颤抖。原本想好的江湖路,也在那夜后改变颜色。
张达也没有去管,只是护着东家就行。这些江湖人看起来实力一般,就是有股子匪气。这边靠近青莲教地盘,也难说会不会是青莲教的匪人,他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船上还有何乐作为中流砥柱。
那男子毕竟是男人,在江湖人试图调戏他女人时还是出面磕头陪笑,这才让江湖人离开。其实那女人也算不得有姿色,与吴召娣属于差不多的水准,只是身段还算秀丽。想来那江湖人可能属于色中饿鬼,见到女人就想上的类型。
何乐估计这些江湖人身有要事,所以在男人出面后江湖人也没继续为难,而是又缩回了杂屋。
如此又平静的过去一天,离最终目的地汝阳州的沙林湾只剩一天行程。这天天色昏沉,眼看着就要下大雨。原本就没有舱位的一家三口缩在角落里,等待着不知何时就会降下的暴雨。
何乐从船舱中走出来,对一家三口说:“我要洗个澡,你们去我的船舱避避。”说完他就坐在船头等着将要到来的暴风雨。
可惜老天特别不给他面子,打雷闪电两个时辰也不见雨落下,只是天色更加阴沉,空气中也增添些许凉意。看这情形暴雨肯定是会下的,而且整晚都将会在雨中度过。
管带这次寻了处宽阔的回水湾,将船靠边停稳,准备在此过夜。
“我的房间还可以,要不?”管带试着与何乐说。
何乐回头看着他,这个沧桑的汉子也不算坏,也很适合做地匦局的谍子。一天中他已经试探出五名江湖人大概的身份,五人都是朔方州本地人,此次去汝阳州是应同道邀请前去援手。因为随手带着兵器,所以他们才选择乘船避开此时密集调防的军队。至于具体的背景,管带自然也知道,就是朔方州几个不入流的地痞,可能身手在外家功三四品之间。
“想趁着这天洗个澡,没事。”何乐不愿过多解释。至于洗澡还是真的,河水洗过以后会有淡淡的腥味,北地过来的何乐对此不是很习惯。可以脏,却闻不习惯水腥味。
暴雨直到丑时才开始降下,雨势极大。何乐所幸散开发髻脱去外套痛快就着暴雨洗起澡来,除去稍有凉意,其实雨中洗澡的感觉还是非常惬意。可就在他准备穿好衣服时,一柄无声无息的短剑从他身后刺过来。
很是可惜,暴雨能淋到何乐,短剑却有如被无形的铠甲隔绝,还离着有一指距离却怎么也刺不下去。
“太心急了不好,至少也应该等我洗完澡再下手。”何乐平淡的说完,回头看着这名江湖人。从他出手来看已是外家功五品,算不得多好,也就人堆里稍高一点的角色。
“你是谁?”那名江湖人感觉到了惊讶和震撼,在他们这个层次绝对没人能做到这个水平。唯一的原因就是他们之间实力悬殊太大,才会形成这种结果。
“应该是你惹不起的人!”何乐平静的说。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此时他的同伙已经趁着暴雨展开行动,而不远处一艘乘着八人的小舢板正快速驶来。就目前来看,至少他们不像是要去汝阳州助拳那么简单。
有两人守住管带和船工的房间,还有两人守住张达他们的船舱,这名来刺杀何乐的应该是他们的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哭泣
“嘘,不要叫,等人来齐了再动手。”何乐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脸。此时这位被羞辱的江湖人却动也动不得,只能在原地站着任由何乐继续洗完澡,然后将湿漉漉的衣服又穿上,接着就看到他身上蒸腾起水蒸汽。在这滂沱大雨中,再没有一滴雨水能落到他身上,只几个呼吸之间他的衣服便快要干透。
那边的舢板已经滑到船边,负责警戒的船工还没能发现,因为雨实在太大。这时他们已经开始在准备攀爬,这些人一个个身手敏捷,在大雨的掩护下快速爬到船上。最差的也有五品,最强的已有八品,原来这才是他们的主力。
咣的一下,为首那名八品汉子一脚将张达他们的舱门踢开,但迎接他的却是一柄九环开山刀。在他们上船时张达他们已经察觉到,只是一直在等着而已。那个江湖汉子毕竟也是八品实力,虽被偷袭,但也没有慌乱,而是架起一双铁臂挡住开山刀的迎面一击。
“原来是铁臂震青川的黄仁杰,想不到你也干起这个营生。”张达认出对方独门护具,全江湖也是独此一家,一对镔铁打造的铁护臂。不仅能防护,也能伤人。唯有练过八肘拳的黄仁杰才能将这对铁护臂使出杀伤力。刚刚那一下开山刀砍得实打实,也仅能在护臂上留下浅浅的痕迹。
黄仁杰对被认出身份也不狡辩,在他看来这一船人都已是死人,认不认得出也没什么区别。
同时在船底位置管带正在喝斥道:“杨天宝,你什么意思!我可是认识你姐夫,咱们还一起喝过酒的,要不是如此我怎么会让你上我的船!”
没有人搭理他,这些人上船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没打算留下活口。所以回应管带的是一刀,那个叫杨天宝的人有着六品实力,而管带只是普通船家,眼看着就要被一刀劈成两段。而旁边的船工们早已吓蒙,他们又哪里见识过这么残暴的场面。
但也就在这紧急时刻,一根木棍从外面飞进来,打在杨天空后脑勺上,然后穿透过去。
嘭的一声,杨天宝到死也不会知道原因,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栽倒在地上。在他旁边的两人吓得往后一退,但已有两枚飞针分射入他们脖子上,等他们察觉时,已经毒发。
吴召娣悄悄从船舱里出来,看着倒在地上挣扎的两人,没有任何感觉。她不是第一次杀人,只是这还是第一次杀来路不明的人。但何乐给她的暗示,她也不得不照做。不然那名六品高手被木棍穿脑就是她的下场。
那边张达与黄仁杰正打得不可开交,而他的手下更是一拥而上,将六名镖师围住。这些人的实力都在五品以上,下手也是特别狠,仅交手三招就已有镖师受伤。
张达这时急得不行,对面的黄仁杰与他同为八品,而且对战经验也同样丰富。光是他一人就能与张达战出生死,何况还有一群实力不弱的帮手。那六名镖师最多也就四品上下,哪里受得了九名五品以上高手的围攻。
可他一时之间也没法脱身,只能咬牙坚持着。在他内心里其实还在期盼何乐能出手相助,虽说何乐没有义务帮他,但一路上他也是以礼相待,总觉得何乐不会见死不救。
可惜他猜错了,何乐还真就准备见死不救。对于往北边输送物质的奸商,何乐缺少同情心,现在他虽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可让他去救他们,还是欠缺热情。站在黑暗中,何乐看着他们双方互下杀手,有两名镖师已经中刀倒地。
吴召娣站在何乐身后,此时完全是战战兢兢的,从何乐一系列的行为可以看出他铁血性格。救管带和船工时毫不犹豫,却又能看着同来的镖师惨死,很难定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与她那被称为中州铁肩的大侠爸爸相比,何乐无疑在道义上要差十万八千里,这事要是她爸遇上,肯定会出手相助。偏偏何乐就见死不救,虽然他已经杀过对方的人。
“要看不惯你可以去帮忙。”何乐平静的说。这些人在他眼里已是死人,只不过暂时借他们的手来杀镖师罢了。
“还请大人出手。”让人意想不到的是管带跑出来,跪在何乐身后小声求情。
“为何?”何乐皱起眉头。
“那些粮食运到北边,总会救一些平民,至少不会让他们被吃掉。”管带是知道北地的惨状。只是他自己不屑去做,可要说实情,也是真的如此。就算偷运过去的粮食轮不到平民吃,但也能让平民不会被吃掉。
何乐听完内心狠狠颤动一下,接着三股流输出,就见那黄仁杰仿佛被无形的拳打到,往前踉跄着差点趴下,张达顺势就给他一刀,将他前胸劈开一个大口子。
另外两股流也是精确打在两个七品高手身上,将他们直接打死。
跟着何乐动了,从原地消失,一手一个将剩下几名匪徒全部杀死。没有留活口,唯一的活口就是黄仁杰,就看张达愿不愿意审问。
此时镖师除了张达还剩下三人,但他们也一个个伤痕累累,坐在地上喘息。那边账房先生与杂役早已吓得缩在角落不停的抖,就算此时事情已经解决,他们还是不受控制的抖。
“谢……救命之恩!”张达重伤黄仁杰后朝何乐跪下行礼。
“不用谢我,谢管带吧!”何乐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际。此前所展示的功法也尽可能表现出是外家功的模样,除了亲身承受者。
张达看着这个曾被他轻视的管带,就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却在危险时愿意替他求情。有时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妙,你可能长久倚仗的人危急时却不能帮你,而你所忽略的人却可能是助你走出黑暗的明灯。
“多谢!”张达再拜。
管带出来还礼,也不多言。这些年他们也经常相遇,并不曾说过什么交情话,但也明白彼此的生活。对于北方,他们有不同的理解,更是知他们并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至少还不到死罪的程度。管带其实也猜出何乐可能有官家的身份,所以才挑明往北送粮食并非一无是处,还是有点好处。当然那些朝廷里的官老爷会不一样,他们会更官僚,会打着官腔说是通敌,尽管有可能他们也插手往北方送粮食的营生。
何乐只需要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身份没有泄漏就行,至于这些江湖人为啥而来就不是他要管的事。他走到船舱的过道站定,那一家三口还在他的船舱里休息,所以他决定在这里站到天明。
雨还在下,比起刚刚似乎更大了,甲板上的血迹很快都冲干净。张达也不再多言,独自将那些江湖人的尸体投入水中,想来又可以喂不少鱼虾鳖蟹。再将同伴的尸体收敛好,用他们的衣服盖在脸上,等靠岸后再找个地方掩埋。忙完之后他才坐在雨中哭起来,一个大男人哭,还是走了十几年镖的汉子哭,多少会让人动容。
何乐一直在看着,他见过太多类似的场景,所以近乎麻木的看着。反而是他身后吴召娣却看不下去,转过身不看。
“等你有天见识过尸山血海,也就会明白他哭的含意,还有不哭的原因。”何乐低声对吴召娣说,因为她是英雄之后,所以他才会多说一句。他不是真正的冷血,他只是在完成他该完成的事。
管带走进船舱,然后与船工一个个交待,他们将会去北方等上半个月再回家,这段时间不得与家人说起任何事。
何乐知道管带可能猜出了什么,但他也不再介意,选择出手就代表放下顾虑。若是临安城在没有他时就守不住,那临安城迟早有一天也会陷落。他不是救世主,他只是这历史的推动者之一,他在中间起作用,但他在中间暂时还起不到绝对作用。就算此时道无涯来帮大周朝,来助兴庆帝,临安城要陷落也依然阻止不了。只有民众的觉醒,才是拯救临安,拯救大周朝的开始。
张达哭过后,与管带说跑完这趟后他就不走镖了,想与他跑船。但管带却神神秘秘的和他说,或许他还可以走镖,但会走得有意义些。
黄仁杰是最后一个被扔下水的人,下去时他还有一口气,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一点的浸入水中,最后水将浸满他的肺。在此前他才交待,是青莲教在收集货船,似乎是计划往西行干件大事。现在他们已经抢来两艘货船,可以在青莲教换来六十两黄金。当然抢船的过程还能捞到别的好处,比如钱物,还有女人。若不是何乐在船上,这船人的性命还有钱粮都会成为他们的囊中物。
“看来澄河的水运会要乱上一阵子,尽快把消息传出去才好。”何乐也不避讳,对着管带说。
管带低头默认了,他基本能确定何乐是朝廷的人,而且还是极高层。至于究竟是谁,他当然不可能知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青石岭
认识何乐的人很多,可惜现在的何乐换了样子,除了身材没法改变,他的模样却完全改变。主要是变丑变普通,让人看几眼也记不住,扔在人群里就是路人甲乙丙丁。所以管带只以为何乐是某位地匦局的高层,去汝阳州执行特别任务。所以他才让船工随他去北方十几天,防止泄漏何乐的身份。
交待完,何乐就在过道上闭眼休息。到得早晨雨停,一家三口出来后,他才回到船舱。似乎这晚什么也没发生,继续着自己的修习。
就最重要的修习,其实何乐也陷入盲目状态。整个识海之中已经完全黑暗无边,那里在发生什么他一点也不知道,只知他所吸收的流全被吞噬。无论是大吸收还是小吸收,那个无底洞一般的黑暗不曾发生任何变化。隐隐中何乐知道一定在孕育什么,而且肯定很厉害,可他其实更需要现在就厉害的实力。不管以后会有多厉害,若不能活到以后又有何用。
尽管会抱怨,但何乐还是老老实实的修习,同时也在留意着各处的地眼。上次在澜江上发现过地眼,这次他在澄河上也随时注意着,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看来地眼其实也是很稀有的,尤其带有喷发效果的地眼更是难寻。
又是一天过去,船终于来到汝阳州,这处码头同样是富商私设,比起十里滩要大许多。此时正有几百人在码头上穿梭,河道上也停着七八艘大货船,不过有些船有着明显的破损,看起来也遭受过同样的厄运,只是幸运的逃脱。所以这些船的船主们显露出惶惶神情,正与身后的东家商讨往后的安排。
何乐这船的管带指挥船停入其中一处泊位,这才下得船去找人安排卸货。在此间隙,何乐领着吴召娣下得船,在附近车行买下一匹老马及马车,然后就直奔汝阳州的芷川。从码头到芷川得有三天路程,若是军马两天可到。但考虑到现在时局动荡,何乐决定暂时先低调些,待路过大城时再考虑换乘。
芷川在汝阳州算不得多么有名,是处极普通的小地方。何乐还是依着栗源先生给的地图在走,那时的地图精度不够,只能凭着地图上标记的地标来确认方向,然后走走停停问路。
很难让人相信栗源先生要找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何乐也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大人可是去找霸剑盟?”半道上吴召娣惦记着霸剑盟的事,仍不忘提醒何乐。
“霸剑盟的人在青石岭,据说有五十多人。”何乐正闭着眼睛修习,但还是将知道的最新消息告诉在赶马车的吴召娣。消息是在他买马车时拿到,在大周朝最繁忙的马车行里正是各方安插眼线最多的地方。地匦局自然也安插有谍子,而关于霸剑盟的消息正是地匦局查出来的。
“青石岭?”吴召娣对汝阳州并不熟悉,追过来也是凭着一腔热血,脾气性格上与她爸到是十分相似。
“对,正好在我要去的路上。”何乐说完就闭上眼潜心修习。
其实在下船时他还是有件疑惑的事,就是那一家三口。只是他急着办事,实在不敢耽搁。幸好此时汝阳州的兵马早已调往定州边界,整个汝阳州除了迁徙的人少有官兵盘查。即便是偶尔有盘查,那也是借检查的名义行敲诈勒索,付过银两就能让他们过去。
何乐原本就不想惹事,所以也就一路洒出大把银子,最后甚至还让吴召娣掏出家底才勉强到达青石岭附近。
“大人,小女子实在是拿不出多的银两,若您非得这样走下去,恐怕到不了芷川就得饿死。”吴召娣原本不是小气的人,但实在气不过。那些个官兵贪得无厌的嘴脸,简直就让她恨不得喂十斤毒药。可何乐只是大手一挥,给钱走人。
何乐在车厢里听着好笑,也知她是舍不得那些银两,算下来可能有几十两。而他身上的银两也早已花光,再继续下去饿肚子还能忍,但马匹没饲料可不行。别以为老马就可以只吃草,卖脚力的马都是需要额外吃豆类才能保证体能,否则很容易累趴。
当然那豆子也不便宜,尤其是现在这样的荒年,就更是金贵。至于羯人他们是怎么养活战马的,那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牧场,有自己的牧草。而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自己的良种战马,这些战马不仅脚力好,而且还特别耐寒,最主要是不需要吃豆子也能保持持久的耐力。
大周朝曾想办法弄来他们的战马繁殖,可离开羯人的土地,那些战马的实力立刻大打折扣。也曾有人试着在绉兰原饲养战马,可惜同样达不到羯人战马的水平,最后总结就是羯人的战马只适合北方的环境。被大周人饲养后要么体能下降,要么就是容易生病早夭,总之就是水土不服。
所以说大周朝的战马还真就是靠豆子里的植物蛋白来补充超负荷的能耗,而羯人的战马天生马力强劲。结果就是大周朝只能产高耗低能的战马,而羯人轻易就能拥有低耗高能的战马,而且大周朝还没法仿制。
何乐也是头痛战马的问题,所以才会想着去抢柯智宇,既然拼天赋拼不过,那就拼智力。大周朝的人本就属于先进文明,羯人还处在野蛮时期,文明人当然应该用头脑来打仗,此前的思路原本就有短板。就好像文臣试图用武力和武官解决矛盾,结果当然很明显。
何乐总结古今多数战法,发现凡是能著书立说的名将没一个凭蛮力取得胜利,只会用智慧,用最少的代价来获得最好的结果。因此他才会说抢回一个柯智宇,等于多十万精兵。
“不急,前面就会有银子,等会记得拿足就是。”何乐抛开脑中关于豆子的联想,重新进入修习状态。
吴召娣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与不对,跟着这么一个来路不明的人,除被当成佣人使唤外再没别的作用。而且这个佣人还要身兼数职,甚至还要自掏腰包。可她又不敢逃,只要想到那些五品以上的江湖人在他面前有如白菜萝卜一般,她就会胆寒。唯一让她放心的是,何乐对她本人并没什么兴趣,可能也就把她当成男人吧……
青石岭并不是山岭,或许很久以前是,至少现在是处山脚下的集镇。而且这处集镇还特别热闹,据说每十天还会有大的集市,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会来此赶集市。集市之上不仅有当地特产,还会有十分罕见的稀罕物,所以即便是住在汝阳州都城里的富人也会过来,或是让管家过来关注。
何乐他们来时,一点也不特别,混在拥挤的马车队中缓缓进入不算大的青石岭。大概走一里左右,他们就被一队看似官兵的杂头兵拦住。原来只有富人的马车才可以进入青石岭,常人的马车只能寄养在外面,每天收五十文钱管理费,会给马喂草饲。
放下一百文钱作底后,吴召娣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何乐身后走进青石岭。虽说人很多,但青石岭常年如此热闹,所以相应的酒家酒楼也很多,只要有银子在这里是不愁吃住。可问题是何乐他们已没有银子,口袋里仅剩下二百文铜钱,还都是吴召娣的私房钱。二百文铜钱也能买一百个烙饼,可要想吃肉、住宿就肯定不够。
“你会不会赌钱?”吴召娣实在穷得没办法,想到江湖人惯常的法子,这样的集市附近肯定有赌档。以何乐的能力,去赌桌上很容易赢钱。
“不会。”何乐淡淡的摇摇头,径直走进一家看起来很不错的酒楼。
“两位贵客想吃点什么?”小二见到何乐进来,礼貌性的问。凭他的经验,何乐他们两人估计也不是太有钱的主,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热情的模样。
“你们这有什么特色好吃的,给我一样一份,估摸着两人够吃就成。”何乐也不去问,只是很随意的打发走小二。
那边吴召娣吓蒙,以为何乐准备吃霸王餐,想想也很正常。以何乐的能力,至少在青石岭横着走不会有人敢拦。但她爸常说可以去赌,不可以偷抢盗、欺凌弱小,这吃霸王餐与盗抢也没区别吧?
“放心吃吧,吃完好去找霸剑盟的人。”何乐没太多时间逗留,若不是为给林远一家报仇,还有收回三绝剑他才不会挤出一天时间来浪费。
小二下去不久就端上来极丰盛的食物,烙饼是现烤的,极是松软,连着吃了几天干烙饼的吴召娣大口大口吃起来。那肉汤也不知是怎么煨出来的,不仅肉松烂,汤也呈牛乳状。最为难得的是刚刚引进不久的蔬菜,大周朝原本是没有吃蔬菜的传统,但随着往西的探索,行商们也从那边带回来大量的新鲜蔬菜品种。
第一百五十章 霸剑盟
青石岭地处大周朝的西边,又有着得天独厚的交通便利,所以这里时常能看到、吃到大周朝里所没有的外来食物。
比如现在吴召娣吃的青菜叶,据说叫作莴菜,生脆而又多汁,夹在烙饼里吃起来有着特别生香味。
何乐也是尝试几样新鲜食物,感觉都很新颖,若是引入大周朝当然好。就是不知这样的荒年适不适合生长,尝过之后何乐也没太多去思考,毕竟他不是农业方面的专家,想法再多没有实践能力只会化为空谈。
他知道自己最能做好的事是什么,所以专心努力的去做。
吃完几道新鲜菜肴后,何乐将碗碟堆成品字型,再将筷子横放在上面。摆完之后还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写个口字里面还加了个叉,然后看向窗外的街景。吴召娣原本还想去摆好,却被何乐阻止。
小二来收碗碟时愣了愣,然后低头将碗碟收走,等再来时放下一块连着钥匙的木牌子。木牌子上刻着甲东一,看来是这酒家的房间。青石岭集市上这样的酒楼也很多,前面是酒楼,后面还有客房。像这样的甲字房通常是最好的,一般店家都会留给熟悉的客人,并非有钱就能住到。
到现在吴召娣才大概看明白,想来何乐是事先有安排,所以才会刻意将碗碟摆成特定形态。
何乐也不客气,拿过木牌就往酒楼后面走。在酒楼后面是处修得极幽静院落,院落里盖有七八间独立的小屋,其中几间的锁已去掉,想来是住有客人。何乐走到东边第一间,门上也挂着甲东一的牌子。拿铜钥匙将锁打开后,房间里透出一股茉莉花的香味,就在房间的中间圆桌上,插有一束新开的茉莉花。想来酒家每天都有来收拾房间,即便是没有入住客人时。
何乐对此并无特别的感觉,反而是吴召娣的女子心态更浓烈,在长时间被压抑后突然在安逸环境下被释放出来。只见她三两步跑到圆桌前,深深吸了口花香入腹。
“休息一下,晚上会有事做。”何乐原本不打算带她,但想来还是带上的好。就以她作为事主,这件事才能在江湖上了结。虽说有风险,毕竟有可能遇上超十品的高手,但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矫情。
“嗯。”吴召娣难得温柔一次,把何乐吓得够呛。
还好吴召娣是粗线条女孩,根本就不会在意何乐在想什么,她只是在做她喜欢做的事。
待到晚上,两人吃过饭后,小二放下一个信封就离开。何乐等他走后才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信就是五张银票,面值都是五十两的。何乐抽出四张银票交给吴召娣,算是将她当成管家用。
“这是?”吴召娣没想到何乐会给她银票,原以为今晚去抢霸剑盟的人,他们那自然也会有不少银两。
“忙完这边的事还要去芷川,这钱是用来买马匹的。那马车就不要了,所以银票只是暂时放在你那里。”何乐也不怕气死她,他就是要磨去她的个性,这样才好放在地匦局中做事。不然以她冲动性格,迟早会出事。
“哦……”吴召娣委屈的应了一声,情知自己恐怕是难逃魔爪。但看在他要去杀霸剑盟的人,她决定暂时忍忍。
等到戌时三刻,何乐才带着吴召娣走出酒楼,沿着一排歇业的商铺潜行几百米,这才进入一间规模极大的酒家。与他们此前住的酒楼相比,这里要大上几倍,不仅外面吃饭的地方就有三层楼,可供住宿的房间更有上百间。
霸剑盟的人是五天前在此订下十间房,现在已有三十二人入住。实力如何就不得而知,只知霸剑盟的盟主苍阔海暂时还没现身。那位盟主据说是有超十品实力,究竟如何江湖传闻也作不得数。
唯有知道此次霸剑盟行事极高调,似乎有统率大周朝绿林豪强的意思。
三天之后会有绿林帮派的会盟,地匦局得消息会有几百人的规模,多是江湖小门派,属于朝廷和青莲教都看不上眼的小角色。也唯有霸剑盟还有点名气,盟主更是传闻实力超十品之上,近年已少有敌手。当然这都是排除掉修行者的因素,毕竟修行者的层次也不一样,他们修的是脱离世俗。
现在霸剑盟是想聚集力量,成为世俗中第三方势力,既不归于朝廷也不归于青莲教。至于他们是否与叛军有关,恐怕就得问当事人。
何乐看完地匦局给的最新情报,就知道现在已不是简单的为林远一家报仇,而是可以顺手摘掉一处隐患。
“一会儿跟紧我,不要乱来,也不要使毒。”毒功最大的问题就是无差别攻击,哪怕自己也难逃被毒药侵蚀的危险。所以江湖上使毒的人通常都长相丑陋,不是他们天生丑陋,而是长年累月与毒物接触对身体造成的影响。所以何乐让吴召娣别用毒,他此去并不是要将对方杀得片甲不留。
“哦……”吴召娣委屈的想,自己除去毒功什么也不会,还不如不去。现在跟着这个臭人,又算什么事!当然她也不敢说出来,只是默默的在心里腹诽何乐,更想着要不给他一点慢性毒药尝尝?
何乐叮嘱完就没去管她,而是从酒店敞开的侧门走进去。绕过热闹的前堂,他们来到后面一处院落。这里建有一排两层的客房,正是霸剑盟入住的房间。此刻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想来他们还在谈论着什么。
“这里是霸剑盟租下的院子,阁下还请回!”
何乐刚一脚踏入院落,就有一名年青人闪身出来拦住他。何乐稍作打量,知他只是负责看门的护卫,也不与他费话,往前一闪就将他击晕。因为动作快,所以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将此人放在暗处后,何乐继续往里走。整个院落里并没有其他警卫,毕竟这里全是江湖中人,与贪生怕死的富豪权贵自然不同。
“来来来,喝了这杯酒,咱们继续说。”一名不知喝了多少酒的男子端着酒壶跑出来,拉着何乐就要喝酒。何乐轻轻一推,男子就倒在黑暗中。
到目前为止院中人似乎还没被注意到他们,整个后院应是在进行狂欢,谁也没注意到有陌生人闯进来。按说本不应该如此,毕竟是身在江湖中,不说随时有危险,但也无法与普通人的清静太平相比。江湖人本就是刀头舔血,刀下走人。要没点警觉,在江湖上也活不长久。
所以越是热闹,何乐越是警惕。在霸剑盟的资料上,他们也不是一个小帮派,更不是新近冒出的二愣子,而是有几十年历史的老帮派。苍阔海更是二十年前就已经成名,在他手下的败将无数,这才成就霸剑盟的名声。若不是青莲教横空出世,霸剑盟在南方应该能有更大作为。只是青莲教一出就广收江湖中人,更是趁着北方大乱朝廷无力之时攻下西南五州作为根据地,终于将霸剑盟这样的江湖帮派远远甩在身后。
现在霸剑盟似乎醒悟过来,也想学着青莲教的拉拢绿林豪强来扩充实力,又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所以何乐走的每步都格外小心,更是将听力与感知力调到最敏感的程度,将当下所有的人都悉数掌握在感知当中。
一个两个三个……
三十个活动的人都出现在他的感知当中,没有例外,也没有异常。似乎真的没有设防,只是在简单的狂欢,一如普通的江湖门派,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果是这样的江湖门派,还真没什么好怕的,顺手灭掉或留下不会有区别。何乐并不嗜杀,他只对该死的人不留情。
可真的那么简单吗?何乐分明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大马金刀坐在院子里,一头披散的乱发,穿着黑色的布衫。相貌称不上英俊,而是有几分阴鸷。此时他正闭着眼睛,似乎已睡着,又似乎在养神。
何乐是拐过一处假山才发现有这么个人,可在他的听觉和感觉力中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就仿佛他将自己融入周遭,所以听觉和感知力也无法将他分辨出来。唯有眼睛还是能看到,只是显得特别突兀。
何乐忍不住将他与窦盛相比,窦盛是个盲人,而且他对世俗缺乏融入感,所以他无论在哪里都不会与世界相融合。而这个男人则相反,他已做到完全的融合。
“苍盟主!”何乐也不再掩饰,没必要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就算是要打要杀,那也是堂堂正正的来。
苍阔海睁开眼睛,竟然也有精光透出,分明是已经体悟到自然规律的模样。
在外家功之中,一般的武师靠自己的苦练基本都能修到七品以上,个别的人因为身体条件好而达到十品境界。但并不是说十品就是天顶,还有一些武学奇才,虽不能修炼流,但他们却可以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参悟力量的自然规律,通过武学证道达到超十品的程度。
当然超十品也是有局限性,那就是依然无法与神蜕境五重及归元境的修行高手对抗,因为那是突破自然规律的程度,与感悟自然的超十品相比意义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