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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宸哲     血狩穹苍txt下载     血狩穹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一章 颠倒黑白

    “一群废物,就知道指望不上你们!”蔡子京指着那些刀盾兵骂完,又不得不自己跑去调动拒马兵,还有骑兵作布防。这样的效果当然会慢很多。

    谭进冲到师妹身边,此时谭无双已经昏迷过去,那一枪带的流不仅破开她的防御,更将她震晕。他不得不将她与短矛一起抱起来,然后无助的看向四周厮杀的官兵,不会有谁在乎他们的生死,这是一场弱肉强食的生存战,他们那点情感只是无意义的点缀。

    “投降我就救她!”何乐已经冲杀过来,看了一眼谭进。对他惊人的臂力很有印象,但吸引何乐的是他眼中的哀伤。

    “啊!”谭进几乎要暴走,然后只一下就又安静下来,因为谭无双在他怀里痛苦的嘤咛一声。

    何乐没太多时间给他考虑,更不敢放着这样一头猛虎在后方打他的侧翼,所以他只在心里默念了三下就准备取下谭进的人头。

    “好……”谭进跪下了,就连他身后的刀盾兵也愣神后跟着跪下。

    本已运气挥刀的何乐极速跳下马背,一把抽出谭无双腹中的短矛,一手按在伤口处。接着又从怀里拿出一颗丹药,直接准备塞进她嘴里,可这时谭无双昏迷着,嘴没张开。何乐看了谭进一眼,谭进这才配合将谭无双嘴掰开。那丹药入口即化,再配合着何乐的流,暂时伤口处没有恶化。真要救命,还得后续的治疗。但此时若非何乐的出手,以谭进的粗笨自然没法救活谭无双。

    “你先跟着他,事后我来处理。”何乐指着程皋对谭进说,就又先行离开。他并不需要他们此时就帮他杀敌,包括所有的投降兵他也是如此要求,只要他们愿意放下武器。当然愿意上阵杀敌的更好,毕竟此时他们也极其缺乏有生力量。

    程皋早就知道谭进、谭无双的名号,也知他们是被冠勇侯逼迫着投降的,因此也不敢托大,毁了好不容易促成的现状。

    “来啊,来几个人,赶快做副担架,让这位将军能躺下。”

    何乐也不得不回头看一眼程皋,还真是位妙人,上阵能杀敌,下马能抚恤士兵。

    那边的蔡子京根本没心思管谭无双的死活,因为他自己的死活也已经成问题。那位窝囊废将军逃命的本事太强,已经快要杀到他面前,而他这方的士兵又都投鼠忌器不敢下手,只能任由那位窝囊废将军带着何乐一众冲杀过来。

    “杀,再不杀你们也得死!”蔡子京嘶叫着,拨出配剑迎着窝囊废将军就冲过去,他也是被逼到绝处,情知不杀死这个坏事的窝囊废,他们都得陪葬。

    窝囊废将军也看见蔡子京杀过来,吓得他举起手里手信大声喊:“圣上手信在此,还不跪迎,你是要造反吗!”

    跟在窝囊废身后的还有两三百残兵,这时他们也是急红了眼,跟着喊:“你是要造反吗!”

    蔡子京被如此逼问,也愣了几秒,然后一咬牙冲上去就是一剑。

    窝囊废将军用手里的手信去挡,那手信是块玉制的令牌,上书有如朕亲临的字样,还是建隆帝时期制作的皇宫精品。此时被蔡子京的剑刺中,从窝囊废将军手中飞了出去,掉在地上,又被一名慌乱中的士兵给踩碎。

    “你!”眼看着保命的手信被毁坏,窝囊废将军又气又急,抽出剑来与蔡子京战作一团。就连他身后的残兵也过来围攻蔡子京。

    原本蔡子京身后的士兵还不知如何是好,但一看混战开始,也顾不得多想冲入其中。而更多人这时惊觉战事的荒唐,所以他们选择悄悄往四下撤去。

    何乐在后面眼看着他们打作一团,终于停下攻势,而是让身后的突击队散开来,等他们打完再说。

    窝囊废将军内斗可是一流的,而那蔡子京长于指挥,但并不擅长功夫。现在已经被窝囊废将军刺中两剑,而他一剑也没能刺中窝囊废,这样算下来还真不知道谁是窝囊废。

    蔡子京这几年基本依靠谭无双保护,所以也没有多少亲兵,这时能为他拼命的人不多,更何况还是杀一位皇帝的近臣。渐渐的窝囊废将军占了上风,蔡子京拼了命刺出一剑,可惜剑再次刺空,然后窝囊废将军反手一剑刺入他的喉咙。当长剑拨出时,大口的鲜血从蔡子京嘴里喷出来。对于年仅二十三的蔡子京而言,他说什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死在这么个人手里,在他心里还有更大的蓝图等着他去实现。

    何乐远远看着还是有些可惜,毕竟是个将才,只可惜不能为他所用。

    “叛将已诛杀,你们都住手!”窝囊废将军此刻还真有几分将军模样,将蔡子京的首级斩下举在手里。那些本就不太认真反击的士兵扔下兵器,而更多的人则选择逃跑。

    “该我们了,不能让他们集结兵力!”何乐悄声说完,催动战马开始冲锋。

    “叛将蔡子京妄图行刺圣上特使,现已伏法。众位将士随我去复命吧!”窝囊废将军翻身上马就跑,这次他终于有底气了,毕竟还有两万多人听从他的命令。

    何乐远远听着,也是佩服他的厚脸皮,更是明白了为何朝廷与金人的战争就没赢过。不是大周朝将士不英勇,而是奸臣当道,废物掌权。一个只知道逃命的将军,竟能将黑说成白,将罪说成功。所以何乐决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去继续祸害武安帝。

    “散开打,不投降的格杀勿论。”何乐不再追着窝囊废将军跑,而是撵在后面打,主要以消弱他们的实力为主。同时也配合程皋接收降兵,现在程皋已经收编了一万多降兵。

    而就在这时,从道的另一边冲出来打着陆字旗的队伍,将溃逃的残兵给截住。何乐一看知道是江夏州的陆乘风已到,只是这可不符合他的战略。

    那边的陆乘风也是郁闷至极,他一直在原地防守,还防备着他们冲过来。谁知等了半天伏兵却自己先乱了,接着就看到一支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精锐在伏兵圈中冲杀。开始他还提防着会不会是疑兵计,结果……结果伏兵就溃散了,甚至还有跑到他们阵营前投降的,实在不似耍诈。这时他才大着胆子往前冲,终于也算是被他抢了部分战功。

    此刻眼看着敌方的中军要逃,他又怎么会放过机会,若能擒获敌方的中军大将可是大功一件。

    何乐自然不能让他们杀掉窝囊废将军,凭这人的能力,回去后定能将过错全部推给蔡子京。有这样的猪队友,武安帝何愁不会早日宾天。

    “陆将军,是我!”何乐几个起落,从斜刺里越过逃兵来到陆乘风面前。

    陆乘风还是几年见过何乐,这几年下来何乐的容貌早已改变许多,所以他一时也没认出来。而在如此混乱的战场上,更不是攀亲会友的好地方,所以陆乘风第一时间不是和他相认,而是防备。

    “啊,我是栗源先生身边的何乐啊!”何乐没看到常武,就知道陆乘风认不出自己。

    毕竟能够说出栗源先生身边何乐的人不多,这位陆将军也不是健忘的人,总算是不那么防备。

    “你这是?”

    “还请陆将军放过这股残兵,还有他用。”何乐当然不会在战场上说明用意。

    “哦……”陆乘风自然不愿意,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再说何乐在他眼里也只是栗源先生门下的书童之类,可以给几分面子,但也不至于听他命令。

    “侯爷!侯爷!”那名负责掌大旗的羽林卫竟扛着大旗追了过来,主要是此时战场上根本无人敢伤他。这家伙简直就如魔神般,光身高就有两米多,体重恐怕得有两百多斤,关键是还异常灵活。这时他扯着嗓子喊,丝毫就不怕给何乐招来劫杀。

    何乐也不得不回过头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程皋那边收了快两万人,那小子怕出问题,问能不能不追了,先将降兵整编好。”两万降兵可不是小数目,真要出问题还确实能将战局翻盘。

    “那就让他就地休整,将原有的编队全部打散。”何乐也正好不准备追,也算是刚好应了他的预想。

    “侯爷?”陆乘风大吃一惊,一时不知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连冠勇侯也不认识吗!”那名羽林卫很是惊讶,张开手中的旗,那可是皇旗。

    “这……”陆乘风又看向何乐。

    “这……蒙圣上抬爱而已……”何乐也不好意思吹捧自己。

    “那可不是抬爱,侯爷一人就守住了临安城,更是独自在绉兰原歼灭了一整队金人,还有很多战绩我都数不过来。这冠勇侯可是实至名归。”壮汉看着粗鲁,但心思却很细腻。

    “行了,行了,快去忙你的。”何乐自己也快要起鸡皮疙瘩,他实在不习惯被人吹捧。到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他本心所想,而不是为了什么崇高的目的,他就是要报仇,为北地死去的千百万百姓报仇。他不觉得这有多崇高,只知道一定会很血腥。

    “微臣见过侯爷……”陆乘风翻身下马,对他行属下礼。他是来勤王的,而何乐是兴庆帝的近臣,侯爵更是军方的最高爵位,到王爷肯定是不能掌兵。所以他以后兴许也是何乐下属,既然如此他当然得很干脆的臣服才行。

第九十二章 阴风无处

    “这……陆将军快快请起。临安的任命还没能传出去,陆将军无需多礼。咱们也是旧识,真正带兵打战还是要依靠将军的。”何乐到也不是说好听的,而是事实。此前他还想招安蔡子京,也是如此。他十分清楚一件事,自己不是全才,真正调兵遣将还是需要有人来担当才行。他更适合冲锋陷阵,而坐阵中军的还是需要善谋略的人。

    “侯爷言重了!”陆乘风多少会有点酸涩,毕竟何乐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虽然当初他也预感到何乐将来的成就会很大,但他没想到何乐能这么快位及武官的巅峰。

    “这是一场乱世的开始,将军不用愁军功。”何乐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当然也不能保证什么,总得要拼才行。

    同时,皇宫之中。大小太监穿梭在宫廷内外,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只是这次他们学到了前人的经验,不敢再乱断言什么,只是向皇上、皇后说着各种传言。

    “你是说有人看到冠勇侯叛出东门了吗?”皇后对何乐知之甚少,当然会心存疑虑。

    “是啊,外面都在这么传,也不知是真是假?”那传说的小太监也就十五六岁,却是十分机灵。

    “那皇上知道了吗?”

    “回皇后,应该知道的,前殿的周亭芳有职责负责城内的言闻。”小太监握紧了袖袍里的金锭,光说这么一句就能拿到五两金,他当然愿意冒险。

    “那你等会让他过来,就说本宫找他。”皇后并无强势的外戚,但与皇上感情濡沫,自然只能依靠皇上。她是知道如果何乐反叛,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是,奴才这就去。”小太监知道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此时正在处理奏章的兴庆帝确实也在听传闻,不过他听到的传闻是何乐擅自调动兵马,去向不明。然后他只是让人去找栗源来,并没有过多言语。他当然比皇后更清楚何乐如果反叛的严重性,只是他更愿意相信何乐不会叛他。有的人与人之间就如有灵犀一点般,无需多言就能相互信任。

    “不知皇上召微臣有何事。”栗源简单的行过礼后,就躬身站在一旁。

    “可知冠勇侯的事。”

    “知,微臣闻冠勇侯已经率兵杀入叛军中营,现在叛军中营已溃散,冠勇侯正在乘胜追击。”栗源将他知道的事简单汇报给兴庆帝。

    “可知同样的事,有不同的人说了不同的内容。”兴庆帝抬头看着自己最为倚重的文臣,今后的国家治理还得依靠文臣才行,何乐只是乱世良才,而盛世则需要栗源这样的人。

    “知,城内妖孽横行,只是暂时不及尽除,还需时日。”栗源对此也有心无力,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实在不是他一个空降兵能够扫尽。当然何乐能够做到,可那样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是啊,杀了那么多人,可还是有不怕死的,就因为没有打掉源头。”兴庆帝叹息了一声,情知他父皇交给了他一个糜烂的王朝,要想短时间改变很难。

    “皇上可出城去迎冠勇侯归来,这样能震撼宵小的妄言,更能用新兴的门阀代替旧有的门阀。皇权才能持续稳固。不然那些大氏族进一步增强权势后,就不会再对皇权敬畏。”栗源这是在说诛心的话,但也只有他能说。因为他无家室,也应该不会有后人,所以他说的话才能更切中要害。

    “好,来人,给朕备冠冕,朕要亲自迎冠勇侯得胜还朝。”兴庆帝站起来,终于从他身上颐养出圣主的辉光。

    “皇上圣明!”栗源也不得不叹息。命运的转折有时很难说清,谁也无法真正预料未来。

    皇上不只自己要去迎接何乐,还让群臣跟着他一起去迎接,他要天下人知道自己有多信任冠勇侯,而冠勇侯有多冠勇群臣。

    “朕若能早些年遇你们就好了……”兴庆帝突然说了句十分背逆的话。

    栗源听懂了,不敢接话,毕竟他不是谗臣,不会什么话都顺着皇上的意思说。

    “算了,此时也好,破而后立。”兴庆帝说得轻描淡写,却也难掩其中对先帝的失望。

    栗源眼观鼻,鼻观心。他当然知道皇族无亲情,何况是这样一位父皇,只要有所抱负的皇帝都不可能有多怀念。兴庆帝只是没做那逆天伦的事,但内心的怨念可是从未断绝。

    稍事,兴庆帝穿戴好冠冕,有如年度祭祀大典般极隆重的领着群臣朝着南门行去。此时临安城内早已传遍了冠勇侯的事,又见皇上要亲自出城去迎接冠勇侯凯旋归来,整个临安城霎时沸腾,全部朝着南门汇聚,真正可谓万人空巷。

    这时的何乐他们已经走到离南门百米外,收的降兵当然不会带入城,就算是来勤王的江夏军也是不得入城,他们会被安顿在离城百米的外围。何乐领着陆乘风还有羽林卫及城防兵回城,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皇帝会来亲自迎接,开始他还在担心会被骂,至少现在看起来不会骂了。所以他还是很懂事的下马,跪在离兴庆帝十米外请罪。

    “何爱卿快快请起。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爱卿能果敢出击,击溃城外叛军,可谓旷世奇功。陆爱卿也请起吧,来,随朕一起回城。”兴庆帝拉起何乐,又示意陆乘风起来,这才牵着何乐的手一同上了步辇。可以说兴庆帝的作派震惊了在场的臣民,大周朝建朝以来还没谁受过如此礼遇。可以说此时的何乐集帝王宠信于一身,几乎已盖过所有的臣工。就连那袁义承将军也有所不及。至于栗源他是善于隐藏的人,所以容易被人忽略。

    陆乘风到此时才正式知道何乐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就能理解为何他能如此快升为侯爷。将来何乐会不会成为王爷,陆乘风觉得很有可能。大周朝史上仅有开朝时曾有过异姓王,但结局都不太好,此后仅在皇族中才有封王,但也是无封地的王爷。

    跟在皇上步辇旁,陆乘风也是一路遐想。正如何乐所说这是个乱世,今日的小胜仅仅是登山前的一处小丘,往后的路还会更艰难,但也会有更丰厚的回报。毕竟要拿命换,也不可能是太差。如此想着,陆乘风也就舒心,这才能更认真的去看迎接他们的群臣,还有人山人海的百姓。

    “朕就知你不会负朕所期望,如今临安之危基本解除,何乐你叫朕如何赏你。”在步辇中,兴庆帝看何乐的眼光灼热,甚至让何乐也生出畏惧。还好兴庆帝只是单纯的欣赏,并不掺杂特殊的喜好。

    “圣上言重,如此出迎已是最大赏赐,微臣不敢奢求别的。再说往后的战还会很多,若圣上现在就极尽奖赏,往后可就赏无可赏,所以微臣乞求圣上慎用赏赐。”何乐说的也是肺腑之言,上次兴庆帝张嘴就封出两位侯爷,再往后这战打下来还不得满朝王爷,就算叛逆都消除了,那这些个王爷也将成为隐患。圣上大方是好事,但小事重赏,大事时也该如何处置。

    “朕也知,可能朕郁结太久,总是想着要这要那,所以才会如此吧!”兴庆帝被何乐说得一冷,想想也是,祖上有训不得封异姓王,就是防止权臣乱政。只是他接手时的摊子太烂,才不得不用重赏来激励臣子,想不到何乐却看到更远。

    “微臣知圣上有大愿望,微臣也愿拼尽全力实现圣上愿望,所以还请圣上慎赏。”何乐还是坚持着,他不想将来与兴庆帝之间不得善终。

    “好的,朕懂你的心思了。”兴庆帝自然明白,事实上此前在朝堂上杀文臣又何尝不是他们之间的考验。往后的流言蜚语只会更多,尤其何乐根本就无视军纪,他就是一个走直路的人。这样的人换个帝皇早就已经被诛九族,也就他兴庆帝能驾驭。

    “谢圣上。”何乐总算是松口气。

    众人一行回到皇宫时,皇后刚刚听完太监周亭芳的传闻,当然从他的这份传闻中何乐已经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当皇后再看到何乐时,眼神也变了,更是时刻在担心着皇上的安危。只是她平时很少参与皇上的政事,自然也找不到合适的方式来沟通,所以这事就压在心里暂时无法说出来。

    皇上在宫中设宴,宴请了今日一战的各位大功臣,更是将陆乘风、程皋等数十位将官官升一级,又各赏银千两、百两。也算是按照何乐所说慎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重赏,只是更多的封赏一些虚的名号,比如虎贲军至此成为何乐的专属卫队。而陆乘风的军队则有了飞豹军的称号,程皋收编的降军则赐名飞熊军,允许他将军队扩充到三万人。

    陆乘风当然会有点小失望,但今次却没有提半句何乐,又多少让他找回平衡。因为人都是不患贫而患不均。毕竟何乐已是侯爷,他也没有赏赐,而是将赏赐让给属下,这样的侯爷才会有人追随,这样的皇上才不会被将士怨念。

第九十三章 救人求人

    赏宴完成后,何乐回到府里却见到了两个意外的人,一名是那羽林卫肖重勋。此前在救出皇上时肖重勋显示出极强的灵活性,更是在战力上不比谁差。此后他也被何乐推荐进入皇上的亲卫队,算是比以前强了很多。

    “这是为何?”何乐也很奇怪,见他长跪不起。

    “侯爷,卑职想进虎贲军……”肖重勋今天听同僚说起追随侯爷杀敌的爽利,那可是馋得口水直流。他才不想当皇上身边贴身护卫,哪有上阵杀敌来得痛快。

    何乐想不到他竟能放弃轻松的羽林卫,要进他的虎贲军。

    “你可知虎贲军要做的事?”何乐好奇的问。

    “卑职知道,就是随时会掉脑袋的事。”肖重勋也不客气,他这次来就是打算把命交给何乐。

    “在皇上身边不好吗?”何乐随意的问。对于肖重勋他其实很有好感,尤其是他几次接应极得他的心意。可他现在毕竟身份不同,对于用人那更得慎之又慎,否则就会如那名门童般小人得志祸害无穷。

    “护卫圣上当然是荣光的事,但卑职一家老小全在开州,护卫那点饷银不够开销。只有能拿军功的虎贲军,才能有更多赏钱。卑职当军人想的就是拿命拼来钱,好养活家里人。”肖重勋也不隐瞒,他就是要钱。上次救出皇上,也是有封赏,但落到他头上前已被上司克扣掉大部分。而今天他才知道何乐的虎贲军竟不会克扣赏银,皇上给多少他就能拿多少。

    “这里有一百两,你先拿去用,进虎贲军的事我得看看仪程。”何乐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不然以后是个熟面孔就会来找他要进虎贲军,不答应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肖重勋还没听过这样的操作,哪有上司反而赏钱的道理,大周朝已经是惯例下属孝敬上司的。这次来他更是凑了五百两银子,想着与侯爷多少有点薄面,应该是够的。可现在到好,何乐反而给了他一百两银票。

    “侯爷,您是不是嫌弃卑职……”肖重勋急红了眼,眼泪都快掉出来。以他的聪明当然看出这个世道的变化,唯有冠勇侯才是最稳妥的靠山。

    何乐毕竟才十**岁,再成熟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所以开始还愣了片刻,等他想明白才嗤笑出声。

    “你是羽林卫,我就算答应你入虎贲军,也得按仪程来才行。我初来乍到的,也得要熟悉后才能进行,所以不是嫌弃你,而是要点时间理顺关系。”

    “啊……卑职多谢,卑职多谢侯爷!”肖重勋一听大喜,想不到竟是允了。

    “不要急着谢,虎贲军此后的硬仗不会少,再多的赏赐也得有命拿才行。”何乐可不想他将入虎贲军当成赚钱的途径,虎贲军的伤亡是最高的,今天一百六十人虎贲军最后剩下七十九人,被他挑出来选人的十六人中战死九人,重伤两人,余下五人全部有伤。这不是一支不死军,而是不怕死的虎贲军。不是不会死,而是不怕死。

    “卑职知道,已经听说了今天的战事,只恨不能随侯爷一同上阵杀敌。”肖重勋是真的后悔入了皇上的近卫军,看到今天那些曾经的同僚拿着丰厚的赏银,他不心动才怪。

    “以后会有机会,你先回去吧,安排好了自会让你来。”何乐看到管家在那催促,如是将肖重勋打发走。

    “是何事?”何乐奇怪的看着这位新晋管家,他大概五十上下,看言行到也老练。据说是教坊司特意挑选的人,对各方面都很熟络。

    “侯爷,是一位与您有约的将士求见,说是您让他来见您的。”

    “我让他来的?”何乐一时也想不起会是有,今天太乱,事太多,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办,比如火晶石的事。

    “是,是位极壮的汉子,还有副担架抬来的伤员。”管家只得简单的描述。

    “哦,知道了,快让他们进来吧!”何乐这才想起是谭进与他师妹谭无双。此前他有找谭家的刀盾兵了解情况,也大致知道一点他们的情况。

    谭进此时最怕的是何乐不认账,到时打也打不过,谭无双也不知会如何。

    “你们来了啊!”何乐到也没拿架子,关键是他很欣赏谭进,这才叫有情有义的男儿。

    “卑职见过侯爷。”谭进很敷衍的行过礼,这才急切的看着何乐,想知道他什么时候履行承诺。

    “让我看看情况。”此前何乐曾简单的处理过伤口,现在他还得看看进展如何。谭无双的伤是他造成的,他当然知道后果。

    当流透入谭无双体内时,何乐就知道情况不太好,他自己的流太霸道,将谭无双的心脉都损伤到。如果不是丹药的作用,此时她早已殒命。

    “情况不太好,不过你们运气不错,这里正好住了位高人,我可以找他来帮忙。”何乐很难得的装一回高深莫测,实际情况也真是如此。他真没把握救谭无双,也就唯有那位王长老可以试试了。

    “多谢侯爷!”谭进不太会说话。这时也是逼不得已,不然他才不想求这位年纪轻轻的侯爷。

    王长老来之前还在研究火晶石的,原以为是有关于火晶石的线索,谁知却是救人。

    “这谁伤的?这么霸道的流!”王长老皱起眉头,当时那短矛是洞穿了谭无双的身体,虽后面用丹药和流控制住了伤口,但伤到的内脏还在,必须将那些伤口处理好才行。不然她还是熬不过三天,神仙来了也没得救。

    “呃……是我……”何乐也不太好意思的说。

    “你!”王长老不敢相信,他知道何乐能用流,也知道他功力不俗,但想不到他能有如此霸道的流。

    “是啊!当时还是敌对的,没办法。”

    “嗯,知道了。可以救,就是要点时间。还好没伤到脊梁骨,以后不会有大碍。”王长老又确认了一遍,感觉比起自己当年伤的要轻很多。

    “多谢高人相救。”终于听到有人能救谭无双,谭进差点要哭出来。其实何乐伤到谭无双,他也明白那是在战场,所以他也不至于去恨何乐。而何乐主动提出可以救谭无双,才让他知道何乐或许可以信任,至少比蔡子京要好很多。他谭进可以不管皇权争霸,但一定要管谭无双的生死。

    “没事,先随我来吧,这伤得慢慢治,而且会有所不便之处,你要想明白。”王长老看过伤患在腹部,就算流能隔空施加,但那伤口总是要处理的,内脏也是要处理的。

    谭进恍神后点点头,大周朝虽没受过什么程朱理学的荼毒,但男女之间总还是有礼度。此时已有男女医官区别,女子出来行医者已然成风气。所以王长老说的是要处理伤患的问题,又不能假手于人,所以让谭进明白。因为在王长老眼里,以为谭进与谭无双是夫妻。

    何乐当然知道其中不便,也想过让隔壁的那位大小姐来帮忙,不过想想她那惫懒性子,还是不惹为妙。

    “谢侯爷。”临走时谭进回身朝何乐行了一礼,这次算是有诚意。

    何乐默默点点头,没太在意,就是能救好谭无双,他们会不会诚心辅佐还是问题,所以他也没太花心思。之所以救他们,也是因为承诺,君子重诺,也是人立信之本。无信的人天生格局就小,自然也就成不了大事。

    五长老那边的进展不大,至今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能让火晶石爆炸,因为无论他们怎么往火晶石里打流也不会引起变化。而青莲邪教那帮子匪人竟能让火晶石产生那么强大的爆炸力,其中的差别可以说太大。

    何乐也知急不来,加上他要处理的事也多,只得慢慢来。

    “哟!侯爷回来了啊!”让他意外的是,竟是那位借住的女子主动过来找他。

    “啊……”何乐反而有点尴尬。

    “我要你的那个漂亮婢女,她的潜质不错,加上我也很喜欢。”那女子戴着面纱,声音却媚而不腻。

    何乐也不免会恍神,挣扎着才不让自己失神。

    “你是说叶子?”

    “对啊。”

    “那是申屠家的死士用自己命换来的,我只是完成承诺。你要喜欢,好好待她就行。”何乐很废话的解释了一遍,其实对叶子他还真没太多印象。只记得她的恐惧,还有申屠家三小姐的跋扈。

    “哦,知道了。”女子说完转身就走,但到门口时才轻声说:“我的名字是姒天瑶,侯爷可要记住了。”

    何乐一直盯着她的背影,这时也是愣了片刻才回应:“好,姒姑娘。”

    姒天瑶回头看着何乐的眼睛,竟似笑了,浅浅的微笑。

    何乐知道自己败了,这个女子既不妖也不媚,可就是一颦一笑能让人神魂颠倒,要不是她每次出行都会戴覆纱斗笠,光是临安城的登徒子就能将云檀宗闹得天翻地覆。至于他这侯爷府,估计也会挡不住那帮子纨绔子弟的包天色胆。

    目送着姒天瑶离开,何乐才还魂般醒过来。

第九十四章 鬼方如意

    深夜的太医局里,秦老爷子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旁边的何乐还有花十娘。

    “唉……想不到能活过来……”秦老爷子如同做了个梦,看着昏暗的医馆天花板,感叹着自己的一生。他当然不是那种会有善终的好人类型,相反他觉得自己死无葬身之地才是正常的模式。这次他原以为自己该交待了,毕竟被那伙匪人伤到要害,可不曾想何乐给了他一样东西竟能保住性命,现在更是基本康复。

    “活过来就好,您老啊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何乐刚过来给他输完流,想不到就醒了。

    “唉,还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东西,估计小老儿我就已经不在了。”秦十三从怀中拿出十方如意,放在何乐手上。那东西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有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要不您再戴几天。”何乐还准备推给他。

    “呀!这可是鬼方如意?”一旁的花十娘盯着十方如意问。

    何乐听她叫十方如意为鬼方如意,也愣了愣,然后才说:“这不是十方如意吗?”

    花十娘接过如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十方如意?没听说过,只知道它叫鬼方如意,据说能摄心魄沟通阴阳。是极西之地的圣物,那里的人称它为鬼方如意。不过具体有何用途就没人知道了。”花十娘确定不会看错,与传说中的鬼方如意一模一样。

    “咦?”何乐也奇怪了,花十娘难道没看过那本《奇物志》,还是写《奇物志》的人瞎编的。或者花十娘也是以讹传讹,书上所写才是正确的。

    “不对吧,我只知重伤之时这东西将我带去了不可言说的境地,在那里我才快速的康复。反而更符合何乐说的十方意境。要是摄心魄,那我岂不是早就没命了!”秦十三当然最有发言权,他是曾经体验过那种特别的感觉,身体完全失去控制,也不知过去多久。他只知伤口在自行恢复中,虽然很慢,但他睁开眼睛时却没有过去多久。仿佛是他眼睛一睁一闭间过去了几年,但实际上身边可能才飘落一片落叶。与那鬼方的传言完全不符合。

    何乐也是瞪大了眼睛,到现在他才知道十方如意竟还藏着如此功效,如果让他自己的摸索,恐怕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真相。也是秦十三当时处于濒死状态,才能与十方如意达成某种共鸣,这点上或许与鬼方如意又有接近之处。看来十方如意也好,鬼方如意也罢,都是它的真名,只是不同的人在它这里体会到的不同感觉。

    “嘿嘿,看来是真的运气好,捡了个宝。”何乐贼贼的笑了笑。

    “捡的!”秦十三和花十娘不敢相信。

    如是何乐又将捡来的过程说给他们听,到最后他们并不佩服何乐的运气,而是佩服他的勇气。要知当时的何乐可没能力单独击杀十品外家功高手,完全是凭着一股勇气及智慧,才能将那位江湖老手坑杀掉。

    “唉,看起来这东西就该是你的啊!落在那种人手上也是浪费,只有在你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全部功效。”秦十三的感叹中当然与自己也因此获救有关。

    “也不算吧。可惜不知道要怎么用,不然还能发挥更大作用。”何乐接过花十娘递来的十方如意,也很奇怪,难道一定要濒死之时才能触及到那十方世界?他记得栗源先生曾解释过所谓的十方世界,当时说得十分玄妙。

    “或许与快要死去时的状态有关。我知道人快要死时全身会完全放开,原本的戒备也没有了,或许这时也是与外界最为平和相处的模样。”秦十三对人的身体结构是最有发言权的人,他几乎大半辈子都在研究人,当然主要是研究如何让人处在最痛苦状态但又不会立刻死去。所以对于濒死的现象他见过太多,这次他更是自己也体会过,所以他总结的是一种松弛的状态,与周遭不再有防备也不再有抵触。

    何乐听着,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什么,其中的道理他一时还想不明白,但他知道答案就在他自己的脑子里。

    “我得想想才行。”何乐不确定能想明白,但知道这十方如意可能不简单。

    辞别了秦十三和花十娘,何乐又赶往丞相府。如今他还是习惯独自行动,又喜欢挑偏僻角落走,所以几乎没人知道他的出行及动向。此时去丞相府是因为很多事需要与栗源先生面谈,此时的临安时局并不安稳,看似他们赢了一场大战,而且增援的将士也赶到。但武安帝的疯狂在此前就已表露无疑,而且临安城内更是暗潮汹涌,何乐并无一点安稳感,反而觉得更加危险。

    丞相府中此时灯火通明,管事之人刚刚送走最后一批拜访的官员,正准备闭门谢客时何乐就一只脚踏了进去。

    “哎……侯……侯爷!您请!”那管事的自然认识何乐,只是没想到他会以如此方式闯进来。

    “嗯,你忙你的吧。”何乐微微一点头,就径直往书房去。

    那管事的哪敢忙自己的,只得跟在何乐身后小跑着追上来,快到书房时才用稍大的声音喊了句:“侯爷来访。”

    何乐自然不会去怪他多嘴,毕竟这是他的职责,反而不这样的管事才是无能之辈。如此一比较何乐又头痛起自家府上的仆人,或许找曹老爷子要几个靠谱的?他觉得应该可以,毕竟是起于微时就认识的人,至少比此时乱找的要好很多。

    “晚上不休息还乱跑,就不怕人说闲话吗?”栗源头也懒得抬,批阅着看不完的奏章。这些全是严威府上搜来的,很多已经积压了几年,那严威也没将其毁去,只是收在几口大箱之中。

    “先生知道我,我不睡也是可以的。”何乐寻了处能坐的地方坐下。

    “那找我有什么事。”

    “现在为什么我反而觉得更危险了?”

    栗源抬起头来,他知道何乐是修行之人,他们的感觉有时比常人更敏感。

    “危险从来就没减轻,虽然你胜了一场,但你的胜利并不是那些贵族权臣所愿意看到的。所以还有无数场战等着你,从城外到城内,比比皆是。”栗源淡淡的甚至是冷漠的回答他。

    “那如果我杀过去会怎么样?”何乐反问到。

    “不是每一处危险都能用刀解决,而是要用这里。”栗源指着脑袋说。

    “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就算是先生这样的聪明人,也会有解决不了的时候。”

    “那也不能一味的杀。杀伐的目的是阻止更大的杀伐,而不是单纯为了杀伐而杀伐。历史上没有谁是靠杀而成就,唯有恩威并重才能站稳。否则你看那虎豹可有成王,非也,它们可以食牛羊的肉,却不可能统治它们。虎豹来了牛羊还是一样会反抗,并不会甘心情愿被吞食。反观被人放牧过牛羊,虎豹来了只知道躲,没有了反抗。这就是恩威并重的结果,放牧的牛羊已经认同了被吃掉的命运,而野外的牛羊则认为还可以拼。因为杀伐带起的只有血腥,而恩威并重则可以悄然间抹去反抗之心。”栗源先生说的时候眼中仿佛还闪过异常的光泽。

    何乐听完有种恐惧的感觉,他想起在南荒雨林看到的丛林杀戮,那里就算是只小树鼠也不会束手就擒。而被人饲养的动物,就算反抗也是有限的反抗,不会拼命,更不会伤人。但他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不想见到牧场似的国度,不想人人皆为可屠可戮的愚夫。

    “我杀该杀的人,放该放的人。不会这样对所有人,人有天性不该灭。”

    “你以为你是天吗?就算是天也不一定知道谁该杀,谁不该杀。至于天性,你可知人的天性与那动物的天性如出一辙。见到皮相好的会想占有,见到食物会想独霸,见到好的住处更会占据。如果不是先贤制定这么多规则,我们还得在茹毛饮血中,与那野兽没有区别。”栗源先生难得批评他。

    “不是,我想说的天性不是这样的天性,是好的善良的天性。”何乐挣扎着想要解释清楚。但栗源先生摆摆手让他不要解释,接着说:“我知道你所想,你认为人的天性中有纯良的部分,是后来被环境污染的。其实你错了,人开始时的纯良只是为了生存所表现出的纯良,而后来的循规蹈矩是礼法的作用。你看北地的金人,他们没有法礼的约束,以杀戮抢掠为生。相反大周朝的百姓就要温顺,那是礼法在起作用,不是天性。所以你以为的天性其实比你想的要残暴,而这样的天性只适合乱世的止战,而不适合太平时的治世。”

    何乐将懂不懂,其实他们的谈话已经脱离了开始时的点,而是扩散到更广泛的范围。

    “若有一天你能站在这天下,一定要收起杀心才行。”栗源意有所指。

    “有先生在,我就不用考虑太多的。”何乐不愿去想太远的事。

    “呵,你以为我能像你们修行者那样长寿啊!”栗源打了个马虎眼,掩饰掉最核心的东西。

    “那我就想办法让先生长寿,活得久点总是有办法的。”何乐肯定的答复他。

第九十五章 袁府

    “不说这个了,你去袁将军那里坐坐,然后去曹家看看。这些人你一定要多亲近,尤其曹家,不要小看了他们的影响力。”

    “是。”何乐还是习惯执弟子礼,栗源也不阻止,虽说何乐的侯爷身份在爵位上与丞相不相上下,但在实权上栗源还是要略高一筹。

    “你的说危险我也会注意。据谍子回报,你说的那位窝囊废将军已经成功说服姚常,目前他领着三万人守在西门。而明天还会有五万叛军过来支援他们。另外兮州龚易斌已经投敌,他手下七万精兵可不是那位窝囊废可比。这个人是劲敌,不仅制军严谨,而且几年来与青莲教对仗也是打得有声有色。只可惜他与当地文臣系不合,被姚常利用。”

    “嗯,好的。”何乐当然知道还没完,只是小胜一场。

    出了丞相府,他就直奔袁将军的府上。此前他有随栗源去袁府道贺,这次算是二度拜访。

    “奴才恭迎冠勇侯大驾。”袁将军府上的门童见到他一人独来,极有礼貌的行礼。

    “不用行礼,我来找老爷子。”

    “呃……侯爷在后院……”门童脸色为难,通常这是在暗示来访者知难而退,只是他也知道何乐与别的人不同,所以也很为难。目前袁府上下其实也都处在某种诡异的氛围中,因为新婚燕尔的袁将军竟然守在后院不愿出来。这件事多少让袁府上下莫可言状,虽有各种猜测,但都止于袁府内。

    “没关系,就有点小事要谈谈,谈完就走,不会影响侯爷休息。”何乐又哪里会知道其中的缘由,也懒得与门童解释,径自往里走。那边的管家也跑了过来,不过他比起门童要聪明,也不阻止,而是走在前面带路,同时给其他仆人打眼色让他们去通报。

    何乐在管家引导下来到后院的凉亭等着袁将军,过了有一刻袁将军才出来,看起来竟似年轻不少。

    何乐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来本就是公事,再加上他那闷葫芦性格,自然不可能从其中品出香艳滋味。

    “实在是有事想与将军交流,这时打扰还望将军不要怪罪。”

    何乐的客气话反而让老将军臊红了脸,他也知道自己荒唐,可其中缘由难以言说。

    “没事,公事为重。”袁将军拱手作礼,掩饰掉内心的尴尬。

    何乐顿了片刻,才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主要还是对于大周朝内的兵力部署,还有兵力分布要了解清楚。毕竟此时叛军又组织起十五万兵力,且还有精兵强将来援。何乐也想知道现在他们能组织起的兵力,还有究竟让勤王师入城好还是守在城外更好。他们俩作为职位最高的武官,必须要有相互沟通才行。否则一旦开战因为信息的不对等,恐会导致重大失误。

    “目前而言兮州的兵力确实是最强的一支,袁家军兵力过于分散,除了临安城内的两千人,还有三万分散于各地演练。聚集起来还需要一天时间,但单论战力与兮州龚易斌也只是半斤八两之间。其他几州,陆乘风的江夏军实力稍逊,又缺少实战磨练。其实现在大周朝内最强的战力也就你领的虎贲军,便是袁家军也无法挡其锋芒。”袁义承也是叹息一声,军队的战力主要还是靠实战打出来,装备只是起着辅助,将士的气势比什么都重要。冷兵器时代依靠的就是上阵厮杀,越是怕死的一方,越是死得最快。

    何乐现在才知道兮州的实力,原来如此棘手。考虑到对方是有成军七万,而他们是七拼八凑的七万,还必须要留足够人手守城,真正能拿出来的战力才四万,还是包括了两万刚刚投降的降卒。

    “那兮州军原本就是用来防守和攻打青莲邪教的重兵,当然实力强劲。此时还有一个后患,他们抽兵来支援二皇子,兮州就无一守军,那青花教便可以长驱直入兮州。兮州是南方最重要的粮食产区,眼看着就要到粮食收获的时节,这时若是让青莲匪徒趁了机,他们又能苟活几年。”袁将军也是只能叹息。大周朝文臣系腐朽得不成样,武官系也深受荼毒。如果不是龚易斌与文臣闹翻,又怎么可能被二皇子蛊惑。

    “这种人该杀!”何乐不觉得这是理由。军人的职责就该是守国门,怎么能为了私利而置国不顾。不管他是多么厉害的将军,何乐也决定杀了他。

    “唉……是有可杀的理由,但他这个人还不错,所以他的属下都愿意听他的话。”袁将军没去帮他说话,只是说的客观事实。

    “不管他多好,为私利放下职责,那也是有该杀的理由。”何乐不想在这件事争论,所以也没过多去辩论。他们俩都知道,所以绕过了这个话题。

    “目前来说还能过来勤王的守军就只有江南的五州,而以我对龚易斌的了解,他肯定会封锁江面,不让援军过江。所以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陷入无援的境地。”袁将军在凉亭的茶台上用手沾水划出简单的边界线。

    “他们有那么快吗?”何乐不敢相信,他听陆乘风说江南五州已经在行动,最多也就明后两天能过江。

    “他那个人就是这种性格,要么不做,要么做到极致。所以你要有所准备,最好是让江夏军入城来协防。”

    “以他们七万军力,要封锁江面恐怕做不到,而且还有海路可以走。”何乐看着袁将军画出的简易地图,觉得封锁的难度比攻打临安还大。

    “你看看现在是什么天?”袁将军就知道他毕竟年轻了,忘了天气因素也是渡江重要一环。

    何乐站起来,感受到微微的北风吹过,这还是在临安城内,想来江面上北风更大。

    “海路要北上至澄河一带方能有登陆的滩涂,而蓟州地界适合兵力大规模登陆的渡口仅有三处,他们只需安排两万人就能轻松封锁江面。其余那些滩涂,不仅陷船,还陷人。当年先皇就是怕金人渡过澄河,所以刻意没有将蓟州水道修缮好,为的就是危急时能从蓟州过澜江,而金人不熟悉水道就无法大规模过江。”袁将军这才说出原委。

    此前何乐都是有船工带着,并不知其中的要害,如今听袁将军说明,才知原来还藏着战略谋划,就如同蓟州的水道一样复杂曲折。此时遇上北风天,江上行船就更不利。如果只是几十几百人可能还不觉得,但几万人的兵马调动,没有天照应很容易出事。何况在蓟州还有叛军的蹲守,就更加危险。

    “袁家军明天能赶到临安,战还是有得打。你可以去找曹家人,让他们想办法通知援军不要急着过江,等我们的号令再出发不迟。他们一天不过江,叛军就得派人守着,也算是为我们牵制一部分叛军。关键的战还得我们来,他们过不过来也没影响。不是战力的问题,比战力龚易斌的战力和兵力都胜过我们,但决心就不一定有我们的大。”袁将军分析着情势,看起来信心比何乐预想的足。

    “明白了,看来我之前想简单了。开始还以为只要击溃外面的这些叛军就能赢,现在才知道才刚刚开始。”何乐谦逊的行了一礼。对于袁老将军他是由衷敬佩,更是不敢耍花枪。

    “也不是你想简单,而是时局在变。人心太复杂,每个人想的都多,结果就怕自己吃亏。真把这大周朝当家国的不多了,他们眼里有的只是利益,只是家族延续。可他们都没看到更远的地方,只是盯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大周朝真亡了,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不管是金人,还是青莲逆贼,都不可能真正把他们当心腹。”

    “袁将军高见,金人就没把我们当人看,至于青莲教,就不熟悉。”何乐对于金人是有着无法更改的警惕。

    “以后你有时间多看看有关青莲教的卷宗,就会知道他们的那些丑事。他们如果不是北方大乱,本已被围剿。时常我也在想当时的一些传言,怀疑那场天灾其实是这伙逆贼使的妖法。”袁老将军当年亲自指挥的围剿战,但在重要关头北方大旱,到第二年时更是金人入侵,不得已只能转战北地。只要再给他一年时间,他应该可以将青莲教剿灭。可惜时不我待,至此再没有机会将青莲逼入死地。现在几年过去,青莲教一直在经营着占领的五州,早已不是当初的民间小教。

    “是,一定认真看看。”何乐也是汗颜,此前他还真没将青莲教放在眼里,只在琢磨怎样与金人作战。从袁将军这里,他第一次将青莲教纳入视野。至于袁将军说的天灾与青莲教的关系,他还是没太在意,毕竟天灾的事太大,不是一个小小邪教所能做到。反而他更怀疑这些降世的天人,毕竟他们降世的时机太过巧合,谁知道会不会是因为他们降下来才导致的天灾。

第九十六章 曹家三杰

    辞别了袁将军处,何乐一看时辰已是亥时三刻,于是也不管那么多又直奔曹家而去。照说他与曹老爷子的关系,早就应该去拜访曹家。只是一来事情太多,二来何乐也有意回避,所以到如今他才登门拜访。

    曹家毕竟是临安城中仅次于申屠家的大家族,不仅是院落略小于申屠家,常住的人也比申屠家少。看似是无意的行为,其实是代表了承认比申屠家弱,是示弱行为。但从曹老爷子的种种行为,曹家的示弱也只是策略而已。

    当何乐孤身一人站在曹家门口时,正好看到曹府管家站在门口笑脸盈盈的等在哪里。

    “不会是等我吧?”何乐微笑着问。

    “侯爷值当奴才等。”管家行大礼跪迎。

    “起来吧!”何乐施展出微弱的流,让那管家缓缓站起来。

    “谢侯爷!”管家依然不敢站直身子,躬行在前领路。

    随着管家出迎的还有四名清秀的丫环,各提着一柄精制的灯笼,笼罩上有曹家的族徽。也不知是不是有意,这四名丫环格外清秀,且穿着丝毫不逊色别家小姐,而她们走动时更是极其赏心悦目。

    何乐当然也察觉到了什么,想起曹老爷子见面就送出的木子青,还有自己在申屠家闹出的那些事,他突然有些苦涩起来。要让木珂珂知道,她会不会误会自己变了,变成一个好色的花心侯爷,就连朝臣们都知道要投其所好了……

    随着何乐胡思乱想,曹文仲已经领着家里的一大帮人从里面迎了出来。

    “微臣恭迎侯爷。”曹文仲极认真的行了下属之礼,一点也不含糊,更无敷衍之态。毕竟一家屹立几百年的大家族,可不是土财主的涵养。他们更懂得适时屈尊,谨言慎行。虽然会四处投机,但也能扶微于末时。算计人心或许是他们最强的地方,但他们也知道真心诚意的重要。

    “曹大人请起!”何乐没让他跪下,用流将他托住,至于他身后的人,他则没管。一来是他尊重曹文仲,二来是尊重曹老爷子,三来他也有求于曹家的。

    “侯爷客气了!”曹文仲也不勉强,但也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表现出对何乐的尊重。

    “曹大人不必多礼,小可微末之时就与曹老爷子有过交际,更是承多份情。曹老爷子赠的《十策论》时刻在身,不敢相忘。”何乐从怀中拿出伴他历经劫难的《十策论》,还真不是临时作伪。

    曹文仲到此时才真正心头一暖,说实话他一直在等何乐来,当然也知道何乐事多,可也多少会有点失落。可当何乐拿出祖上所著《十策论》时,他还是被感动了,因为这证明了何乐真的是位懂得感恩的人。作为大家族,他们扶助过的人如过江之鲫,但真正会记下他们好的不多,尤其是后来位高权重的人更是极少有念恩的。只是他们的祖训始终让他们多种花,少种刺,所以他们也始终遵循祖训扶助那些有潜质的年轻人。

    “想不到侯爷还留着祖上所著的书,想当年微臣有意让兵部作为兵书入档,可惜未能如愿,反而还招来戏言。不曾想侯爷竟如此看重。”曹文仲多少会与有荣焉。

    “哈哈,曹大人其实错了一点。《十策论》可不仅仅是兵书这么简单,而应是国策论,安邦论。《十策论》看似言简意赅,但所涉之丰绝不是兵法一道,而是立一国而言。”何乐可是与栗源先生也多方讨论过《十策论》的价值,简单的定义为兵书实在太小看了。

    曹文仲想不到何乐竟会如此说,他也是看过《十策论》的,自然清楚其中的核心论点,就是从兵法出发来写的,怎么可能会涉及到治国安邦。

    何乐见他一脸不信,也不争论,收好书才言:“魏文公言日月有数,大小有定,圣功生焉,其理莫下。其国有数,其人有别,外物成焉,其理如行。”他也不解释,只是看着曹文仲。

    《十策论》曹文仲当然也能背诵,但当何乐念出其中的句子时,却如遭雷击。这么简单的句子,他当年只是记住了,却没有真正理解。却想不到何乐不仅记住了,还读懂了里面的真正含意。

    “侯爷圣才,微臣佩服。”曹文仲一到底,这次是真的服了。其国有数讲的是物,其人有别讲的才,外物有焉在说势,其理如行则是借天时地理人和之数。这当然不是兵书,而是借兵书来论治国安邦。就如那诗赋,简短的几句却包含了极丰富的情感、人事,只有读懂的人才能知道其中的意境。

    “栗源先生常说读书破万卷才能行天下一步,小可今才读懂了三卷书,与曹大人口中的圣才还差很远。”何乐也是回身还礼。他无意来卖弄才学。与大家族培养出的家长相比,他自然不可能做到那般博闻广记,更不可能将理学学到锦绣文章张口就来,栗源先生也没有要求他学如此多的东西。他只是学了有兴趣的,有用的,仅此而已。

    “学而思之,在精不在多。侯爷能从小处见大,就是不世出的圣才。也难怪侯爷能屡建奇功,想来也与侯爷心性及习惯有关。祖上常言人尽其心而未能逐兴,乃心之缺损。人随时转,而尽得其心,乃命也。”

    何乐细想后也觉得有有道理,有的人求了一生的学问,到头来依然无所获。有的人随心所欲,却能妙手天成锦绣红尘。不是那人不努力,而是因为天赋所限。

    “圣才不敢,还望曹大人勿要谬赞。”何乐可不想就此又传出圣才的言论。

    “微臣明白,今日言今日毕。”曹文仲当然知道,如是也不再纠结于此,只是在他心里给何乐的评分是极高的。

    一行人入得礼堂,曹文仲将家中子侄一一介绍完毕,就让他们离开,仅留下弟弟曹文殊还有儿子曹玄理。他们这三人也不是以亲疏来区分的,而是他们三人皆在朝中为官,还全是四品以上大员。其中曹玄理更是建祯九年的状元,曾也算得上大周朝的风云人物。

    “小儿玄理也曾研习《十策论》,想侯爷应是能与他有可说处。”曹文仲看似随口的说,其实是有意让他们多亲近。毕竟何乐此时虽贵为侯爷,却是虚职,一没封地,二没有兵权。曹家不同,那是盘桓在大周朝的庞然大物。

    “微臣只是少时研读,也同样误解了祖上的深意,未及侯爷所解的十之一二。”曹玄理起身行礼,只是看不出真实态度。

    “曹兄不必客套,早就听闻曹兄的不世才学。若不是乱世突然而至,曹兄应是早已施展经世济民的大才。”何乐也不托大,而是很诚恳的说。

    曹玄理低着头,身子微微抖动又平静的起身,显出极恬静的笑容。

    “侯爷谬赞了,微臣只是作得文章,却无力去杀退那漫野的蛮族。文章再好,也不及劝醒酣睡的芸芸众生。”曹玄理说此话时眼中有悲悯。

    何乐这时才想起他的妻儿是死在北地,据说是为乱匪所趁,具体情况如何就不得而知。

    “文武就如那双刃利器,单有武力与那蛮族没有区别,而重文抑武又会导致朝堂羸弱。所以文武得双全才能立于这天下,才可不被欺辱。”何乐微笑着回应。

    “侯爷说的是。”曹玄理不愿再谈此话题,因为他觉得一个勇武之人又怎能懂世间的晦涩不堪。

    “非我说,而是我想。我曾身处北地,九死一生才苟活。也曾孤身陷于南荒野林,更历劫才得以逃生。但我到得大周朝,却一样要经历生死才能得以存活。在蛮荒中如果只是凭蛮力,已成野兽食物。在大周朝如果只知文治同样活不过第二天。这世间唯一不信的是弱者,唯一服气的是不屈者。”何乐平淡至极,但又说得冷酷至极。

    曹玄理有些不适应,又想不出回复的话,他是已自暴自弃,为他死去的妻儿。有时他恨不得自己能有飞天遁地之能,可以找出杀死妻儿的凶手,但他不能,他只会写出锦绣文章。他连提刀上阵的能力也没有,更拿不出济世策,哪怕衣冠楚楚也只是一付无用的身板。

    曹文殊在旁边坐得有点难受,极控制的微微扭了扭屁股。

    曹文仲闭上眼,眼皮轻轻颤动着。

    “曹兄曾言‘国事之患无常也,惟善谋国者,规天下势而所趋。’想来也不是无济世念头,而是失望日久才至此意志全消。”何乐想了很久才记起这么一句,算得上曹玄理极有灼见的话。

    那曹玄理听他说出自己已快忘掉的话,顿时呆住,然后才想说点什么谦虚的话。然而却说不出来。他真如何乐所说早已不是曾经的他,那种意气风发早已随建祯帝死在了北地的铁蹄纷踏中。

    曹文仲微微动了一下,继续闭上眼睛。

    “天下纷扰,本是男儿出来顶天立地时。你看袁老将军,他可曾服输。”何乐笑着说。

    曹玄理行了一礼,伏在地上时说:“下官知侯爷心意,但时事变迁,非下官不愿,而是不能。”

第九十七章 聚天下势

    “若能时曹兄又欲何为?”何乐也不去与他争何为能何为不能。

    “能时……”曹玄理悄悄瞟了父亲一眼,见他闭着眼睛不接话。

    “收天下之兵共聚,为万世有天下矣,然信臣精卒以制其内。曹兄可还记得?”何乐又说了句曹玄理写过的话,是当年他在金人入侵所写的奏章中的一句,只是那时的时局已经不受控制。

    “侯爷知我啊!”曹玄理跪下来,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要说何乐将《十策论》背过还不稀奇,那何乐能诵读出他多年前写过的奏章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何乐曾与栗源先生专门就曹家三杰的个性及才华做过分析,其中就包括他们最有影响力的奏章、文章。别说是曹玄理的,就是不太出名的曹文殊何乐也能记起只言片语。

    何乐将他扶起,说实话他也很佩服曹玄理文采,虽然只是说,但也比那些说也不说的人强。

    曹文仲到这时才睁开眼睛,与弟弟曹文殊对视一眼,算是肯定了心里某些事。

    “曹家愿为侯爷效力。”曹文仲起身行大礼。

    “曹大人言重了,小可今日来并不是为了让你们为我效力,一来小可没这资历,二来小可也不敢受此礼遇,三来只有大周朝能承此情。”何乐也将曹文仲扶起来,他并不需要来收获曹家的忠心,他现在也不可能收下曹家的忠心。大周朝能有他们家族的忠心就足够了,而个人是不可能完全掌控一个百年家族的。

    “侯爷一定没明白,现在这个世道人心。但将来侯爷一定会明白。”不曾说话的曹文殊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是不吓死人不罢休的性子。

    何乐也是暗暗吃了一惊,他们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聪明人都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只是这些根本不是他会想的事,他们还是不了解他啊。

    “不是不明白,而是没去想。我自北地来,只想着回北地去,那里还有很多人在等我们。”何乐知道他们的家多在南方,对于回北地并不如何心急。其实近几年很多权贵甚至认为就这样也好,不要惹怒了金人,万一将金人惹过来大家都会倒霉。栗源先生曾说过,这些人醉死梦生的只有金银,再就是女人,无数的女人。让他们去拼命,去收复旧河山,基本不可能的。

    “下官愿陪侯爷回北地。”不曾想何乐随口说的话,曹玄理竟直接趴下来,不一时哭起来。他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人说要回北地的话,终于有位朝堂之上的官员敢说这样的话。那袁将军虽有心,却始终郁郁不得志,而何乐不同,他此时正是如日中天。

    “你真愿意?”何乐这次没有扶他,而是居高临下看着。去北地不是散心,不是游玩,而是要去冲锋陷阵。就算文臣那也是提着脑袋跑的事,金人可不会有因为文臣就网开一面。

    “下官愿意!”曹玄理擦拭掉眼泪认真的说。

    “那好,我们可以坐下来谈谈了。”何乐这才正色到。

    “是。”曹玄理也是通事理的人,立刻站起来坐到一旁。

    何乐环顾三人,最后才将眼光定在曹文殊身上,他的官职比曹文仲低一级,但据闻他才是曹家的智脑。

    “叛军已经得了兮州龚易斌七万军,更有五万叛军明日就到。算下来得有十五万叛军围城,而援军此时却没法赶过来。更大的麻烦在于龚易斌调动兮州军,青莲教肯定不会坐视,到时就算扫平叛军,又得面对青莲教的反扑。他们已经修养几年,此时的实力很难预估。而且在青莲教手中还掌握了一种威力巨大的东西,若是被他们用于战场,将来的战事会如何谁也难以预料。”何乐也不隐瞒,照直说出实情。

    “侯爷是想让援军暂时不过江吗?”曹文殊捻着胡须问。

    “是,这是其一。其二得对青莲教及早提防,只有将后患除掉,才能全心北上。”何乐也是从栗源先生那里得知曹家早就在经营青莲教内线,且有多方渗透。

    “看起来侯爷对于龚易斌的七万精锐并不担心,不知侯爷的信心来自何处?”曹文殊并不急于表态,反而一再刺探何乐的虚实。

    而曹文仲此时是装聋作哑,也不是阻止自己弟弟的不敬,因为这涉及的事太大,不是何乐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填上全部身家。曹玄理一个人表忠诚可以,曹老爷子无限信任何乐也可以,但曹氏家族不能全部压上,他们必须看到更多的底牌才行。

    “我没有信心,只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对于攻防战,袁将军比我在行,我只知道上阵杀敌。精锐也好,窝囊也罢,他们只是磨刀石。因为未来还要面对青莲教,还要面对金人,那些人可比兮州精锐强多了,也多多了。”何乐的意思很明显,要是今天打不过兮州精锐,就算死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那代表未来也不可能战胜更强大的青莲教、金人。

    “侯爷真的愿意拼命吗?”曹文殊又认真的问。

    “愿意,我不是在这里说的愿意,而是一直在用行动证明我愿意拼命。”何乐情知他们要的答案,所以直接给他们答案。

    “那曹家也愿意站在侯爷身后,风雨同舟。”曹文殊站起来,一脸肃穆。

    何乐知道他的站起,代表了整个曹家势力的站起,这个庞然大物终于完整的倾尽全力的投过来。

    “好,风雨同舟。”何乐也站起来,这才是他要的答案。至此大周朝的文臣队列有大半将为他所用,剩下的那点宵小则起不了太多风浪,大不了他再杀一次。

    “只要侯爷不弃,我等定不离。”曹文殊从怀中拿出一张早已拟好的投名状,送到何乐手中。这只老狐狸此时笑得特别坏,但也有畅快的意思。

    何乐想不到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投名状,这上面可是有他们的族徽,更有他每人的私章,还加按了手印。在这个时代,投名状可算是最保险的利益捆绑方式。

    “还望侯爷勿怪,实在是事涉太大,我们要知道侯爷的决心才行。”曹文殊平静的说出来,此刻他们可以算是一伙了,也就没了那么多隔阂。

    “明白,换我也会如此。”何乐扫过一眼投名状,将其郑重收入怀中。这可是曹家一家的身家性命,丢了或显露给外人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曹文殊见他收得如此郑重,也就算是完全将心放下。毕竟何乐还是太年轻,多少会让人担心他能否稳重。尽管何乐已经做了很多事,而且他的背后还有皇上,还有栗源先生,但对他的考验暂时还不会停止。

    “侯爷想要江南援军暂缓过江没问题,这就能安排。但陆乘风他们可挡不住龚易斌,这点侯爷可要有数。”曹文殊拿出特制的小卷轴,当着何乐的面写好要交待的事项绑在一只穿云雀身上,然后推开窗将穿云雀放飞出去。

    看着穿云雀消失在黑夜里,何乐有种错觉,这大周朝还是不是兴庆帝的?这些个权臣豪门,他们早已将皇上的权力架空,比起高高在上的皇上,他们的触手伸得更远更细更实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真正和平时期还是皇上的话管用,这也是多了穿云雀的便利。不然谁敢放着圣旨不听,却听一只鸟儿身上的建议。”曹文殊看出何乐的心思,是以点破。

    “呵……”何乐嘲弄的笑过,也懒得去深究。

    “明日早朝,想来皇上会有新的人事调整,不知侯爷可有知晓。”曹文殊盯着他问。

    “不知,不过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却实需要调整。”何乐知他不会无缘无故问,不过他也确实没听皇上或是栗源先生提起。当然最主要是他本人对朝堂上的事没太大兴趣,他更希望栗源先生能帮他挡着。不是他不会朝堂上的争斗,是他不喜欢阴来阴去的玩法,换作战场他早已一招直取对方主将,这朝堂上不行啊,杀光了没人来管理一朝的大小事务。

    就算是御史中丞一职,那也是有成百上千的事要经他手处理,现在被祭了旗,当然得有人上来顶着。

    “下官不是要封赏,而是要不封赏。”曹文仲这时表态,意思却让何乐没懂。

    “曹家一门三杰,外面看似荣耀,但实则却是如履薄冰。你看那申屠家,可有一人入朝,却屹立几百年。所以此次实在不想再有封赏,宁可偏居一隅,也不要再在上增加筹码。”曹文仲是真的担心,当今圣上也是位杀伐果决的人,将来会如何对待今天的功臣谁又知道。

    “早朝前我先打听一下,恐怕不好改,要是圣上已经决定了。”何乐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毕竟他的朝堂政治还很稚嫩,而栗源经常与他说的以纲领为主,勾心斗角的从未提及。

    “只要侯爷能在圣上面前进言,就能让圣上改变决定。”曹文仲接着说。

    何乐迟疑的看着他,不确定他的想法有几层真实几层试探。

第九十八章 南北线

    “希望你们能明白,我不是弄臣,我不会去为任何私利与圣上谈妥协。我要的是某一天能全力以赴的北上,而不是随意折损掉为此积蓄的信任。”何乐站起身来,将手伸进怀中准备把那投名状还给曹家。

    “侯爷不要心急,你没懂我的意思。”曹文仲站起身挡在他面前,以他那无缚鸡之力的身板,当然拦不住何乐,不过何乐也没蛮横的要离开,而是给他解释的余地。

    “我和老三这次退下来,以玄理之资想来圣上这次也是会考虑让他来就御史中丞一职,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经略南北两线。不知侯爷可知‘天机处’?”

    何乐心头一动,天机处的名号他很早就已耳闻,但那事涉皇家秘辛,就算栗源先生也无法知道其中详情。只知天机处前身仍是锦司处,但锦司处随着建祯帝宾天也一并消失。不过几年前曾有锦司处的旧人试图行刺时为太子的兴庆帝,还是何乐出手才识破阴谋。此时曹文仲问起,他虽是疑惑,但还是点头。

    “天机处的头领就是目前仍在北地的靖南侯,他们经略北地多年,已经与北地周人遗族中的四家大族取得联系,每年更是会贩回千匹良驹。”

    “还有这样的好事?”何乐当然知道马匹的重要性,可是战略物资。多年来金人利用良好的天然牧场培育出优秀的战马,比起大周朝自己的战马,金人的战马不仅耐力强,更是爆发力也强很多。大周朝的马不停歇最多能跑出五十里,就必须休息,否则肺就得炸了。而金人的马不停歇能跑百里,一天下来跑八百里也可以,瞬间加速更是最拿手的绝技。金人的可怕大半就可怕在他们的战马上。这么多年何乐对此是深有感触,当年他们逃难时也曾抢过几匹战马,骑在上面的感觉确实大不一样。

    “对啊,靖南侯也是在为反攻北地而谋划,至今已有六年光景。下官想着辞去官职,专心来经营南北线,与靖南侯一道将这战马的营生扩大到万匹,再加之我们自己培育,有过几年光景也能培育出自己的精兵。”

    何乐并不太理解他们的思路,照说他们在官位上才更便利,单纯依靠曹玄理在官场上支撑,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我很好奇靖南侯的想法,在北地这些年,作用又有多大。”何乐想不通,以靖南侯的能力,完全可以安排手下在北地经略,他自己则坐镇南方组建北上的军队岂不是更好。这样孤悬北地,既危险又没有做出任何成绩,白白浪费时间。

    “侯爷可不要小瞧了靖南侯,他与袁将军本是北朝旧臣,却在建隆年间立下汗马功劳,这才被封为靖南侯。靖南侯的文治武功极为不俗,更是早就看出大周朝弊病,因此才自愿前往北地为大周朝寻得一线生机。战马还只是其中一部分,马刀还有弓箭也是,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北地的的顺民。现留在北地的顺民有几百万之巨,他们被金人当成奴隶,很多人什么家当也没有。当然多数人已经只为了活命而活着,可也有部分人在积蓄力量。比如说那四大家族,表面上他们是最恭顺的人,但暗地里也同样在准备着自己的力量。据我所知,仅四大家族就能拉出一支三十万人的队伍。”曹文仲边说边留意何乐的表情,他知道何乐是极看重北上的。

    “三十万人的队伍?战力如何?恐怕没办法操练吧!”何乐不敢相信在北地那种环境下能藏住一支三十万人的队伍,更不要说操练了。

    “据说那些人想出了法子瞒过金人,都是些能吃苦的可怜人,与金人有着血海深仇。这些人训练出来,可比陆乘风他们的兵强百倍。”曹文仲也不隐瞒他,他们所知道的也仅这些,至于那些北方家族是怎么骗过金人的,他们就不得而知。只知他们在等待时机,等金人大举南侵,他们就从后方截断金人的退路,将金人主力困死在不利于骑兵的南方。

    何乐想不出会是什么法子瞒过金人,要知金人虽是蛮族,但不代表他们傻,相反他们学习的能力一点也不差。仅是从他们所使用的兵器上就能知道,那种斩马刀的质量不比雁翎刀差,而弓箭更是比大周朝的射程远。所以何乐才会如此重视他们,才会苦心经营要入这权贵的圈子,因为他知道凭一已之力不可能战胜金人。就算他能修行到太虚境,也不可能灭掉金人全族,但如果他能掌控一国兵力,就有可能做到。

    “仅有苦心还不够啊!”何乐叹息一声,能明白那些人所承受的苦难。但仅有如此决心还不够,金人自三百多年前开始扫荡荒野,就已经为南侵大周做准备,他们是以战争为生的蛮族。而大周崇尚文治,推崇以学为圣,贩夫走卒为贱,成为武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出路。这样的环境下,整个朝堂的风气也是以柔性为盛,就如同那花街柳巷中开始大肆盛行的男风,在金人入侵之前最盛时富人携几名男伶人穿街过巷还会传为美谈。当时的大周朝军只要与金人接触就会溃败,更不要说交锋,若不是还有袁老将军所率的袁家军,恐怕大周朝早已不复存在。

    “要相信靖南侯,当年若不是靖南侯在南方主持大局,也不可能那么快稳定住时局。”曹家对靖南侯还是很敬佩的,同样是侯爷,靖南侯做的事可比何乐做的事多多了。

    “行,我尽力去与圣上说,靖南侯的事就不越俎代庖,相信靖南侯也会有所交待。”何乐见他们说到这份上,也就不再多言。毕竟大家都是在为大周朝做事,在不在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为私利而做。

    “如此就多谢侯爷成全。”曹家三人再拜,也算是解了最大的心结。在他们看来,联合何乐是今后在南方最重要的一次政治投资,而在北方则是与靖南侯的合作,如此一来他们曹家就与大周朝三位最有权势的侯爷结下联盟,那申屠家也该就此消停一些。

    何乐也不为意,算不得太难的事,真正难的城外的叛军。

    曹文仲送何乐出来时,原本有意要送他几名丽姬,何乐是吓得连连摇手,若再收下他那好色的名头可就洗不掉了。

    出得曹府,何乐犹豫后还是直接回自家宅院。此时院门已改由羽林卫把守,毕竟是动荡年代,也得防止被人杀上门来。

    “你去将那人提来。”何乐进门就找来虎贲军中的盖颉,也就是那位接过大旗身材极高大的猛人,如今也算是何乐的亲卫之一。

    “喏!”盖颉领令出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提着一名人犯回来。何乐稍作休整,就在内堂里提审。

    这名人犯正是何乐从郑言畅府中抓来的青莲使徒,此时他依然无法动弹,全身机被封住。此前秦十三已经对他做过刑讯,他也早已开口招供,不过何乐在外面拜访后脑中想起别的事来,所以临时起意让人将他提来。

    挥退盖颉,何乐将人犯弄醒。

    “又见面了!”何乐冷冷的看着人犯。

    那青莲使徒艰难的坐起来,似乎用了很大力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你是谁?我什么都说了,能不能放过我。”他体内的伤还在,虽然不致命但有如蚁咬般无时无刻不在。

    “放过你不难,只要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就会放过你。”何乐继续冷冷的说。

    “你还要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说了。”

    “不可能,不可能你只知道那么一点点,否则你也不配来当使者。”

    “那你要问什么,我再说一遍。你觉得我没说详细,我就解释清楚。”人犯又忍过一阵难受,才咬牙切齿的说。

    “我问你,那阵符引发火晶爆炸是谁制的?最早什么时候开始使用的。”

    “阵符?那是柯智宇捣鼓出来的东西,三年前才开始试,效果不行,太慢了,还必须埋在土里才能起效。只是因为在攻城上有效,才被烈火堂看中,在教中逐渐推广。”

    “柯智宇?是个什么人,实力怎么样?”何乐没想到竟不是青莲教的重要人物。

    “柯智宇原本只是名火极一重弟子,平时主要是负责炼丹,不知怎么就被他捣鼓出这个东西,我觉得也就是投机取巧,一点也不务正业……”人犯一脸不屑,可见在青莲教中这位柯智宇并不受人待见。

    何乐懒得去告诉他这个发现有多重要,有多恐怖,他强忍着厌恶继续问:“那这个柯智宇现在在哪?”

    “还在烈火堂,负责炼丹,这样至少不会有人打他了。不然凭他只有十之一二的炼丹效率,早就被人打废。”

    何乐也不得不皱起眉头,就算是他来炼丹,那也不会只有十之一二的成功率。在丹舍他也能做到十之五六,虽是炼制普通丹药,但也是在不能使用流的情况下完成。可以想见这位柯智宇有多不适合炼丹,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位怪才却捣鼓出那么恐怖的东西。

第九十九章 心术

    “烈火堂在你们教中属于什么地位?其他四堂又是什么情况?”

    “烈火堂是五堂之首,那个柯智宇现在石台州火雷坛。因为他得罪过赤金堂堂主,所以烈火堂将他圈禁在堂内不让他出来。这几年赤金堂一直在与烈火堂争第一,只是烈火堂堂主黄九宫已是火极八重,可如神蜕界相当的实力。而赤金堂堂主方敬行才金极七重,只可算作堪离境三重左右。但赤金堂三位副堂主实力比烈火堂强,且人也多,最主要是赤金堂更有钱,很多有能力的江湖人都愿意投在赤金堂门下。”

    “嗯,其他三堂如何?你又归属哪一堂?”

    “固土堂主攻城防打造,手下主要是一帮子善营建的土夫,在五堂中极少生事。擎木堂则善机关之学,堂主是位女先生,实力不知,不过看起文文弱弱的,想来也不会太强。重水堂堂主是个老娘们,实力已有水极九重,只是她不问世事,只重修行。小人分立属刑堂,刑堂堂主钱万通,金极九重,据说已快要突破十重大关。”

    “你是几重?什么属性?”

    “小人是土极,现为四重。”

    “就你的能力,为何会被派出来?”何乐淡淡的问到。

    “因为……因为小人擅长心术……”

    “哦!心术?”

    “是,一种用流来操控的术,虽然是小道,但在有时候用起来还是很有奇效。”人犯此时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要说蛊惑人心,那他这时所表现出正是最让人欲罢不能的神情。

    “嗯,是不是想让我解开禁制,你好演示给我看。”何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觉得很有趣的看着他。这名青莲教的使徒很有意思,他的实力可能在灵动境三重左右,但他的眼睛却藏着极不寻常的东西。何乐猜想那才是他保命的手段,一种能控制人的术,只是因为秦老爷子手段太凌厉,才使得他没法施展。而何乐心平气和的与他交谈,才给了他勇气来施展。其实何乐也很想多了解一些青莲教,感觉青莲教的内容与他所知道的差别太大。

    “小人不敢,只需让我稍稍演示一下,大人就会明白其中的妙处。”人犯一脸恭顺的说。

    “哦,那好啊,你试试。”何乐随手解开他部分禁制。

    人犯愣了一下,跟着将体内的全部流注入眼睛,一股无形的力量从他眼中投射出来。何乐只感觉到他的眼睛完全变黑,变大,变到无限大……

    “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一个声音从虚无中来。

    “能。”何乐似乎失去了神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

    “我是天外之人,你的一切都将受我约束,现在我命令你抬起手来!”

    现实中何乐无力的抬起手。

    “很好,现在你过来,靠近我。”

    何乐站起来,慢慢走近人犯。

    “解开禁制。”

    何乐依言解开他的禁制,人犯就觉得全身一阵轻松,虽说旧伤还是痛,但人变得舒服很多。

    “很好,现在带我出去吧!记住是送我出城!”人犯又加强了一遍语气,他眼中的黑比黑夜更黑暗。

    何乐往前走了一步,突然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他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有点意思啊!”

    人犯浑身抖了一下,然后他眼中的黑暗快速溃散,吓得跪在地上浑身颤抖。

    “你们教中除了你,还有多少人精通心术?”何乐保持着古怪的微笑。

    “小人……小人……小人知罪了……”

    “知罪还不快说!”何乐脸上的笑容消失。

    “是……除了小人,还有副教主,他是水极十重。心术应已练到九阶,可一次蛊惑百人。”人犯就算是阶下囚的处境,说起副教主时依然保持恭敬,可见这位副教主在青莲教中地位之高。

    水极十重应是与神蜕境相当,离归元境还有少许差距,至少不是此时的何乐能招惹得起的人物。而且这个人还有极强的心术,想来今后会是大麻烦。何乐不自觉的就惦记上这位副教主,将其列为重要的敌人之一。

    “嗯,很好,这心术好练吗?”何乐又微笑起来。人犯抓到就已经被扒光了搜过身,所以他身上是没发现有心法秘笈之类的东西,就连丹药之类他也没携带,可见他对自己的心术有多自信。

    人犯突然明白什么,似乎知道了自己或许还能活下去。

    “好练好练……哦,不是,就是需要点时间来练!”人犯在地上拼命磕头。

    何乐也不去与他争论,而是拿来笔墨扔在他脚下。

    “一字不差的写完,我看过再说。”

    人犯吓得不敢有反抗,但也知道不会因为写完而掉脑袋,毕竟功法一途总是需要师傅带,也没谁能无师自通。

    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人犯才将心法一字不差的默写完,递到何乐手中。

    何乐拿起心术的心法,第一感觉竟是这字可真丑,简直丑到不忍直视。就算他没多少时间练字,也不至于写出如此丑的字来。第二感觉是此心法之详细,尤其是剖析眼部的流脉络极为详细,对于流的运行作了很多阐述,也解释了其中的原理,与此前他见过的所有心法有着本质区别。

    “这心术是何人所创?”看出其中差异后,何乐忍不住问。

    “是百年前重水堂慕容堂主所创,据说脱胎于更久之前的幻术。”人犯到此时已是知无不言,他情知再有隐瞒恐怕人头不保。

    “哦,他还创过别的功法吗?”何乐对这位慕容堂主生出兴趣,感觉这青莲教中也并非一无是处,所创造的东西更是另辟蹊径。若要说有什么不好,也就是不该造反吧!

    “这个小人不知。教中所授均为依据每人属性不同进行,何人能习哪种功法会有专门长老来判断,因此每个人所知信息也受限制。小人应属刑堂之人,才能对个中详情略知一二。前代慕容堂主属教中不世出的大才能者,只可惜很早就去世了。”说到这位慕容堂主,人犯也变得极为恭敬。

    “嗯,原来是这样,确实可惜。他是怎么死的?”何乐不打算放过人犯,还在深究其中的问题。

    “教中对慕容堂主的事讳莫如深,只偶尔听钱堂主说过,似乎是与慕容堂主新创的功法有关系。”

    何乐点点头,也能理解。毕竟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沿用青莲教中那种受限的功法,肯定会在瓶颈上想办法突破。现世流行的功法虽有几代人的改良,但大体上都是某位天才独自创出的。这些天才往往凭空而降,然后就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更会留下那震铄古今的内功心法。何乐有时也会想,这些人会不会也是天降之人,他们降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后世人学会流的运行。至于为什么这样,何乐就无法明白。毕竟天人的行为,凡人是不可能理解的。

    “为何练心术的人这么少?”

    “据说要心性极坚定的人才可以,还要能通过一种测试。”

    “什么测试?”何乐一边试着运行这套心法,一边随意的问着。他能感觉到流在眼睛周围流转,基本能达到心法描述的效果。

    “不知大人的属性,不同属性的人有不同测试法子。比如小人属土,所用的法子就是以眼运土固成石。而属金者则需要将金化成水,属火则要让火成紫焰。然后属水者要成玄冰,属木者要让枯木重生。”

    “等等,枯木重生?那怎么可能!你们那位副教主竟能在初期就使得枯木重生?”何乐不敢相信,他知道流的潜力非常大,只要能掌控流,就能让它做很多事。但流的能力不包括让死物重生,生命的意义完全不同,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

    “是的,副教主还是第一位男子属木的异人,而且他的能力非常强,让枯木重生只是很简单的事。”人犯头低得很低,但依然在为副教主争取着尊严。

    何乐愣了半天,原本副教主还是位男的,他开始还以为是女的。谁知竟然是男的,不是说五行分男女吗?怎么会有混的现象,难道说?

    “你们这位副教主多大年纪?”

    “副教主外人看不出年龄,据说二十年前就如今的样貌。”人犯头垂得更低了。

    何乐不再询问,他感觉到那股流无法按心法描述运行下去,似乎被什么卡住了。

    “大人且听我一言,这心术的心法切忌急行,那术前测试就是要找出特定的人才行。若大人愿意,小人可代为检测大人的属性,也好测试。”那人犯也是极有心机的人,否则不会被派来委以重任。

    “哦,你会测试吗?”何乐玩味的问。

    “会的,大人。小人身为刑堂执事,这本就是职责之一。每年入教的弟子会要进行筛选,小人就会从中分辨出各种属性的弟子。”人犯伏在地上极其恭顺,但何乐知道这个人是随时会扑过来吃人的恶狼。

    “那你测试吧!”何乐起身走到他面前。

    人犯缓缓抬头小声说:“需取大人一滴血。”

    何乐考虑后,拇指在食指上划过,一滴殷红的鲜血渗出来。

第一百章 星辉

    人犯伸出食指,引出一道流接住滴落的血珠。那血珠也没落地,就悬浮在半空中,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血珠中并不是静止,而是在极速转动。何乐也注意到血珠的转动,而且注意到不是流推动血珠转动,而是流融合在血液中与血液发生反应,导致血液活了过来。

    “啊……”人犯试了很久,血珠还是持续翻滚着,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大人……您……您没属性……”人犯此刻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干嘛要给他测属性,现在他就是编也编不出理由糊弄过去。

    “嗯,那正常情况各属性会有什么变化?”何乐并不为意,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古怪,没有属性又算什么。

    “若是火属性,已经火焰起。而金属性,已经会有金属光泽。土属性,则是散成尘土。木属性会生出木纹,水属性会化作纯净的水。这缕流又称为灵虚幻境,可试出天下间所有人的属性,包括一些灵物的,莫不应验。”人犯只得解释清楚。

    “嗯,很有意思。你把这个灵虚幻境也写下来,我看看。”何乐发现今晚的审问很有收获,简直就是发现了一座宝库。

    人犯依言又写下灵虚幻境心法,一种很简单的心法,却有着奇特的功效。何乐让人犯滴了一滴血出来,他依着心法施展出灵虚幻境,就只见人犯的那滴血化作尘土散落。

    那名人犯吓得不敢抬头,因为他想不到何乐能这么快就学会灵虚幻境,再说何乐不是没属性嘛,没属性也就意味着他应该没法修炼才对。可何乐不仅能修炼,而且还有着绝佳的修炼资质。他总算是知道了何乐不仅有妖异,更是知道了何乐不可能按他想的来安排他。

    “还请大人能放过小人。”

    “现在我们来谈点正题,那火晶为什么能爆炸?”忍了这么久,何乐终于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

    “小人不知啊!大人!”人犯急了,只想大呼冤枉。

    “你不知道,我留你何用?”何乐一点也没有过河拆桥的愧疚感。

    “但小人可以助大人,那个柯智宇在什么地方我清楚,也能帮大人将他引出来。有了柯智宇,大人也就不用怕不知道原因。”人犯想当然的说。

    “可惜啊!你太聪明了,而我最怕的就是聪明人。”何乐冰冷的看向他,虽然他并没有起杀心,毕竟这青莲使徒身上还有价值,但也不能大意,实在是心术太危险,他刚刚也差点没能抵抗住心术的侵蚀。

    “求大人饶命!”

    何乐不作回应,而是抽出一张阵符,又拿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火晶石。

    “你演示一遍,我可以考虑是否留下你。”何乐邪恶的笑了,人尽其才啊。

    人犯连连磕头,这才小心的接过阵符,不敢有丝毫异心。

    两人找了块空地,那人犯将火晶石安置地上,这才拿起阵符念念有词,念毕破开手指将指血在阵符上一抹。神奇的事发生了,那阵符之上的封禁由此而松开,一股强劲的流缓缓浸润火晶石。那股流的威力何乐是尝试过,并不如何强,但也绝不会如此温和,只能说那张阵符太过神奇,竟将流处理得如此服帖。

    “大人请往后,虽说一颗火晶石威力不大,且还是空放,但也会有很强的气流。”人犯低眉顺眼,不敢再触何乐的逆鳞。

    何乐原本还想再近点观看,,但想起此前的爆炸威力,他还是依言往后退了三步,又在身前竖起流屏障。

    阵符上的流缓缓作用于火晶石,有如情人温和的手在抚摸,渐渐的火晶石中一些特异的分子被激活,然后它们相互碰撞摩擦。何乐感受到变热的火晶石,从冰冷到灼热,只是几瞬间就通红得如同要融化。但始终有什么将灼热禁锢在火晶石中,令其不断的递增热量却又得不到释放。

    何乐仔细观察着火晶石的变化,他发现整个火晶石的反应时间确实有点长,虽有利于定点爆破,但要是有其它想法就不适合。

    终于火晶石到达临界点,无论是火晶石的外壳,还是包裹它的流都已禁锢不住内部持续产生的热量,嘭的一声巨响,一股强大的气浪冲过来。

    何乐因为有流挡着,并没受到直接冲击。但离爆炸点不远的凉亭却被气浪冲塌,亭子的顶更是被冲出几米远。这还只是一颗鸡蛋大的火晶石,仅仅是在十几息间,就能产生出如此大的威力。

    巨大爆炸声也引来守护的羽林卫,何乐挥了挥手,让他们离开。关于火晶石,现在还是机密。他有一种直觉,这东西将改变局势平衡,而青莲教自己并没有意识到。否则就不会如此轻易给叛军上百张阵符,更是随意滥用。秘密武器就应该是用在一锤定音的关键时刻,让敌人没有任何防备机会。

    “如果不念咒,有没有用?”何乐注意人犯念咒时并没有任何流变化,也证实了当初被他杀死的那名引爆者并不是流修行者,只是普通人。

    “回大人,小人没试过,黄堂主只说要念咒才行。”人犯小心的回复。

    “再试试。”何乐又拿出阵符及一颗蚕豆大小的火晶石。

    人犯无奈的接过,再次依葫芦画瓢,只是没念咒。这次还真奇怪,那张阵符竟彻底失效,不念咒就直接抹上血,使得它成了一张废纸。

    何乐接过没用的阵符,反复看了又看,竟看不出任何玄机。他能确定人犯没有施任何手脚,仅仅是念咒与不念咒的关系。

    “这青莲究竟是什么?为何你们会如此敬畏?”何乐想起他刚刚念的咒语,想不通咒语是如何起作用的。但他可不信真会有什么青莲临世,反而他更愿意相信天人降世,因为他是亲眼见证的。

    “大人……”人犯说什么也不敢污辱临世青莲,只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哦,你起来说话吧,我就想了解一下。”何乐也不为难他,主要是那咒语中有提到青莲,所以他也想了解青莲究竟是何物,不仅咒语中有,而且还以此为教名。

    “是,青莲圣母为本教法旨所在,是无上清静界元尊。我教所为一切,就是在为圣母临世做准备。圣母将在第七百个星辉中到来,给世人带来永久的太平清静界。”人犯说的时候甚至身上还带有某种圣性,仿佛他说的一切真的存在,也仿佛他们所做真的高尚伟大。

    但何乐不信,非常不信,甚至可以说是排斥。真要如他们所说,他们就不该在百姓最危难时安于一隅,就更应该站出来为北地的人做些什么。可事实是他们借用了某个神棍编造的故事,只是在为他们自己的私利服务。而他们身上的圣性,也是经过常年重复同样的事后从思想到肉身精淬出来的表演罢了。

    “七百个星辉是什么?”何乐对于不可知的东西总是兴趣很大。

    “是星光的变化,目前已经有六百五十九次星辉!”人犯眼中闪着圣性。

    何乐还是没懂什么星辉,不过没关系,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有足够多的信息,来帮他建立起对青莲教的认识。认识敌人很重要,在兵书中首先被提及就是认清敌我实力多寡。不是兵力最盛就一定能赢得胜利,但一定是最不了解情况的那方输掉战争。

    “你先下去,接下来能不能活着就看你的配合,不要再试图使用心术,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何乐给他打上禁制,这才让盖颉又将他提回去扔在刑部的地牢中。

    等人犯一走,何乐就又试着将心术使用一遍。这次比上次要好点,但离施展心术仍有一步之遥。看起来他可能真的不适合青莲教,因为他连属性也没有,自然无法修炼青莲教中的功法。

    “侯爷,东院的小叶子找您。”正在何乐思考中,门外有人禀报。

    “哦,让她进来。”何乐正在想事,也没多考虑就让她进来。几天不见,叶子的神情完全变了,那种胆怯与害羞已消失不见,身上反而多了明媚。

    还不等叶子说话,趴在她肩上的豆包就飞过来,落在何乐肩上不停的亲昵着。

    “好了啊!”何乐眼神也不觉温和起来。此前在皇陵外遇火晶石轰炸,豆包也受了内伤,何乐便将它留在家中养伤。而姒天瑶似乎很喜欢它,就自愿为它疗伤,不曾想她的疗伤水平如此之高,几天就已让它完全康复。

    豆包呜咽着,不停的在何乐身上蹭,表达着它的喜悦。

    “小屁孩,就会撒娇,下次就知道要跑远点了吧!还想着护我,我可比你跑得快!”何乐宠溺揉着豆包脑袋,透过它那乎闪的眼睛何乐觉得它能听懂自己的话。

    豆包张开翅翼,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在说它能保护他似的。这次何乐从它身上竟感受到了流,而且是比较强的流。以往他也注意到豆包会吸收流,不过在他周围流通常都很稀薄,所以他也没太在意,不曾想这次它身上竟已有灵动境级别的流。

第一百零一章 夫人请

    看着已有一米多长的豆包,何乐似乎才知道豆包已经长大了,而且已经能修行,并且还是修行天才。

    “原来这样啊!”何乐有些懊恼,又有些不舍。他知道自己修习的功法太霸道,豆包跟着他这几年没能没吸收到多少流。换作它在自然界,应该早已突破灵动境。看来以后他只能远离它,才能让它吸收到足够多的流。

    豆包并不知道这么复杂的事,只是开心的围着何乐撒娇,表达它的喜悦。

    “有事吗?”何乐抬头看见叶子还在,看她的神情似有话说,如是问了句。

    “奴婢谢过侯爷。”叶子跪下来,行大礼。

    何乐没有阻止,他不想她会因为担心而活在恐惧中,所以坦然承受她的施礼。这样她才会活得更自然,也会更心安。在这乱世,能心安便是福。

    “那位姑娘是个好人,跟着多学点。你的奴籍我会帮你消掉,到时就跟着她修习便是。”何乐平淡的看着她,有如看到多年前的自己,只是她更无依无靠。

    “谢侯爷……”叶子差点哭出来,从未有人待她这么好过,不仅身居高位的侯爷如此,就连侯爷夫人也同样心善。

    何乐最怕看见人流泪,赶忙挥手让她离开,他不需要她的感激,整件事更多的只是在完成一项承诺,而叶子能修行不过是碰巧而已。

    “夫人想让侯爷过去一下。”匆匆离开的叶子又匆匆跑回来,在门口汇报一声又跑了,似乎很怕惹恼他。

    “唉!”何乐郁闷啊,谁是夫人?他心里认定的夫人只有木珂珂,这个姒天瑶……这不他们之间都没交际的嘛。何乐很想大声否认,可又有什么让他底气不足。

    郁闷归郁闷,何乐还是依言去到姒天瑶的院子,刚一走进这处院落,他还以为来错了地方。也就几天时间,院中竟如进入了春季,满园的绿意,一些春时的花也盛开来。果然还是不一样啊!何乐内心曾有过的悸动又快速熄灭,他知道他们之间还是隔得太远太远,她可是天上下来的天人,她注定不会平凡,而他再怎么蹦哒也无法企及她的那个层次。

    “你来了啊!跟你说过个事,我需要一些东西,这些人说要你的命令才行。”姒天瑶仍然戴着面纱,但没有戴斗笠。穿着一件天青色的纱裙,挽了个简单的发髻。说话时极随意,就如那些普通百姓家庭的日常对话。

    何乐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声音极好听,不仅人美,就连声音也能让人着迷。也不知是哪个羽林卫,竟能抵挡住她的魅力,何乐决定查这个人,并将他升职。

    “需要什么?”

    “五行石,主要是火晶石,大概要一百块。木晶石十块差不多了,土晶石五十块。然后我要最好的竹苇纸,还有朱砂一斤,松墨一斤,银粉五斤。差不多就这些,要是不够还得要。”姒天瑶掰着手指头数给何乐听,说得极理所当然。

    何乐一听心头大动,也难怪她要不来这些物品。目前临安城中五行石已属于管制品,任何家里有的必须上缴,私藏的被发现就是谋逆重罪。所以她要这么多,又没有正式名分的夫人,哪怕是住在侯爷府中那也是拿不到违禁品的。只是她这个时间要这些物品,而且还是是火晶石为主,更是要来制符的材料,难道说她也知道了火晶石的事。

    就在何乐狐疑看着她时,姒天瑶已款款坐下,晚风吹来,她的侧影在若仙子。

    “明天让他们送来。”

    “嗯,你也别太辛苦。那个~豆包是吧,就让它多留在这里好了,对它也有好处。”姒天瑶突然换了极致温柔的语气说,简直让何乐的骨头也酥了。他是极大的毅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乱想。

    “那个……你也别太辛苦了……”何乐此时怎么也装不出侯爷的姿态,只得败退般离场。至于姒天瑶有什么辛苦,何乐并不知道。

    又是忙碌的一夜,到早朝时何乐感觉自己仅仅眨了一下眼睛。他赶了个早,先行入得皇宫与兴庆帝会面,就曹家之事与兴庆帝汇报。他已想过其中利弊,因此也没隐瞒细节,将昨晚所言又完整的复述一遍。

    “卿的意思是?”兴庆帝正在用早膳,也不为意。有时人就是这样,看着投缘的人什么时候见都开心,不投缘的人再合适的时机也谈不来。

    “臣觉得他们可信,毕竟是压上全部身家的事。那靖南侯所谋极大,要生反叛之心也不至于此。”何乐也是照实说,凭他现有的经验不觉有何问题。

    “嗯,明白了。其实原本就是想让曹玄理上来,以他的才能确有安邦之实。此时申屠家的实力十去其七,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唯有让曹家起来才能压制住他们。”兴庆帝将手压了压,示意何乐不要急着表态,接着说:“申屠家暂时还不能动,他们主要的实力在外面,到现在他们也没明着来,所以我们也不能明着动手。不要急,这些家族也是闻风而动的,当局势变化时自然会明白跟着谁更有利。”

    何乐还是想不通,这样的家族就如毒瘤般,留一天都是不安定因素。

    “以后你就会懂,治国不同作战,不是非要分出生死。很多时候得平衡,看那苍天大树,如果只朝一个方向生长,它很快就会倾覆。所以它就算是背对太阳的一面也得生长,最终长成圆润而又平衡的体态。王朝也是如此,兼容并包才能发展,想要尽善尽美则可能桎梏百姓的活力。没有人生来就是好人,但能通过完善法度尽量让人变好。”兴庆帝知何乐还不服气,他也想一举将申屠家连根拔起,但申屠家不是一棵小草,而是一棵与大周朝差不多大的苍天大树。现在他们是斩掉了申屠家的几处枝叶,但并不影响他们暗处的根基。

    “微臣明白了,谢圣上教诲。”何乐还是半信,他有自己的理解。皇上说的那一套或许在盛世有用,但在如此乱世,什么事都徐徐图之,到最后的结果只会是来不及。

    等皇上用完早膳,何乐就跟着一起上了早朝。今日早朝没什么特别的事,仅是叛军那边稍有异动,但此时他们不动才怪,动也是正常的情况。

    出于安全考虑,陆乘风他们已经连夜入了城,驻扎在南门和西门两处。现在城内的粮草够维持三个月的,还不包括富户家的余粮。所以在现阶段形势并不算严峻,朝堂上甚至已经复议将要颁布的新政令,尤其是减轻商户赋税,助农事,增兵饷。

    在粮食上栗源也提出由朝廷管控粮价,丰年存储,灾年平抑。将粮商之事主权收归国有,鼓励农民开荒种田,新开荒田三年不收赋税,不入田藉。用栗源的话说就是最大鼓励百姓的积极性,让百姓自己养活自己。政令通过尚未被围堵住的东门传递出去,就算是叛军所在的地区也由驿使专程送到地方衙门。足足三百骑,代表了正宗皇家声音传达向大周朝各处。

    何乐站在城头看着远去的驿使,知道他们中的一部分注定完不成命令,但那些完成使命的将能为大周朝带来一股活力,一股起于民间的轻风,但终会席卷天下。

    “是不是在担心?”袁义承老将军站在他身后,新婚过去五天,就算铁打的身子也得休息,所以他借故跑来守城,算是给自己留条活路吧……

    何乐自然不懂他的这些套路,还内心极佩服能舍小家顾大局的老将军。

    “担心也没用,也不可能跟着他们每个人跑。”何乐自嘲的笑着说。

    “哈哈,你啊,比我还护犊子。这习惯也好也不好。战争与江湖人争斗还是有很大不同,作主帅的不能每次都冲在前面。虽说你实力强,但你得看住全局,否则你的人跟不上你的节奏,就可能被拖死。再就是有的人可能专门针对你,设下口袋阵让你钻,到时就算你能安然出来,但你带的人可就出不来了。”袁将军是见过他几次作战风格,早就想和他聊聊。

    “谢您还愿意批评小可,有时也会怀疑自己适不适合带兵,可一旦开战又忍不住往前冲。曾经想收了蔡子京,可惜他又被人杀了。其实也想过您,但您也有您的事。所以才想出虎贲军的法子,就建一支强军出来随我冲好了,也不要求人数多寡,只要够强就行。至于其他人,就以小可领的中军旗号为准,不同旗号代表不同命令。中军之中设四哨,负责远近观察,以补缺失。”何乐谦虚的将自己设想讲给袁义承听。

    袁将军怔了片刻,才在心中琢磨他的新战法。虎贲军属仓促成军,此时战力还无法评估,但气势正盛。依何乐所言也不是不可为,只是需要多加磨合操练。现在是战时,操练基本是实战,结果自然会导致很大战损。

    “法子好是好,但战局变化,能不能直接改成口号。这样比旗号明确,不易混淆。”

    “口号也想过,就是担心远隔传达不便。旗号可以简化,而且远处也能看到。”何乐已经在让人准备三色旗,红色往前冲,黄色原地驻守,绿色撤退。不需要太复杂,毕竟都是些老兵,可能大字不识,但他们敢拼命。

    “嗯,这样可以试试。增加旗手,设三名,在队伍的前中后三段。”

第一百零二章 兵部侍郎

    “好!”何乐见袁将军认可了自己的想法,很是高兴。他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才想出法子解决。他要让虎贲军成为一把开山斧,将挡在前面的所有障碍全部劈开。

    “嗯,突然很想看到成军效果。你可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入你的虎贲军。就连我的军中也是同样,不少人跃跃欲试啊!”袁将军已察觉到了后生可畏,但又欣慰。大周朝临到如此境地,终于能出一位少年猛将,若不是回光反照,那就是可以中兴之兆。

    “这个……还望将军莫怪……小可也不知这些事。”说到这何乐也是尴尬,自那天肖重勋来求过后,又有不少此前拥立兴庆帝的羽林卫直接找上他。现在整个临安城内的军中,都已呈骚动之势,很多有想法的士兵拼着被惩罚的可能也要进虎贲军。何乐不是不知,而是明知也暗中鼓励,他是真想组建一支精锐中的精锐,所以才想要更多人来报名,他好筛选出最强的虎贲军。

    “哈哈,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我是已经放话,想去可以,但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去了没选上就不要回来!”袁义承自是知道他的想法,这种挖墙角要是换作平时他肯定要打上门去。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也赞同何乐的想法,大周朝需要一支能打硬战的坚兵。不能是混日子的兵油子,不能是怕死的软蛋,只能是精锐中的精锐。

    “多谢侯爷!”何乐朝他行了个下属的礼,袁义承也吓到,两人都是侯爷,还分高下可是有违礼法。

    “这是为国而拜,侯爷当受得起。”何乐认真的说。

    “你啊!初生牛犊,可知那天底下最可畏的是人言。”袁义承叹息了一声,生受了他的礼。

    何乐站起身来淡定的说:“知道,那些人就是表率!”何乐指的是城门外斩首的文臣。

    “唉,你可知现在有人已在传你杀心太重,等清剿完叛军就会收拾那些不听你话的人。”袁义承这几天已听到很多不利于何乐的传言,有如夏夜的蚊虫,嗡嗡作响甚是扰人。

    “是啊,原本就有这样的意思。”何乐也不隐藏,他确有意再找一家麻烦。或许圣上也会不想他继续杀下去,但他还是决定冒险,有些事总得做过才能舒心。

    “这次是谁?”袁义承听出他是真的要出手。

    “兵部侍彦少卿。”这个名字在何乐心中藏了很久,此前也一直在找机会,可那彦少卿简直是属龟的,特别能忍。虽是兵部侍郎,却从不僭越,在粮饷上更是极力配合。所以何乐一直装出没注意到他的样子,但在何乐内心还是藏着件疑问,他需要弄清楚。

    “他!我可以说他是个极正派的人,虽说出身江湖,但没有丝毫江湖匪气。十来年可算兢兢业业,不曾传过差闻。”袁义承想不通何乐为什么要找他的麻烦。

    “嗯,小可也听说了,很多驻军也非常赞赏他,就算是新来的官员依例纳贡,也会被他拒之门外。而且不会给谁穿小鞋,该是如何就如何。若不是他不愿依附结党,早已是兵部尚书。”何乐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从侧面已经了解过彦少卿,知他这个人绝非坏人。所以他一定要去了解他。

    “对,有人常说大周朝的股肱之臣就是指他与我,还言若不是彦少卿,军部要腐朽十倍。”袁义承也不是吹嘘。而是在说事实,因为他怕何乐真的会擅杀异己。

    “嗯,有点意思。更想会会这位股肱之臣,会是怎样的一个人。”何乐情知袁义承不想他去会彦少卿,只是他已经决定就不打算改变。

    “有时真不懂你!”袁义承这次有几分严肃,说完就去巡视城防。

    何乐也不解释,骑着马就直奔彦少卿的府邸。彦少卿住在南面,这边主要是民居,也有一些小官小吏住,那彦少卿可算住在这里最大的官。何乐按照属下提供的地址一路找过去,沿路的景象还真让他大开眼界。临安城算这个世界上最发达的城市,早在建城之初就已经在地下建有发达的排污口,住在临安城里的人是不用如其他城镇那样整天与污物为伴。但上次叛军攻城时,爆炸也将临安城的排污口给震塌了,直接后果就是这里的人又一夜回到几十年前,所有的污物全部当街倾倒。马走在上面也会滑,要是稍不注意就可能倒在那没过脚背的污物中。

    何乐开始还没多想,但闻到够多异味后才想起曾在北地发生过的瘟疫,这些东西如果任其发展,迟早会漫延成一场灾难。他决定回去后就立刻让人来办这件事,不能再等。

    “所有人听着,各家的污物不得再往外随意倾倒,再发现一家将责三十大板。”还不等何乐想出对策,就看见一个中年壮汉领着几十个衙役从街那头过来。这些人拿着条帚将污物从那头往这头赶,掀起的臭味格外刺鼻。

    何乐也赶紧让到一旁,很是赞赏的看着这位毫不嫌弃脏臭的官员。

    那位官员开始也没注意到何乐,而是坦然的指挥着众人清扫满地污物,丝毫不见他有半点嫌弃。等他们走过何乐身边时,那位官员无意瞟见避在一旁的何乐。

    “卑职见过侯爷!”想不到那官员一眼就认出何乐,径直就要跪在污物中。

    何乐当然不会让他跪下,一来是地太脏,二来贤臣可以不跪。一股流托着那位官员,使得他跪不下去。

    “免礼,不知你是?”何乐能认出来的官员也没几个,加上这几天他全在想着应战的事,所以更是没兴趣去认识那些官员。

    “卑职是城防役裘征,侯爷进城时卑职见过。”裘征没能跪下反而不适应,脸上微红的紧张起来。

    “哦,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准备如何处理。”何乐记下他的名字,也不多言。

    “卑职奉令清扫污物,兵部侍郎彦大人说若不清扫会起瘟疫,现在几条街道都已清扫过,仅剩这条街还未清扫。所有已清扫过的污物会有专人运往还未堵住的北面沟渠清倒。稍后还会有人来铺洒生灰,彦大人已经从内库调拨足量生灰。”裘征低头说。

    何乐听完,抬头看向四周。彦少卿所住就在这条街尾,但他所住的街却是最后才清扫,丝毫没有有因为他住在这里而享有特权。

    “你们不知道彦大人就住在这里吗?”何乐故意问。

    “卑职等人是知道的,彦大人住在此处多年,这次更是特意叮嘱要最后清扫。卑职等人不敢随意违抗,因为彦大人最是厌憎曲意逢迎。”裘征还有话没说出来,已经有不少想巴结彦少卿的人被他参劾,现在很多人是避他唯恐不及。

    “嗯,原来这样。你们去忙吧。”何乐也不再多言,挥退他们后就骑着马径直朝彦少卿的住所走去。此时那里还没来得及清扫,马走在上面歪歪扭扭的,把身后的裘征吓得不轻。

    彦少卿的住所极简陋,此前他也听闻,据说迁都临安后他就在此处安家。主要原因是当时达官显贵早已将位置最好的北面占满,即便剩下些许地段也是贵得彦少卿无法承受,所以只好选了此处偏僻地段居住。据闻曾有过一段时间各地的驻军想着法往这里送钱物,谁知最后凡是送过钱物的将领都被降职或调任,所有钱物也尽数充入兵部作粮饷。至此以后就再没人敢送东西,而这条名为花西街的普通小街也恢复平静。

    也许是因为地势太低,等何乐走到彦少卿家门口处,这里堆积的污水、污物早已没过脚踝。想来这家人要是不会水上漂的功夫,就只能借助特殊器物出行。可即便能正常出行,那空气中弥漫的臭味也依然让人难以忍受。何乐也没想到他会住在如此环境中,因为以此推想,平日雨后这里恐怕也会有积水才对。

    何乐现在还不具备水上漂的功夫,但他还是能轻易跳过这片污水区。

    “请问彦大人可在家!”何乐在门口问了句。

    一个老头伸出脑袋看了一眼,嘟囔着说:“又是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门口贴的字吗?有事上衙门,没事滚!”

    何乐这才注意到门口有张不知贴了多久的字条,上书:私宅会友,官衙办事。公事勿入,私事勿扰。这字条的意思很明显,能进去的只能是朋友,其他人一律不得入内。何乐看得笑起来,这字好,字意也好。

    “冠勇侯前来拜会,不知可否入内?”

    话音刚落,就听到宅内咣当一声什么东西碎了。接着一个衣冠不整的汉子跑出来,慌慌张张的就要行礼。

    “免礼,我们进去说。”何乐托住他,没让他拜下来。

    “微臣见过侯爷,还请恕罪,微臣家奴老而昏聩,不识得侯爷。”那汉子已有五十开外,但精气神依然健硕,虽是穿着便服,依然有股子其他大臣所没有的明达。何乐见了也是免不得欣赏,这才是上位者该有的样子,不管身处何处也不忘以身作则。

    “没事,不知者不罪。”何乐瞧见那位老管家一点也没害怕的样子,只是转身入了里屋。不觉间有些好笑,这是他身为侯爷以来,唯一不怕他的下人。果然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他是不是该将这位管家要去,帮他镇宅?

第一百零三章 往事

    “侯爷请。”彦少卿将何乐引入内府。他这宅子不仅外面简陋,里面也一样简陋,就没几件像样的家具,整个比起何乐的家宅要陈旧几十年。但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些家具时常有打理,因此每件家具都被擦拭出光泽。这可不是几天功夫能做到,而是要坚持几年上十年才行。

    “彦大人家眷不在临安吗?”何乐随意问到。

    “微臣仅有丑妻及管家,还有一名婢女。此时她们都在后院,等会唤来见过侯爷。”彦少卿也没想到何乐会问起家眷,通常会友他的丑妻也不会出来。但既然侯爷问起,总不得再藏在里面不出来见人,这个时代可没有女性家眷不能见陌生男人的礼制。

    丑妻一词通常用来谦恭,算是礼貌用语。可当何乐见到他妻子时,才知道其实是句大实话,也难怪传言彦少卿很少让他妻子出来见人。很难用语言形容,首先肯定不是后天形成的,而是真的先天就丑。但非要说有多丑又谈不上,可比起普通人确实要丑上几分。何乐简单与她寒暄几句后,她就告辞离开,这时何乐注意到他们家的婢女也同样的丑,且年纪比较大。

    “不知侯爷可是有事?”两人坐定,彦少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正如他的性子,耿直得让人喘不过气。

    “是有点事,其实来之前我想了很多,也是在想不来算了。可越是往你这儿走越是觉得应该要来,只有来了我才能安下心来。”何乐也不隐瞒,他就是来解惑的。

    彦少卿抬眼认真看着何乐,开始还困惑,后来终于渐渐深邃。从某种意义上,他是个极有魅力的男人,虽然不及王长老那般气质优雅,却自有一种气韵在身。此时看向何乐,身上的气质从稳重转变为深沉,继而又带着几分伤感。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何乐确实感受到了伤感,那是深藏在内心的东西。

    “我只是来解惑,几年前有人向我说了另一个版本,这么多年了我其实很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乐换了种态度,他发现自己开始欣赏彦少卿,这让他更加犹豫。

    “转有二十年,想不到还有人记挂着。”彦少卿开始就觉得奇怪冠勇侯为何会来拜访他这寒舍,所以当何乐说出那莫名其妙的话时,他就猜到原委。

    “看起来你也一直放在心上。”何乐想起栗源先生曾讲过的故事。曾有某个人做了件极大的恶事,但他却侥幸逃脱,后来更是还很幸运的赚到很多钱,过着富足的生活。但很多年过去,那人心里一直存有愧疚,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梦到相同的梦,甚至不敢娶妻生子。后来某天夜里,那人再次做梦时失手杀死了家里的仆人,才让他的过往真相大白。也是直到那时,众人才知道这个表面和善的富人曾经作过恶事。栗源先生的点评就是,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恶人,所以才会背负着罪责难安。换个真正的恶人,根本就不会在意。

    “事情不是你想的样子。”彦少卿终于平静下来,淡然的说:“二十多年前我与侯爷此时的年龄相仿,那时正是意气风发,少年多壮志的年纪。就在那年我认识了燕风山庄的燕双玲,她比我大一岁,已是旋光境三重,据说以她的资质能到凝形境。可她志不在修行,一心只想着游山玩水,然后就结婚生子……”

    何乐想象不出那个年纪燕双玲会是怎样的女孩,拥有着不错的天赋,却宁可放弃。这个时代很多女孩是被家里逼着与陌生人结婚生子,她却是自己想着结婚生子,几乎可算是巾帼之中的异类。

    “我的出身不好,只是凤岗县中皮匠的幼子,如果不发生特殊的事应是继承家业成为皮匠。但那年我遇上了她,当时她被人所伤,而我因送皮毛回城刚遇上如是将她救回。你可知,一位大家闺秀藏在满是臭味的皮毛中,那样的场景真的……”彦少卿想笑,可惜眼角的泪花却出卖了他。

    何乐觉得椅背有点硬,硌得不舒服,如是轻轻扭了扭。

    “当时她受了重伤,差点死去。伤她的人是个江湖有名的采花盗,据说已经有上百大家闺秀毁在他手中。双玲要不是有流作底,也已着道。我将她救回时,她已经完全晕厥,守了她四天,她才醒来。忘了告诉你,双玲并不漂亮,只是很普通的女孩。”彦少卿擦了擦眼角,笑着说,似乎很开心。

    “因为没钱买好的伤药,她养了两个月才康复,送她走时还以为不会再有交际。谁知一个月后她又回来了,还带来了一大车的书,还有一大车的嫁妆……”彦少卿这次是真的笑了。

    “这样的生活我们过了一年,然后她父母找过来,不久我们就一起去了燕风山庄。第一次进山庄,很多事让我觉得惊奇无比,还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憧憬。要不是以后发生那么多事……本该会很好的啊……”彦少卿轻轻叹息一声。

    “应该是第三年,那时双玲终于有了身孕。一天双玲的哥哥从庄外回来,还带回一样东西,我事后才知是江湖中传闻以久的修行圣书《太虚正玄经》。据说是一本能使人修行到归元境的神书,而且还藏着一个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修行的秘密。”

    彦少卿的话让何乐内心一惊,显然从他的话已经侧面证明他并非血案的主谋,因为他是事后才知道燕家得了异宝。至于能让普通人也可以修行的秘密,让他不得不想起呼延烈对他做的事。

    “当时我和双玲正在期待着小宝宝的出生,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从那天起,庄子里开始发生一些怪事。最开始是管家的死,是在自已住处悬梁自尽而死。可不久管家家中又发生火灾,死十一口人。除了管家的十五岁的小儿因为外出躲过劫难,再无其他人生还。接着一个月里庄上又死了七八人,有普通仆人,也有护卫。到那时我也已察觉到异常,最大的异常是管家的小儿再没出现在庄子里,而双玲的哥哥那段时间特别焦虑。”

    何乐静静的听着,也不插话,只是从彦少卿的话中搜索着有用信息。

    “最开始是双玲忍不住去问她父母,毕竟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也不可能让人安心。但她父母只想着将她送走,还说让她不要管这些事。当时应该情况已非常危急,虽然双玲的父母是凝形境,她哥更是凝形境五重,离堪离境只有一线之隔。但他们依然很紧张,可又舍不得到手的《太虚正玄经》。所有的想法只是如何保住经书。可我不想,我要保住双玲,她才是最重要的啊!”说这话时,彦少卿眼中有坚毅也有悔恨。

    “很久以前我曾做过一批皮护具,因此我认识了云檀宗的长老。当时觉得找来他们应该能帮到他们,所以也就没有多想,我悄悄的去找了那位全长老。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太虚正玄经》有多厉害,只想着让云檀宗出面将燕风山庄保下来,最关键是保住双玲。我也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可那时我的想法很单纯,只觉得这样做是对的。而且当时全长老也亲口承诺会保住,而且他们也不会贪那本经书。”

    彦少卿喘息了一下才又接着说:“结果不知为何,当时的一个名为靖仙宗的宗门也知道了经书的事,更是直接上门来索取。要知那靖仙宗的宗主当时已是神蜕境高手,门下更是有几百弟子,小小的燕风山庄又怎会是对手。在周旋后,终于以经书换来靖仙宗的保护以及传授高层功法的机会。”

    “但这个时候云檀宗也找来,并且告诉他们是我去求的。只要交出经书,他们就能保住燕风山庄一家老小。若是不交,他们就会对接下来发生的事袖手旁观。要知道当时燕风山庄已经与靖仙宗谈妥,而且靖仙宗给的条件也更优厚,虽说云檀宗是大周朝第一大宗,可来人也太盛气临人,所以双玲的父母拒绝了云檀宗的条件,更是将我也赶出了燕风山庄。但就在那天,靖仙宗的几名弟子突然疯了一般杀入燕风山庄,将燕风山庄上下杀得血流成河。双玲也在这场屠杀中死于非命,《太虚正玄经》也从此消失无踪。”彦少卿说到这里,眼中尽是血丝。

    “全长老知道后亲自赶过来,对我也是一番安抚。后来更是将我推荐给朝廷,进了兵部当差。再后来云檀宗厉宗主向先皇请旨,将靖仙宗称为魔宗,天下人人得而诛之。当时参与屠门血案的魔宗弟子不久就授首,只是那魔宗七子还有魔宗宗主得以逃脱。几年后我才听闻,魔宗之人将凶案全推到我身上,并说我是因此才得以换来朝廷的仕途,这事让我百口莫辩。当日我是独自一人在自己家中收拾住处,因为与双玲约好离开山庄,当我没等来双玲,跑去山庄时正好遇上杀人后离开的魔宗弟子。而他们也确实没有伤我,反而将一包财物扔给我才离开。我找到双玲时,她已经……”彦少卿低下头来。

    何乐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的心绪变化。应该是真的悲伤吧,否则一个无法修习的人是不可能将心率调得时快时慢,甚至还停顿了一下,要不触到最痛的伤口,也不可能有如此表现。

第一百零四章 迷雾

    “这些年我也前后想过很多遍,靖仙宗确实没有完全的理由杀人抢经,而云檀宗又显得很奇怪。只是当年出手的那几人确实是靖仙宗里的弟子,这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也没法判断真相如何。事后魔宗的人也曾来找过我,是个叫骆衍的人,但有云檀宗的人护着,没能见着人。想来我这辈子也没法知道真相吧……”当彦少卿抬起头,所有的感情又已掩饰过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问这事的?”何乐好奇的问。

    “我知侯爷出身云檀宗,也知侯爷曾被魔宗宗主所掠,而侯爷与我并无交际,想来无事侯爷也不会特意到此处寻我聊天。”彦少卿并不隐藏,作为兵部侍郎自然也不是白当的,当年太子外出遇刺之事他是知道的,更知道曾有一名云檀宗弟子被魔宗宗主所掠,还差点死在魔宗宗主手中。后来太子救下这名云檀宗弟子,更是将他收下放在栗源先生那里历练。

    “原来我还是小看了你!”何乐正色道。确是他没想到彦少卿竟对他如此了解,要知袁义承也不会知道这么多他的事。

    “侯爷想多了,我当着这兵部侍郎的职责,又有分属天机处的权限,总是要比别人知道多点。只是下属可不敢专门去查谁,下属可没这个胆子。”

    “天机处!”何乐又听到天机处的名号。

    “是,天机处。直属圣上,分属兵部,更准确的说是分属于我。圣上只看结果,而居中协调的则是我。我那管家,其实是十品高手,而已还是超十品的高手。这就是天机处的优势,不然江湖上要杀我的人可多了,不仅仅是魔宗。”彦少卿微微一笑,很难说笑中包含了哪些复杂情绪。

    “不是说天机处是靖南侯在管吗?”何乐奇怪的问。

    “靖南侯只负责北地天机处的事项,我负责南边的协调。当然靖南侯有绝对权利,而我只是协调。”

    “嗯,所以说燕风山庄的血案你也只是受害者,而且云檀宗可以给你作主?”何乐再次确认。

    “这么多年了,其实也不需要谁来澄清,我也查了很多年,根本就查不出来。魔宗的人认定是我设的局,云檀宗则只对外说他们是魔宗。至于那本《太虚正玄经》究竟谁拿到了,我其实并不在意,我也练不了。你看我现在的丑妻,是她在我最难受的时候安慰了我,但我再也没能有子嗣。她也劝过我纳妾,但我不愿意。今生如果说我还有什么愿望,那就是找出当年的真凶。我相信他还在,或许已经练到很厉害的程度,但我总得亲眼看看,为什么要这么做。”彦少卿认真的说,他不怕死,就怕死得不值。只要还有一口气,他非得查出幕后真凶,不管是谁。

    “那你为何不与魔宗的人对质?把你遇到的情况与他们知道的情况对照,或许能找出破绽。”何乐也很奇怪,事件并非天衣无缝,反而是有漏洞的。比如那些人为什么要将装有财宝的包裹给他,显然说不通。因为嫁祸给一个没有任何能力的女婿,又能说明什么。让人觉得云檀宗才是幕后主谋?可云檀宗实力更强,做事更狠,直接利用皇权将靖仙宗贬为魔宗。从结果来看靖仙宗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但他们完全没必要的啊!当时也已经谈妥,中型门派照看一处山庄在江湖也属于正常的事。

    至于云檀宗,从彦少卿这得知《太虚正玄经》,然后谋划后面所有结果。似乎他们才是最大赢家,一来得到经书,二来顺手将潜在对手消灭,简直太明显。想来以彦少卿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但二十几年他也没能查出结果,可见就算凶手是在云檀宗,那也是个极有权势的人物。

    “你以为我不想吗?这些年我也试过无数法子,但那些人冥顽不灵,根本就不听我的。我要敢现身,肯定会立刻浮尸当场。当然他们也不敢入皇城,据说是与某位高人的协议,这点他们还是遵循得很好。反正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们相互之间恨死对方,又都拿对方没办法。”彦少卿说得很认真,至少何乐也无法判断真假。

    其实在何乐心中,还是有一点存疑,正如栗源先生所说一个人不可能完美无缺。是个人就会有缺点,或多或少,没有完人。就比如栗源本人,他其实很怕死,所以才会聚集那么多人在他周围。但他又不怕死,因为他觉得就算死也值得了。而目前彦少卿的表现,其实是很完美的,重情重义,真正做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没有因为身居要职而享受,始终居于贫寒,这样的人要么求名,要么求利。可他什么也不求,并不开门纳客,而是真正做到独善其身。

    “你图的是什么?”何乐突然看过来,眼中极为凌厉。

    彦少卿平淡的看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茶杯,看着里面的粗茶。

    “人生如茶。泡到最好时饮下才好喝,凉了会乏味,久了会馊。”放下茶杯,他回视何乐,不确定眼前的年轻人能懂他的话。

    “那你最好时是什么时候?”何乐问他。

    “我的最好时应是与双玲共处的日子,虽然她已非完璧,但她性子温和,待人极有礼。那时她让我多读书,教了我很多,我也是那时才开始认字。。”

    何乐在听到非完璧时,内心诧异了一下,他也不知原因,就是觉得这三个字特别刺眼。

    “多年后我才能从丑妻身上感受到些许,只可惜我已是古井不波。有些东西失去了就失去了,很难再找回来。”从他一直称自己妻子为丑妻就可以看出,他是真的不爱她,只是因为需要一个妻子才维持着名义上的夫妻之名。

    何乐也彻底迷惑,他自己同样开始摇摆不定,谁才是幕后凶手?或者彦少卿与云檀宗联手,一个得到经书顺便坑死对手,一个得到权势与地位,似乎也是最符合实情的解释。可就连彦少卿自己也说不确定谁是真凶,没有粉饰自己,完全是照实述说。真相早已尘封进历史,就算有知情者恐怕也不会说出来。

    “如果有天我能把魔宗的人找来,你可愿意与他们对质?”何乐摆脱掉心中的困惑,不管如何此时的彦少卿还是他需要的能臣。

    “愿意,为什么不愿意。我也想解开心中的结。这么多年了,要是双玲的小孩生下来,应该比侯爷也大不了几岁。”彦少卿将已凉的茶喝干,才放下空杯。

    何乐知他是有辞客的意思,他也不起身,只是悠悠的说:“择其知人者,而令之举群臣之治乱。择其贤者而举之,则民竞於行。”

    “想不到侯爷会去看我十年前的奏章。”沉默片刻彦少卿才说话。这是他十年前上书建祯帝的奏章,可惜当时时局动荡,并未收到建祯帝的回复。整件也就此沉寂,想不到却在时从何乐口中说出来。他当然记得自己写的奏章,再久也能记得,因为那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整理出来的话。他不擅长写奏章,但擅长办实事。所以他的建言奏章少,他的汇报奏章多。

    “其实是栗源先生收集了朝中几位大臣的重要奏章副本,然后我有幸看到部分,应该说尽是精品。非我所能写出,因此更用心记下。”何乐在他面前也不装深沉,何况他也不是神人,不可能真去记全所有奏章。

    “栗相有心了。大周朝得栗相是福,得侯爷更是福上加福。”彦少卿这话说得极虚,至少不似他之前那般真诚。

    “我会要北上。再说我并不太在意燕风山庄的事,其实在意的也只是你的人品。”何乐换了一种态度与他谈话。

    “侯爷真的想北上?”现在朝中的主和派基本被杀光,剩下的多半是骑墙派。而袁义承将军肯定是北上派,而且是最坚定的北上派。要说现在正是北上最好的时间,如果不是叛军就在城外。

    “是,从一开始就想。收复北地是我的梦想,所以我需要人,真正有用的人。”何乐看着他认真的说。

    “微臣愿为北上尽全力!”这次彦少卿没让何乐失望,直接从座位上起来,跪在何乐面前。这是他到现在最恭敬的一拜,不带敷衍。

    “起来吧,北上之前要做的事还很多,只要目标明确,以后就好办事。”何乐将扶起来,虽说对他还是有疑问,但从目前的情况而言他还是最有用的那一类。

    “知道,叛军还在其次,最重要还是青莲匪患,如果不能将他们连根拔除,就不可能全力北上。”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青莲之患不比金人差,且还在澄河以南,没了河道天险可依,他们随时可能杀过来。”何乐对于青莲匪患的研究日久,也权衡过先战谁的优势。在何乐心中当然想将所有兵力全留在对抗金人,但那样的想法不现实,青莲匪不是傻子,怎么会放着那么好的机会不趁。如果在他们全力北上时,青莲匪徒切断后路,那他们将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

    “其实微臣有一计,可让青莲匪人先自乱。”彦少卿稍作考虑还是说出来。

第一百零五章 寻人

    “哦,说来听听。”对于用计,何乐从书上看得多,现实中用得少。而栗源先生更擅长阳谋,如果能有人使出阴谋,他也是想尝试的。

    “只是此时还不宜说出,要等到达成一个条件,微臣之计才能和盘托出。”彦少卿也不怕何乐翻脸,很是滑头的不说。

    何乐也不坚持,毕竟现在也腾不出手来教训青莲匪徒。

    “行,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何乐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对了,你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买清名?”走到门口,何乐才回头问。

    “我是侥幸之人,断是没有享福的命。”彦少卿正色回他。

    “嗯,侥幸之人。其实在这乱世,活下来的人谁不是侥幸之人……”何乐淡然应他,这才飞身上马,淌着污水离开。

    那边负责清扫的人慢慢走过来,将污水用土罐装走,预计还得持续几个时辰才能完成。谁也没说怨言,因为大家看到刚刚离开的侯爷,也见着送到门外的兵部侍郎彦少卿彦大人。他们在此环境中也能淡然处之,他们作为下属的又怎敢有怨言。

    看到何乐离开,见站在门口的彦少卿安然无恙,几名眼线才飞奔着离开这臭气熏天的地方,回到他们主子那里。

    何乐这次径直回了自家宅院,他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尤其是关于燕风山庄血案,他总觉得自己今天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彦少卿还是能用,只是他必须得加上桎梏,不能完全的信任。

    “启禀老爷,门外有人求见,说是青竹县故人来访。”

    何乐刚落座,就听到仆人过来汇报。这段时间拜访他的人不断,但主要还是来提亲居多。甚至已有闲散王爷想将家中的郡主嫁给他。何乐只得用自己是修行者作借口来挡驾,他可不想娶这些豪门家的千金,申屠家的三小姐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

    所以他已经向仆人交待过,除非是栗源先生或袁义承将军,其他人一律挡着。至于青竹县故人,何乐一时想不出会是谁。因为李大叔他们都可以算作是青竹县故人,但他们不会这么说。反而是那些半生不熟的才会打着幌子来,然后见了面才知道可能远远见过一次,就连名字也不知道。

    何乐对于这些随名利而来的闲人,一概是不见。当他正要出口说不时,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吵嚷着,声音还很大。

    “原来是他们!去吧,让他们进来。”何乐无奈的摇摇头,想不到他们竟也来了,这算是投靠吗?

    从门外进来的是曾经的旧识宋文良、柳十厌、袁英三人。其中与袁英的交道并不多,主要还是宋文良和柳十厌。尤其是柳十厌,还曾找过何乐想要追随他,当时何乐是拒绝了。

    “你们怎么来了?”何乐也不摆架子,随意找了张圆桌坐下,然后又招呼他们坐过来。他不喜欢官场上的那套,非要去分主次坐才能显出权威。在他看来权威是内心的,而不是表现出来的。非要用外在的形式彰显权威,通常都是权威岌岌可危者。至少在何乐这里,他不需要任何人向他卑躬屈膝,也不会坐在高堂与人交流。

    宋文良也不谦让,当先坐下来。柳十厌稍作犹豫还是坐下,但姿态要比宋文良略谨慎,毕竟今时不同往日。而那袁英,则明显不适应,主要是他与何乐并不熟,而现在何乐又已是冠勇侯之尊。

    何乐也懒得过分热情,招呼过后就看着宋文良等他下文。

    “我们原本是要随着军队过来,但当时袁英预感可能没那么顺利,我们三就先行自己过来。这一路幸得有曹家人相助,不然光是过江就会有麻烦。到了蓟州差点出事,当时应是掩护你们入临安的一人,据说还在蓟州各地转,最多时吸引了三千人跟在后面追。结果我们当时差点遇上那些追兵,虽没有最初的声势,但也有五六百人,幸得袁英在才带着我们避开。”宋文良坐下就开始滔滔不绝,尤其是当时的凶险更是添油加醋的说。

    何乐听到当初自愿诱敌的人还在,就有些坐不住,原本他们听说的是那三人都已为叛军所杀,今天才知还有一人躲过了伏击,仍在野外求生。

    “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何乐也不多解释,扔下宋文良三人就自己出了府。从宋文良的话来判断,那个义士应还在蓟州与定州之间徘徊,可惜没能遇上陆乘风他们,不然也能顺利回来。想来是那些追兵恼他长久的戏弄,所以才将他困在荒郊野外。现在他出去也不一定能找到,但不去他又会于心不忍。总是得去找过才能安心,何乐是如此想。

    找了三匹马,何乐骑着就出了城。后面无数的眼睛看着莫名其妙,谁也不知道这位新晋侯爷的想法,更是有恶毒的流言快速在临安城中传播,不到一个时辰就传到皇上耳中。

    “混账!下次你们再敢如此传冠勇侯的蜚语,朕就治你们的罪。”兴庆帝砸了身前的香炉。

    而在后宫之中,一名唇红齿白的太监正在皇后耳边转述着流言。当然这个版本更加不堪,还包括了何乐私下串联朝中文武重臣,甚至不惜去拜访又脏又臭的兵部侍郎穷舍,恐怕是要图谋不轨。那皇后听得脸色苍白,几乎就能见到何乐高举反旗杀进皇宫。临了那名叫周亭芳的太监才说出某人名字,似乎那人正密切关注着何乐的动向,只要他敢生反意就能将何乐诛杀。

    可以说到目前为止何乐依旧是个做事冲动,不计后果的少年。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能将同样冲动,同样不计后果的青壮吸引聚集过来。只是现在的何乐还没有如此自觉,因此也就没有去因势利导。

    从临安城到达定州与蓟州的边界他奔了有近十个时辰,三匹马轮流骑,而且还用上流减轻体重。这才最大限度的保留住马匹的耐力,用了最短时间奔出四百多里到达两州边境一带。

    此时州境已基本恢复平静,放眼望去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大片的灌木丛随风发出沙沙响声,几乎不可能从中找出人来。从宋文良的话中何乐知道那人被困在一处十里大小的山间,那里不仅灌草丛生,更是有很多天然洞穴可供躲避。换作别的主子,有可能会放任他在此躲避,毕竟暂时而言也不会有太大危险。可何乐做不到袖手旁观,于情于理他也做不到自己在临安享受,而放任义士在野外偷生。

    他闭上眼,用耳朵感受着周围的环境变化,十米二十米……百米,一点一点扩大着范围,似乎最大只能达到三百米。他脑中渐渐出现地形变化,还有一些小动物从某处跳出来,又消失在更远的地方。如果他还想感受得更细腻,就可能会影响范围,何乐考虑并非找很小的东西,所以也就不考虑细腻,而是将范围扩大到最远。如此他朝西跑,大概跑了有五六里地,终于发现动静。

    应该是有一队三十多人的搜索队,从他们的对话中能听出已经搜索了几天,这些人骂骂咧咧的走着,不时将附近的草丛或浅洞掀开探查。何乐也不回避,而是迎着他们走过去。

    “什么人?”搜索队领头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青士兵,手中拿着长枪,此前的咒骂也没参与。

    “你们要找的人!”何乐从马上跃下,轻轻点地就朝着那士兵撞过去。那年青士兵显然也是身经战事,并不慌乱,而是往后撤出一步,将手中的长枪横在身前封堵何乐的来路。

    可惜何乐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在他身前虚晃而过,一拳砸在骂得最凶的那名兵油子脸上。

    就连惨叫也没有,那名兵油子就飞了出去,他旁边几人只看到他凹陷进去的脸,然后惨叫着抽出刀来。

    何乐丝毫没有高手的觉悟,而是左右开弓一拳又一拳。三十多人的搜索队并不耐打,几个来回下已有十几人躺下再也起不来。

    而那名年青士兵已找了几次机会出手,可他以往神出鬼没的铁枪此时灵性尽失,每次出手不是扎空就是差点扎到同伴。他自然知道是对手故意戏弄,却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追在后面补枪,到最后更是拿出平生所学,将一杆普通的铁枪舞得虎虎生威。

    何乐可没时间管身后的枪舞,他只是极老实的一拳又一拳砸,而且下手极重。他不需要俘虏,也不需要问口供,因为他已经发现要找的人。所以他现在只需要解决掉眼前的人。

    嘭!

    不知是谁放出信号箭,天空中炸开一朵烟云,声音更是传出几里地。

    何乐一个飞跃,膝盖将一名士兵的胸顶得凹进去。顺手他接过对方的刀,一招刀气劲将旁边两人劈开。因为这招更血腥,将剩下的七名士兵吓得转身就跑。

    何乐又将手中的刀当成飞刀扔出去,再杀一人,这才转身看着已经呆若木鸡的年青士兵。他已经不再舞枪,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最后的时刻。

    “要么跑,要么跟着我。”何乐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终究没有对他下杀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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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少年,不一样的铁血,不一样的家国情仇,不一样的焚天覆地。他从北方而来,孤身一人百炼成钢。人若欺我,我必以理服人地若欺我,我必覆地天若欺我,我必焚天血狩穹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狩穹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狩穹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