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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宸哲     血狩穹苍txt下载     血狩穹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反杀

    跑了有半柱香功夫,杜奎也赶了上来,当时他正与李大叔一起在树林里清除弓箭手,刚好躲过爆炸。只是李大叔受了爆炸气浪所伤,此时不得不找地方隐藏起来疗伤。杜奎则是毫发无伤,看到何乐背走了皇上,如是追了过来。

    “先回去再说。”何乐察觉身后的追兵已经赶上来,也不多言,埋头朝预定地点跑。原本他们做了各种预想,就算是对方将全部十万人马都拉过来,他们也有足够时间跑回临安。但绝对想不到会是这样的,那个二皇子就连自己父皇的遗体也不惜一并毁去,实在是丧心病狂到极致。正常人都会想不到他竟敢如此疯,所以也没预计到会如此狼狈。

    “那边不能去了,直接回临安!”那女子突然停下来,侧耳听了听才说。

    何乐也不疑她,依言立刻转向朝着临安飞奔,这次他用上流,速度之快将杜奎也远远甩下。那女子也很惊奇,不是在他体内再也感觉不到一点流了吗?但她并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着。

    离临安还有二十里时,他们身后不远追上来一支马队,远远的就能听到他们的吆喝声,竟然又是金人的金兵。这队金兵至少也有六百多人,是上次的一倍,且装备也要比上次的强。

    何乐远远看了一眼,猜到可能是金人中的精锐,这些人才是战场上的主力军,比起以劫掠为主的打谷队又要强上几倍。以此看来二皇子也是豁出去要将兴庆帝杀之而后快,奇招叠出,且招招致命。何乐也不敢大意,咬紧牙根拼了命的往前跑,不断吸收着流灌注到脚上。很快他脚下也腾起一道有如黄龙的尘嚣,一路朝着临安直奔而出。

    那女子越发好奇何乐是如何做到的,一个体内完全没有流的人,竟在极奢侈的使用着流奔跑。他为什么不使用瞬移,难道是他不会瞬移?那女子估算着他使用的流,发现确实离瞬移还差一点点,而且他使用的方式也很怪,非常的浪费。与他们的方式有很大区别,会有过多的流在半途就流散。要是他能掌握更合理的方法,虽说不能瞬移,但也会比现在轻松。

    当然她知道不代表就会要告诉他,只是出于女人的好奇在暗暗观察,想看看究竟会发展到什么程度。最好奇的还是何乐使用流的方法,完全违背已知所有修习方法,他的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并不是主要的流入口,还是和以前一样通过身体来吸收流,最后导致一片区域内流全被吸引过来。她也曾尝试学着他的法子,发现根本就学不来,何乐也不知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总之在何乐身上她发现无数新奇的事,让她觉得格外有兴趣。

    何乐自然不会知道她所想,此时他只想保住兴庆帝的命,否则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

    金人也察觉到何乐的加速,那更是激起了他们的野性,催动着座下骏马狂奔起来。如果此时将视角从高空往下俯瞰,就会看到两条黄龙一前一后朝着临安城奔去,前面的黄龙虽不及身后的黄龙粗壮,却隐隐有腾达之势,仿佛真的是即将跃上青天的苍龙。

    还有五里路,临安城早已入得眼帘。何乐丝毫不觉得疲累,反而如同打了兴奋剂般再次加速。就连他身上的兴庆帝和豆包也不得不抓紧了,唯恐会被颠簸得掉下来。

    后面的金人不断哇哇大叫,显然他们也没想到何乐这么能跑,简直就是人形千里马。一些性急金兵更是弯弓搭箭朝前面射,只是在追逐战中射箭的效果会受速度影响,而现在的何乐速度保持在七八十码,就算是加强硬弓也无法对他造成杀伤力。

    还有三里地时,临安城中冲出一股黑流,全黑的轻骑兵裹胁着尘土迎着何乐他们冲了过来。几乎十个呼吸间他们就交错而过,何乐也顾不得去交待什么,而是将兴庆帝送进临安城内等待的羽林卫手中,他才真正安心。

    也不及休息,他就抢过一匹羽林卫的战马又杀了回去。对何乐而言,他不会放过任何能杀伤金兵的机会,尤其是金人的精锐,那更是有激发他的杀心。

    那女子留在兴庆帝身边,算是让何乐少了几分顾虑。

    那股冲出的黑流是由袁义承带领的披甲轻骑,他自己更是全身黑铁鳞甲,手中拿着被重新命名为御天戟的玄铁大戟。此刻袁义承所领的披甲轻骑已与金人撞在一起,那袁义承老将军手起戟落就将第一位金兵撩到空中,分成两截。

    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般朝着袁将军袭来。当时双方的速度都很快,跟在袁将军身后的众将士也来不及救。却只见袁将军随手握紧御天戟尾部抡出朵戟花,生生将箭雨拦在马前,将身后一众将士护在身后。

    一名金兵哇哇大叫着,抽出斩马刀冲过来,想打断袁将军的防御。可袁将军直接从马背上跳起来,在空中舞着戟花将那名金兵绞杀。

    余下的金人并未被吓到,反而更加兴奋起来,仿佛有了棋逢对手的开心。事实上这也正是金人马上无敌的原因之一,尤其是他们的精锐更如此,不似大周朝人的懦弱,他们是越杀越兴奋,越有人反抗越高兴,简直就是全民变态。何乐对他们深有感触,清楚只有将他们全杀光了才行。

    袁义承与金人也是有数次交手,自然习惯他们的疯狂,也是不为意的继续冲杀。

    而这时何乐已经杀了回来,人还没进入战场,便已先声夺人的将几杆长矛当标枪扔出来。那长矛不带一点声势的飞过去,然后就串起几名金兵钉在地上。因为是临时拿来的,只有几杆长矛,在解决掉十几名金兵后,他人也已经撞入战场。

    那边的袁义承也是杀得性起,尤其是他手中那杆御天戟,挥出之际只看到人折马碎。即便是最强悍的金兵精锐,此时也不禁会心寒,唯一能支撑他们的是曾经无数次胜仗积累下来的心理优势。但那可怜的心理优势也已随着何乐加入渐渐流失,这个身披银甲面覆银色面具的人来了以后,那才是真正的屠杀开始。只看到他手握双刀一路砍杀,很多人并没有被他杀死,而仅仅是砍掉四肢,或者是被砍断双手,总之只是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因为何乐杀得太快,跟在他后面的袁家军差点抢不到战功,只得从两边包抄着上去才能分到残羹剩饭。何乐此时完全是凭着一腔怒火在杀敌,根本就没去想这么多细节,也不存在与袁义承将军比拼的心思,就这么大开大合的杀入金兵中间。而他不知道,在他身后不远的临安城头,正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杀敌,看着他杀得如此酣畅淋漓,看着他将大周朝人眼中的恶魔金兵有如砍瓜切菜,那些人除了喟叹再也找不出言语来形容。

    如果说此前的冠勇将军还有水分,那么此刻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何乐担当此职实至名归。何乐是用自己的实力和勇敢诠释了冠勇之名,也诠释军人该有的风范。不会有人觉得他暴虐,因为那是对金人,不会有人觉得他只是孤勇,因为他带起了身后无数将士的灼热激情。在他身后再没有一名弱者,没有一名胆怯者,有的只是满腔英勇无畏的勇士忠魂。

    俗语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何乐是将强则军强,在他的带领下原本还畏首畏尾的士兵也爆发了,发出震天的怒吼往前冲,就仿佛那些凶残的金兵成了二八年华的灵秀闺女,只看谁先上就归谁得一般。终于这些金兵精锐也开始害怕,往两旁散开,各自选择合适的法子脱离战场。

    “不要让他们跑了,全部杀光!”何乐大吼着,是真怕他们给跑了。

    “嗷!”一名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何乐话的金兵冲过来,这名金兵有着大山般的体魄,手中拿着的也是铁齿狼牙棒。从他带血的狼牙棒上可以看出,他手上已有大周将士的血债。

    何乐将双手刀当飞刀扔出,将两名金兵钉杀。接着他反手从后背抽出刑天刀,迎着那名金兵冲杀过去。

    那金兵大汉举起狼牙棒就砸,何乐也不躲,以同样的对劈朝着狼牙棒就是一刀。

    没有电光火石,狼牙棒如玉米棒一样从中分开,包括那大汉的手也一同被劈开。何乐也不停留,接着矮身又是一刀,将大汉双脚砍断,使得他整个人矮了大半截。

    然后何乐就走了,原本他还以为对方的外家功实力不俗,所以特意将刑天刀拿出来,谁知却是单凭蛮力而已。

    那大汉还在地上挣扎,然后被一名捡漏的瘦小士兵上前一刀枭首。

    “李山河你还能再无耻点吗!”一名见他捡漏的士兵调侃道。

    叫李山河的士兵从大汉怀中抽出一柄牙雕错银匕首,从匕首的鞘能看出有着浓郁的大周特征。

    “这是我爹给我娘防身用的,在北地她们都失散了……”李山河只是简短感伤,又冲入前方战阵。对他而言此时既是复仇也是履行军人天职。

    调侃他的士兵脸憋得通红,往前杀敌更狠了。

第七十七章 一战两封侯

    袁义承此时杀得有些脱力,毕竟年纪已不复年轻,要不是受何乐影响他早已趁金兵溃散撤回。此时他也是在强撑着,虽然是十品高手,可也做不到持续的高强度搏杀。但只要看见何乐的身影,他又会激起比拼的心思。年华不复锦瑟时,心却仍有少年志。他自知曾经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而何乐的时代正在展开,虽有愤愤,却也戚戚。

    当,当,当。

    这时临安城头传来三声铜钲声,这是战场约定俗成的鸣金收兵信号。何乐就算再外行也知道这是死命令,不得不勒住缰绳放眼展望。更远处有大量尘土激起,想来是那十万叛军终于动了。何乐明白不能再追,现在是保存实力,等待勤王师到来。

    “收拾战场,把没死的全拖进去,让那些还在观望的人看看。”何乐习惯了随口就吩咐道。

    “还愣着干嘛!麻利点!”袁义承见自己的部下看过来,忍不住又是一声吼。幸好他的部下都习惯了他的暴脾气,立马的收拾起战场。那些暂时没死的战俘会被特制的铁勾勾进骨头里,然后就这么直接拖进临安城。当然这么粗暴肯定会有半途就死掉的,可谁又会在乎。

    完全是轻车熟路,战场上近两百首级,还有四十几名废掉的金兵,全被袁家军打包带回临安城。这一战袁家军仅伤二十三人,死了十九人,可算是与金人对战中的大胜绩。

    他们刚到城门口就看到兴庆帝站在城门内亲自迎接,在他身后是满朝的文武官员。

    “袁老将军辛苦了,这一战扬我朝威,扬我军威,真可谓大快人心啊!”

    袁义承不敢生受此荣耀,但也明白兴庆帝的意思,圣上这是在借他为何乐造势。单从何乐今天的表现,还真担得起圣上亲自造势啊!

    “圣上谬赞。此战尽是冠勇将军功劳,微臣已是年老体弱之躯,论战还得依靠他们年轻人才行。”袁义承这话说得极诚恳,绝非酸腐嘲讽。

    “嗯,今天冠勇将军极符这身名号,更是该当得起冠勇侯才是。”

    兴庆帝这话刚一说出,就在现场传来轰动效应。那些个文臣更是蠢蠢欲动,只可惜此时少了严威那样的文臣领袖,才让他们一个个不敢轻易开口。

    冠勇侯,其实也是虚职,确也达到封侯拜相的级别。可以说在级别上比起袁义承要高一级,更是压过众文臣。

    “当然袁老将军更是当得起忠勇侯称号。”兴庆帝一句又将袁义承拉回与何乐同等级别,可算是说话带喘气,让众人的心态如巨浪里的船起伏跌宕。

    “一战两封侯,实可颂为传世佳话。”文臣中一名老人站出来,拱手向袁义承与何乐道贺。

    “嗯,好一个一战两封侯,好!”兴庆帝赞许的看了眼老者,这是曹家的曹文仲,曹老爷子的亲弟弟。

    “恭喜圣上,慧眼识得将种神兵,一战两封侯定可百世流芳。”文臣们终于找到与新主子打交道的方式,一个个展示着生平所学。这些人能将马屁拍得肥而不腻,更能找出一堆理由来佐证理论的正确。

    兴庆帝要的正是如此,因此频频点头,算是认可了他们的吹捧。

    此时城门都已关上,羽林卫与城防兵正忙着布防。

    何乐很不习惯这样的氛围,正在他无所适从时却无意间看到还未离去的云檀宗女子。

    “不要回宗门吗?”毕竟有她一路护着回来,又曾出同门,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还不想。他们在那边杀了几百人泄愤,这次回去可能很久也不会出来了。”女孩平淡的说。所指正是孙天翊他们,这次护卫失挫让他们颜面扫地,此时也没脸来临安城。

    何乐自然知道那样的爆炸是伤不到孙天翊他们,至于说杀人泄愤,应该是指杀的叛军。

    “要不给你找个地方住下?”何乐也是顺口说。

    “好啊!”女子立刻兴奋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但此刻的何乐哪有闲情逸致,见她这么开心,只得转头去寻始终没出声的栗源先生,希望他能帮自己。

    “圣上已经赐了宅子给你,奴婢也已经送过去,你把她安顿在你宅子里就是。反正很大,不影响的。”栗源诡异的笑着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

    何乐哪里知道先生笑什么,一想也是啊。兴庆帝让曹家给出一套宅子转赐给何乐,奴婢是朝廷教坊司出的清倌,可以算是高配。现在闲置在那里,安顿一个女子也确实很容易。

    “是,是。多谢先生指点。”何乐赶忙回头与那女子说。

    “嗯,那好。我就在你那住上一段时间。反正他们也不会找我,我也不想理他们。”女子特别平淡的,让人无法理解他们天降子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何乐也只知他们都是降世的天人,至于其中还有什么关联他就不清楚了。当年严天厥与燕祺云就有种很难言说的关联,似乎他们降下来之前就是一对。但你要说他们有多亲密吧,却又只是很别扭的在一起,冷漠不说还有层隔阂在。幸好何乐不够八卦,所以也从未深究过他们之间的秘密。

    “你确定他们不会找你?别到时候把我的新宅子给打烂了。”何乐很笨拙的说了个笑话,虽然他是认真的。

    那女子侧头想确定何乐不是在说笑,当她确定他不是说笑后,又觉得很无趣。但他身上隐藏的秘密很有趣,至少比那个白头翁有趣。

    何乐并没有送她去自己的新宅,而是找了个羽林卫将她送去。而他自己此时还有一堆事等着办,其中有件最重要的事他一定得亲自去处理。

    兴庆帝回到皇宫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将陈贵妃找来,当着她的面将二皇子做的事说明的。然后他又让满朝文武集聚,这才宣布两项诏书,一项是罪己诏,陈述自己保护不力,导致父皇的龙体不保,实为不孝之子,为此他愿服孝三年,克己奉公于大周国运。二是剿叛诏,历数二皇子姚常十大罪,昭告天下共诛之。

    何乐在下方看着兴庆帝一把鼻涕一把泪陈述先帝种种,仿佛那建隆帝成了无比英明神武的有道之君,而姚常则成恶魔转世,如果不将他碎尸万段,大周朝的国运也将受影响。他其实也明白帝王家就算是同父同母也很难亲近,所以他也就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姚常十大罪里,也就里通外敌和毁损建隆帝遗体两件可算重罪,其他的那只是两个皇子间争斗的调味菜。不过有那一条里通外敌也就够了,他照样会取下姚常的脑袋,不为皇权,只为北地惨死的百姓。

    罪己诏及剿叛诏的颁布,最终让兴庆帝站到了道德的高点,而豁出一切的二皇子姚常已基本输掉局势。毕竟在大周朝人心中,祖父辈的遗体非常重要,绝对不可以任意损伤。而二皇子竟为了杀人夺权,就连自己父亲的遗体也敢损毁,任何有头脑的人也不可能去依附于他,只有那些穷途末路者才会不得不暂时屈附。

    至于兴庆帝也谈不上政治作秀,他与建隆帝还真有父子情,从此前建隆帝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写下传位诏书就能看出。这次也是他们低估了姚常的疯狂,任何人也想不到他会如此做,更想不到他的属下竟然没有反对。

    散朝时何乐与栗源、袁义承被留下入锦华宫议事,锦华宫中仅有兴庆帝与皇后在。据栗源先生说这位皇后其实与曹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且她的直系母族更是南方大家族,可谓盘根错节。

    简单行礼后,何乐他们被赐座,然后才进入今天最重要的议题。

    “我与皇后商议,想给袁爱卿赐一桩姻缘。”兴庆帝也不拐弯抹角,就直接开口说出本意。

    要知此时还是先皇丧期,谈如此事可是有违礼制。但兴庆帝没有表达出的意思却更加深沉,甚至比封袁义承忠勇侯更重要。袁义承来自北地,他的一家老少全死于金人手中,仅剩的一个孙子又被何乐斩杀,可以说至此他已是孤家寡人。作为现在大周朝军人的灵魂,袁将军存在的意义实在太重要。但随着他年事渐高,总有老去的一天。

    此时兴庆帝的赐婚,其实与封侯表达了同样的理念,大周朝从此将重武振军,大周朝将更加重视军人的存在。

    “微臣……不敢……”袁义承老将军虽说年龄老了,但看起来并不算太老。至少在这个时代娶妻纳妾是很正常的事,尤其是一些精力旺盛的老头子,祸害起小女孩也不会被谁诟病。只是袁老将军对原配有着极重的感情,所以这些年才没有再考虑婚姻。

    如果不是他孙子被何乐斩杀,兴庆帝也不愿意做这事,但何乐救过他多次,且每次都是舍身相救。所以他才会考虑如此化解他们的恩怨,同时也让袁老将军留下后人,更可以在军人心中留下圣主明君的印象,可谓一举多得。

    “无妨,并不是大张旗鼓。曹文仲家有房庶出的女子,正是桃李年华,早年本有婚配,可惜那男子在北地为金人所杀。对于与袁将军的婚配,她是极愿意的。”庶出的女子本是配不上忠勇侯,但曹家这位庶出的女子却是极有名气,当年刚传出婚配男子死于北地,就有很多青年才俊上门提亲,但都被她回绝。那曹家也不是需要靠庶出女子攀附权贵的小家族,因此也就依着她性子。

第七十八章 赐婚

    袁义承多少是听说过她的,据说这位名为曹南珏的女子不仅有才,还长得极秀丽。临安城内的青年才俊对她多有好感,偶有诗文传出更是会被传诵。如此女子,就是赐婚给何乐,也不为过。谁想兴庆帝竟要赐婚给他。一时间他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要说他完全没想过也不可能,他虽年老但身体好,毕竟是练武之人。再说周人多有留后的情结,他也不想袁氏一脉至此断绝。

    “但微臣一老朽之躯,怎敢占此等美事,还望圣上能改变主意。”袁义承起身想要辞谢。

    兴庆帝先他一步上前扶住他,微笑着说:“忠勇侯无需顾虑,那女子仍是深明大义之人,她原本是要为那死去的夫婿守节。但听说老将军的事后,立刻就愿意,还言定要生下可守护大周朝威武军人,好叫大周朝至此不再受外敌欺凌。”

    “这!”袁义承瞪大眼睛,想不到大周朝中竟有如此奇女子。要知大周朝中并无女子要为丧偶守节的礼制,守节完全是自愿的行为,民间更不会去推崇。且当时已可以男女相互休弃对方,而世俗也不会非议谁,可算是民风开明。

    “恭喜忠勇侯得此奇缘,来日定得一双男儿延续血脉。”栗丞相抓住时机上前恭祝。也正是他这句话将袁义承最后的顾虑打消,他也是真的想传续有后。

    “恭喜!”何乐并不懂官场间的客套,只是学着栗源的上前恭喜,至于双十女子嫁与花甲老人算不算造孽,至少在那个时代是很正常的事,所以何乐也不会感觉太过荒诞。

    “我就不用了,我还要练功!”谁知何乐一眼看见皇后瞧过来的眼神,吓得他赶紧的摆手。他可不想被赐婚,就算是再好的奇女子也不及自己遇到的自然。

    “哈哈哈……”兴庆帝被何乐的样子逗笑,原本的阴霾也减弱几分。

    这下皇后也被他逗得掩嘴而笑,不过她接着将视线转到栗源身上,感情他们三人都是光棍,除了何乐是因为年轻,另外两人可都是丧偶。

    这下轮到栗源慌乱,连连摆手,本想说政务要紧,但那样说岂不是挤兑袁义承不务正业。所以一时也找不出理由,只得告饶。

    “我有一事不明,想与杜奎一起去查访,此事刻不容缓。”何乐见该说的都说完,才插嘴说出他的想法。

    “哦,什么事?”兴庆收敛笑容。

    “爆炸,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因为要是他们用在攻城上,以现在临安城的防护,恐怕承受不住。”此时也没外人,何乐说出心中的顾虑。

    兴庆帝手颤抖了一下,他是亲身感受过爆炸威力的人,那一整片土地瞬间就被掀翻,无数的沙石飞上天。要不是何乐舍身保护,他应该已经葬身在那里。如果那样的爆炸发生在临安城城墙下,恐怕城墙也会倒塌吧。

    现在临安城内只有三万左右军力,今后几天还有一万左右的勤王师赶到。但叛军有十万之众,一旦城破,所有守军都会被裹胁在逃难的百姓中,再强的战力也会被打折扣。

    此前他只考虑着防御,因为依靠着临安城坚守,足够等到勤王之师到来。但如果对方使用那种神秘的物质,可就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有没有闻到什么异味?”袁义承疑惑的问到,此前他已经问过何乐,但没注意到爆炸本身。

    “没有,没有任何异味。我知民间有伏硫火,但那种东西会有很强的硫火味。这个完全没有,就那么突然爆炸,令人防不胜防。”何乐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那你去尽快查明。”兴庆帝也意识到问题严重,虽说此时何乐已是冠勇侯,但也没更好人选当此任。

    “是。”何乐即刻起身就告辞,原本兴庆帝还想让他一起吃完晚宴,可何乐哪还有心思吃晚宴,他不把那爆炸的原因弄明白,就会一直在脑子里萦绕。

    最后兴庆帝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该庆幸还是喟叹,如果大周朝再多几个栗源、袁义承、何乐,想不中兴也难。只可惜大周朝更多的是门阀,是朋党,是利益勾结、蝇营狗苟。

    何乐令了圣令,找来杜奎,两人趁着夜色从城墙上溜了下去,这次去皇陵还顺道接回李大叔。他当时受伤没法逃回,就自行找了隐蔽地方躲起来。

    一路奔行,两人也花了大半个时辰回到爆炸点。这里还弥漫着血腥及各种难以言喻的怪味,通往皇陵的道路完全变了样,一个深五六米,宽近十米的大坑占据了道路的位置。那气派的牌坊此时也倒在坑里,原本铺在道路上的石板则飞出很远,最远的有一百多米。

    当时杜奎与李大叔如果不是在树林杀弓箭手,肯定是躲不过。也就何乐逃得快,只可惜豆包到现在还伤着,被他留在宅子里。似乎那名女子很喜欢它,估计这时正在她那疗伤。

    何乐小心的查探过,确定四周没人后才与杜奎交流。

    “杜叔,你说这是什么。”

    “侯爷,您可别折煞小人,就是叫声老杜也抬举了。”杜奎情知自己与何乐不可同比,他是曹家送出的仆人,而何乐是兴庆帝太子时就着力培养的亲信。

    “没事,就我们俩个,你永远是我的杜叔。要有外人时我会注意点,其实我也不习惯这些,但也知道有个身份才能做更多事。”何乐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放松。也不是与兴庆帝没有亲近感,而是毕竟兴庆帝是皇帝,他还是知道君臣之道。唯有与栗源还有杜奎以及秦十三他们一起时,才会有完全放松,可以不用去计较身份地位。

    “这个……”杜奎还真被他感动到了,因为何乐是完全不做作的说,而且一个人放松和不放松是能看得出来。

    “不聊这个,你说究竟会是什么才能造成这种情况。”何乐不想让杜奎太纠结身份,往后等他帮杜奎讨来身份,那时就扯平了。

    杜奎走到爆炸坑底,抓起泥土闻了又闻,在民间此时已出现了一种被称为伏硫火的东西,如果聚集了足够多的量也能产生威力。但那东西爆炸时会儿很重的硫磺味,特别呛鼻。而这里除了血腥味就是人体腐烂败坏的味道。那些羽林卫当场就死了上百人,还有部分伤者在后来慢慢死去。不是他们冷血不来救,而是根本不可能来救。

    这个时代的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仁慈的人是活不过第二天。何乐早在北地就习惯了如此场景,那杜奎更是家常便饭。

    “真不知道。”杜奎摇头,想不出会是什么能有如此威力。

    “那就只能往下挖,看看下面究竟会有什么。”何乐绝不会轻易放过线索。

    两人找来羽林卫留下的长矛及大刀当工具,就在爆炸点最深的位置挖掘起来。此时皇陵里黑灯瞎火的,除了满地的尸骸再无其他。两人就着夜色挖了有一个时辰,还是什么也没发现。只知道爆炸发生在地下一米左右,当时除了覆盖的泥土,还有一层石板在爆炸物上方,但也依然没能阻止爆炸产生的杀伤力。

    说明使用者非常清楚爆炸物的威力,根本就不怕炸不死他们。而现在留下这么深的坑,是因为爆炸力往下作用的结果,由此可见那东西的威力。

    “不可能没东西留下,会不会是我们忽略了?”何乐奇怪的翻捡着挖出来的物品,只是一些碎石、泥土。

    杜奎也是仔细的查看过每一捧土,真的没任何发现。

    “会不会是什么功法?”杜奎也开始不信何乐的推断。

    “不可能,当时这里有云檀宗神蜕境高手,功法瞒不过他。”何乐早就想过,就算是归元境的人能打出这么一招,那他也没必要躲起来偷袭。当时现身群殴他们也打不过归元境的高手。归元境与太虚境简直就是变态级存在,根本就不是跨境可以对抗的。

    “那怎么办……”杜奎充满了无力感,眼前的坑底几乎被他们铲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继续找,肯定有东西在里面,我就不信凭空能炸出来。”何乐执拗的埋头苦干,将被他扔掉的泥土又翻了一遍。

    杜奎也不再多言,算是舍命陪君子,又找了个新的地方用刀砍松了再挖开。如此差不多快要将挖出坑洞时,杜奎一刀下去竟闪过微弱的火光,如果不是在黑夜里他可能还会忽略。

    “咦!”

    “怎么了?”何乐正没有头绪,被这打破沉默的声音吸引。

    “不知道,刚刚有火星,可能撞到石头了。”杜奎也不确定。只是今晚刀劈了好几次石头也没冒火星,这次的火星才显得奇怪。

    “我看看。”何乐走过来,检查起刚刚闪过火光的位置。在泥土中似乎有粒芝麻大小的石头不太一样,何乐视若珍宝般小心的捏在手里,凑到近前仔细观看。在浅淡的月光下,那粒小石头有微弱反光,似乎是某种晶石。他又仔细辨识过,确定真的是晶石,而且是一种他比较熟悉的晶石。

    “原来是它……”何乐有点开心,又有些害怕,因为这东西并算不得多稀少。要是作为战略物资,假设这场爆炸需要一百颗拳头大的晶石,以现在大周朝的储备还是足够打一场大战,炸掉十座临安城城防也没太大问题。现在的关键是要知道它爆炸的原理,因为何乐清楚这东西其实是很安全很稳定的晶石,不可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第七十九章 大发现

    “侯爷知道这东西?”杜奎凑过来看,却没看出所以然。

    “嗯,回去再说,我也不敢肯定。”何乐将小晶石收入怀中,这才与杜奎一起去找李大叔。

    李大叔藏在远离皇陵的地方,这里杂草丛生,杜奎当时还用枯枝遮掩过,外人根本就看不出下面还藏着人。

    “老李,老李。”杜奎摸过去小声喊,怕被他误伤。

    “嗯,在。”李大叔从枯枝中伸出头来。

    “怎么样,李大叔,伤好点没有。”

    “哈哈,我李占魁皮糙肉厚,没事的。”李大叔见到何乐也很开心。

    “老李,你可要称呼何将军为侯爷了。”杜奎上去将他拉出来,似乎老李有条胳膊不太方便。

    “侯爷!真的啊!”李大叔不敢相信,也就几个时辰不见,他竟已加官进爵马上封侯。这以后要再立功,可就只剩公爵可升。

    “李叔别管这些,来,我背你走!要快点了,白天可就不好回城。”何乐也不和他们瞎扯,拉过李大叔就将他背到背上。

    这刻无论李大叔还是杜奎心里都全五味杂陈,何乐还是那个何乐,并没有因为身份变迁而改变。或许是时间太短,也许以后也会慢慢养出官腔官势。但至少自己曾让一位正儿八经的侯爷背过啊!

    此时叛军已经开始封锁进城要道,仅留下北门没有封锁,而最多的叛军全集中到南面。何乐他们绕了大半圈从西面相对薄弱的地方穿过防线,然后爬墙上去。中途还差点被羽林卫当成探子给利箭侍候。

    安顿好李大叔养伤,何乐又直奔皇宫而去。这时兴庆帝刚刚起来,正在准备上早朝,然后就被这个不守规矩的侯爷给扰到。

    “爱卿可是有急事?”兴庆帝已经放弃找人教他规矩的打算,就留着这么个奇葩吧……

    “我知道部分原因,但还要找个人来才能研究出结果。”何乐兴奋的说着,从怀里拿出那粒小晶石。

    “哦?”兴庆帝接过晶石,端详半晌也没看出问题。

    “这是五行石中的火晶石,在炼丹时必需要用到,但它们原本很安全。不知被那些奸人使了什么法子,竟能有如此威力。所以我要找云檀宗的王长老,他是炼丹的行家,或许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兴庆帝凝视着这粒小小的晶石,沉默了有一柱香才抬头喊了声:“唐贵,你去取来我朝采物册,现在马上!”

    何乐刚听还没明白,再想就明白过来。这东西现在简直就是战略物资,显然大周朝以往也有储备,但并没有太过重视。

    很快那名叫唐贵的太监领着五六个小太监跑进来,每名太监手中都捧着厚厚的账册。

    “找出近几年采集的五行石数量,还有炼丹制备情况,然后看看还剩余多少物质。”兴庆帝大手一挥,就不再管。

    “我可传信去云檀宗招他入城,那位王长老时常也会来临安,不过据说他与陈贵妃关系非同一般。”兴庆帝淡淡的说,似乎不重要,但在此特殊时刻又似乎很重要。

    何乐已不是毛头少年,当然听出其中的猫腻,所以迟疑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那王长老曾是微臣的制丹授业师,微臣与他亦有些许关系。”

    “嗯,知道了,去吧!”兴庆帝不再说什么,该点破的点破就好,他当然是信任何乐的。至于那位王长老想来也只是与陈贵妃有些风月之事,否则有他参与事情又会不一样。

    但在何乐心里,这件事已留下一道坎。曾经王长老留给他的是颓废沮丧的模样,因从他这里习得大道心经二句而改变,只是那王长老长得极是风流倜傥,真要与那仪态万方的陈贵妃发生点什么也不奇怪。一串奇怪念头在何乐脑中转动,等他决定不想时刚好走到文渊殿外,此时离上朝还有一刻钟,该来的百官已到齐,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什么。

    只见七八名文臣聚在一起说话,时不时的就会笑出声,那笑声说不出的轻贱。离他们不远的曹文仲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选择走开,离他们远点。

    何乐已经听到他们在说什么,然后放眼一看没见到袁义承将军,想来是皇上准他今天不用上朝。何乐皱起眉头,慢慢朝那些文臣走过去,开始那些眼高于顶的文臣并没注意到新人何乐,还在说得极开心,也极淫亵。

    “很好笑吗?”何乐站到他们身后,平静的问。

    “当……”一名文官刚起好头,正准备添油加醋描绘时。

    “啊!何侯爷,失敬,失……”

    嘭!嘭!嘭!嘭!嘭!嘭!

    六个体态臃肿的身躯高高飞起,又砸在地上。

    那一堆六个文臣,最高职务仍是二品吏部尚书,虽虚职不及何乐高,但实权可很大,掌管全国官吏升迁任免考核。在先皇时那也是严威之下第一人,少有人敢触他逆鳞。但就是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高官,竟因为私下调侃淫亵了几句袁义承侯爷,就被这位新晋冠勇侯给一脚踢飞出去。

    “你!你!”那吏部尚书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何乐眼中要吃人的神情,愣是没敢说出来。

    “谁再敢乱说忠勇侯半句荤话,就别怪我下手狠毒!”何乐觉得自己已经够能忍了,竟然没把他们劈成两半。

    瞬间众朝臣一个个噤若寒蝉,远远避开他站着,不知他究竟什么心性。

    那曹文仲也是远远看着何乐,并没有急于上前表态。他哥哥曹老爷子早已来信让他多注意何乐,并且言辞中极为推崇,还曾有意让他撮合何乐与曹南珏的姻缘。只是这曹文仲更加老奸巨猾,一眼看中了袁义承,从此那位军中擎天柱也成了他们曹家的女婿啊!而何乐他当然也看出此子不简单,光是今日出手,就可以知道他的胆识。至于少年侯爷,因为太年轻就已经位及人臣巅峰,此后会如何还真难说。所以他决定再看看,看以后会如何发展。

    被何乐踢飞的六位大臣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一个个愤懑的表情,只是暂时隐忍着而已。

    终于开朝了,众大臣缓缓按级别先后走入文渊殿内。大殿之内并没有桌椅,更没有相应的站位点,但各级朝臣都会依循守旧站到各自的固定地点。而何乐还是第一次以侯爷的身份入朝,一时之间也不知该站在哪里,要是袁义承侯爷在他还能有个参照,现在则是完全抓瞎。正在他犹豫时,珊珊来迟的栗源一把抓住他,将他拉到自己身边站好。

    “我以后就站在这里吗?”

    栗源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表示。不过他这样一站,刚好与武官对立,竟似是文臣。何乐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武官才对,所以更加奇怪。只是这时兴庆帝已经走上高台,伏视下方群臣。

    待兴庆帝坐定,群臣依规行参拜大礼,三呼万岁后才各自站定,由太监出声询问各方事宜。

    吏部尚书似乎早就在等这刻,第一个站出来叩首禀报。

    “臣有事报,那新晋冠勇侯骄纵跋扈,临朝之际殴打朝臣,还望皇上禀公办理。”吏部尚书此时的模样确实狼狈,半边脸也摔肿了,嘴角还有血迹。此前何乐那一下是给了六位朝臣每人一脚,力道之大将他们踢飞出去,以他们文臣的身体素质想来没有十天半月肿很难全消。

    “嗯,知道了。”兴庆帝在上面不见表达,只是平淡的应了声。

    何乐本来还想出列说点什么,却被栗源给拉住了,感情他特意将何乐拉在身边就是怕他继续与吏部尚书争执。朝堂之上的事不同于民间往来,有时相互间恨不得捅对方几刀,但见了面还是得客客气气,礼数得周到。哪怕等会就要参对方一个诛九族的大罪,那见了面也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这才是朝堂。

    吏部尚书似乎没想到圣上会如此答复,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收尾。那些比他职务低的文臣更是不敢出声,只能相互推诿想对方出来声援吏部尚书。

    “臣有事启奏。”一名文臣出列,跪在吏部尚书旁边。

    “讲。”

    “吏部尚书与工部六人妄自诽议袁老将军,于此国难当头之际实属扰乱朝纲的举动,请皇上降旨责罚。”

    “嗯,郑言畅你来说说,可有此事。”

    如果是严威时期,郑言畅当然会否认,建隆帝也不会追究。可现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郑言畅哪敢随便否认,如是急中生智开口就说:“是这洛昌铭不学无术,会错了臣的美意。臣昨日偶得一首新诗,就顺口念给几人听。那首诗圣上也可一辩分明。”

    郑言畅略缓口气接着念:“老树盘嫩枝,春闺又红鸾。新人逢旧物,帐暖夜深长。这哪有半句诽议袁老将军的?”

    可是当这郑言畅阴阳怪气的念到‘新人逢旧物’时,朝臣中瞬间有呲笑之声传来,虽是很轻但也极刺耳。

    何乐手上青筋暴起,要不是栗源死死拉着他,这个吏部尚书也就做到头了。

    “来人,赏冠勇侯百金,锦帛五十匹,特赐带刀上殿。赏忠勇侯百金,锦帛百匹,特赐带刀上殿。赏忠勇侯夫人二品诰命夫人,赐富字仪服,赐鸾凤饰,赐南海通珠一对,赐……”

    皇上在龙椅上念着,何乐的怒火才渐渐消退,然后就开始好奇皇上怎么记得住那么多珍奇物品的名字,算下来应该有几马车的的物品,这下可热闹了。而那位吏部尚书则无比尴尬的站在那里,似乎已经没人在乎他的存在。

    诗作得再好,如立意不对那也是惘然……

第八十章 内奸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又讨论了几件政事,太监就跳出来宣告,这也算是退朝的暗示。通常这时臣子们都明白,也就不会再出来说事。

    “臣有一事启奏。”那个洛昌铭竟在这时又跳出来。

    “说。”本已准备起身的兴庆帝又坐下来。

    “如今叛军已兵临城下,勤王诏书也已广传天下,想来不日就能有勤王师赶到。但臣下听闻临安城内却有人纠集私兵,说是要挖什么屯粮地窖,只是奇怪这地窖却挖在了城墙边!”

    换在一天前兴庆帝听到最多当成对勤王师信心不足,也不会去多想。但在何乐带回的火晶石后,他的脑子里早就绷着一根弦,此时洛昌铭的话就是在那根弦上重重的撩拨了下。

    “哦,不知是哪家如此积极?”

    “他胡说八道,臣等只是修缮几处旧宅,也与城墙还有很远距离。他这是污蔑,臣请圣上定夺,还臣的清白。”那个吏部尚书竟又跳了出来,原本是他的宅产。

    兴庆帝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何乐身上,与何乐对视一眼后,就看到兴庆猛的一拍龙椅,大声喊到:“来人!”

    四名羽林卫冲进来,看向皇上等他发令。

    “把他拿下!余下众人一概不得离开。冠勇侯,带我旨意即刻查抄吏部尚书郑言畅府邸及所有地产,家中不得放走一人,所有修缮过的地方全部要搜!”

    郑言畅前一刻还在发蒙,后一刻就吓得浑身颤抖,他还以为自己做得有多隐蔽,还以为那件事不会有人知道才对。现在才知道低估了兴庆帝,仅凭着洛昌铭随意听来的指控就定了他的罪。

    “这事让秦十三亲自办,一定要让他把参与的人都说出来,一个也不能放过。”兴庆帝是真的怒了,如果说此前调侃袁义承,那还只是臣子之间的小矛盾,何况已经被何乐揍过。但与叛军有关,还准备毁城迎敌,那就是谋逆的大事。

    这下子满朝文武全被留在大殿中,何乐则领着千人羽林卫杀向郑言畅家宅,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更是让人支会城防,城内任何家族都不得随意走动,违令者就地处斩。

    郑言畅是建隆帝王爷时的老臣,在临安城内有着盘根错节的关系网,何乐首先扑去的是尚书府,将府上的所有人全控制起来避免走漏风声,然后才抓出关键人物突审。

    “你是管家?几年了?”

    “回侯爷,奴才已伺候郑老爷一辈子,奴才祖上就在郑家。”郑管家看似很恭顺,但眼神里对何乐尽是不屑,虽被何乐带重兵控制起来,但他一点也不怕。

    “如此最好,你,去把他家人拉过来。”何乐抓了一名羽林卫,随机指派任务。那名年轻的羽林卫懵懂的跑开,然后拖着十几个男女老幼过来。

    “我问一次,他若不回答,你就杀一个。”何乐没时间学秦十三的法子,他也没时间去同情心泛滥。

    “哦!”那名羽林卫也是够蠢,第一下竟然拖出个七八岁的孩子,看那孩子眉清目秀俊俏模样很难让人相信是管家的孩子。照说开始适合杀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然后才是重要的人,这样才能通过层层施压击破心理防线,可那个羽林卫上来就是准备杀孩子。这时何乐也不能阻止,他必须够铁血才能逼出口供,毕竟涉及的都是杀头大罪,这些人的心理防线本就会很坚固。

    “你们!小儿!我家郑爷复起时自会替我们报仇雪恨!”那管家也是很天真的,做好了与何乐对抗的准备。

    何乐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手一挥。那边的羽林卫手起刀落,小孩已无声滚落……

    剩下的那些人开始或怒骂,或痛哭,或诅咒,但何乐只是盯着管家,又举起了手。

    要说那名羽林卫是真蠢,才杀了七八个,这下又拉出一名小女孩,这名小女孩也是长得非常明眸皓齿娇俏玲珑。这下子何乐也撑不下去了,他就知道自己做不来这样的事。

    “那个,这个先拉旁边。然后你去找个人来换。”

    那名羽林卫如蒙大赦,将那名小女孩拖到一旁给绑好,这才跑去找其他人替换。

    “你!”谁知何乐这个举动反而让郑管家崩溃了,原来他以为何乐有特殊爱好,想到自己年幼的孙女将要遭受非人生活,真的撑不下去。再说他也不傻,何乐敢来如此滥杀,想来尚书大人也已经倒霉了吧。

    “只求你放过她,我什么都愿意说……”郑管家难过的闭上眼,眼泪也从眼角渗出来。他原以为自己能扛住,但亲情使得他崩溃了。

    何乐也明白他想歪了,不过他也没空解释,只是点头答应保她不会死,不会送入教坊司。送给花十娘也不错,就是不知她会不会记仇,何乐回头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没有看到仇恨,只有惊恐万状。

    “共有四处私宅挖过地窖,至于原因奴才实在不知。在后园的地下有处密室,里面住着一个西面过来的人,现在应该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西面?”

    “青莲教中的人。”老管家睁开眼,反正都说了,也就不再隐瞒。

    “是不是修行的人?还会用箭?”何乐心中一动,想起初进临安时的那一箭。

    “是。”

    原来在此!何乐眼睛眯起来,将事情的前后梳理过,就是不知那人是什么实力。从他当时射出的那一箭分析,应该是堪离境上下,绝对没到神蜕境。

    “带我去,抓到活的就饶过你剩下的家人。”何乐情知这个青莲教的人价值肯定非常大,所以毫不犹豫的许下承诺。

    “放心,我这人说到做到。”何乐见他犹豫的表情,又加了一句。

    “我带你去。”郑管家终于下了决心,领着何乐来到郑府后花院。这里比较偏僻也很安静,从外面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因为不是住人的地方,羽林卫只是随便搜索过。郑管家带队走到花院假山前,搬起不起眼的大石压到一处雕琢成石莲的台柱上,那台柱受力被压下去。

    台柱压下的同时,假山上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

    “什么人?”

    “我,老爷有事找你。”郑管家此时也横下一条心,现在反正被何乐拿住要害,只求能保命就行。

    “他可是答应了?”那人似乎有点小兴奋,边说着话边往外走。因为门洞仅有半人高,所以他出来时得弯着腰,而就在他刚出来要抬头的瞬间何乐冲了过去,五指快速扣住对方的太阴、太阳经。那人毕竟是老江湖,几乎在何乐冲过来的同时也察觉到异样,所以也做出了反应。但何乐扣住他的气门后,往他体内输入两股流,那两股流与自然吸入的流有所不同,导致流在他体内乱窜,识海内的流也提不出来。

    “你是谁,为什么这样!”那人慌了,还从未遇到过。两个修行者之间的搏杀不会出现如此做法,只会比拼谁的流深厚,心法高明,没有谁会简单的输入一道流打乱对方的心法运行。要有机会近身,也只会选择用流击毁伤对方的身体,直接达到伤人的目的。

    “等会再告诉你我是谁。为什么这样,是因为我经常会这样啊!”何乐还真是老实,忍不住就和他说实话。不过在那人听来却成了嘲讽,无奈此时被人制住动弹不得。

    何乐见他没法反抗后,这才用上分筋错骨,将那人的手腿关节全松开。这个过程当然痛,不过何乐也没办法,毕竟是流高手,一般的手法困不住。

    “你现在带人去那几处宅子,完事后与家人在侯爷府等我。一旦有机会我就送你们过澜江,到时会给你们一些银两安家。”何乐说完挥了挥手,他必须尽快处理这名青莲教徒,绝对不能外泄。

    那名郑管家要说感激他,当然不可能,就在刚刚自己最亲的九名亲人死在他手上。但到现在恨也不敢恨了,因为无论是权势还是武功,何乐都展示出难以企及的实力。

    何乐没时间去与他化解仇恨,乱世之中转眼谁也不知谁的未来。

    “大胆!朕要诛他九族!”在皇宫里,兴庆帝气得怒不可遏。堂堂吏部尚书,竟然官卖三家,这个国家还能指望谁。如果不是今天早朝闹出那么一出,或许还无法拔出这么大的黑幕。

    何乐可不会劝不要诛九族,要是那吏部尚书有十族他也会劝皇上加上。这样的人家不杀干净,让好人还指望什么,好人可都指望着坏人倒霉,虽然很难等到。

    “那人招供了吗?”栗源刚刚赶过来,最近他全力督备城防,更是对于物质调配极上心。

    “交给秦老爷子了,我锁了他的气穴,应该撑不住。”对于秦十三何乐那是佩服的,只是他学不来。

    “嗯,那你先去把那些地窖的事弄清楚,今天叛军有异动,我担心今晚就会有攻城。”栗源匆匆说完就去见那位青莲教使徒。

    何乐也知当务之急是将城内的隐患解除掉,虽说在最后关头挖出了内奸,但很难保证不会有别的内奸,毕竟大周朝腐朽已久。

    通过深挖,吏部尚书在临安城内有三十处地产,主要集中在商铺区和花街柳巷。而这四处挖地窖的宅子还是荒废日久的旧宅,只是因为临近城墙边而被选中。当何乐去看时,才发现那地窖已经挖到了城墙下,而且已经有一处地窖里屯积了上百颗拳头大的火晶石。

第八十一章 城塌

    “把所有坑道尽快回填,这些晶石运往武备库。找出其它所有晶石!”何乐也是后怕,这些晶石爆炸的后果难以预测,城墙是肯定会倒塌,到时十万叛军杀进来,就是他也将被裹胁在混乱的人群中。

    城防兵不知情,但也在长官命令下快速回填挖出的通道。随后全城都对临近城墙的宅子进行搜查,凡是有疑问的城防兵必须得进屋检查,若有一处稽查不严格的负责人就地处斩。何乐为了防止他们相互隐瞒,更是让一队羽林卫作为稽查队随机抽查,并给了他们生杀权。这下城防兵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逐门逐户的排查。不查还好,这一查竟查出两处暗桩,到是没有挖地道,却屯积了大量的火晶石,足有几千颗,就在一天前从城外送进来,由郑言畅出面从中周旋。

    也在这时秦十三那边让人过来传信,郑言畅已全招,余下火晶他藏在城中德字商铺的库房,原本计划今晚全部部属完毕,黎明前引爆炸毁四段城墙。到时叛军将由这四处缺口进入临安城,趁着城防兵还没反应之计直接杀入皇宫。至于后来运进来的火晶石,实际是准备用在皇宫里。

    “还有说别的吗?”何乐见传信人只说了这些,很是奇怪。

    “回侯爷,还有。这是密信。”传信者本就是可信任的人,但秦十三还是用了密信,可见所涉内容重要性。

    何乐接过封在竹节里的密信,检查过封口后才将竹节破开。密信中只简单的写了几句话,内容全部是火晶石引爆的秘密。原来火晶石竟可以通过一种叫阵符的符引爆,爆炸后更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十颗拳头大的火晶石就能将一座宅邸炸毁,百颗能将临安城的城墙炸塌。至于阵符的来源,为青莲教所制,交到郑言畅的共有一百张,据说无法仿造。

    那些阵符现在全藏在郑府书阁中,此时秦十三正带人去拿。

    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何乐也怕再节外生枝,如是第一时间赶去郑府与秦爷会合。郑府早已被封禁,仅在大门口留有少量的羽林卫把守。何乐去的时候郑府大门已打开,守门的羽林卫说是秦爷刚进去不久。

    何乐径直追入府中,然而却在书阁外看到秦爷一干人等死伤倒地,一队十人的外家功高手正快速离开。

    “别管我,东西被他们抢去了。”秦十三伤得很重,嘴里还淌着血,却还挣扎着说。

    何乐也是不敢犹豫,毕竟那批阵符所涉太大,绝对不能流散出去。如是从怀里拿出那棵十方如意,贴身让秦爷放在怀里。十方如意不一定能治愈,但绝对能保命。

    那十人小队个个都有七品以上,领队的是个九品高手,所使双手钩。何乐抢过旁边羽林卫的配刀就扔出去,那刀飞出瞬间将一人贯穿。瞬杀一人后,对方逃得更快,毕竟何乐此时在临安城中名气极大,单挑百人鱼鳞阵,败袁义承将军,全歼三百金兵,无论哪件也不是他们能做到的。

    “散!”那领头的人说了声,就自行加速跑开了。

    何乐这时也发出传令箭,然后盯死那名领头人,何乐就不信领头者不会不将阵符带在身上。此行肯定是他们内部还有内奸,才能准确劫杀秦爷带的人马。所以何乐是不可能放过他,任是他逃到天涯海角。

    不远处已传来打斗声,散开的小队遇上羽林卫后就没那么强的杀伤力,加上附近的羽林卫人数多,很快就有人被俘获,也有人在继续逃亡中。何乐也不管其他人,只是盯着领头人追。

    “拿去!”那个领头跑到一处风口,突然从怀里抽出叠东西洒在风中,按照他的想法那叠阵符应该会漫天飞舞,而何乐肯定不敢不捡,那他就有机会逃走。

    “收!”何乐对着天空张开手,使出吸纳流的法子。就见空气也仿佛被抽到一处,漫天的阵符竟被何乐一下子收入掌中。

    那领头人这下才知遇到妖了,撒开腿就狂奔。何乐也不急着追,只是吊在他后面,就想看他会去哪里。边追的同时他也数了一下阵符数,九十九张,似乎少了一张。少一张也不行,何乐不知现在临安城中还遗漏了多少火晶石在外。

    领头人当然知道何乐在后面吊着,他也不敢大意,只是绕着城墙走,大概走了有一柱香时间。

    “不好!”何乐突然醒悟过来,飞起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飞,那个领头人毕竟是九品高手,侧身躲过石子。但何乐要的只是他这一侧身的停顿,跟着就闪纵到他身后,单手直抓他的后颈。领头人头也没回,双钩由下往上向后勾过来。

    何乐改抓为拳,一记炮拳砸在对方后背,同时双脚分开踢飞他的双钩。那领头人受过炮拳后,当场就吐血躺在地上。何乐上前没能从他怀里找出阵符,就明白果真中了他的计,那些散开的人里,有一个拿着阵符的危险人物,此刻肯定已前往什么地方了。何乐已不敢想下去,此刻他已严重失算,不曾想对方竟然如此狡诈。

    “说,在哪里?”何乐拍醒领头人,然后将拇指按在他的眼珠上。

    “嘿嘿,侯爷,这下你可失算了!”那领头人嘴里还淌着血,却一脸得意。

    可惜给他得意的时间很短,何乐已将拇指扣进他的眼眶,那人猛的吃痛,可又反抗不了,只得全身抽搐着。何乐还在施加力量,他没时间去说道理,尤其是在事涉几十万人生死的大事面前,他更没理由去讲究仁慈。

    “啊……”领头人感觉到眼珠一点一点离开眼眶,浑身都颤抖不止。

    何乐依然冷眼看着他,并时刻控制着流输入确保领头人不会痛昏过去。

    “在哪里?”何乐捏爆手中的眼珠后,又将手扣进他另一颗眼眶中。

    “杀了我吧!”剧烈的疼痛让领头人只觉得脚踏进了地狱,此时他宁可死也不想落在何乐手中。

    何乐慢慢施加着力量,毕竟只在这一颗眼珠了,动作快了就真的没法逼问。

    “我说,我说,放了我吧,杀了我吧……”领头人痛得已经快要疯掉,何乐的每个动作他都能清晰的感受到,最关键的是他还没法昏过去。所以全部的痛感真真切切雕琢在他脑子里,是个人也无法承受如此强烈的折磨。

    “东门凉亭下……”

    何乐待他一说完,就将他敲晕,散掉他的关节,然后马不停蹄赶往东门凉亭。那处凉亭他有印象,确实靠近城墙,而且地处偏僻,刚好处在东门与西门之间,因为靠近东门而得名东门凉亭。还真没有更好的地方比这里合适的,就算晚上有人在此挖掘也很难引起注意,毕竟不会有谁晚上没事往这边跑。

    何乐用了极快的速度赶去,但毕竟他当时所在的位置已接近西门,所以他差不多是横穿过整个临安城,等他赶到凉亭时刚好看到有人从里面跳出来,往远处逃!

    “啊!”何乐愤怒了,抓起一块石头就朝逃跑的人扔了过去,因为倾注了流,那石头已经完全没了声息,只见那逃跑的人跑着跑着脑袋就没了,剩个身躯还跑了几步才倒下。

    可也就在此同时,凉亭旁不远的城墙隆起,然后又塌了下去,接着才传来轰隆声,飞沙走石霎时扑面而来,何乐也被那股气浪吹飞出很远。要不是他迅速用流护住要害,也得被夹杂在气浪中的沙石所伤。

    等他站定时,只看到眼前的城墙倒了近十米的缺口,大量的碎石砖块堆起六七米高,这时还没法骑马通过,但步兵已能从容越过缺口。

    何乐已来不及搬救兵,只得抽出刑天刀冲上土堆,就看到城外数百米外已经聚集了叛军的步兵与骑兵方阵。在城墙倒塌同时,叛军的步兵方阵也开始了冲锋。何乐观察四周环境,还好情况没严重到无可救药,那东西的威力显然被高估,虽炸塌城墙,但还是留下大量碎石,真正适合通行的位置不到五米。此时只要城防兵来得及时,还是有守住的可能。

    深吸了一口气,何乐将刑天刀横咬在嘴里,将碍事的外套脱去,只穿着一件软甲。然后又从废墟中找来一些称手的砖头石块,甚至是长杆也不放过,然后站在废墟上等着叛军的步兵冲过来。

    而在他身后,已经传来跑步声,吆喝声,相信不久就会有城防兵补上来。

    近了,步兵速度越来越快,在他们身后是骑兵,不过速度很慢。显然他也知道骑兵第一时间也通不过,所以在等着步兵上去清理出通道。

    五十步内。

    三十步内。

    何乐出手了,一块人头大小的石块呼啸着飞出去,至少有三名步兵倒下。但冲过来的步兵有两万人,三名步兵实在算不得什么,眨眼间就被人填上。

    可是何乐并没有停手,一杆长杆又飞了出去,有五人被串在一起。步兵还在冲刺,不会有人在意这点损失。

    石块、砖块如同连珠炮飞出去,每一下都会带走三四个人。何乐有如人形炮台,拿着脚下现成的碎石作武器,短短十步距离,就已经有几百人倒下。

第八十二章 守城

    而何乐此时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紧张,是的,是紧张!

    他害怕,害怕临安城破,害怕再不能北上伐金,害怕不能替北地的百姓报仇雪恨。所以他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全身紧绷着,不放过任何抢在前面的步兵,所以的石块全是招呼那些最勇敢的士兵。

    就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两万步兵的冲锋势头竟然被阻挡住,因为他们发现只要比同伴多跑半步,肯定会被石块砸开脑袋,而且还会连累身后的士兵一起遭殃。所以这时大家十分聪明的躲开跑得太快的士兵,如此本是十步距离的,最后竟生生让他们簇拥成扇形包围圈,却没谁敢越雷池一步。

    “还愣着干什么!放箭!”一名领军者在后面吼道。

    那些配着弓箭的步兵这才醒悟过来,拿出手中的弓箭朝何乐射去。

    何乐迎着那漫天的箭雨张开手掌,猛的一吸,毕竟是利箭,当然没有阵符好收。可何乐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能退,也不能避,因为他身后就是有临安城,一座只有三万不到守军的都城。他退或避都会引来叛军的疯狂,唯有最强势的钉在原地,才能将战事拖入有利于己方的形势。

    箭雨在快接近他时终于变换了轨迹,歪歪的朝着他的手掌飞去。

    “收!”何乐一看,大吼一声。

    箭雨竟乖乖随着他手掌落入地上,何乐不等他们反应,卷起满地的箭矢又扔了回去。他也不知道灌注了多少流,总之他是倾注全力,充溢着流的箭矢扇形散开爆射而出,然后围着何乐的包围圈就少了一圈,因为每一箭至少穿透了三人。能达到这个效果,还得益于大周朝对军人的不重视,现场两万士兵除校尉能有软甲外,普通士兵就连那种几层布钉在一起的软甲也没有配置。

    这下子成为第一排的士兵突然觉得该往后缩一点才安全,而后面的又被更后面的推着往前,如是大家你退我进拥挤在一起。此时后方督战的兵也挤不过来,前方想逃的兵也逃不掉,总之混乱让何乐得以稍作喘息。

    终于第一批千人城防兵赶来,但也被几万人的步兵给吓到,然后又被何乐一人挡在缺口处给惊到。

    “不要出来,守在里面!”何乐大吼着,不是他要装英雄,而是现场位置太窄,他一个人反而好施展。如果是城防兵一窝蜂冲出来,他施展不开,很快局面就会逆转。

    “抓紧时间修好缺口!”何乐回头瞟到他们会傻愣在那里,不得不再给道命令。

    但何乐的话让叛军生起希望,以为他快要力竭。

    “冲,他不行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接着喊话的人就被突然袭来的砖块爆头。

    不过这话还是起了作用,步兵又开始往前蠢蠢欲动。这次他们学乖,是整齐的往前挪,逐渐缩小包围圈。

    对于他们的小动作,何乐早有防范,抽出刑天刀,左一招刀劲,右一招刀劲。在人群如此集中的地方施展刀劲简直就是暴虐,换个时间何乐可能还会不忍,实在太残暴。要知曾经杜奎使用刀气劲,也能在空地上劈出十米长的刀痕。现在何乐是改成了刀劲,劲纵横远达二十几米,有效杀伤力也是二十几米。

    可以说他每劈出一刀,就会有成片的士兵分成两截掉在地上,别说近身,就是近他二十米也不可能。最关键的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累,也不向前移步,就钉在原地。

    大概杀了有一柱香,这时何乐身后已经聚集近万城防兵,袁义承将军早就来了,握着御天戟的手心全是汗,冷汗。要不是何乐,今晚的临安城已经城破。此时看起他很悍勇,但其实也是有大智慧,再往前一点地势就变得开阔,他要承受的压力也将加大一倍。再往后一点,叛军可以借助往两边的进攻来逼迫他继续退,直到退入缺口。可以说他刚卡在节点上,使得叛军再也进不了寸步。

    “让开!”叛军后方传来震天吼声,步兵们慌忙往两边挤,在包围圈的一侧让出条道。只见一名全身黑甲的男子手握鹅蛋粗长矛,骑着一头浑身覆厚甲的青牛冲过来。

    一般来说军人对阵喜欢以马代步,因为优势明显,一来速度快,二来灵活。可来的这人却骑着一头大青牛,只是他这牛不是一般的牛,而且他也不是一般的军人,而是有个混号‘撞山牛王’的猛人程皋。据说他的这头牛仍是青牛与蛇蛟所生,不仅皮糙肉厚,而且脚程又快又耐跑。程皋本人原是朔方州守军,还曾在与青莲邪教的交战中胜过几场小战,但因被朔方州文臣所妒,才愤而反出。

    何乐还是第一次见人骑牛的,眼见着对方持长矛冲过来,反而将刑天刀收了起来,运起流护住全身,一个铁肩靠与那大青牛顶在一起。

    程皋原以为何乐会与他对上,谁想何乐避开了长矛,却去与他的大青山顶在一起。这一顶可不得了,何乐没有移动分毫,大青牛也没倒下,双方竟就此僵持住。这时那程皋完全可以拿长矛戳他,可这程皋也是牛人,不但不戳,还趴在牛背上为他的大青山加油。

    “顶死他!往死里顶!”

    何乐差点被他气乐了,他还以为对方会拿矛来刺,已经准备好后手,谁想这家伙将战场视作儿戏,任由他与大青牛比拼力气。不过也好,他稍作调息,这才猛的运起劲一下将那大青牛顶开一拳距离,还不等大青牛反击,他已经抓住青牛的双角顺手就给扔了出去。应该砸了不少人,毕竟那大青牛身长近三米,身板足有一米多宽,扔出去的声势确实惊人。原本何乐还打算扔高点,可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只扔在人堆里。

    “嗷!”

    扔完大青牛,何乐朝着众叛军大吼,将他们吓得往后再退好几步。

    “闪开!”

    又有人发令,这次步兵们让出更大的位置,簇拥在两边。那些原本跟在后面的骑兵发起冲锋,足有三千人的骑兵,个个重甲在身,比起寒酸的步兵要强很多。

    原本周旋余地就不够,所以当骑兵冲锋时,已经让开道的步兵更是争先恐后的往后退,争取让出更大的空间。

    这边骑兵并没注意到步兵的混乱,而是已经快要冲到何乐身前。

    何乐却注意到了步兵的混乱,如是将手背到身后,作出了一个五……四……三……二……一。

    当他的手变为一时,他出手了,这次他离开了原地,迎着骑兵冲上去,一刀斩首最前的骑兵。然后他翻身上马,劈开左右三四骑。

    骑兵们没想到他会抢到他们的马,还没适应新打法之前,又被何乐的刀劲砍翻几骑。而在所有视线都被何乐吸引的同时,袁义承已经领着羽林卫悄然冲出缺口,随即反冲锋就在此时悄然展开。

    战场上任何一点变动也会影响到战局,刚刚步兵为给骑兵让道形成的混乱原本只是暂时的,只需给他们一点时间完全能调整过来。但此时正是骑兵冲锋中,步兵原本就已缩小了包围圈,这时要想给骑兵让出空间就得往后退出十米以上,所以混乱的时间比较长。

    而何乐上来就将骑兵的冲锋打断,没让他们形成车轮战优势。此消彼长中何乐终于为己方争取来稍纵即逝的机会,所以他才会背过手去给暗号,只希望己方能有明白人,在极短的时间里组织起反击。当然实在没有,那就尽可能多杀点骑兵好了,毕竟此时城防兵也已就位,守住缺口的可能性大增。

    袁义承带出来了三千羽林卫,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来,掩杀向正在后退的步兵。原本还是有勇敢的步兵敢于拼杀,但当袁义承老将军大戟挥过,就只剩下半截身躯还能站着。慌乱终于在步兵中漫延,相互推搡只想快点逃离,最后连同后面督战队也被自己的步兵冲散。

    那边骑兵还在被何乐屠杀,往前冲的骑兵只是在填人头,没法形成攻势。最关键的还是没有施展空间,骑兵根本就连冲锋的距离也没有。比如金人的骑兵强就强在他们可以游击进攻,敌不过时就撤,然后不停的骚扰,借助自身精湛的骑术,利用平原及草原的广阔拉开空间拖着打。

    而此刻也不知是哪位暴躁的指挥官,竟让骑兵在如此狭窄的区域展开冲锋,还是在有众多步兵拥堵在前的情况下。所以也怪不得何乐痛下杀手,借此打压对方的气势和军心。

    “散开!散开!”有的骑兵知道问题,却只能急得说不出话,然后还要被后面的袍泽驱赶着送到何乐刀锋下。

    “我不打了!我投降!”第一个投降的是个壮汉,他觉得太憋屈了,自己也是外家功五品,可这样过去反抗的机会也没有,就是自己送脖子给他割。

    扔掉武器的壮汉跪在何乐旁边,何乐没空理他,要砍的太多了,几千人往里填,他已经快要没地方立脚。

    “我也不打了!他大爷的,这打的什么狗屎战!”又有一个扔掉武器跳下马来,他要再慢点就已经被分尸。

第八十三章 御下

    不管何时榜样的力量都是强大的,这下子投降的足有上百人,后面的骑兵一看情况不对,转身就往步兵阵里冲,想从那边冲出去。这下子更热闹了,步兵本就挤作一团,现在一看自家骑兵也来冲阵,那还玩个屁啊!不知谁喊了一声逃啊,整个步兵方阵再也没能绷住,霎时崩溃。

    袁义承那可真是杀得性起,凡是不投降的全给挑上天,他领着的三千人如钢刀切豆腐将两万人的步兵给杀透。然后又一摆尾杀回来,将步兵切割得七零八落。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羽林卫边杀边喊着,给对方施加心理压力,让人以为来了几万羽林卫。

    步兵也开始成片的投降,很快地上跪了几百人。

    “让他们进城,组织人尽快修缮城墙。”袁义承注意到远方的尘土飞扬,情知这场战胜在地理优势上,对方人数上的优势还在。他们不可能一鼓作气杀入敌营,暂时还做不到。所以在对方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还是只能以防御为主。

    何乐也是杀退骑兵后就停下来,此时他已浑身是血,有如一尊杀神降世站在满地尸骸前,看着远方叛军大本营。这场遭遇战他们暂时赢了,但还有更大的战事在等着他们,那时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地理优势。在与袁将军简单交接后,准备回城时却看到一个意外之人跪在那里。

    “为什么不跑!”何乐奇怪的问。记得自己并没有下死手,那种感觉是很奇特的,就是突然间不想杀他。

    “那些人成不了事,也一样是群小人。”程皋很简单的解释。

    “那为什么开始又帮他们?”

    “我也不想帮他们,但是被一群更混蛋的人逼得不行。”程皋低下头来,在他心里只有绝对实力能让他低头,比如何乐这样的。

    “就不怕我更混蛋吗?”何乐平淡的转身往城内走。

    “没哪个混蛋会身先士卒孤身守城,我程皋自问也做不到!”程皋很诚恳的说。

    “那就进来吧,也许能聊聊,希望你不会后悔。”何乐头也没回,他想休息,想洗去满身血污,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谢。”程皋也是妙人,起身就牵着大青山往城里走,而且还是趾高气扬的,仿佛他赢了这场战争。那些同样投降的士兵对他也是刮目相看,想不通他哪来的信心。

    何乐进城时才看到栗源先生也在,见到他只是点点头,招了个侍从给他传了一句话,就坐在马车里离开。此时临安城内事务繁多,他也是抽空过来看看情况,虽然当时传信城破了,但他只是风轻云淡的过来。

    替栗源传信的人只说了句:“云檀宗的王长老来了,已入侯府。”

    何乐没急着回去,也没急着休息,而是先去看了一眼炸塌城墙的人,然后搜了一遍,可惜什么也没发现。

    他就近找了处草地与程皋坐下,这才问:“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你早杀了。要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修行者,可不是我这种外家功能对付得了的。”

    “哦,看不出你知道得还很多。”

    “那是啊!我虽然性子直,但也不傻。要不是朔方官场太烂,我也不会去跟着那个二皇子。其实我就是想找个能让我服气的人,这天下乱起来,我可不要跟在一班子废物手下浪费时机。”程皋说得很直白,他被何乐扔飞出去时就臣服了,这才是他要跟的人。他觉得天下还会更乱,跟着那个连自己老爹遗体都敢炸二皇子实在窝心。而何乐一个人就敢挡住几万人,这样的人才是乱世中最强的依靠。

    “可我也不可能马上就信任你,你现在投过来也要熬很久才行。”何乐一边盯着那边修缮工作,一边揣度收留他的意义。其实还有一个人他想拉过来,就是那蔡子京,虽然那人心思很多,但真正大战之时还是需要一个能临阵指挥的大将。何乐清楚自己属于前锋型将领,不是他不会中军指挥,而是他坐不住,忍不住他就会冲到前线厮杀。他需要中军之中有人能调度指挥,需要一个头脑,一双眼睛。

    “没事,我等得起。”程皋很是自信。

    “好,那你现在先去帮他们拉几车石料来,这里需要尽快修好。”何乐不再多言,他已看到叛军撤走。想来此时他们也不会再进攻了,毕竟此战至少折损三四千人,最关键的还是折了气势。

    “这个!”程皋没想到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当车夫拉货。要知道他的大青山可从来没拉过货,他也是一直当成亲人对待。此前被何乐摔了,他还心痛不已。

    “也可以不拉。”何乐微笑着说完就起身离开,他要先去见见秦老爷子,也不知伤得如何了。

    程皋愣在那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然后才走到大青山身旁拍了拍它的背。

    “伙计,可能咱找了个大当家,就是开始有点误会。咱自己争气,做给他看,可好啊!”

    大青山发出一声哞,那气息绵长,声振数里,就连远去的何乐也听到了。

    “这样啊!看不出啊!”程皋如释重负,想不到大青山比他还喜欢这里,喜欢何乐。

    远去的何乐当然不知道哞声中的意义,他匆匆赶到太医局,秦老爷子在这。

    “怎么样?严不严重。”何乐一来就找到太医局令。

    “啊!是侯爷来了。秦爷的情况还好,说来奇怪,照说那么重的伤,应该很危险,但秦爷现在已有康复的迹象。”太医局令是个近七旬的老先生,原本是建隆帝身边的御医,建隆帝称帝后也跟着建起太医局,成为新任太医局令到现在。

    “这样就好。”何乐过去看了一眼秦爷,见他已睡了,如是为他输入一道温和流,梳理受伤的部位。当流经过放着十方如意地方时,他发现流竟有少量被吸收走,因为极微弱所以很难被发现。但因为秦爷不是修行者,所以理论上他的身体不可能吸收流,所以才能被对照出来。

    何乐这人对于特别的现象都会有极强的好奇心,尤其是与流有关的事更加,究其原因还是他在修行道上并无严格意义上的授业师,完全是靠他自己近乎蛮横的自学。所以他才会不放过任何与流有关的事,越是特殊越有值得研究的地方。正是他这股子钻研劲,才让他发现引入体更好的法子。

    从琳琅阁中的记载,十方如意确有疗伤功效,但作用没有丹药见效快。而何乐现在却发现十方如意其实一直在偷流,极微量的摄取,但如果加大流直接往里灌输,十方如意也不会多吸收,依然还是一丁点一丁点的往里吸入流。

    还真是神奇的东西,何乐一时也研究不出来,决定以后有时间了再来探究。叮嘱过太医局令后,他才离开。

    已经有三年多没见到王长老了,何乐还记得那一年多的相处,王长老是个话不多的人,但人其实很温和,只是心里事太多才会对陌生人抗拒。何乐从他那里间接学来不少修行的知识,至于丹药也并非一无是处,有些丹药的功效非常好,是真的能生白骨活死人。只是后来被权贵们带偏,非要丹药师们研究房中术,炼制不老丹。丹药虽好,可那也是辅助品啊!那些逆天丹药,所需要的材料也是逆天,而普通人对丹药的功效太过虚妄。所以丹药才成了末流,就连修行者也不愿意去学。

    乱七八糟想了一些,何乐走到自己家宅门口。门楣上新的匾额还没作好,原本是准备做将军府的匾额,后来他又升为侯爷,就得换成冠勇侯府匾额才行。不是摆谱,而是朝堂规制,就如同什么衙门挂什么牌一样,不同匾额代表不同身份,相应的来访者也要遵循不同礼仪。虽说何乐不愿照那么多礼仪来,但他不可能去改变世俗中约定俗成的风俗。

    “什么人!”一名门童从宅子里跳出来。此时要说谁是临安城内最红的官,绝不会是袁义承侯爷,而是非新晋冠勇侯何乐莫属。他的事迹已经悄然在临安城中传开,据说家里有未婚配女子的人家已经在绸缪,不管世道如何变,冠勇侯这样的强者只会是最抢手的!所以连同府上的仆人一个个也是鼻孔朝天,几乎是除了皇宫里来的人以外,其他人一概不放在眼里。

    何乐皱起眉头,此时他是单身一人,除了脸上简单擦洗过,身上全是血污。要说狼狈也不至于,但绝对配不上他的身份。

    “快滚开,这里是侯爷府,冠勇侯知道吗!这是你能待的地方吗?”那门童年纪也有三十几岁,唤作门童只是职务,并不是说他真的小,只是职务的称呼而已。

    何乐很奇怪的抬头看了看门楣,那里空空如也,原本这就是自己的宅子,居然由这样的人守着。要是自己以后权利更大,他应该也会更加趾高气扬吧!

    何乐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回教坊司去,就说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那门童开始还想喝斥,然后猛的醒悟过来,吓得脸色苍白,跟着冷汗也淌出来。

第八十四章 阵符

    “侯爷!侯爷!小人不是故意,侯爷开恩啊!不要让我回教坊司!侯爷开恩啊!”门童的求饶声引来宅子里其他仆人,一个个惊惶失措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就当是一个教训吧!回教坊司多学学,也多想想你是怎么来的。就是我也得每日无时无刻不在想我来自北地,我是穷苦人家出身,我来临安不是为享福而来,不是为欺压百姓而来。而是要为大周朝,为天下百姓做点事而来。你对百姓的威风不是你的问题,是这环境的问题,所以我不怪你,只是让你回去再学学,再想想!”何乐边说边看向自宅子里出来跪拜的众仆人。他不希望他有了一座宅院,却失去最初的心愿。不想这临安的纸醉金迷,酥软了他的身子骨。

    那门童听出何乐心意已决,不觉泪流满面,曾经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也曾在教坊司吃尽苦头。可当他一朝踏进侯爷府,就以为自己从此高人一等,以为可以将同样穷苦人家踩在脚下。当然若是换成别的人家如此想也没错,因为这就是大周朝的风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但绝不会是在冠勇侯府中,不会是在何乐的手下当差。

    此时与冠勇侯府相邻的大宅里,也会有人出来探听,然后将何乐的话加油添醋转述出去。这晚伴着何乐孤身守城的奇迹,他的话也在临安城中传颂开。包括那在皇城里处理奏章的兴庆帝也听到了,然后他停下来发呆,最后放下奏章去睡觉。

    何乐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他也无意去渲染,事实上他每晚闭上眼就会浮现北地的苍夷,还有那些如狼似虎的金人。

    训完仆人,他就径自走入自己家中,只是可惜现在那班子仆人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就没一个想到要给他带路的,他也不好意思去问,所以只得抱着熟悉的环境的想法随意走动。

    “咦,你回来了啊!好大的官威啊!”那位女子正坐在花园里品茶,此时竟没有戴面纱,而是以真容示人。几年不见,她早已长成祸国殃民的模样,何乐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脸一分显瘦,胖一分显胖,眉若远山黛,眼若水含烟,鼻似玉蒜凝,唇如樱桃红。再配上那细若凝脂的肌肤,简直不似人间之物。再听那如娇似嗔的话,换个男子想来早已骨头也酥了。

    可惜他是何乐,除了才想起她也住在他家外,别的还好。当然他也知道她很漂亮,从小就知道,只是他一直觉得她不会青睐于他,他们之间也不会有交际,所以他才能淡然处之。

    “哦,原来你还住在这里……”说完他又转身离开,想着王长老不知住哪了。

    “怎么,不让我住吗?”那女子奇怪的问。

    “没有,我很少住这里,有人住着也很好。住吧,哪天厌烦了再走不迟。”何乐头也没回挥了挥手。算是他们之间最多的一次交流,就这样结束了。

    那女子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坐下来品茶,她喜欢这里的无拘无束。在云檀宗可没这么多仆人可供差遣,更不会有这么多民间好玩的新奇事物,反正她就住几天吧……

    新宅子比他想象的大,他转悠了有半住香才找到王长老,此时王长老正在盘腿修行。

    “你长大了!”王长老见到他,半眯着眼微笑着说。

    “何乐见过长老。”何乐上前行弟子礼。

    “不必了,你已非宗门中人。而且还是世俗中的侯爷,身份与之前大不相同,不可再持弟子礼相见。再说当年谁是老师还真说不清,你我心知即可。”王长老微笑着起身,凑近看着何乐,发现他与自己同样身高,虽说不算多么英俊,但也还是非常有男人的英武之气。

    “何乐不敢忘长老护持,世俗之名只是行便宜而已。”

    “哈哈,想不到你还是如此执拗。算了,不说这个,说说让我来的事吧!”王长老潇洒的挥舞袍袖,似乎要将那些个礼俗驱散掉。

    何乐稍作思考,就从怀中抽出一张阵符将给王长老看。

    “这是?”王长老此时已经完全康复,且境界进展神速,对于那张看似普通的阵符一眼就看出异常。

    “有人能让火晶石爆炸,就是用这东西。何乐知道长老对五行石特别了解,因此才向皇上举荐了长老。”何乐这段话是斟酌过才说的。

    “爆炸?”王长老奇怪的反问。

    “是的。”当下何乐将二皇子两次使用火晶石的经过说出来,尤其是今晚炸塌城墙,还在城中发现大量的火晶石等等。

    “原来是这样……”王长老拿着阵符发呆,心思却是飘飞去远方。

    “你可知道我与那陈贵妃的关系?”

    “皇上曾提过,但我相信长老。”

    “为何?”

    “长老也曾被人害过,想来不会做那害人的事。”何乐坚定的回答。

    “哈哈……是啊,我就是被陈贵妃害的,这点他们都不知道。”王长老平淡的说出真相。

    何乐也猜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想不到是被他爱的人害成那个样子。如果不是何乐出现,他应该还会颓废下去吧。

    “不说这个了,你可知这符上的是什么?”王长老还是不愿多提当年的事,将话题又拉回来。

    “不知道,只知上面锁定了一层流,却是想不通如何做到的。”何乐来的路上早已研究过阵符,那是一种巴掌大小的硬纸片,上面用红色和银白色勾画了图案。普通人是看不出上面的流,但修行者入手就能察觉到。只是那流也极淡,理论上起不到任何作用。

    “那我来和你说说符阵吧。也就是现在的青莲教最拿手的把戏。当年他们的开山祖师爷无意间研究出了阵符,又在阵符基础上研究出符阵,并以此物开宗立派。开始的一百年里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秘密,因此青莲教由此盛行。但在二百多年前,一位云游散修从流散的阵符上参透出了奥秘,才由此破解了青莲教看家本领。原来这阵符其实是引,事先将自身的流导入符纸上,再用秘制的墨汁写上符文将流封印在符纸里。而符阵就更强大,那需要更多的阵符才能做成符阵,威力也要大很多。”王长老说起阵符的事滔滔不绝,将青莲教的阵符说了透彻。

    何乐听得若有所思,终于是明白了何谓阵符。

    “就是说其实这阵符里是制符者的一道流?”

    “对,你别看着很微弱,其实很可能很强大,且还有制符者自身的属性,不同属性也会有不同的加持。”王长老微笑着点头。

    “属性?”何乐这下就不懂了,在所有功法中可没属性一说。

    “嗯,也是青莲教提出的。他们将人也分成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男人分为三类,金、火、土。女人为水和木两类。然后根据人的不同属性来施教,这样学得的功法就会带有更强的加持。而引导到阵符上,就更加明显,可直接让阵符燃起火焰,或是化作利刃,也可以瞬间垒起土墙。”

    “这么神奇,为什么别的门派不学?难道是其中有很大的弊端吗?”何乐光听介绍就觉得很神奇,但细想似乎就只有青莲教弄了这些,别的宗门却没有。

    “嗯,问得好。开始也有很多人这样想,结果就只能练这些,再没法寸进半步。就是比外家功强,但比常规修行差。他们只是走了条歪门邪道,可以速成却不可以登峰造极。”王长老笑得有些坏,似乎他对青莲教内部的事知道不少。

    “原来如此……”何乐庆幸先从王长老这里知道原因,不然他说不定也会去研究那五行功法。

    “这张阵符上的流看似很弱,其实在里面封印了一种极霸道的流,应是他们的火属性功法。我现在就可以解开给你看,你试试能不能接。”王长老虽没能从何乐身上感受到流,但他知道何乐身上有隐藏的秘密,所以也是试探的问。

    “我试试。”何乐也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他隐约觉得如果能解开其中的奥秘,他或许能颠覆这个时代。

    王长老也不多言,带着何乐来到外面找了处空地。

    “准备好,这东西的威力可不会小。”

    “好,来吧!”何乐将流护在身前,确保能经受九品高手全力一击的水平。

    王长老用食指与中指夹着阵符,微闭上眼,少许才轻飘飘扔出来。那阵符如无力的纸片,几乎就要落地时才突然化作一道火龙扑向何乐,看那声势简直要将何乐吞噬。

    何乐开始也是吓了一跳,硬着头皮接,可没想到那火龙扑过来除了有些烫外再无别的感觉。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的护体流抵消了火龙的威力,但也从侧面证明青莲教的功法确实虚有其表,只有好看的外壳却没有实质的核心力。

    “哈哈……有没有吓到!”王长老放声大笑起来,原来他早就知道,纯粹是在试探何乐的实力。

    何乐悻悻的笑了,有点尴尬。

第八十五章 死士

    “别生气,我当初也被耍过。再说他们教中长老制的阵符威力可是堪比堪离境三重,教主制的阵符据说可与归元境相比。虽说会有水分,那至少也能与神蜕境相当。所以谨慎点不为过。”笑过以后,王长老才正色说。因为他知道何乐肯定要解决青莲教的问题,与他们打交道是迟早的事。所以这次虽有戏弄的成分,但也有警示的意思。

    “是,谢先生提点。”何乐领会过来,赶忙行弟子礼感谢。

    “但也奇怪,他们是怎么做到引爆火晶石的?”王长老不以为意,挥了挥手。又拿起火晶石看。他长于炼丹,当然清楚五行石的重要性。可他也不会特别注意五行石的问题,长久以来就只是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来看待。就如吃饭做菜时厨师只会注意选好的食材,却少有人去研究用来生火的材料有何区别。

    “你说会不会不能烧?”何乐想着当时的火龙,觉得会不会是温度变化引起的爆炸。

    “不是,火晶石很耐烧的,所有五行石都一样,就算是撞击也不会有事。否则就没法开采。”王长老拿着火晶石翻来覆去看,也是看不出来由。

    “知道吗,就开采量而言,火晶石的储量是第二多的。据说在南荒的深山中有大量的火晶石等着被开采,就是不方便运出来。最稀少的是金晶石,也就只有两三处地方可以采到,所以才导致五行石稀缺。”因为想不出原因,王长老随口说着五行石的一些知识,算是提供给何乐参考。正如当年他们在丹舍那样,往往是触类旁通。

    “有这么多?”何乐听着心中也活跃起来,下定决心要解开爆炸的原理。

    “是啊,最多的是土晶石,几乎每个山上都能采到。火晶石其实也差不多,只是有些地方的火晶石品质要差点,五行融合时产生的流会不稳……”王长老说到这停下来,出神的盯着手里的火晶石看。

    何乐也停下来,知道王长老想到重要的问题了。

    “我需要很多火晶石试验,结果也许需要几天才能出来。这段时间你最好了解清楚他们是怎么用阵符引爆火晶石的,主要是看看有没有用到别的晶石。”王长老似乎想到了,匆匆拿着火晶石进了房间。

    何乐没有跟进去,而是大步走出侯爷府,在门口时他看到那个门童还跪在那里。只可惜他不会再有机会,就当是杀鸡儆猴吧!

    此前被何乐暴力拷问的领头人此时躺在刑部大牢,伤口仅是简单包扎,没让他死是因为何乐说了不能让他死。

    此时他正睁着一只眼睛看向大牢的顶,那里被摇曳的灯火照得光怪陆离。他是一名死士,死士的意思就是甘愿为主子去死,从他记事起就是如此被教育的。但他其实是个怕死的人,所以才能练到外家功九品,因为不想死。可现在他似乎离死亡很近了,只要闭上眼就会见到那个恶魔般的年轻人,比如现在又见到了,还如此真实。

    “现在告诉我要怎样引爆火晶石?”何乐盯着这名男子,差点因为他们让临安城生灵涂炭,要不是还有价值早就该死。

    死士喉咙里发出呃、呃的声音,似乎他想说点什么,又说不出来。

    “如果告诉我,或许能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何乐凑到面前,盯着他仅剩的一只眼。此时他的脑袋有些肿,伤口周围红红的,但毕竟是外家功高手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

    死士手指动了,最终还是放弃,轻轻点点头。

    何乐伸出食指,放在他受伤处往里缓慢的输入流,在他控制下流滋养着伤处的血管与神经,瞬间让死士好受很多。当然这也只是假象,除非何乐一直往他伤处输入流,否则伤处很快又会疼痛。不过流滋养过还是会有好处,比如会康复得更快。

    缓解了疼痛后,死士才能有更多思考空间,想得更远。

    “杀了我……”最怕死的死士终于不怕死了,简短而又有力。

    “可以,说出来,给你个痛快。会把你的脑袋挂在城门上。”何乐也认真的说。

    死士第一次换了种眼神看他,长久的叹息一声。

    “他们都错了……”

    何乐没有答话,只是等他自己想清楚。

    “只需要将那阵符贴在火晶上,念上一句咒语,滴上一滴点血就可以。起爆者有十息离开,跑慢了自己也没命。”

    “任何人都可以吗?”

    “是,不受限。只是一次不得超过百颗火晶石,也不得掺杂进别的晶石,不然就不会炸。”

    何乐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后,接着问:“好,你是现在就死吗?”

    “你就不问我我的主家吗?”死士盯着何乐。

    “不了,人无信不立。你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足够了。”何乐自然知道他幕后还牵涉到临安城内的内奸,但他就是这么执拗,说不问就不问。

    “哈哈……”

    何乐不想自己后悔,正准备利索的解决掉他,又听到他开口说:“我们是申屠家的死士,如果可以,请救一位叫叶子的女孩,她今年十一岁,在给申屠家的三小姐当丫环。三小姐脾气不好,我见她打过叶子几次了。去年冬天还让叶子在外面站了一宿,手脚差点冻废掉。她……她其实与我并无关系,只是曾经送过我馒头,有次还偷偷的将酒拿给我喝。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何乐愣怔了半晌,很难明白死士的心态,这个时代的女孩婚配最早也得十六七,十一岁的小女孩还没长开,也不可能引起正常人的歪念。所以只能理解成那个善良的小女孩,在这名原本应该铁石心肠的死士心中留下了一抹善念。

    “我尽力……”何乐也不知能不能做到,申屠家在临安城内盘根错节,究竟会牵涉到多少人还很难说。现在皇上有没有魄力将他们连根铲除,何乐也没把握。毕竟当初建隆帝能称帝,申屠家族也出了不少力。

    “嗯,谢侯爷,我准备好了。”死士闭上眼睛。

    何乐没有犹豫,输入一股极强的流在他脑中炸开,死士脸上的表情渐渐松弛,最后平静下来……

    离开刑部大牢时,何乐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名死士。人生有时很奇怪,他原本就是死士,死亡只是与影随行的常态,但他却与一般死士不同。在最后时刻,心里又存了对这混沌人间的善意。

    何乐没有入宫,而是去了丞相府。如今栗源先生已经有了自己的府邸,也有一大班人护卫他的安全。何乐作为武官其实是不适合拜访的,但这些规矩在他那等于没有,只要他想就算兴庆帝睡了他也会入宫觐见。

    “有事吗?”还在处理公务的栗源头也没抬的问。此时他房里乱成一锅粥,那名一直跟着他的书童出奇的懒,也不会帮他收拾。

    “申屠家有异心,死士就是他们派出来的。”

    “哦,找人盯紧他们,给点压力会老实的。”栗源继续处理着自己的事。

    “就这样吗?”何乐想看到先生的眼睛,可栗源根本就没理他。

    “先这样吧,很多事现在还不是时候。”栗源又拿过一叠奏章开始批阅,估计处理完得一个时辰。

    “那先生早点休息,身体要紧。”何乐知道他身体有隐疾,需要好好调养。可国事繁重,先生就没调养过。从青竹县开始,他就在谋划着国事,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嗯。”

    何乐起身告退,走出院子时,忙碌的栗源才放下手中的笔。他不是真的忙,而是不愿与何乐聊申屠家的事。申屠家族祖上其实与皇家血脉本源,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才改名为申屠。也是最早南迁的贵族,比曹家来得更早,所以在南方的影响力也更大。

    申屠家在南方的经营包括了各个方面,不仅是朝堂之上的明面势力,还有南方的衣食住行,背后也都有申屠家的影子。光是临安城中就有三十几间商铺是申屠家名下的资产,尤其是涉及国家民生的粮食店,申屠家几乎是垄断经营。如果他们家要提高粮价,几乎是弹指间的事。可以算是横跨政、经两界的超级大家族。

    关于死士,据可靠消息申屠家有一支万人的死士军团,散养在各个州县,各级阶层。所以说申屠家若要反叛,简直就是灾难性的后果。

    栗源现在还不想将他们逼到明着反叛的程度,至少在此纷乱中不去惹怒这庞然巨物,给他一点时间就好,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栗源叹息一声,又拿起笔继续批改奏章。

    “先生又叹气了,今天叹了三次,一次在上朝前,一次是看冠勇侯杀敌,一次是刚刚。”书童懒洋洋的过来,坐到他身边不远处。

    “是啊,为何叹息,时间可畏啊!”

    “不对,先生没说实话。知道先生骗过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

    “多嘴!”栗源没有争辩,低着头处理自己的事。

    书童看着外面的月色,眼中眼波流动,远处一片寂寞的树叶被什么切成碎片……

第八十六章 挑人

    何乐还是没去皇宫,也没急着回他的侯府,而是去了离他侯府很近的申屠府。申屠家族看似没有谁成为朝中数一数二权臣,但知情人都知道无论是严威还是郑言畅都是申屠家族的代言人,而申屠家更喜欢隐身幕后。曾有人戏言申屠家才是大周朝影子皇帝,当然这也只是戏言,毕竟无论是军方还是文臣多数人依旧忠于的还是皇室。

    只是申屠家吸附在大周朝最粗大的血管上,攫取着最多的财富却是不争事实。

    “我来见你们家主。”何乐是如此对申屠家门童说的。

    “回侯爷,家主已经安睡,如侯爷有要事,奴才可试试通禀。”门童比起他侯爷府的素质明显高多了,态度异常恭顺,话也说得没毛病。毕竟此时已是丑时三刻,正常人早已是酣睡中,谁还会这个时间来拜访,更不要说见客。

    “不用了,你找人给我领路,我自己去找就好。”何乐依然愣头青模样,执意就要进去。

    要是换作白天,门童迫于压力或许就同意了,但值此深夜无论如何他也不敢放何乐进去。

    “还请侯爷体谅奴才,实在是此时夜深,宅中多有不便。”门童跪下来。

    “哦,宅中有什么不便,难不成还在厉兵秣马吗?”何乐笑了起来,故意说得很大声。

    吱呀……此时申屠家的大门缓缓被打开,一名管家装束的男子领着六名手提灯笼的仆人走了出来。

    “奴才恭迎侯爷大驾。”那管家出门就行大礼,一点也没有大家族管家的牛气,十分恭敬。

    “起来吧,我只是来见你们家主的。”何乐温和的笑着上去扶起管家。

    “谢侯爷。”管家起身往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领着何乐往里走。

    何乐跟在他身后走进申屠府,当他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时,无数眼线也迅速消失在黑夜中。

    今夜注定被何乐搅得无眠……

    申屠府是真的很大,但据说这还是他们家族最小的宅邸,最大的宅子在北地,其次才是云苍州。可即便如此依然比何乐的侯爷府大了三倍,也豪华数倍。府中的奴仆更是近千,比皇宫也逊色不了多少。

    何乐默默记着这里的布局,也不多言。那管家更是刻守本分,只是在前面领路。

    最后何乐被领到了书阁,这里并不是日常申屠家主见客的地方,而是申屠家主日常看书、休息的地方。与其他富家翁不同,申屠家主是个干瘦老头,留着银白胡须,细长的眼睛让人感觉到刻薄,戴了顶薄纱帽,穿着便服。

    “申屠老先生,打扰了!”何乐拱手施礼。

    那申屠家主仿佛这才从睡梦中醒来,微微睁大了一些眼睛。

    “侯爷言重了,听闻侯爷孤身守城,老朽也是敬佩之至。”申屠家主从座位上起来,迎上两步。

    “危难之计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实在不值一提。”何乐与申屠家族并列而坐,到也符合礼制。毕竟申屠家祖上也曾有封侯,只是没有世袭罔替,但来拜访之人还是会尊敬一下,所以与侯爵一级平坐并不为过。

    “也就侯爷能说得如此轻松,老朽年轻时没这般胆色,更不要说如今的风烛残年。要不是家里不孝子太多,我也想追随侯爷去杀那些个乱臣贼子。”

    “真要到申屠老先生出面时,那已是社稷倾于险滩。所以晚辈宁可不用老先生出面的为好。”何乐淡笑着回。

    申屠家主不动声色,轻轻抚了一把稀疏的胡须,这才说:“能追随侯爷,也可是鞍前马后的俗事,别的当然是做不来了。”

    “老先生这么说,还真会有讨扰。晚辈刚刚进来之时感觉府上仆人甚是调教的好,比晚辈府上仆人可要好上许多。老先生若是可以,能否赐几名仆人,晚辈好带回去传教府上的仆人。”

    “这是小事,等会让人安排好明天送过去。”申屠家主又闭上眼睛,似乎是精神不太好,毕竟丑时接待客人对于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而言还是有些困难。

    “有一事说来不好意思,晚辈想自己挑,因为自幼就羡慕富贵人家,所以就想着将来一定要按自己心意来。”何乐如果说此前还稍有谦恭,那这句话就是**裸的无赖。那位申屠老先生还算涵养好,所幸已经闭上眼,手也握着胡须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半晌申屠家主才缓缓说:“老朽府上有册仆人八百人,住府上的只有六百人,其中男仆四百人,女仆一百多人。想来侯爷会更习惯女仆,那老朽就让人将所有女仆全叫过来,让侯爷一一过目。”

    “何乐在此谢过,时间也已不早,您尽可去休息,我挑好后便会自行离去。”何乐微笑着起身拱手行礼,算是谢过。

    “如此也好,若是有不周,尽可与管家说,我会全权交于他来办。”申屠家主也不客气,起身离开。

    何乐盯着他的背影,目光复杂。

    “侯爷请随我来。”管家过来领着何乐走出书阁,走到一处很大花园的凉亭中。

    “此时各主子皆已睡了,聚集起来会有些吵闹,所以让她们来此供侯爷挑选更方便。还请侯爷体谅。”管家柔和的解释道。

    “没事,尽快去吧,最好是把所有的女仆都找来,万一漏掉了特别优秀的可不太好。”何乐微笑着叮嘱。

    大概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一百多名女仆就聚了过来,有的是已经睡下被叫醒的,因此还睡眼惺忪过来。

    何乐站起,缓缓走过来。

    “还不快点见过冠勇侯!”管家阴声低喝,那些个女仆不敢有丝毫违逆,齐齐跪下行大礼。

    “不用了,这样,十五岁以下的往前一步,其余先退到后面。”何乐借着仆人手中的灯笼看过去,发现来的女仆不说个个清秀,但也都不差,即便是想挑出一名相貌丑陋的女仆也很难办到。且她们显然都受过严格的调教,无论是走姿还是站立,就算是行礼时也极有讲究。就算是普通人家的闺女,可能也不及她们。

    何乐言毕,十五岁以上的女仆往后退了几步,陷入黑暗中。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迟疑了少许,还是退入黑暗中。

    “你们报一下自己的名字。”何乐挑着灯一个个看过去。

    到也不是多俗的名字,有的名字想来还是文人取的,很有风雅。何乐一个个看过来,还真是极有姿色,甚至有几个就算何乐看着也会不敢多看,显然申屠家真没藏私。

    十五岁以下的女仆大约有六十几人,一轮报下来也耗了不少时间。何乐并没有定下谁,似乎还在脑中考虑,提着灯晃了晃,然后才走到此前退后的人群前,将灯笼举到一个身影前温和的问:“那么你叫什么?”

    旁边的管家眼色一变,很快又恢复。

    那个瘦小的身影吓得差点瘫倒,半晌才趴在地上不知该说什么好。

    “叶子,侯爷在问你话,你到是快说啊!”叶子旁边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子过来扶她,还刻意表现出媚态。

    何乐又将叶子的面容看过,发现她竟有着极好的容颜,尤其是一双大眼此时满含泪花,又不敢哭的样子,简直是任谁看了也会生出怜惜。只是太瘦弱,露在外面的手上甚至还有伤痕。

    也不点破,何乐又在年长的这些人看了一圈,这才随意点了两名姿色普通的女仆,然后又点了叶子,还在小的女仆中挑了一个,共四名女仆。

    “就她们吧。”何乐似乎很随意的选完了,然后也不征求谁的同意,径自往外走。

    “侯爷求您别选我行吗?小姐会打死我的!”叶子吓得跪下来,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何乐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又看向管家。

    那管家脸上表情也极不自然,但还是赶紧上前将叶子拉起来:“不许胡说,这可是侯爷,小姐怎么会打。”

    “我就是要打死这个贱人!”管家的话刚说完,黑暗中冲出一个近两百斤的身影,手里还拿着一种用藤条编织的软棍,这种棍子打人通常只会留下暗伤,却不致命。

    何乐皱起眉头,还不等他出手,一直很本分的管家却瞬间夺下软棍。

    “三小姐,这位冠勇侯爷,老爷交给我全权负责侯爷挑人的事。”管家厉声说的,只是声音极其克制。

    “怎么,宁管家要造反吗?你个狗奴才,本小姐的人也敢带过来,原本还想饶你一次,想不到这个狗屁的……”那位三小姐原本还想连何乐一起骂,谁知却被管家一巴掌把话扇回去。

    这一巴掌可不轻,那两百斤的身影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然后捂着嘴巴惊讶的看着平时对自己极恭顺的管家。

    “三小姐要是再不回去休息,我可就要叫人送三小姐回去了!”管家现在的脸色难看到极点,手上的青筋也隆起。

    何乐到这时才发现管家竟是十品高手,而且还是会一种很特别的阴柔功高手。

    “宁管家,你很好,我记住了!”三小姐恨恨的说完就走,看得出平日里她也是嚣张跋扈惯了,这次她是真的记了仇。

第八十七章 诤臣

    “让侯爷见笑了。”管家才不会去管一个小姐的事,何况还是四房的小姐。

    “很有趣,没事。”何乐又看了叶子一眼。发现已吓得瑟瑟发抖,如果不是旁边那两个年龄稍大的女仆搀着,估计又得吓到瘫软。可以看出她这些年经受了多少苦难,可即便如此她也依然会对一个陌生死士好,会拿东西给他吃,她该是内心有多么善良……

    何乐也不用引路,凭着来时的记忆走出大门,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一眼申屠府的匾额。那是几百年前皇帝亲自题写的,字体苍劲,笔锋犀利。

    “很有趣,也很高兴认识你。”何乐看着管家笑了,他在想自己或许也缺一位管家,但如果把这位管家要去,估计申屠家主该疯了吧。所以他领着四个女仆往自己的侯府而去。

    从何乐安全出来后,又有无数双眼睛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换来满城的窃窃私语。于是关于冠勇侯的八卦如雨后的春笋,繁衍出几百个版本在临安城里传颂,而八卦主角此时正泡在大浴盆里洗去满身血污。

    当然何乐是一个人洗,原本被要来的女仆要给伺候他洗,何乐却是挥手将她们清退。洗澡当然是自己洗,让别人洗会少很乐趣。不过等他出去,还是享受到申屠家式的浴后服务,有人帮他擦尽头发上的水渍,有人帮他按摩,还有人端来羹汤。唯有那个叫叶子的女孩,什么也不知道傻站在那里看着。

    “你过来,你平时都做些什么?”何乐很好奇,也担心她已经被打傻了。

    “还请侯爷宽恕叶子,她打小就没了爹娘,是被牙婆卖进来的。三小姐就喜欢打下人,不知为什么三小姐特别喜欢打叶子,叶子已经被打了三年,什么也没让她学。”一名年约二十的女仆跪下为叶子求情,或许是她看出了何乐并不坏。

    “原来是这样。那以后你来教她,你们四个就住在那边院子里吧,右边的院子里住了位姑娘,要她没吩咐你们不用过去。平时忙好自己的事就行,当然也没什么事好忙。”何乐稍事享受了一把申屠式服务,就让她们离开。还有半个时辰就要上朝,他坐在床上闭眼休息片刻。

    而同一时间,兴庆帝还没睡,正听着太监的汇报,太监汇报的事正是何乐在申屠家要女仆,然后要走了四名年轻漂亮的女仆,据说为此还打伤了申屠家的三小姐。兴庆帝听是听着,没有任何表情,也没说任何话。

    在栗源那里,书童正好奇的问他:“何乐这是在自污吗?”

    “他可不是会自污的人,你把他想复杂了。他这是在敲山震虎。”栗源很肯定的说。其实他也不肯定,何乐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抹黑,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申屠家会在乎四名女仆?就是四百名绝色女仆他们也拿得出来,只要你敢要,他们就能满足你的胃口。但当他们张开血盆大口时,你就得有满足他们需求的能力,不然就等着被他们吃得骨头也不剩。

    “这样也能敲山震虎?”书童一脸不要骗我的表情。

    “为什么不能?”栗源反问。

    “那个……你知道我笨啊!我也说不上来,但觉得不能。”

    “呵,当然不能。但人是复杂的,简单的人越是做得简单,复杂的人越是想得复杂。”栗源站起身来,看着漆黑的夜空,知道又得去上朝了。

    “你这样下去,寿命也剩不得多少了……”书童表情复杂的看向栗源,不知他图的什么。后人也没有,家室也没有,却比那些有一大派亲朋戚友的家族长老还要忙碌还要操心。

    “总得做下去吧,明白人不多,那就只好我来顶着。”栗源回头看着书童,眼中同样复杂难以言述。

    书童转身离开,很快消失于黑暗中……

    上朝去的路上,关于何乐的笑话正悄悄传播开,比起他孤身守城传得更快。很快人们不再知道他为临安城做的事,却知道了他有多好色,知道他恃强凌弱欺负普通人家,知道他强抢美貌女仆,还打伤普通人家的小姐。

    若有人问为什么会这样,其实答案只有一个,谁让他一个人就能守住临安城。那么多人杀来,他居然可以没受一点伤。年纪轻轻就已经位及侯爷,又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这是要封异姓王的节奏吗!凭什么他可以,大家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却还得循规蹈矩照着官场规矩来。所以他们从羡慕到妒嫉再到恨,这一刻集体产生出恨不得何乐立刻被皇上处死的恶念,甚至很多人已经准备好了奏折,就等着上朝立刻参他一本。就算不能把何乐告倒,也要恶心他一下才能出了胸中的恶气。

    而且这样的情绪随着何乐的笑话积蓄着,很多人边笑着边变得阴沉,那眼中喷出的绿光有如草原上的饿狼。

    而事件的主角何乐还什么也不知道,他正穿着新备好的朝服,坐在侯爵专有的步辇上,缓缓朝着皇宫走去。刚进了午门就有一名太监迎过来,说是皇上的旨意,让他先去太学殿。

    何乐下了步辇,随着那太监来到太学殿,这里正灯火通明,九五至尊的皇上正在吃着早餐,看他通红的双眼就知道他又是通宵未睡。

    “微臣叩见皇上。”

    “何爱卿起来吧,来,过来,吃点东西,不然会饿的。”兴庆帝将自己吃剩的食物推给何乐,这算是御赐上宴,有爱表忠诚的忠臣还会将此食物留下带回去供起来,作为家族荣誉传承给后代。

    而何乐接过兴庆帝吃剩的食物,实在是没食欲,但也知道皇上的好意,如是装出极自然的将那点残羹给吃掉。而实际上,他是用流将那残羹包裹在喉咙中,就等着找机会吐掉。

    “多亏了何爱卿才保住临安城,朕也不知该拿什么赏你了。”

    “皇上言重了,微臣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再说昨晚我在申屠家要了四名女仆,就当是皇上赏赐的吧!”何乐也听出兴庆帝话中异样,所以也不拐弯抹角。

    “为什么去申屠家要女仆?”兴庆帝奇怪的问。

    “我那新宅子里的仆人不及申屠家的有礼,微臣很是喜欢申屠家仆人的礼数,所以就讨要了四名。”

    “哦,要不从这宫里再找几名宫女?”兴庆帝试着问。

    “不用了,微臣也是一时兴起,真领回来也发现女仆多了并没用。洗个澡她们也要来伺候,微臣实在不习惯。再多更不好办,还得给她们安排住处。”何乐起身请辞,怕皇上真当回事。

    “呃……”兴庆帝差点笑出来,没想到他会如此说,不说是那四名女仆长得极美吗?

    “那就再给你觅一处大点的宅子?”他还是不放心,如是又试探着问。

    “啊!不要了,现在的宅子就很好,如申屠家那么大不习惯,微臣只要能放下张床的地方就足矣。再大的我也只睡一张床,还得养更多仆人,还要担心仆人会仗势欺人。还不如就一处小宅,几个仆人,简单点就很好。”何乐这次是行了个大礼,只求皇上收回心思。

    “唉,难得爱卿如此想……”兴庆帝心思复杂的说。人的心啊很复杂,有些事一旦被栽了刺就很难除掉。他不是不信任何乐,相反是特别信任。可今晚何乐做的事让人很难理解,他是在自污吗?当然不像。那他是在干嘛,专门挑最有影响力的申屠家示威,意思是大家以后都要听他的吗?就如双刃剑,何乐的做法能被人理解成好或坏,就看是谁在想。

    “不得不这样想,大周朝就是因为仗势欺人的官太多,院子太大,所以才会乱起来。如果能简单点就好了……”何乐随口一说,不曾想听在兴庆帝耳中却是另外的意思,就如鞋中的石子,硌应得难受。

    “等这乱局处理好,朕也是要做些改变的。”兴庆帝突然就觉得没有聊下去的兴趣,如是拿来锦帛擦拭过,就去上朝了。

    何乐跟在他身后,找了个机会将腹中的残羹吐在角落里。

    冠勇侯随皇上一同上朝,给了文臣们强烈信号,但那些自居诤臣的文臣还是决定要为这大周朝做点事。

    “禀皇上,微臣有事启奏。”御史中丞肖善本出列。

    “讲。”兴庆帝盯着下方,情知有诡异,但他一时还不知道原因,所以他在等着诡异自己爆发出来。

    “臣要参冠勇侯六大罪,其一擅闯平民私宅,其二强抢民女,其三打伤平民,其四置临安城于危难,其五擅收叛军敌将,其六擅杀俘虏。”御史中丞拿出写的奏章呈上。

    前三项罪兴庆帝已经听闻,后三项罪名兴庆帝还不知道,所以他接过奏章仔细看起来。这御史中丞也是极有文采,将六大罪罗列详细,且证据极有说服力。可以说将何乐孤身守城的功劳完全颠覆,更是背负了足以杀头的重罪。

    “微臣附议!”还不等兴庆帝看完奏章,中书舍人出列支持御史中丞的奏章。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

第八十八章 祭旗

    一下子站出来十位文臣,个个脸色铁青,就如同何乐是那乱臣贼子。

    兴庆帝还在看,尤其是擅收叛军敌将,还有因何乐的过失才导致城墙被毁。

    “何爱卿,你来看看。”兴庆帝着太监将奏章交给何乐。

    何乐接过奏章,入眼的是极工整的字迹,作为文臣一手好字是非常重要的标配。何乐认真看过每一条罪状,还别说每条的切入点极讲究,就算他是当事人也会觉得很有道理。

    “写得不错。”何乐交还奏章,也不打算争辩。

    “就这样?”兴庆帝奇怪的问他。

    “是啊!里面的事微臣都有做,只是说法不一样。另外字写得不错,好一篇锦绣文章!”何乐很认真的回答。

    “那你说该如何。”

    “听凭圣上发落。”何乐一跪到底。

    对于何乐不作辩驳,朝堂上跪着的众位大臣一点也不觉得有问题,反而认为他这是被扣死了罪行,所以才无话可辩。

    “可还有谁要附议?”兴庆帝看向堂下众多文臣,还有那些远处连面目也看不清的臣工。

    没有谁再出列附议,但已出列的诸位皆是要职的大臣,他们几乎把持了大周朝堂的言路。那被杀的严威,还有被抓的郑言畅与他们之间关系可谓千丝万缕,若是牵起背后的主线则申屠家也就若隐若现。而代表曹家的文臣系此次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急于站队,很是诡异的保持三缄其口。至于袁将军还有栗源,那更是修行到很高境界的人精。

    “那好,没有附议的,说明大周朝还有救。你们真的知道昨夜的实情吗?”兴庆帝将那份奏章从高台上扔下来,砸到御史中丞头上。

    “这就是你们这帮文臣干的事吗!当城破将破之际你们在干嘛?当叛军将要冲入临安城时你们在哪里?那破城的物料就是从郑言畅府中搜出的,因为此事刑部的秦十三差点被刺客杀死。你们到是好,专门躲在家里罗织罪名,好本事啊!乱时不助,太平时再出来插刀!你们当我是昏君吗!你们这是要乱我大周朝的根基吗!”兴庆帝在从龙椅上站起来,咆哮着质问。虽说他的威严还没展示过,但此时在场的众位大臣也没谁敢说话,全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喘。

    “来人,把这十人全给我架出去剥了官服,送大牢听候处理。”吼完,兴庆帝招来士兵,将堂下十人给叉了出去,就在殿外被剥去朝服,打散发髻送往刑部大牢。一般来说听候处理还是有转还余地,就看他们身后的人能不能说服皇上。

    “我朝自立国,就以敬贤臣远小人为本,历千年而不腐。为何近年糜烂至此!就是因为近小人远贤臣。何爱卿一人独挡叛军之时,你们还在家睡着大觉,做着黄梁美梦。何爱卿杀死逆贼严威之时,你们还是墙头草,作壁上观。何爱卿杀金人时,你们还在想着如何花钱卖来可怜的太平。可知我朝圣皇曾言,宁可站生,不可跪死。一群软骨头,大周朝就是被你们这样的软骨头毁掉的根基,一个个盘算着眼前的利益,为朋党而忘了国,忘了身为臣子的职责,忘了法度,忘了王法!我就等着你们跳出来,还以为会有更多,十个还不够,不够杀,不够祭旗,不够让天下知道我姚常厚的决心!”兴庆帝说到激动处将身边的杯子也砸到台下,碎片飞溅,远处被伤到的臣子无人敢动。

    “你们知道有多少大周朝百姓私下在说大周朝要完了!大周朝腐朽了!你们不知道,因为你们装作不知道,你们假装世道清平,这样你们才能心安理得的醉生梦死、肉林酒池。哪怕百姓流离失所,生无所依,你们也可以眼睛一闭就天下太平。你们可知道你们是踩着百姓才能站在这里,没有了百姓你们也一样得沉下去,没有了百姓你们一钱不值。”兴庆帝又砸了一个杯子,这次扔得更远。

    “一群小人,只是因为别人做了你们做不到的事,就编排出六大罪状。这还是对一个功臣,换个普通人你们是不是能编造出更多罪状,好人也能被你们污蔑成十恶不赦坏人。”

    下面静得连呼吸也被抑制到最低,多数人恨不得将头完全埋进地板里。

    “圣上还请息怒。”栗源在兴庆帝调整的间隙,站出来说话。

    “圣上还请息怒。”袁将军也站出来。

    何乐早就偷偷的站了起来,躬着身子缩在一旁,这时也不好出面,如是装孙子。他也没想到兴庆帝能发如此大的火,完全将群臣震慑住,也展现出了一代帝王该有的模样。

    “冠勇侯。”

    “微臣在。”何乐不得不站出来。

    “把刚刚那些人连同郑言畅一家杀了祭旗,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的决心,也要让叛军知我们的决心。”兴庆帝脸色有些潮红,缓缓说完才退回龙椅上坐下。

    “臣领旨!”何乐没有劝阻,也不屑表现什么大度。大度是太平盛世的余兴节目,乱世更适合快刀斩。

    领了旨的何乐转身就往外走,那些与将要斩首文臣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众臣工谁也不敢多言,因为他们不是真正的诤臣,他们背后有无数的人依靠他们活着,所以他们不敢死。历来真正敢死谏的,多是孤家寡人。

    郑言畅一家早已被收押,而这次的十位文臣则没有涉及族人,算是皇上网开一面。何乐也没想过要斩草除根,他并不在乎朝堂上的胜负,因为他知道还有栗源先生在。

    从刑部出来,何乐押着几十人的车队缓缓往南门走去,那里是叛军主力所在。此时城防军还有羽林卫集结了大量的士兵在此,对于何乐的到来他们也是议论纷纷。此前因为某些人的刻意,何乐负面传闻早已在军队中传开。而关于他孤身守城的传闻同样在士兵中传颂,还有他独自歼灭金兵的传说,已经让何乐接近被神化。

    所以当何乐押着犯人缓缓行来时,这些士兵也是心情复杂,他们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何乐。但他们又分外渴望英雄出现,原本有袁将军,但他会有老去的一天。何乐当然更符合他们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既年轻又武功高强,还有着孤胆英雄成分。但早晨那则恶毒传言几乎粉碎了他们的期望,直到这时何乐押着朝中大臣过来。

    在城门下何乐停住,抬头看着阳光,有些刺眼。身后的各位大人嘴里都已被塞了铁棘球,一种专门防止囚犯游街时喊话的刑具,所以他们就是有再多憋屈也说不出来。何乐也懒得看他们,就如比武时的生死对决,既然站到场上就不要怕输。

    一名太监站出来,开始宣读众犯人的罪行,当关于十位大臣污蔑冠勇侯六大罪时,士兵们终于有些骚动,原来是他们编造的啊!士兵们很愿意相信这个结论,因为大臣们一直高高在上,却从未为他们做过任何事。冠勇侯不同,他才刚来就替他们挡了风雨,如果昨晚的叛军冲进城,他们要么投降要么战死要么逃跑,而不可能还在这听大臣们的罪状。

    “冠勇侯!冠勇侯!冠勇侯……”

    不知谁起的头,士兵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声,无论是站在城墙上的还是守在下方的士兵全都被煽动,仿佛一股火焰燃烧,从东门传递出去,然后整个城防沿线全燃烧起来。中间只有偶尔的几声圣上万岁,更多的还是冠勇侯。

    何乐多少还是被震撼到,久久说不出话来,他当然知道这样不好,换个皇帝他这次是真的凉了。还好是兴庆帝,还好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祭旗!”何乐不知该如何阻止这股火焰的燃烧,其实他也知道不能阻止,因为这股气势能焚天,何况是区区几万叛军。

    南城门缓缓打开来,几十名人犯被羽林卫押着跪在城门前,在他们身后是一面巨大的军旗。负责行刑的刽子手走到他们身后,扯掉蒙在刀上的红布,又喝过一碗烈酒,咽下大半,剩余的烈酒喷在砍刀上。

    跪着的人犯不少已经吓瘫,有的更是被吓到失禁。作为曾经大权在握的郑言畅,此时想不通为何士兵们会如此喜欢何乐,他不是刚刚才来吗,为何就能让士兵们发自内心的拥戴,很可惜他再也无法知道。

    第一个被推出的就郑言畅,他对面是曾无比期待的叛军,而他身后是已经燃烧起来的守城兵。现在他的血将被祭旗,作为一个时代逝去的符号就此消失。

    刽子手觉得今天的刀很顺,果然是大人物,砍起来就是感觉不一样。他也注意到有几个皮相很好的小娘子,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也如此。他只知道一件事,麻利的把这事办完就行。

    何乐站在行刑处旁边,盯着叛军的一举一动,如果他们要这时进攻,那行刑就不得不终止。但奇怪的是,叛军始终没动。

    一颗颗人头被木杆子戳着立在城门外,而他们的血会洒在大军旗前,算是完成祭旗仪式。

    用了近一个时辰,行刑才完成,巨大的军旗被悬在东门城头。何乐是最后一个回到城门内的人。叛军始终保持着诡异的安静,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八十九章 反击战

    何乐踏入城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集合!全军集合!”

    没人知道他要干嘛,但也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不管是守城的还是轮班的士兵全体集合,有一万多人聚集在城门附近。

    “现在叛军总部空虚,杀过去一定能让他们措手不及。儿郎们准备好了吗!”何乐大声问。

    “准备好了!”

    那股火焰还没熄灭,正是最燃的时刻,何乐说要去杀叛军空当,他们当然愿意。只是没人去想会不会是叛军的诱敌之计,万一中计又该如何。可以说这是一次极大的冒险,而且还是在没有皇令的情况私自调兵,无论哪个方面都极其违背规矩。

    “儿郎们,不怕死的就跟着我来,咱们杀过去!”何乐抽出刑天刀,一夹马腹冲出城门。

    他身后的将士们从未如此英勇,简直就如抢军功般往前冲。只可惜何乐有先发之势,又骑着最好的战马,所以他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战争史上最荒诞的一场反击战就此打响,当时的人们没谁会想到结局,他们只是狂热的跟在何乐身后狂奔。至于前方是深渊还是极乐世界,他们根本就没去想。

    叛军主力此时确实不在中军大营,而是在离此二十里的官道旁伏击远道而来的勤王师。就在昨晚攻城失利后,他们便临时调整战法,抽了六万人来伏击三万人的勤王师,计划吃掉临安城的援兵后,再继续围困临安城。这样做的目的是既可以阻止临安城获取增援,又能让那些准备勤王的援军知难而退,也算为此前城下失利赢回一局。所以此时留在中军大帐的兵不足一万,仅由一名留守将军负责指挥。

    其实如果这位留守将军够聪明,在何乐他们祭旗时就应该摆出佯攻姿态恫吓,这样就不会被何乐看出破绽。可惜此时留守在叛军中军大帐的是名窝囊废将军,只知道在营房里企求何乐他们祭完旗快点进去,千万不要过来打探虚实,因为他是真的虚。只可惜老天与他开了个玩笑,何乐也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所以当一万临安守军冲出临安城的时候,这位窝囊废将军是真的吓得尿了裤子。

    何乐可不知道这么多,他是在豪赌而已。当然他也有可能中疑兵之计,只是这样的可能更多会发生在普通人身上。因为何乐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是名修行者,可以掌控流的修行者,所以他的感知力特别敏锐。至少到目前为止,他也没从中军营区感知到有多少人,所以他才敢冒险赌。

    近了,从最远时七百米,到冲至近前何乐只花了十息。这时也有零星箭矢从大帐中射出,可都被何乐挡住。终于到得五米距离时,箭雨开始密集,来势也更凶猛。何乐所幸从马背上跃起,跳到中军大营马栏前,就是横着一招刀劲,将身前的拒马栏全部劈飞。

    叛军这时也仓促中组织起抵抗,但也是没有将领指挥的临时抵抗,而何乐已经回到马背上抢过他们的军旗当成大矛挥舞。

    “你们傻啊!还在帮着那个二货当叛军,是不是想以后祖宗也被挖出来鞭尸。”不知何时程皋竟也跟了上来,占着与部分叛军守兵认识,上来就边劝边打。

    何乐可没这份闲心,他只知道要有速度,绝对不能停。一杆叛军的三米大旗杆被他捅成了一米多长的秃杆。而他身后就是那一万多人的羽林卫及城防兵,混编的军队也丝毫没有混乱,完全被何乐带着直插中军,将叛军的中军大营从中间劈开。

    那些没有遇上锋芒的,要么四散逃开,要么被后续接上的兵给屠戮。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不要再跟着那个无能的二货了。”程皋适时的跟在后面宣传,还真让他收拢了一些溃军。

    “你带着人跟在旁边,不要混进来,让他们在头上裹布,好区别开。”何乐杀穿中军营后又杀回来,正好看到在收拢叛军的程皋,如是上前吩咐。这一通厮杀至少解决了三四千叛军,溃逃的得有二三千,投降的二千左右。

    程皋见何乐过来吩咐,就知道他认可了自己做的事。也不用他再多说,就立刻开始指挥投降的士兵割下袖子绑在头上。

    何乐吩咐完,又领着士兵驱赶着溃逃的士兵往前方伏击点去。那溃逃的士兵中就有窝囊废指挥官,他在几名亲兵簇拥下往前方大部队逃去,本意是想让他们来支援后防线。但他没想到的是何乐在突击审问过几名俘虏后,临时决定继续追击,不仅是扩大战果,还是要借此将援军接进城。

    何乐这时算是初次尝试临阵指挥战役,也不敢往前冲出太远,只能边战边注意战场变化。比如现在叛军的中军大帐已被冲溃,要么回城修整,要么衔尾追杀。而何乐决定驱赶着溃兵去冲伏击圈,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儿郎们,累不累!”

    “不累!”

    “那我们接着杀,杀完去接江夏和蓟州的援军。”

    “好!”

    混编队中有如过年般热闹,一个个也不知自己捞了多少军功,只知道轻松无比。只有何乐才知道前方有六万人,而他们才一万人,而且是长途奔袭。从兵书而言并不是最好的法子,但何乐舍不得士兵身上这股子气势。大周朝的兵输也输在气势,尤其是与金人相遇时更明显。

    留下一百人将中军大帐中的粮草能带的带,能烧的烧掉。何乐领着剩下的人又开始启程,这次要奔袭二十里,对当时的普通士兵而言到也不算太累。只是紧接着就是遭遇战,还是会很吃力。

    何乐骑在马上,手中举着自己的军旗,当先撵着溃兵跑。在速度上他始终保持好,控制住距离,让溃兵觉得有机会逃就行。

    二十里地平常或许要大半个时辰,今天溃兵中最快的早已冲入伏击圈,而远道而来的勤王之师也缓缓踏入伏击圈中。

    今天负责指挥伏击的正是蔡子京,而他的亲卫刀盾兵就站在他身后,那对男女分立他两旁。

    “总有不好的感觉,妈的,这次遇上对头了……”蔡子京咒骂着,对于接连吃瘪他也是特别来火。

    “那个小将确实厉害,听说已经被封为侯爷,升得可真快。”蔡子京左边的那个女子接话说。

    “是不是他饶了你,所以你就替他说话。”蔡子京恨恨的说。

    “师妹说得又没错。要不是你非要帮这个蠢材,我们才不会这么狼狈。”右边的高大男子对何乐的观感还算好,主要是他没下杀手。

    “你们知道什么,蠢材自有蠢材的好。这个世道还会乱,生逢乱世是我们的机缘,你们还想跟着一个明君吗?”蔡子京的话极具蛊惑力。

    “但……但成不了事又如何……”男子也犹豫了,究竟哪种更好他也不确定,只是现在实在憋气。要按他的本心,当然喜欢何乐那样的孤身守城的快意男儿,只会搞阴谋诡计的二皇子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只是他师妹偏就喜欢这个蔡子京,而他又不放心傻师妹,要不然早就带着刀盾兵去投何乐了。

    “哥……”女子嗔怨的说,其实她也知道哥的想法没错,但她一直憧憬着自己爱的男人也能有拜将封侯的一天。所以她能无怨无悔的帮他,就算会要付出生命,只是将从小就疼她的哥拖进来,心里难免会有欠疚。

    “哈,算了,你师哥也是为你好!”蔡子京特意将师哥两字咬得重点。

    女子垂下眼睛,在人看不到的头盔下尽是委屈的表情。

    男子也沉默了,他的心事他们都知道,但他是光明磊落的。这么多年他也按着师父的话照顾好师妹,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至于别人怎么想他也没办法,只能由时间来证明。

    “来了!”蔡子京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时间说这些,他确有军事指挥才能,但他缺少让人信服的能力。要不是结识了谭无双和她师哥谭进,他还得在底层混日子。有时他也觉得憋屈,所以他在等机会,等彻底翻身的机会,不用依仗谭无双,更不用留着谭进碍眼。

    随着蔡子京的话音落下,江夏州与蓟州会合的勤王师踏入他们的包围圈。这是一支表面人数为三万,实则只有两万战力的混编军,领头的正是江夏州游骑将军陆乘风,在他身后是何乐的老熟人常武。

    “将军,我怎么感觉怪怪的,不会在这里被伏击吧!”常武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虽说不算最好的伏击点,但很利于兵马的展开。

    “这也难说。虽已尽快赶来,但难免不走漏风声。让他们防着点,希望不会被堵在这里。”陆乘风也无奈,他是提心吊胆过了绉兰原,也就眼前的这处隘口。只要过了,他就可以与叛军在城下摆开阵式对峙。到时城中有守宫,城下有援军,叛军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还会有幸、卞、开、广陵四州的兵马赶来,到时他们将能聚集起六万左右的勤王之师。

第九十章 追杀

    原本曹家传话想让他们缓缓,集齐了六州的人马再发兵,但陆乘风怕失了头功,还是决定冒险出击。冒险当然有值得冒险的理由,这时各地的勤王之师其实多数在观望中,毕竟二皇子的实力不容忽视。而陆乘风更多是看好栗源先生背后的影响力,当然何乐的出现是有加分,只是这时何乐被封为冠勇侯的事还没能传出来。

    因为有了警惕,所以陆乘风放出的探子是五里为界,分作几班循环探报。而且行军的速度也不算快,始终压着,更是让拒马步兵走在前方,两旁全是盾牌兵护住两翼。陆乘风这人性格里确有冒险因子,但更多的还是谨慎,他也知道目前的兵力不够,所以采用的稳扎稳打模式。

    此时最远的探子正在往回跑,这一路探得也是十分仔细,虽说没有高山峡谷,但丘陵地带依然是最适合伏击的地点。所以作为探子头目,这名探子也是十分尽力。但就在他往回跑了不到百米,突然听到后方传来喧闹声,等他回头看时,就看到三两名残兵模样的人在奔跑,似乎在他们后面有谁在追赶。

    探子最先想到的是临安城破了,还在他迟疑时又看到五六名残兵跑来,手中还拿着朔方的军旗。探子头目见到朔方军旗瞬间,立刻加速往回奔去。不管怎样后方肯定会有大量的残兵来,得让自家将军作好准备。

    而这时最吃惊的要算守在官道两旁三百米外的蔡子京,他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窜出来的猴子。

    “速去探来怎么回事!千万要阻止他们往这边来,一定不能让他们冲到阵脚!”蔡子京此时最怕的是这些不知哪来的残兵冲进他们的伏击阵营,因为眼看着那边的队伍就要过来,一旦被残兵冲进来伏击的节奏就会被打乱。

    只是残兵来得比蔡子京的命令快,开始还是三三两两出现,接着就是几十几百人往前冲。他们开始也不知道伏击圈在哪里,只是跑在最前的残兵很快就与陆乘风的勤王师遭遇,如是又怪叫着往两旁跑。就如推倒的多米诺牌,后方一看前面的人往两旁跑,他们也跟着往两旁跑。

    那边陆乘风本来还以为会要交锋,谁想这些残兵早已是惊弓之鸟。紧跟着就看到残兵们跑出不远,道两旁立刻出现大片骚动。

    “有伏击,结阵!”陆乘风毕竟是多年的军旅,一眼看破远处的伏击圈。

    “出击!杀光那些残兵!”这边气炸的蔡子京不得不亮出旗号,从官道两旁往中间汇集,避免已惊觉的勤王军将他们分割开。毕竟这时不是打伏击战,而是从主动变为被动,但好在此时他们还有兵力优势。

    冲营的也就二三千人,但其中有武安帝最信任的守军,尤其是那位窝囊废将军比蔡子京权力更大。他领着一队千人的残兵直接朝着人最多的地方冲,其实就是想寻个安全地方避难,毕竟何乐带的队如狼似虎,一千人根本不够他啃。

    “蔡指挥使有令,冲营者斩!”一名刀盾兵拿着蔡子京的手令企图拦住窝囊废将军。

    但窝囊废将军手中有武安帝的信物,就见他如天神下凡般举着手里的信物大喊:“圣上手信在此,谁敢阻!”

    跟在窝囊废将军后面的残兵刹那间有如吃了伸腿瞪眼丸,嗷嗷叫着就将那名试图阻拦的刀盾兵给砍了,顺势更是将那些试图阻挡他们的督战队劈砍得七零八落。任人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如丧家之犬的残兵,突然就爆发出无匹战力,将一切挡在他们面前的人全部撕碎。

    窝囊废将军也无比耀武扬威的举着武安帝信物,得意的跟在残兵身后冲破防线。

    而窝囊废将军不知道的是,何乐此时快要笑咧嘴,根本就不用他去冲营,只要跟在这名将军身后就行。

    此刻窝囊废将军只想钻进人最多的地方躲起来,可他往哪里跑,哪里的将士就跑开。所以他带着一千残兵满场跑。而何乐就跟在他身后收拾残局,就仿佛何乐是他的部下,而窝囊废才是前锋。

    那些跑了二十几里的守城后原本已经累了,此时哪里还觉得累,如果这样的战还打不赢,他们可以回去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投降吧!儿郎们,不要跟着这样的废物拼命了,来临安跟着我升官发财!”程皋无比可耻的吆喝着,而效果就是跟在身后的投降兵越来越多。这些个将士出来拼命当然是求升官发财的啊,那个年代谁还会告诉他们什么崇高理想。此时眼见自家将军疯了一样杀自己人,还不投降的只有傻子了,当然这时的傻子也不在少数就是。

    “把他们赶着往那里冲!”何乐一眼看见右前方人群最密集的区域,那里至少聚集了三万人,远比这边稀松的布防要多。

    这时的窝囊废将军也发现了蔡子京的指挥部,根本不用何乐驱赶,自行就转向朝着那边冲。他是恨不得身下的马生有六蹄,就能跑得更快。

    “儿郎们跟上,不要跟丢了!”何乐将手中的军旗交给身旁一位始终跟着他的壮汉,然后回头扫了一眼,点了十几名能跟上他的人。

    “你们各挑十人跟上我,其他人散开杀,最难的时候到了!”何乐知道今天肯定又会遇上蔡子京的鱼鳞阵,他可不能再被困住,所以他事先挑出表现突出的十六人,由他们再挑十人组成百多人的攻坚队专门去破鱼鳞阵。

    那些被他挑中的人眼中霎时闪过精光,这才是他们拼了命要换来的结果。男儿生来有铁骨,唯换军功作祖业。谁他娘愿意跟个窝囊废,谁又他娘不想遇到良将,打下那光耀历史的胜战。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结果,但局面正向着他们倾斜,只要他们啃下这块硬骨头。

    “喏!”

    就这样边追边组队,最初的十六人虎贲军完成了创建。

    “你带着大队散开杀。程皋你负责收人,一定不要混进来,只能在旁边侧应。你们跟着冲中军。”何乐这时又是在冒险,而且是冒极大的险。一般情况下应该是集中所有兵力冲中军,将中军冲散了胜利基本就奠定。而这时何乐却将兵力散开来打,只身领着一百多人去冲密集的中军,理论上简直就是找死。

    可何乐却看出那名窝囊废将军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好用,一定能为他劈开中军封锁。所以他才决定用这么冒险的法子,以求将战果扩大到最理想的程度。

    “给我杀,把那个王八蛋给我杀了!”一直盯着战场的蔡子京快要气吐血,这哪里是在打伏击战,这是在送人头啊!一名窝囊废将军就将他精心布置的伏击线冲散,现在更是冲着他的中军大帐就来了。

    “杀不得啊!将军,他手上有皇上的手信,您这要是杀了他,回去也是死罪。”一名副将拉住了要暴走的的蔡子京,皇上的手信就相当于皇上亲临。这位窝囊将军可是武安帝最信任的将军,才能赐下如帝亲临的手信。

    “不杀了他,我们现在就得死!”蔡子京哪还管得了这些,回头朝谭无双使眼色,让她去杀。谭无双当然知道杀不得,可她倾慕的男人让她去杀,她就会去杀。

    “哥,扔我过去!”谭无双轻声对谭进说。

    谭进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但他总觉得不对劲,因为此时蔡子京并没有下令。也就是说将来万一查起,也是他师妹自作主张。谭无双却不会想太多,而只是一心想着要为蔡子京做事,只要尽自己努力为他做了,总会有回报的。所以当她被师哥扔出去时,看到蔡子京肯定的眼神,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惜她没看到下一秒蔡子京的眼神就变成了狠戾与狂疯。

    “弓箭手在哪里,听我命令准备。”他在等着窝囊废将军被杀的瞬间,这样他就能以为其报仇的名义将那些残兵全部射杀。现在还来得及,残兵还没能冲到核心。

    何乐还隔着几百米就看到被扔出的谭无双,他当然知道她是要干嘛,所以他第一时间抽出一杆短矛投去。那杆裹着流的的短矛以无匹的速度射向谭无双落地处,此时谭无双刚刚站稳,只来得及用圆盾勉强挡住飞来的短矛,可惜带着流的短矛根本不是她所能挡,嘭的一声圆盾碎裂,矛尖刺透她的护甲,穿透她的腹部,将她钉在地上。

    那一刻谭无双无助的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她最爱的男人,却看到狂奔而来的师哥。

    蔡子京狂暴的怒吼着叫射箭,但那些得令的弓箭手不敢射窝囊废将军,只得瞄向窝囊废将军旁边的残兵乱射。而此时身处其中的谭无双也被几支箭射到,所幸她穿着极好的护甲,又不是主要攻击对象,才没被自己人当场射杀。

    窝囊废将军经此一吓,跑得更欢,嘴里更是咒骂着蔡子京,扬言要去武安帝那里告他。

    蔡子京当然听到了,所以他也暗暗想除掉窝囊废将军,但这时他才发现最服从他的刀盾兵竟已追随谭进去救谭无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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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的少年,不一样的铁血,不一样的家国情仇,不一样的焚天覆地。他从北方而来,孤身一人百炼成钢。人若欺我,我必以理服人地若欺我,我必覆地天若欺我,我必焚天血狩穹苍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血狩穹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血狩穹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