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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安化军     风雨大宋txt下载     风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3章 最后一战

    这一日狄青正与刘敞在官厅闲谈,一个亲兵快步进来,叉手道:“太尉,银州守将弃城而逃!”

    狄青猛地站了起来,高声道:“逃往哪里?”

    亲兵道:“逃往弥陀洞,偷袭我攻弥陀洞大军。两军合为一路,向安庆泽和黄羊平去了。”

    狄青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安庆泽和黄羊平在大漠深处,与地斤泽一样,是党项的游牧部落生活的地方。由于在漠深处,游牧部落又迁徒不定,不好攻打。

    在官厅中来回踱了几步,狄青道:“弥陀洞和银州一下,党项算就此灭亡。不过,最后留下的这些军队,必须追剿,以免他们卷土重来。好了,你先下去,此事我会处置。”

    重回案后坐下,狄青对刘敞道:“想来党项人见大势已去,又不想投降,带人跑到大漠里去。银州和弥陀洞党项兵马,约有两万人。若是放纵一时,以后必然为害不小。现在是二月初,春暖花开,牧民最忙碌的时候。不如派大军前去,把他们剿灭,算是个了结。”

    刘敞道:“我虽然不知道兵事,然而西边的兴灵已下,现在横山也入朝廷手中,党项人跑到大漠里去,又有什么出路?按常规来说,他们应该降了就是。”

    狄青沉声道:“不管那么多了,派大军剿灭他们就是。而后大军收拢一处,听候朝廷差遣。”

    为什不肯投降?狄青心里大约是知道的。过了宥州之后,大军分兵,狄青便有些控制不住手下,多次发生借口降兵叛乱屠城抢掠的事情。党项人见了,哪里还肯投降?越到后面,越是难打,就是因为党项人被这些乱事吓到了。投降是死,那何不一直抵抗到底?

    只要占了银州和弥陀洞,狄青便就可以把地方交给环庆路和延路,大军集结。军队在一处,自己才能看得住,不再发生抢掠百姓的事情。

    刘敞没有再说什么。这几日的观察,狄青本人驭下极严,但分兵出去的军队,却不能完全控制,发生各种事情。收集军队,打好最后一仗,有个结局。

    贾逵正在麟州,调集属下一部分军队向朔州外围而去。突然亲兵来报,说是狄青送来消息,党项残兵入安庆泽和黄羊平,让贾逵小心,不由吃了一惊。

    想了想道:“党项人弃了银州和弥陀洞,被我军四面包围,还有何出路?他们入黄羊平,茫茫大漠之中,意欲向哪里去?难道还想过麟府路,去投契丹?”

    亲兵道:“太尉,党项最后逃走的兵力只有一两万人,如何能穿过麟府路?想来是这些党项人死活不降,最后挣扎罢了。只要派人巡视,他们必不敢来。”

    贾逵摇摇头:“若是狄太尉大军进剿,他们无处可去,小心向我这里来。”

    说完,叫了军中将领过来,安排各军巡视。只要围住党项人,他们就无法可想了。

    党项人弃城而逃,夏安期率军占领夏州。安排了之后,到石州与狄青相见。

    狄青带人迎夏安期入官厅,各自落座,道:“经略进占夏州,党项再无城池,实在居功至伟。”

    夏安期道:“太尉率大军自灵州一路东来,破敌无数,此战自是太尉功劳。朝廷意思,战后太尉集结大军,翻过横山去延州,乘火车回京师。”

    狄青道:“此事我知道了。现在党项残兵约两万,逃入安庆泽和黄羊平,不可不理。我意欲集大军于夏州、石州,北上击贼,以绝此患。灭此敌后,大军自回京师。”

    夏安期沉吟一会,道:“安庆泽和黄羊平俱是大漠中的党项牧地,怎么能养得活两万人?想来这些党项人去了,也待不了多少时间,总要寻出路。”

    狄青道:“就怕党项人狡诈,候我大军离去之后,再侵袭州县。大军既已至此,当灭绝此后患,不让其危害朝廷。灭了此贼,才能长治久安。”

    夏安期道:“太尉如此想自然是好的,只是二十余万大军,只怕粮草供应不及。”

    狄青道:“只好麻烦太尉,从延路拨些粮草来。左右不过月余,想来应该不难。还有,我已知会贾逵,从保德军运粮草来,作为补充。不管怎样,最后一战一定要打,不给党项留下翻身的机会!”

    夏安期点了点头,有些为难地道:“太尉最好要快,这一带道路崎岖,粮草运输不易。”

    狄青道:“我理会得。我以十万军攻党项残军,看他们能够逃到哪里去!用兵已经六个月,最后一战要干净漂亮,让这些党项人记住,不敢再反!”

    夏安期不好再劝,只好答应给狄青所部准备粮食。无定河一般不通航,准备二十万人的粮食,可不是易事。哪怕有其他地方帮忙,只准备几万人的,就是一个大挑战。

    行在山路上,焦用举目四望。此时已是春天,大地开始出现了绿色,山上开了不知名的野花。各种野兽野鸟,在山中跳跃,警惕地看着大军。

    焦用道:“此次去石州,太尉命北上击党项残军,是最后一战了。那些党项贼人,跑进了大漠,不知打得什么主意!我们前去追剿,也要吃些苦头。”

    一边的将领道:“大漠之中,最是困苦,杀贼也没些好处,煞是苦差。”

    焦用骂道:“你们在龙州抢的宝货,已是难得,还不知足吗?到了石州之后,太尉身边,再不可肆意胡来!若是被太尉抓住,一刀砍了你们的脑袋,可没有求情。”

    几个将领听了都吐舌头,道:“听说抢冶铁务的一众将领,就被太尉处死,吓坏了不少人。党项反叛朝廷多年,本就该死,不想太尉竟然为了他们,杀自己手下。”

    焦用道:“朝廷严令,军队只可在战场上杀敌,不可虐待百姓,不可杀降兵,太尉又怎么能够不听令?只是杀十几人,已经是太尉心慈。如若不然,我们屠了龙州,太尉岂能放过!”

    几个将领急忙谢焦用。龙州的事,没有最后焦用默许,哪里能如此顺利。当然,事后将领献了不少宝物给焦用,以作酬谢,焦用开开心心地收下了。

    现在狄青召集大军向夏州、石州集中,焦用这些人,其实是有些担心的。不过一路行来,见到其他地方也多有被宋军抢掠的,便安心不少。所谓法不责众,只有自己这样做,还怕狄青算账,许多人这样做狄青也没有办法。杀几个人可以,总不能大规模处罚手下将领。

    最近派出去占领周围的将领,劫了钱财的,就算是赚了些外快。

第114章 重兵出击

    石州官厅,众将分立两侧,狄青安座案后。一双锐利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道:“党项银州守将弃城而逃,救了弥陀洞的党项军后,一起逃入大漠。大漠中的党项人,无非是安庆泽和黄羊平,游牧为生。当年党项之乱,便就是继迁诈降诱杀曹光实后,自地斤泽等地卷土重来。是以这股党项人,绝不可小视!今日大军在此,当彻底消灭党项人,不使朝廷有后顾之忧!”

    众将一起叉手唱诺。

    狄青道:“我欲以大军十万人,北上安庆泽和黄羊平,剿灭党项人。我自带兵五万,由石州北上击贼。张玉带兵三万,由左路,从夏州出发,经王亭镇,封住西边道路。杨遂带兵两万,沿明堂川北上,封住党项人向东去的道路。三路齐进,于黄羊平会合!”

    张玉和杨遂一起出列,叉手领命。

    狄青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党项已灭,横山治下百姓,均是朝廷子民,不得骚扰。各军陆续集中到夏州和石州来,听候军令。所占领的城寨,交给环庆路和延路兵马。若有抢掠百姓的人,必将依法严惩!自过宥州,党项人抵抗越来越坚决,要引以为戒!”

    众将一就手唱诺。焦用听了,一切子下放下心来。狄青的话虽严厉,但另一个意思,就是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抢过百姓的,就当作得了好处。

    吩咐罢了,狄青又道:“夏州、石州距镇戎军过于遥远,保德军到这里山路崎岖,延州则要翻过横山,运输不便。这些日子,粮草不济,诸军忍耐些。灭了党项残军之后,南下延州,坐火车回京师。留镇夏州和石州的军队,紧守军营,非有军令,不得外出!”

    众将称是,气氛就不如刚才。看来前些日子不断地后方反叛,让狄青非常恼火。军队一集中,便就开始封闭式管理,直接把大军关在军营里。现在刘敞在石州,再发生军兵抢掠,连借口都难找。

    吩咐罢,狄青吩咐众将离去,独留了张玉和杨遂。

    命两将落座,狄青道:“党项残军两万,加上安庆泽和黄羊平的民户,还能凑出数千兵来。我们以三万人算,十万人以三击一,必获全胜!此去没有城池,纯粹与党项野战。除了轻炮,其余的炮没有必要携带。多带骑兵,不可让党项人跑了我们追之不及。”

    张玉道:“党项残兵,与朝廷作战的意志极为可疑。他们逃往黄羊平,只怕打的主意是我们大军撤了之后,再出来作乱。大军北去,他们只怕想不到。”

    杨遂道:“还是不要小瞧了党项人。继迁作乱的时候,曹光实攻地斤泽,获其妻母,这一带尽为朝廷所有。结果继迁诈降,杀曹光实,党项人从此难制。现在的党项逃兵,未必不是存这样的心思。”

    狄青点头:“就是怕有后患之忧,是以一定要出动大军,彻底剿灭党项人。自立国起,朝廷对党项人多为招抚,被其辗转腾挪,最终形成大患。此次朝廷痛下决心,大军北来,不可以留下隐患!”

    张玉沉默了一会,道:“如果党项人坚决不降,又该当如何?”

    狄青沉声道:“杀!这些党项人宁可弃银州大城,跑入大漠之中,是铁了心反朝廷!不杀他们,留着干什么!这一带,百姓多是耕种田地,只要朝廷轻徭薄赋,并不会造反。大漠中的党项人不同,他们本是放牧牛羊,朝廷一旦管不到,就聚众作乱。此次重惩,可保以后数十年安宁!”

    张玉和杨遂一起叉手,高声唱诺。

    狄青道:“我们自出镇戎军,一路攻来,破党项十几州,灭敌数十万。说起来,此军功是朝廷所少见。攻灭党项,更是难得之事。只不过,除了我们,还有韩太尉东来,与他们一军比较起来,我们的战功便就显得有些黯淡了。加上最近进了横山之后,各处分兵,将领良莠不齐,惹出了许多事端来。朝廷虽然没有责备,想来还是心中不满。刘敞此来,定要看着我们打完,何尝没有监军的意思。”

    张玉一惊:“太尉的意思,是刘制诰监视我军?”

    狄青摇了摇头:“不能说是监视,但刘敞除了赏军,必然还要观我军纪。焦用屠龙州,以及许多城寨的乱子,哪里有那么多党项人作乱!但大军在外,不能详查,也只能任他们作为。现在却不行了,刘敞坐镇石州的时候,若是再发生这种事情,朝廷必然震怒。是以大军入两州军营,不得外出。你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此次出兵,一定要严格约束属下,路上不得骚扰百姓。”

    杨遂道:“谨遵太尉钧旨!不过,与敌接战,不必再受此约束吧?”

    狄青道:“不必。最后剩下的这些党项人,算是决心反叛朝廷到底的人,必须严惩!此次进击,除非党项人主动投降,不然一律格杀!”

    张玉道:“若大开杀戒,只怕朝廷会”

    狄青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朝廷。我们到底如何,朝廷早有定断,没有必要考虑了。此次战事,许多将士并没有得到许多军功,朝廷虽说回去重赏,军兵总是不满。最后战,那便放开手,让他们与党项人决一死战。得到军功,对将来大有好处。”

    张玉和杨遂对视一眼,都觉得狄青好似胸中不平,借着最后一战发泄的样子。

    狄青当然不满意。本来进攻党项,按照安排,自己所部是当然主力。结果却是鬼使神差,最大的功劳被韩琦抢去了。星星峡到兴庆府,数千里路,韩琦所向无敌,没有大战就直入兴庆府。反而是自己碰上了灵州坚城,打得异常辛苦。最后攻横山,本来一切都好,结果属下有人管不住手,抢掠百姓,让朝廷派了刘敞来。军功打了折扣,军纪也让朝廷不满,狄青窝了一肚子火。

    没有韩琦所部做对比,狄青的军功无可置疑。灭党项,与杜中宵的功绩相差无几。可有了韩琦所部在那里,狄青的功绩便就大打折扣。最后手下将领纵兵抢掠,更是让他颜面尽失。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无比窝囊。又没有办法,除了有确证据的,根本无法管派出去的将领。

    这个时候,狄青终于能够理解杜中宵河曲路军制的目的。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能事事管到,只能够靠制度。但靠制度,确实不是狄青擅长的。随着战事临近结束,狄青觉得迷茫,不知道自己今后的路在哪里。自己这样的将领,已经不是朝廷所需要的了。

第115章 四面合围

    此时已是二月,天气暖了起来。草地有了绿色,间杂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不时有獐免蹦跳。天上有苍鹰盘旋,伴着朵朵白云,镶嵌在蓝天上。

    张玉骑在马上,看着周围的景色,心胸开阔。慢慢离开横山,进入了沙漠草原中,周围的景色全然不同。横山那里雨水不少,百姓多是以种地为主。离开横山,就渐渐进入了游牧区。

    到了王亭镇,张玉吩咐在镇外扎营,全军紧守营区,不得到处游逛。

    指挥使崔建道:“太尉,前面镇子多么方便,可以住在民户里,何必在外面受苦?”

    张玉道:“最近多次发生军兵骚扰百姓的事情,狄太尉极是震怒,还是不进镇子的好。莫要忘了铁冶务的事情,一次斩了十几人,出了事真要杀头的。”

    几个将领一起摇头,各自叹气。过了王亭镇,再向北就出了农耕区,全是大漠草原了。不在这里舒舒服吃一顿,好好睡上一觉,后面可就再没有了好日子。

    全军安顿下,驻防王亭镇的将领过来拜见。进了帅帐,行礼如仪,张玉道:“自本朝占夏州,最北就是到这里和大沙堆,未深入安庆泽。前些日子,党项剩余兵马逃入了安庆泽,你这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守将叉手:“回太尉,前几日逃来十几帐牧民,说党项残军在安庆泽强逼民户从军,征调粮草。除此之外,便就音讯全无。现在到安庆泽的道路已经没有行人,商户躲避。”

    张玉道:“西边的大沙堆如何?那里说是党项降军叛乱,被守军平定了。”

    守将道:“自降兵反叛,官兵大索,现在大沙堆已经废弃,除了驻军之外,已没有民户了。”

    张玉点了点头,心中明白,只怕是守军抢掠钱财,大杀一番之后,剩下的民户逃离。一座沙漠旁边的镇子,就此废弃。也难怪狄青震怒,军兵作乱,一个镇子就此消失。

    送走镇守将领,张玉叫了向导来,到外查看地势。

    向导指着北方茫茫草原道:“这一带雨水稀少,多是这种草原和沙漠交接的地形。向北有沙山,水多的地方有草原。草不丰茂,游牧者赶着牛羊到处迁徒。”

    张玉道:“由此去安庆泽,该如何走?”

    向导道:“若要近,直向北去就是。不过太尉要截断党项西路,就要向西走大沙堆以北,沿着草原边缘才好。安庆泽和黄羊平西边是茫茫大漠,多流沙,人畜难行。”

    张玉点了点头:“那便向西行。大漠里行军,最怕没有水泉。从明日起,你与三百先锋在前,每日里找到有水泉的宿营地。此次进军,以中路狄太尉大军为主,我们只是辅助。”

    向导叉手称是。这一带的草原与沙漠杂在一起,水源不足,大军一旦离了泉水,便非常危险。

    安庆泽,党项首领韦支信、白遇子与几位将领围着一团篝火。一边烤火,一边商量形势。

    白遇子道:“得到消息,宋军十万人,从夏州和石州一路北来,要与我军决一死战。此次是狄青亲自带军,分成三路扑来,其势不小。”

    韦支信道:“我们两万余人,无法与宋朝大军作战。当渐战渐退,避开他们。大漠之中,宋军能追多少日子?等到大军退去,这一带还是我们的天下!”

    白遇子叹了口气:“这里人口不多,也无法支撑我们大军。若是时间长了,没有耗走宋军,我们先断粮,那可就麻烦了。西边是大漠,北边是地斤泽,东边是麟府路,其实我们无处可去。”

    韦支信道:“我就不信,宋军十万人,能在大漠中坚持多少日子。能拖上十天左右,他们应该就无法支持。只要节省一些,我们的军粮应该接济得上。”

    白遇子道:“如果十天宋军不退,又该如何?夏州离着并不远,城中储蓄的粮草,全归宋军,他们人手又多,总有军兵运粮。还是要想好退路,不要被宋军逼得无路可走才是。”

    沉默了一会,韦支信道:“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们就北走地斤泽!”

    白遇子道:“地斤泽是宋军贾逵辖地,那里有五千人。我们两万兵,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他们。”

    韦支信道:“总是要试一试。周围的州县,龙州献城之后被宋军屠城,军兵一个都没有逃掉。这就是前车之鉴!投降是死,血战到底也是死,那何不作战到底!”

    其余将领一起高声称是。狄青占领夏州之后,这些党项将领都要降了,结果就听到了龙州被屠的消息。投降了也要屠城,他们怎么还会降?几个带兵的将领见宋军即将合围,便带了兵马,联合了弥陀洞的守军,跳了出来,退到大漠之中。

    这一带就是后世的毛乌素沙漠,不过这个年代沙漠刚刚开始形成,还有许多草原。虽然稀疏,支撑不了太多的人口,却一直都是党项的最后退路。不过以前他们可以一直向北去,退到阴山下,现在却没有那个条件了。现在四周全部是宋军,而且重兵包围,实际是一块死地。只能寄希望于宋军作战不坚决,能够守得他们退军。等到大军退去,这一带就是自己的地盘。

    地斤泽北边就是铁路,宋军随时可以调集重兵,党项残军没有纵深。而且这一带的牧民,也养不活这么多军队,党项军队没有多少选择。狄青统大军前来有消息一到,便就人心惶惶。

    韦支信叹了口气:“国主已经被押到开封府,封了官职,在那里住下来,夏国已经亡了。奈何宋军贪图钱财,杀降掳掠,我们不过是给自己争一条活路罢了。若是降了就平能平安无事,谁又想逃避!”

    白遇子道:“委实如此。本来全军已无战心,结果宋军在多地屠城,军兵不得已,只能再聚起来作战。狄青一军实在信不过,若是最后没有办法,宁可到东边去。”

    韦支信道:“谁又知道贾逵会如何?他是狄青旧部,岂能不听狄青指挥?”

    白遇子道:“现在他属韩琦属下。韩琦转战数千里,破十几州,没有听说杀降的事。”

    几个将领一起叹气,显得无奈。韩琦是没有杀降的事情,但面对的,却是贾逵的部队。贾逵本来就是狄青旧部,南征回来才分开,谁知道会怎样呢。两万多人,对上狄青的十万大军,没有哪个将领敢狂妄地认为可以战而胜之。没有胜利的机会,那就只有死路了。

    麟州,贾逵看了狄青的公文,对属下道:“党项两万残兵逃入安庆泽,狄太尉率十万大军,意欲北上剿灭。为防党项兵逃窜,行文我部,派兵与大军配合。”

    一边的副都指挥使苏安静道:“黄羊平的党项残军,无非是渡明堂川东来麟州,或者北上去攻地斤泽,只有这两条路。地斤泽数千兵马,面对两万残军,要增兵才是。”

    贾逵道:“麟州不必担心,狄太尉派杨遂率三万大军,沿明堂川北来,主要是地斤泽。派五千兵马过去,凑足万人,应该足够。我们这里,即将取契丹朔州,要派兵马支援,不好多派兵马。”

    苏安静有些犹豫:“地斤泽一万人,能不能挡得住两万党项残兵?”

    贾逵笑道:“当年杜太尉开拓河曲路的时候,三万兵马,纵横数千里,连败契丹、党项。现在到了我们,却处处束手束脚。一万兵马足够了,若是出了意外,将领该杀!”

    当年杜中宵带营田厢军此上,只有三万人,面对契丹和党项大军,纵横无敌。随着时间过去,宋军的胆量县是越来越小,再没当年豪气了。

    在狄青手下的时候,向来称张勇贾智。张玉是第一猛将,贾逵则能决断,有计谋。这几年,在武都军校学了数次,加上手下将领多是从武都军校出来,贾逵对自己手下还是非常放心。以一万军队对党项的两万残兵,如果打不赢,这将领委实有问题。

    贾逵军中是河曲路的习惯,各种制度完备,将领各司其职,与狄青大军不同。一万军队,枪炮装备完全,怎么是党项残军能够对付的。

    当下贾逵下令,浊轮寨一带的宋军,统统前往地斤泽。配合那里的守军,堵住黄羊平党项残军北上的退路。同时行文胜州韩琦和富弼,用铁路向地斤泽补充粮草弹药,做好战斗的准备。

第116章 如何安置

    杜中宵匆匆来到田况官厅,拱手行礼。

    田况道:“副使且坐。刚刚前线狄太尉送军情来,我们议一议。今日贾太尉和程副使不在,枢府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议过了,入宫禀明圣上。”

    杜中宵落座,田况道:“夏安期带兵占了银州,其属将种谔进占弥陀洞,党项就算亡了。不过银州残军逃窜,救了弥陀洞的兵马后,一起逃入了大漠之中,据安庆泽和黄羊平。前几日,狄太尉亲率大军十万,兵分三路,去攻残军。军情送到京城,想来两军已经接战了。”

    杜中宵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占领银州,党项就算是正式亡了。这些党项残军干吗不降?现在安庆泽和黄羊平被四面围住,没有纵深,怎么能够坚守?”

    田况道:“党项人为什么不投降,而是带大军北去,这可说不好。原因我们不必猜测,只知道他们逃了就是。狄青十万大军进剿,依副使估计,党项残军可有机会?”

    杜中宵想了想,道:“这个时候,党项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他们估计打的是熬走狄青大军,而后再出的主意。当年继迁叛国,不就是诱杀曹光实后,东山再起么。延州虽然向北运粮不易,还是能支撑狄青大军些日子,党项人的算盘必然落空。”

    田况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党项一战,看来就要结束了。现在要紧的,是两件事。一件是怎么从契丹两帝相争中得利,再一个,就是狄青所部二三十万人,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沉默了一会,道:“对契丹战事,要紧守一个原则。占领关键地域,但不要过分刺激,以免两国大战。耶律洪基击败重元之后,契丹再次统一,必然有一小段时间,契丹会上下同心,其军力非平时可比。等过上两三年,这股气泄了之后,再打就容易了。”

    田况奇道:“副使为何这样说?自重元在大同府称帝,契丹已经打了五年,该国力不济才是。”

    杜中宵道:“太尉,契丹两帝争立的时候,其境内的统兵大族,一个一个都鬼精鬼精的。除了两军前线之外,其他地方都一切安然,甚至贸易交通都没有断绝。说是打了五年,其实除了燕云两州外,其余地方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一旦洪基胜出,天下官员将领必然要表忠心,一段时间难制。”

    田况想了想,还真是这个样子。契丹的内战,跟中原五代时可不一样,两帝打得难解难分,地方大族只是坐观成败。要不然,他们哪能打上五年的时间,全面开战国家早支撑不住了。真正受到战影响的只有燕云两州,其他地方不但没受影响,许多大族还多了许奴隶呢。

    这是契丹的特点,虽然也实行帝制,但说到底,几个大族的势力不小,对政治有很大影响。随着洪基优势越来越大,得到越来越多的大族支持,势力反而越打越强。等到他攻进大同府,契丹境内的所有大族都被动员,仗反而不好打。

    双方争帝,前线动辄数十万人。其实战兵不多,大多都是动员的民夫。燕云两州受到很大影响,其余地方可影响不大,现在不是双方大战的时候。

    田况道:“且不说契丹。灭了党项后,狄青兵马该如何处置?”

    杜中宵沉默一会,道:“此事要看圣意如何。此次战事,虽然最后胜利结束,是难得大功,但战争中的问题也不少。初进军时,大军前进缓慢。到了后边横山,又发生多次乱事。说起来,这都是狄青所部的缺点。进攻党项时,党项已经被朝廷四面包围,各地都缺少纵深,大军还能够胜任。跟契丹作战,军中有这些毛病,就很难讲发生什么事了。”

    田况道:“先不必管圣意,副使觉得,应该如何?”

    杜中宵道:“依我说,应该把大军召回京师,重新整训。枢密院和三衙,一样要重整,真正把军队和战事管起来。军队首先要打胜仗,再说其他。如此做,只怕扰动不小。”

    田况点了点头:“这次党项战事,其实足够让众臣看清原来禁军的毛病。不过,重整禁军,有两个难处。一是合要求的将领不足,再一个军中老人向何处去。”

    杜中宵道:“要想恢复燕云,打败契丹,不做大的改变是不可能的。军队委统兵官,朝廷和主帅对军队的掌控力不足,这个问不能够解决,就很难做到。而要解决,不动大手术不可能。”

    田况叹了口气:“我是如此想的,其实朝中大臣很多人也是这样想的。但真正要做,遇到的阻碍必然极多。不说别的,当年副使在河曲路的时候,就在京城设军校,培养将领,整训禁军,最后还不是半途而废。说到底,要真正整训禁军,就要给军中老人出路。”

    杜中宵道:“军中老人,无非是求一个富贵,一生无忧而已。朝廷总是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养起来就好。现在朝廷府库充盈,这也并不是难事。”

    田况笑着摇头:“副使,养一个老兵,就要少一个新兵,军队的数目是死的。还有,以前禁军中的习惯,一切决之于统兵官,许多将领,他们可不只有俸禄。几个人没有什么,这样的将领多了,朝廷也必须考虑。若是处置不当,这些人到地方为乱,那可不是小事。”

    杜中宵自然知道,军队改革最大的障碍,就是军的老将,和一些世代为兵的人家。这些人没有其他的生存技能,数量又不少,不给他们出路,军队的改革就很难进行。宋朝以军立国,哪怕皇帝一时同意了改革,这些老兵老将没了生布根本,一起去皇宫哭诉,皇帝还是要改过来。

    想了又想,杜中宵道:“太尉,若真是要整训禁军,看是不是可以这样?自我在京西路营田,铁路又修到了江陵,两湖一带不断有人迁入,与蛮人发生了不少冲突。两湖地区湖泊众多,土地平旷,是营田的好地方。不如把原来的老兵发配到两湖,去镇压蛮夷,兼且营田。朝廷的钱粮,也支持得起此事。”

    田况目光一亮:“此议不错。其实禁军老兵,不过一二十万人而已。真要计较起来,其中的许多人还可入军校,能够学习出来,重入军队。真正要朝廷养起来的,也只有几万人。如果能让他们到两湖去营田,朝廷出钱粮,数年之间就有可能自给有余,是个办法。”

    杜中宵叹了口气:“太尉,奈何此事终是要看圣意如何。禁军很难整训,说到底,是整训中淘汰的人太多,他们很多与皇家关系非浅。我们想办法,只是想办法罢了。”

    田况笑道:“副使又怎么知道圣意不想如此?”

    杜中宵听了不由怔住:“莫非,圣上也有意重整军队?”

    田况道:“党项一战已经看得清楚,禁军不整训,就很难应付大规模战事。而要恢复燕云,就要与契丹大战,圣上也明白。前日,圣上召我和文相公,讨论过此事。”

    杜中宵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明白,随着党项战事结束,两府也要变动了。而田况,显然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经高过了贾昌朝。

第117章 无路可逃

    韦支遇看看西边的斜阳,吩咐大军就地休息。同时命亲兵把几位将领叫来,商量战事。

    围着一堆篝火,几个将领愁容而满。周围歇息的士卒,也都军纪不整。

    白遇子道:“宋军三路大军向北合围,打了几仗,我们退到黄羊平,再向北可没有退路了。狄青十万大军,我们着实不能抵挡,当快快寻找出路才是。”

    韦支遇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篝火,沉声道:“向西是大漠,黄河边数百里,又有张玉的数万大军阻截,走不的。向东则是宋军河东路,还有杨遂拦截,同样去不得。其实只有向北一条路,进地斤泽。”

    白遇子道:“宋军在地斤泽驻有大军,这个时候部族也不接纳我们,怎么去?”

    韦支遇无奈地摇了摇头:“不然怎么办?现在想投降,只怕宋军也不接纳。”

    白遇子沉默了一会,道:“其实我们入安庆泽的时候,就是一条死路。有什么办法?四面都被宋军围住,只有这一条死路。到了现在,死并不可怕,只是可怜了这些士卒。”

    此次宋军进攻异常坚决,就连安庆泽的牧民,大多也被当作乱贼杀死。军纪一旦放开,宋军的战斗力反而显现出来,根本不是党项军能抵挡的。过了几战,只能望风而逃。到了黄羊平,党项残军已经退无可退,周边都是大漠。只有向北百多里,是地斤泽,宋军已经等在了那里。

    看着四周的黑暗,韦支遇一时间脑子一片空白。怎么办?冰冷的现实让人心里发寒。

    南方百多里外,狄青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喝酒。军中几位将领坐在一边,低声商量着最近的战事。旁边的士卒在宰杀牛羊,欢声笑语。

    一路北来,狄青传下军令,凡是安庆泽和黄羊平不肯归降的党项人,全是乱贼,格杀勿论。大军迅速北进,党项军一触即溃,很快占领了安庆泽。

    这是一个小部落,青壮大多被杀,只剩下妇人孩子,各自躲在仅剩的帐篷角落,看着宋军。狄在这里,宋军不敢伤害妇人孩子性命,只是分食牛羊,大口饮酒。

    和斌道:“党项残贼只剩下万把人,一路北趁,很快就没有退路了。这一战,应该用不了多少日子了。不知道桃花开时,我们能不能回到京城。”

    卢政道:“党项人已是笼中鸟,瓮中鳖,还能折腾几时?听说朝中已经准备钱粮,要迎接我们大军回京了。党项为祸数十年,今日一朝去休!”

    几个将领一起笑,大口喝酒。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现在是丰收前的喜悦。

    狄青看着篝火,没有说话,心中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从小卒到枢密使,狄青是禁军的传奇。在京城做枢密使的时候,经常有禁军士卒和京城游手闲人,特意到自己上朝的路上看一看,视为他们的偶象。此次带兵灭了党项,可以说是军事生涯的巅峰。但他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酒,狄青看着跳动的篝火,暗暗叹口气。没有办法,时代变了,自己这样的将领已经不再是朝廷需要的。以这样一场大胜谢幕,对于自己,或许是一种安慰吧。此次党项战事,狄青自己都感觉得出来,这支军队不适合大规模战事。实际上除了灵州一战,也没有大战。

    想起这几年的经历,想起禁军的整训,想起自己在军校的日子,狄青不胜唏嘘。一个时代,就以这样的方式落幕,另一个时代正式开启。狄青不知道,这一战后朝廷会怎么安排自己,想来是高官厚禄,但不会再安排实权职务了。

    最后一战,狄青痛下决心,以重兵出击,一定要把这股党项残军剿灭,更多是一种纪念,纪念这一场战事。其实那两万残军,又有什么大作为?

    自己属下的将领,虽然这几年错过了禁军整训的最佳时刻,一部分人也不适合新的军队,但也有适合新军制的。比如北边的贾逵,他本就为人沉稳,心思缜密,新军制下反而能发挥长处。他们的未来,只能够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火上的羊熟了,和斌撕下一条羊腿,交给狄青:“太尉,这里的羊肉最是鲜美,且尝一尝!”

    狄青接了羊腿在手,咬了一口,点头道:“果然是好肉。越是向北,牧民越是稀少,明日大军向北急行,尾追残贼。他们进入安庆泽已经有七八日,从打的这几仗看,粮草已经不多。我们追得紧一些,让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一举击灭!从镇戎军出兵到现在六个月,该有个完结了。”

    和斌笑道:“党项残贼已是日暮途穷,引颈待戳。我随太尉多年,这一仗算是最痛快!”

    狄青笑了笑:“多立些军功,等到回到京城,有无穷好处。以后想再有这种机会,只怕不多了。”

    和斌道:“太尉说哪里话,北边还有契丹,大战无数。我们正当壮年,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狄青没有说话。对于这些将领来说,四五十岁年纪,确实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可狄青不一样,做过了枢密使,早早登上了人生巅峰,后面的生活就会了无趣味。

    和斌为人精细,在军校中学得也好,只是在这支禁军中只能如此。换一个环境,他的未来还真地说不好。说不定跟贾逵一样,特别适合新的军制也说不定。

    看着天上明亮的星星,狄青突然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以前的无边豪气,竟然就在这半年战事中被消磨得干干净净。实际上这半年来,没有败仗,大军连战连胜,一路高歌猛进地灭掉了党项。可作为统帅,狄青总觉得差了一口气,让他胸中豪气无法舒展。

    痛饮了一大口酒,猛地咬了一口肉,狄青坐在火堆旁,有些不甘,有些无奈。

    贾逵下了马,匆匆进帅帐,看着桌子上的地图。几个小参谋,正在地图上标着敌我旗子。贾逵看了一遍,指着南边黄羊平道:“党项残贼的驻营地,查得清楚吗?”

    一个参谋道:“回太尉,这两日军中便广派侦骑,都查得清楚了。残贼人数,估计现在还剩下一万两千余人。他们军中的粮草已经不多,加上黄羊平的党项牧民逃亡,他们无处征集粮草。”

    贾逵点了点头:“南边狄太尉三路大军已经开始合围,他们惟一的出路,就是到地斤泽来。这最后一仗,看来是要落到我们身上了。残贼军中,马匹多不多?”

    参谋道:“与狄太尉连续几战,党项军中已没有多少马匹,估计六七成的人没有马。”

    贾逵道:“好。早则明日,晚则后日,两军就要相遇了。这一仗,要干净漂亮!”

第118章 投降

    太阳在天边探出了半个脑袋,整个大漠洒下金光,如梦似幻。稀疏的草地,草色已经泛青,不知名的花儿开放,甚至有几只白色的蝴蝶在飞舞。

    韦支遇觉得嘴唇有些发干,看着前边远处的宋军,手微微颤抖。

    白遇子道:“地斤泽只有不到一万宋军,我们决一死战,从这里找条路北去。宋军重兵集结于沙州和胜州,北边兵马不多,过了地斤泽,说不定就能逃过阴山。那个时候,谁能奈何我们!”

    韦支遇点了点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几次战败,一万宋军就足以做自己这些人的夺命阎罗。逃过阴山,这只不过是幻想罢了。宋军有铁路,怎么可能让自己这些人跑了。

    贾逵站在望楼上,手中拿着望远镜,看着对面的党项残军。身边紧靠小绿洲,宋军列开阵势,迎战逃到地斤泽的党项人。这处小绿洲是附近惟一的落脚点,党项残军必攻之地。

    河曲路的兵马与狄青所部不同,行军作战都是依照军校所教,指挥系统完整。由于条件充裕,基本是以当年的营田厢军为蓝本,发展而来。便贾逵这一万人,便就有三千骑兵,三千炮兵,还有三千人的步兵。剩下的一千人,是贾逵的亲兵。

    列阵静等敌来,形势对宋军有利。不过这是贾逵调到河曲路后的第一战,想来想去,还是急急赶了过来,亲自指挥。这一仗,是对党项的最后一战,丝毫不允许失误。

    太阳爬上了天空,天地间的金色慢慢退去。天空万里无云,今天是个好天气。

    一个亲兵快马过来,向韦支遇叉手:“太尉,后边的宋军已经追了上来,阵后已经出现侦骑!”

    “知道了。”韦支遇摆了摆手,看着前方的宋军,咬着嘴唇。“今日只有击败前方宋军,夺一条路北去。如果冲不过去,就只能命丧这里了。”

    说完,转头对身边的白遇子道:“我带前军冲阵,你押在后面。前有敌阻,后有追兵,我们今日背水一战!如果冲阵不利,你自己想办法,我们来生再见了。”

    白遇子看着韦支奇,连续多日逃窜,须发都已经打结,满面风霜。叹了口气,重重点了点头。后方的狄青追兵态度明显,不许投降,一定要把这股党项残军消灭,他们没有退路。

    深吸了一口气,韦支奇一声大喝,带着前锋两千多人冲了出去。宋军有炮,两阵相距数百步,党项军队必须冒着炮火跑过这段距离。打到现在,党项人对这一点都非常清楚,只有必死的决心,而不慌乱。

    贾逵用望远镜看着冲过来的党项前锋,眉头微锁。这两千人全部是骑兵,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精锐部队了。骑兵冲阵,面对炮火,有可能马匹不受控制,对此党项人很清楚。这种情况下,还是决定用骑兵来冲第一阵,党项人看来已经抱定必死决心。

    马匹的速度慢慢加快,韦支奇听着耳边的呼啸声,慢慢放下心思,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今天打赢了这一战,才有微弱的活的希望。冲不过去,今天就是死期。

    看着党项军队进入了炮兵射程,贾逵吩咐传令亲兵,炮兵发炮。同时,后方的步兵做好准备。

    随着轰隆隆的炮声,宋军阵地冒出硝烟,第一轮炮弹落在纵马急驰的党项军阵中。

    看着前面的兵士倒下,韦支奇只觉得耳朵轰鸣,心脏狂跳,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管带着兵马向宋军阵地冲去。炮弹就在身边炸开,有的马惊了,到处乱跑,一时间乱作一团。

    贾逵摇了摇头,拿着望远镜,仔细观看战场。党项两千人,像楔子一样直插宋军。离着宋军阵前一两百步的时候,队形已经被炮火打乱。

    如果是在以前,贾逵必定亲自带兵,直向党项人迎上去了。现在不同,宋军用的是火枪,要求的是纪律严明,阵形要一起行动。各个军阵,必须要听从军令。

    在炮火声中,党项冲到了宋军阵前。此时的党项阵前完全乱掉,被宋军的排枪一队一队放倒。偶有冲进宋军阵地的党项骑兵,也很快被刺刀捅倒。

    白遇子看着前方的党项军兵,只觉得眼睛变得模糊起来。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或许很久,或许只是几个呼吸间,两千骑兵就消失在了阵前。空荡荡的战马在阵前乱跑,尸首躺在两军之间,还有受重伤的兵士,在那里惨嚎。宋军阵形巍然不动,只有少量伤亡。

    闭上眼睛,白遇子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前方的宋军准备充足,不要说闯过去,自己的人马全部搭在这里,只怕也不能让对方有任何慌乱。

    猛地睁开眼睛,白遇子看了看四周,沉声道:“事已至此,总不能全部将士都死在这里!前方贾逵所部,总不能跟后边追兵一样,一定要置我们于死地!罢了,只好赌一赌!”

    说完,对亲兵道:“约束全军,等我去与对方主帅说话!如果我回不来,就各自逃命去吧!”

    亲兵一怔:“太尉意欲如何?后方追兵只在几十里外,今日冲不破对方军阵,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白遇子苦笑道:“刚才的情景你们也看到了,我们怎么冲破军阵?对面的宋军准备充足,后面的追兵已经逼近,今日死路一条。我去见对方主帅,如果能让我们投降,还有一条活路可走。”

    亲兵道:“这些日子,宋军只是要杀人!若是能降,前几日不就降了!”

    白遇子道:“前面的是贾逵兵马,难说的很。今日冲阵,在对方炮火下死路一条,没必要打了。若是我回不来,各部带着属下兵马,分别逃散吧。能逃多少,都是他们造化。”

    说完,催马向前,直向前边的宋军军阵跑去。

    贾逵在望远镜中看见,不由皱起眉头:“这党项将领孤身一人过来,不知要做什么。”想了想,吩咐士卒不可开枪,问一问来人干什和。

    到了宋军阵前,白遇子高声喊道:“我是白遇子,对面党项队首领,要见你们主帅!”

    几个宋军将领面面相觑,不知白遇子要干什么。派了一个传令兵,跑到贾逵面前传白遇子的话。贾逵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命人押了白遇子过来。

    几个士卒缴了白遇子兵杖,一路押着,到了贾逵面前。

    贾逵看了看白遇子,沉声道:“看你样子,当是党项首领。两军交战,来见我什么事?”

    白遇子道:“我军被后方十万大军合围,已经无路可去。今日没有幸免之理。望太尉念上苍有好生之德,给我们一条活路。”

    贾逵笑道:“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里来的活路难你!除非你全军投降!”

    白遇子道:“若是太尉能不杀降俘,我军甘愿归降!”

    贾逵不由愣住,过了一会才道:“你们冲了一阵,这便就降了?”

    白遇子道:“实不相瞒,前向日就打不下去了。奈何后边宋军非要置我们于死地,实在没有办法才一路北来。若得太尉恩典,没齿不忘!”

    贾逵怔了好一会,才想明白怎么回事。看来南边的狄青大军,不知什么原因,一定要灭了这些党项残军,把他们逼入了绝路。心念急转,一时竟有些犹豫。

    狄青是自己的老上级,按说应该遵他意思。可对方降了,按照现在军纪,自己应该接受才是。想了又想,道:“若是要降,你回去命军中放下兵杖,接受我军管束就是。若是不肯,那只好打过。”

    白遇子咬了咬牙,道:“若得太尉恩准,放下兵杖何难?只怕太尉在我放下兵杖后,派兵杀戳,我反成了罪人。太尉,不情之请,可肯给在下一言之诺?”

    贾逵觉得可笑,两军交战,哪有这样一心想要投降的?而且这样投降,太过草率了些。道:“只要你们降了,自然保你们性命。不得杀降,是朝廷军纪,哪个敢犯了?”

第119章 临别之言

    张玉对狄青道:“太尉,党项残军北上,降了贾逵。不如,命贾逵把降兵送来,我们”

    狄青沉声道:“贾逵是韩琦的属下,如何肯听我的军令?此战已经结束,准备向朝廷报功吧。”

    张玉道:“这伙逆贼,从银州逃出来,引得我们大军十万北上,岂能如此轻松饶过?这次不杀一儆百,只怕党项以后不服!左右最后一战,不如杀个人头滚滚!”

    狄青摇了摇头:“两军作战,怎么样都行。既然党项人降了,那自然按降兵来。不要多说了,等杨遂到来,随我一起北去见贾逵。他现在做到了方面之将,算是朝适重臣了。”

    张玉见狄青态度坚决,不敢再说,勒马一旁,等候杨遂。

    狄青看着北边的茫茫大漠,心中空落落的,有难以言说的滋味。从二十年前调到延州做指使,一路拼搏,四十多岁做到枢密使,狄青是宋军中的传奇。从小卒到太尉,狄青当然不是惟一的一个,但在宋朝立国六七十年,统治稳固的时候做到这一点,却是罕见的。

    做下级军官时,狄青作战勇猛,在当时连战连败的宋军中,屡立战功,也得到了越级升擢。做到中高级军官,能够团结属下,得到将领的爱戴,更是难得。

    有今天的地位,狄青当然不是一个只知道带兵打仗的人。在西北为将帅时,一边得到属下拥护,一边与上司搞好关系,是狄青升入中枢的关键。最后南征平侬智高,一战功成,登上巅峰。如果不是杜中宵异军突起,他就是宋军的象征,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

    然而这一切都结束了。攻灵州时,狄青还觉得不服气,觉得自己运气不佳。进入横山之后,多地出现屠城抢掠,狄青就知道自己的军事生涯将要终结在这场战事。彻底灭掉最后的党项残军,是让自己的军事生涯有个结局,其实并没有太大用处。此战回京,依然可以高官厚禄,但很难再次掌军作战了。

    二十年间,一直手握重兵。虽然除了平侬智高,并无大胜,但也甚少败绩。最后落到这个结局,心中难免失落。党项灭亡,一个新的时候代开始了。

    此战是狄青给自己的军事生涯划个句号,并不是为了发泄,张玉说的杀个人头滚滚,在狄青心中并无必要。他们降了贾逵,算是运气,留下了性命在。

    看着茫茫大漠,狄青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年不做枢密使,会不会不同。做过了枢密使,很多事情都变了,就连面对新局势,重新改变自己风格都做不到。如果自己现在只是一路主帅,便不会有这么多的牵绊,可以完全放弃以前的一切,重新来过。五十岁的年纪,自己其实还有机会。

    想到这里,狄青只能苦笑。为什么是自己来带这几十万大军?因为这支军队,是宋朝旧禁军整训而来的,带着旧军队的特点。换一个主帅来,连自己的表现都很难做到,能不能这么顺利都很难讲。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这支军队本来带着皇帝的想法,狄青本人已经被绑在了这辆战车上,哪里有那么多选择。

    作战过程不如人意,这种旧瓶装新酒的思路就被抛弃了,狄青不过是陪绑而已。

    等到杨遂到来,狄青与一众旧将,带了亲兵,纵马北去见贾逵。

    贾逵本是狄青在拱圣军为骑卒时的旧人,后来狄青升迁更快,贾逵便成了他的属下。两人相识二十多年,关系深厚,不是别人可比。而且贾逵心思缜密,也跟其他的属下不一样,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

    行出几十里,傍晚时到了一处小湖泊旁,贾逵已带人迎在这里。

    各自行礼,几个人围着一堆篝火坐了下来。士卒取了酒,几个人围着火饮酒。

    狄青道:“党项残军已降,此战就已经结束了。依照朝廷旨意,我带军回京师去。邕州一别,至今数年,这几年甚是想念。临行之前,来见一见,叙叙离别之情。”

    贾逵叉手:“太尉教诲,我一直记在心中。贾逵能有今日,全赖太尉提拔。”

    狄青摆了摆手:“今天不说那些,说些闲话。明天我们就动身回京城去,又是数年不见。”

    其余几位将领都是贾逵的熟人,一起上前说话。

    贾逵吩咐士卒取了一只羊在火上烤了,各自倒了酒,举杯道:“党项巨寇,扰乱中国数十年,全赖太尉与众位将领统数十万大军,一朝扫平!此大功,且共饮一杯酒为贺!”

    饮了酒,张玉道:“可最后的一万余党项逆贼,却败在了你的手里。这一万多逆贼,不知要怎么处置?他们久在党项边陲,正临中国,不知做了多少乱子,不可轻饶了。”

    贾逵道:“党项已灭,以前的事情不必提起。按照朝廷早就定下来的,将领押回京城,士卒便就放返归家。不过现在河曲路正是用人之际,我需禀过韩太尉,看到底如何。”

    张玉笑道:“还是你心善,保全这些人的性命。最近战事,我们便就没有战俘。”

    贾逵笑了笑,没说什么。白遇子投降的时候就说得清楚,狄青所部是要把他们全杀光的,想投降也没有地方。所以与贾逵作战,冲了一次,便就请求投降。

    说了一会闲话,火上的羊肉烤得熟了,几个人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说着未来去向。

    狄青道:“契丹即将重归一统,朝廷必有作为。贾逵现在麟府路为帅,必然会参与其中,未来不可限量。此是难得机会,一定要牢牢把握住,多立功勋才好。”

    贾逵拱手:“借太尉吉言。此事朝廷已有定策,我自带兵听命。”

    狄青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看着天上的月亮,悠悠地道:“自数年前杜太尉带兵救唐龙镇,连战连胜,拓地万里,仗便就不像以前那样打了。战后整训禁军,说是依河曲路军制,禁军将士,哪里能够做到?杜太尉在随州练兵时,是从二十万中选出三万人,其余人营田。禁军如此,裁汰下来的将士又能够到哪里去?到了最后,只得其形,未得其神。”

    张玉道:“太尉何必自谦。此次攻党项,破灵州,扫荡横山,尽灭党项,大军战功不少。”

    狄青淡淡地道:“二十多万大军,自去年九月出镇戎军,用了半年多,才灭了党项,这战功也就那么回事吧。不要忘了,韩太尉所部赵滋三万兵马,从星星峡到兴庆府,三千余里,执谅祚灭国,才用了多少时间?我们虽然胜了,但这一仗,打得着实不漂亮。朝廷官员看在眼里,会怎么想?宝臣,灭党项之后要打契丹了,这样的战绩,是不行的。”

    张玉道:“如何不行?披坚执锐,奋勇杀敌,我们又弱于哪个?”

    狄青拍了拍张玉的肩膀:“可是现在,披坚执锐不那么重要了。军中有枪有炮,更要的是将领要能组织枪炮,而不是奋勇冲阵。我们军中,能够好好组织枪炮的将领,实在太少了。此次回京城,我估计军中的将领要重回军校,再学一遍。真地学不会,就要别寻出路了。”

    说到这里,狄青不由叹了口气:“出镇戎军的时候,我觉得属下将领已经足够精锐,不信其他军队能强过我们。一直到攻破灵州,还满心不服气,觉得只是运气不好罢了。等到攻入横山,各军分兵,才知道真正差在哪里。一分兵,便就感觉控制不住属下。分兵之后,各部怎么打仗,怎么占领地方,觉得处处不如意。可偏偏没有办法去管。这时才想起来,河曲路中为什么那样布置,有什么道理。”

    张玉道:“太尉过于自责了。横山道路崎岖,换哪支军队来,也只能如此。”

    狄青摇了摇头:“宝臣说得差了。河曲路的军制,一军分出去,有管理庶务的将领,有直接对上级指挥官的副职,有作战的指挥官,哪里会管不了?自入河曲路,杜太尉拓地万里,何时听说过有降兵作乱被屠的事情?可我们呢?治下发生多少次?到了最后,这些残兵只能投贾逵。”

    张玉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到最后,所谓的降兵作乱,上面的将领都知道不对,可没有有效的管控手段,只能默认。最后一战狄青干脆不要俘虏了,也是为属下掩饰。

    狄青是典型的旧将领,扶摇直上靠的就是自己能打,而且得将士心。党项一战,这两样依靠都没有了。初时觉得惊慌,拼命想证明自己。最终发现不行,慢慢接受,到现在已经没有心思了。

    今夜来见贾逵,便是狄青最终明白,自己已经不适合现在的军事体制,以后可能无缘带兵了。贾逵是自己所部,地位最高的将领,现在看来前途也最好,不由发一番感慨。

    张玉是猛将,又没有真正进军校学过,对这些感受不深。狄青却知道,此次回京城,张玉如果不能迅速转思想,只所会跟自己一样,会现实给淘汰。

第120章 委以重任

    天章阁里,杜中宵捧笏行礼。赵祯点了点头,吩咐赐座。

    上了茶汤来,赵祯看着杜中宵,道:“到枢密也有些日子,副使觉得如何?”

    杜中宵道:“回陛下,这些日子事务慢慢熟悉,一切都还好。”

    赵祯点了点头,沉默一会,道:“当初禁军整训的时候,副使曾说改枢密院和三衙。数年过去,副使也到枢密院些日子了,觉得还是改好吗?”

    杜中宵想了好一会,点头道:“臣以为还是要改。枢密院和三衙不改,禁军就很难整训。而再似禁军从前那样,小战还好,大战实在难以应付。”

    赵祯看着杜中宵,沉声道:“愿闻其详。副使可以详细讲一讲,到底难在哪里。”

    杜中宵捧笏:“陛下,自古以来,大军出战,其实战兵的数量并不多。最盛时无非秦汉之时,倾国之兵数十万。从那之后,历朝一场战役用兵十万以上者,屈指可数。一旦用兵过十万,要么分兵,不然很可能就会有意外。特别是对北虏,汉灭匈奴,唐破突厥,多是积小胜为大胜,少有数十万大军之战。人力有时而穷,若没有坚强的制度,仅靠主帅一人,怎么指挥数十万大军?”

    赵祯沉声道:“汉唐时候,数十万人的大战也不少。”

    杜中宵道:“多是非常时期,数将共领,而绝少一将统数十万大军。数将共领,需数将相当,没有短板,不会被拖了后腿。只有战乱频仍之时,才会出现这种局面”

    赵祯默默点了点头。古代战争,其实规模不大。除了战国和秦汉时期,动辄数十万大军互殴,大多数时候几万人就已经是大战了。战国和秦汉是战乱频仍的时期,而且制度严酷,不是其他时期可以比的。

    唐朝以前,多是军政一体,军事和政治区分不明显。作为主帅,手下一大堆帮手。晚唐五代以后便就不同,军事与政治分开,以心腹部队为核心,辅以其他部队作战。到了宋朝,建国时禁军总数,也不过一二十万人,并没有数十万人作战的需求。

    杜中宵道:“现在契丹,若逼到时候,带甲百万,不是一般的对手可比。要败契丹,没有数十万大军,打一场少见的灭国之战,是不可能的。而以前的禁军,一指挥五百人,数千人主帅还可指挥,数万人就指挥不灵。数十万,不等接战,自己就先乱了。”

    这是自太宗之后,禁军真正的顽疾,不大改军制根本无法改变。禁军是以指挥为单位,统兵官掌握绝对权力,上面的编制就无定数。指挥作战的将帅,能调动的就是指挥,上面是空白,下面管不到。一个人能直接管理的人数是有限的,五千人的军队,主帅还管得过来,一万人实际就力不从心了。范仲淹在陕西行将兵法,就是在指挥之上再加一级,称为将,能直接指挥的人数明显增加。

    赵祯点了点头:“主帅直接指挥,委实难做。战时加派主将,也难做到事事顺心。”

    杜中宵捧笏:“可若是让一将管大军,一切决于一人,又权力过大。数万人就可以倾社稷,为人主者不得不防。河曲路军制,就是让军队的编制更大,而统兵者又无大权,算是折中。军中增加将领,而又各司其职,不互相牵制。到了战时,指挥者只要管将略,不及庶务,以免分心。属下将领长年带军,未免其战时有小心思,不从军令,故以副职监军。如此做,军队不能危及社稷,而又有战力。”

    这些日子,杜中宵与军校学员一起,有目的性的给朝中大臣上课。其余人是赵祯选出来的,只有赵祯是一直参与。经过学习,现在的赵祯对军事不再是一无所知,有个大概了解。河曲路军制的特点以及其目的,赵祯慢慢了解。对于打仗赵祯知道得不多,但对政治却驾轻就熟。新的军制,实际就是把皇帝对军队的控制力,换成了政治问题。了解了,赵祯自觉可以控制。

    随着党项战事结束,军队必须进行改制,已经成了朝野共识。这一战能够轻松胜利,最关键的,是战前杜中宵已经把党项四面包围,分割成了几个战区。这几个战区不能互相策应,党项完全丧失了战略纵深,失去了腾挪余地,只能被宋军一城一城攻下。

    如果没有河曲路,不取西域,狄青三十万大军想灭党项,并没那么容易。战线拉长,党项就可以骚扰后路,同时在其他方向对宋军发起主动进攻,而不是每个方向都被宋军威胁后路。而如果宋军分兵,最后进攻横山就是榜样,很可能狄青无法掌控。

    朝中官员都看得清楚,赵祯又何尝不清楚?狄青所部的三十万大军,本就是赵祯想让原来的京城禁军接受枪炮,而最后整训出来的。原本打算,如果此战打得好,宋军就是如此了。最后结果,却是证明这样解决不了问题。这样的宋军,对战契丹,还是危险重重。

    想了想,赵祯道:“枢密院和三衙到底如何改,可否详细说一说。”

    杜中宵理了理思绪,捧笏道:“军权可以分为军政和军令,臣以为,枢密院和在外帅臣掌军令,三衙掌军政,大约就是如此了。诸如召兵练兵,版籍考核,一应庶务,都归在三衙之下。枢密院则掌管大军编制,帅臣人选,分驻哪些地方。不作战时军权自然分属三衙,一旦作战,军权则入枢密院及帅臣。”

    赵祯道:“若是如此,现在的三衙可是差得远。”

    杜中宵道:“现在的三衙,只是掌版籍,当然差得远。必须补入大量将领,诸多官吏,还要有钱粮之权才可以。其实何止三衙,现在的枢密院,也差得远。”

    赵祯想了想,道:“若是禁军全部如此整训,将领不知增加多少!太多将领,钱粮如何支撑!”

    杜中宵道:“此事微臣算过。整训之后,军中最重要的就是将领和效用,老卒无关紧要。如果军中老卒,换成征召而来的良家子,一部分军饷换成地方免徭役,再发些钱粮,花费比以前也多不了多少。而且全军整训之后,天下也不必再有那么多禁军,五十万已经足够。总的算下来,钱粮尚可支撑。”

    赵祯仔细思考,权衡再三,一时没有说话。现在天下禁军八十余万,如果裁掉二十万,确实可以少花许多钱。现在前线军中,有大量有军功而无官职的效用,整训之后也差不多。但是军中的将领,就要增加很多。增加这么多将领值不值得,需要仔细权衡。

    想了又想,赵祯道:“党项已灭,朕欲用两三年时间,再把禁军整训一遍。而后北取燕云,以圆祖宗之志。副使觉得,两三年后取燕云,有多大把握?”

    杜中宵道:“若是全军整训成几个大的军集团,有五十万可战之兵,何虑一契丹!”

    赵祯重重点了点头:“好,副使协助朝廷,整训禁军,重整军备,以图契丹。若能成此伟业,副使封王,不为过矣!到那时天下一统,再现汉唐霸业,才有王朝气象!”

第121章 在此一举

    狄青率大帅回朝的时候,朝中人事大规模变动。

    贾昌朝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判河南府,兼西京留守。杜中宵由枢密副使进枢密使,与田况一起,主管枢密院。程戡出知外州,曾公亮、张和富弼为枢密院副使。

    西域地方改为天山南北路,刘沆外任,为天山南北路经略安抚使。韩琦入京,接替刘沆为宰相。同时召宋庠回朝,为参知政事。河曲路转运使包拯回朝接替张,为御史中丞。

    此番大变,预示着朝政即将迎来大变,一时议论纷纷。特别是枢密院的变化,所有的人全部都有军事经验,跟以前大大不同,显然大规模的军制改革已经是箭在弦上。

    不足一年时间,杜中宵由御史中丞,升为枢密使,升迁速度神速。不过朝臣并不意外,本来杜中宵就是带着军功回来,缓了一处,升不枢密使倒是正常。

    此时已是二月下旬,天气热了起来,正是鹰飞草长,百花齐放的时候。杜中宵摆了家宴,请从河曲路回来的韩琦、富弼、包拯三人饮宴。

    韩琦和富弼进了后院,看里面花木扶疏,错落有致。中央一个小池,里面养了莲花,最中间一个小亭子,极是雅致。几个侍女正在准备酒菜,在花丛中如穿花蝴蝶一般。

    韩琦笑道:“早就听说杜太尉家里家财万贯,少有人及,以前还有些不信,今日见了,才知道所言不虚。京城房价何其贵,太尉能在大相国寺后买下这处宅子,可是了不得。”

    杜中宵道:“这些年家父做些生意,赚了些钱,便买了此处宅子。倒不是我家里多有钱,而是小门小户,花钱的地方少,可以折腾。”

    富弼道:“太尉何必过于谦虚,这一处宅子,有几家可以轻松买得起?”

    杜中宵道:“几千贯钱,诸位大臣,有几家拿不出?不过这种地方难以遇见罢了。那边摆好了,我们去赴宴。河曲路一别,我们也有许久未见了。”

    三人进了亭子,各自落座。侍女上茶,众人饮茶闲话。

    过不多久,包拯到来。杜中宵吩咐倒了酒,举起酒杯道:“多日未见,我们且饮一杯。”

    饮了酒,杜中宵请几位吃了菜,道:“在胜州时,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几位大臣坐在一起,饮两杯酒,说些奇闻异事,一天的时间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只是那个时候诸事艰难,纵能偷得浮生半日闲,每日里还是有不知多少事压在身上。现在回到京城,便不再似那个时候。”

    富弼道:“太尉,圣上如此布置,必然有其用意,这几年只怕也轻松不了。”

    杜中宵笑了笑:“这就要看怎么说了。圣上的布置当然有用意,但都是明摆在那里,我们应该怎么做,也是大局已定。与在胜州时不同,现在考验的,是我们的定力如何。”

    包拯道:“我初回京城,倒不知道圣上要如何做。还请太尉赐教一二。”

    杜中宵道:“现在北据阴山,西包西域,又灭了党项,圣上想的还能有什么?无非是北战契丹,恢复燕云,浑一宇内。灭党项一战,看来前几年整训的禁军,还无法与契丹大军为敌。反倒是韩相公带的赵滋所部,从星星峡东进三千里,俘谅祚,占兴庆府,更有可取之处。圣上的意思,就是依河曲路军制,重新整训禁军。待得兵马精熟,与契丹战于燕云,恢复旧地。”

    包拯看了看几人,有些吃惊:“这可不是小事。太尉如此轻松,是胸有成竹么?”

    杜中宵道:“哪里是胸有成竹。这种事情,牵动朝野上下,不知多少官员将领牵涉其中,到时许多麻烦事。只是大计已定,我等照方抓药就好。做起来容易,成与不成,但看天意。升我为枢密使,就是做这件事情的。做好了自不必说,功在社稷。做不好,那就蹉跎一生。”

    三人听了,一时间都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凝固了。

    过了好一会,韩琦道:“太尉的意思,此事成与不成,一生富贵就在此一举了。”

    杜中宵点头:“不错,就是在此一举了。成了,便就回复汉唐故事,四海之内皆为臣妾。不成,朝廷再想别的办法,我就很难再入中枢了。”

    韩琦看了看富弼,沉吟道:“太尉是不是我这件事看得太重了?”

    杜中宵道:“重吗?此事本就是如此。自去年圣上大病,身体一直不佳。相公初入兴庆府时,圣上心情高兴了一段时间,一切都好。后来狄青带大军入横山,出了诸般事情,又病体恹恹。如果,整训一切顺利,圣上心情才会好起来。一有挫折”

    赵祯身体肥胖,身体不太好。去年突然昏厥,此后数月时间神智不清,都是由朝臣处理政事。文彦博的地位,也正是那个时候建立起来。此事朝中官员人人皆知,也不避讳,许多人都上书,让赵祯及时立宗子赵宗实为太子,以免不测。

    韩琦、富弼和包拯没想到杜中宵说得这么明白,一时间都怔住,没有说话。

    杜中宵道:“横山战后,圣上答应把狄青一军调回京城,重新整训,心思已经非常明白。所以此次我为枢密使,就是要重新整训禁军,数年后与契丹一决雌雄。事在非常,必须一举成功!”

    韩琦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与众人喝了一杯酒。说到这个份上,众人心里都明白,此次两府的调整意味着什么。枢密院全是文臣,但都是有多年在边缰军事经验的,可以变革禁军。韩琦回朝为相,同样有与枢密院配合的意思。正如杜中宵说的,必须一举成功,不能有任何疏漏。

    包拯道:“禁军中许多将领士卒,自立国起,便举家从军。他们这些人,合适在军中的,着实并不多。要想整训禁军,必须先解决他们的去向。不然一作乱,京师不稳,还怎么整训?”

    杜中宵道:“我练营田厢军,便是二十万厢军没了生计,在京西路营田,里面选出三万人。现在无非故技重施,还是营田罢了。铁路修到了江陵府,荆湖北路交通便捷,正是开发的好时候。狄青大军回京之后,便就重新整训。合适的编入禁军,不合适的去荆湖北路营田。以西边江陵府、东边鄂州为中心,布置营田人手。同时编练禁军,对付南边的梅山蛮。禁军缺的人数,重新招募。”

    韩琦道:“如此做,对天下影响不小。而且数十万人南下营田,需要的钱粮不少。”

    杜中宵点了点头:“开发两湖,当然要许多钱粮。这几年朝中的钱粮充足,只是进攻党项花费了一些。不对外打仗,仅是营田两湖,花的应该不多。”

    韩琦道:“太尉,此事有没有禀报圣上?可是已经定下来了?”

    杜中宵道:“已经禀明圣上,若无意外,就是如此了。能够安排这么多人的地方,只有两湖。而且营田有先例可循,现在京西营田务的士卒,日子过得可以比禁军士卒好,他们比较容易接受。”

    韩琦叹了口气:“若是如此,这几年朝中最重大的事情,就是此事了。”

    包拯道:“两湖多沼泽,河流纵横,禁军去了,不知能不能习惯?”

    富弼道:“此事就不必考虑了。数年前狄太尉平侬智高,许多军兵留驻广南,并没有什么不妥。”

    杜中宵道:“是啊,国家大政面前,纵有不妥,也只能委屈了。这一次不完全整训禁军,再留下什么隐患,数年之后怎么与契丹作战?契丹地方万里,带甲百万,可不是党项可比。”

    说完,举起杯来,与众人饮了一杯酒。一时之间,几个人都觉默,思索着此事。

    杜中宵曾经在京西路营田,而且大部分时间以襄州为中心,两湖已经有了开发的基础。此次把拣汰的禁军发往那里营田,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最稳妥的做法。

    在后世,两湖地区人口稠密,物产丰饶,这个时候却还没有开发。杜中宵在襄州的时候,附近便有大量闲地,安置许多人口。再向南的两湖地区,由于湖泊河流众多,沼泽遍布,人口更少。此时两湖地区最大的问题是蛮乱,尤以潭州附近的梅山蛮和辰州蛮族为众,时常作乱。要开发两湖,就必须要平定那里的蛮乱。裁汰的禁军,虽然不合要求,平定蛮乱还是合格。

    想了一会,韩琦道:“若要营田两湖,就必须要平定蛮乱。太尉以为,谁去合适?”

    杜中宵道:“狄青军中,名将众多,选几个不适合整训后的禁军的人去就是了。蛮乱难平,主要是地势险要,不方便朝廷大军长时间驻记。对于营田来说,这些都没有什么。”

    几个人点了点头,感觉是这个道理。蛮乱跟北方的契丹没法比,人数本来就少,又没有基地,没有纵深,只要朝廷狠下一条心,不难平定。多派将领,正适合那里。

第122章 新的时代

    韩琦三人听杜中宵话里的意思,未来禁军整训的大局已定,都出乎意料。本来今天,三人只是想着来叙一叙别情,说些闲话,没想到有这么重要的消息。

    富弼道:“其他一切好说,只是狄太尉此番回京,后续任何职,倒是难办。”

    韩琦道:“京城之中,位高禄厚的闲职,又不是没有。”

    杜中宵摇了摇头:“狄太尉以后如何,是圣上宰相关心的事情,我们初任新职,不必费心。”

    狄青此番是获胜归来,虽然不再是数年之前,平了侬智高回京的风光,还是大胜回京。以后高官厚禄少不了,但短时间内,不会再让他掌军权了。

    喝了几杯酒,包拯道:“却不想,此次回京城,觉得一切都变了。”话语间甚是感慨。

    韩琦道:“中丞在河曲路数年,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杜中宵自救唐龙镇,拓地万里,兵马无敌,朝中自然是应该变的。这些年,河曲路集中许多优秀将领,将来都是要大用的。”

    几个人一起笑。这话说得不错,此次人事变动,河曲路的官员都得到了重用。富弼和包拯,一个是枢密副使,一个是御史中丞。韩琦刚好赶上杜中宵立功的时候,也升为宰相。一切都很明显,将来不同了。

    杜中宵看着旁边的花草,看着蝴蝶在花从中飞舞,一时间竟然有些恍然。庄周梦蝶,自己竟一时间分不表这是真是假。来到这个世界十几年,现在是真正大成的时候。

    韩琦道:“接下来的几年,就是营田两湖,整训禁军。除了此事,朝中好似没有大事了。”

    杜中宵道:“怎么会没有大事?对于枢密院来说,自是如此,本来变管军吗。但对政事堂来说,朝中大事还多得很呢。去年我初入京城没多久,任御史中丞的时候,接到了状子,去叶县查看。后来派王安石为叶州知州,整顿地方。到现在半年过去了,虽然不能说诸事顺遂,却大致平稳。去年叶州的商税,超过了开封府,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

    韩琦吃了一惊:“叶州地方狭小,商税竟然超过了开封府?”

    杜中宵点头:“不错,而且超的数额还不小。开封府是什么地方?商税被叶州超过,可见天下钱粮多有,只是收不上来罢了。有了叶州的例子,天下地方,只怕也要跟着变了。”

    听了此事,韩琦只觉得甚是魔幻,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开封府是天下首善之地,有朝廷众官在这里,有数十万大军,仅仅这些一年就有多少钱粮?与开封府比起来,叶州什么都没有,人口也少得多,商税怎么收上来的?

    杜中宵道:“现在天下工厂,有一半在叶州,商税超过开封府不是天经地义么?论赚钱,还有什么比开工厂更加赚钱?王安石到了叶州后,清理了治下工厂和民户,完善税收,这个结果是很正常的。接下来,就是朝廷如何把叶州的经验推广到别处,多收钱粮。”

    包拯道:“有了钱粮,天下间也就没有难事了。开发两湖,更加容易。”

    杜中宵道:“是啊,钱粮是天下根本。只要钱粮不缺,许多事情都容易了。有人有地,开发两湖缺的不就是钱粮吗。叶州发展到今天,那么多工厂,正好支撑开发两湖。”

    王安石到了叶州之后,把治下的工厂全部管了起来,税收规范起来,去年商税超过了开封府。此事影响很大,今年朝政,便就是如何学习叶州的经验。叶州处于天下之中,地理位置优越,但对宋朝来说还是不够。东西南北,总要再出几个叶州才好。

    朝廷财政情况好转,灭了党项,有皇帝的信任,这才是杜中宵真正敢全面军改的底气。

    除了两府,三衙将领也即将大规模变动。只是两府官员换人,还要商量而已。当时在河曲路时,杜中宵定的军中将领,本来是流官,几年一任要换人的。后来全军整训,朝廷意见不一,此事便一直拖了下来。现在杜中宵做枢密使,主持军改,将领会大规模调任。

    韩琦这几年多是管军政,对于朝政不熟。今日听说叶州商税超过开封府,极是震惊,不住问杜中宵叶州的事情。有了这一个榜样,天下其他地方发展起来,那还得了。

    杜中宵道:“相公,叶州就是叶州,不是其他地方那么好学的。那里的一切,都是因为铁监才发展起来。其他州县,没有铁监这样的地方,就不要想了。”

    韩琦道:“不是这样说。叶州可以靠着铁监发展起来,别的地方,为什么不能靠别的发展起来?便如并州,有天下最大的皮毛市场,周围能不能养牲畜?两浙丝绸质优,地方能不能学着叶州养蚕?这几年广南多产蔗糖,那么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学起来?”

    杜中宵笑道:“相公说的是,是我想得差了。天下又不是只有工厂赚钱,其他地方,都可以靠着各地特产,赚出钱来。说到底,现在有铁路,天下交通便捷,赚钱的法子多了。便如两湖地区的柑桔,因为铁路可以运到中原来卖,以前路边没人要的东西,现在都可以换成钱。”

    韩琦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依我这些年看来,有了铁路,天下可以多收一倍钱粮不止。”

    铁路对天下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杜中宵以前的想象。由于全国联成一个市场,商业网络形成,商税成指数增长。只是由于收税体系跟不上,对商业造成了阻碍。改革财政体系,是迫不及待的任务。

    说起铁路对生活的影响,几人的话题明显活跃起来。两浙两湖的货物随着铁路,源源不断地运到中原,换成银钱。中原工厂生产的商品,也运往全国各处。

    说了一气,富弼道:“在河曲路数年,再次回到中原,真是觉得天下变了。”

    韩琦道:“可不是变了。以前觉得没办法的事情,现在甚是容易。想当年我在京城为官,有江南的官员想吃鱼脍,满京城找不到会做的人。现在市场里,应有尽有。以前冬天,京城里哪有什么水果?现在两湖的柑桔之类,到处都是。百姓过得好了,官府也有税收。”

    包拯道:“是啊,自从通了铁路,朝廷每年收到的钱粮不知多了多少。记得以前,朝廷一年岁入一亿贯石匹两,便是极致了。去年,仅仅是钱,岁入近三亿贯。多出来这么多钱,什么事都好做了。”

    其实多收这么多钱,哪里只是铁路的功劳,更重要的是工商业的发展。以前钱荒,收上来的钱粮还是以实物为主,这两年发行钱引,慢慢改成了货币为主。自去年起,开始发行全国统一货币,接下来的几年收到的钱粮必然更多。现在宋朝,确实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也正是有经济发展打底,杜中宵才有信心,只要皇帝支持,可以整训出一支完全不同的禁军。该试的都已经试过,该有的组织结构都有,人才从来不缺,只要有数年时间,此事就可以完成。

    到了那时,有五六十万正规化军队,有繁荣的经济,何愁不能打败契丹!

第123章 军令军政

    二月底,狄青率大军陆续回京,分驻开封府周围。沿着铁路线,分布在两三百里范围内。

    灭了党项,是滔天大功,一时间京城里热闹非常,百姓都拥到御街,看狄青等人回朝。文彦博带领文武百官,迎出城外。皇帝在宣德门设宴,款待立功归来的将士。

    一连三日,都是各种庆祝活动,正常朝会都停了。此时省试过了的举子,还有省试落第准备参加军校考试的读书人都在京中,看了这热闹景象,各自聚会欢饮,写了些诗文,赞叹此次盖世武功。

    三日之后,杜中宵下了早朝,刚刚到枢密院坐下,就有小黄门来,下旨立即入宫议事。

    到了崇政殿,行礼如仪,杜中宵落座。看看四周坐着的,除了几位枢密使副,还有宰相文彦博和韩琦,参政王尧臣和张方平,翰林学士欧阳修、胡宿和王。枢密院下首,坐着新回京的狄青。

    赐了茶汤,赵祯道:“党项新灭,兴灵、河西、横山再入版图,实是朝廷之福。近日河东路经略庞籍来报,言契丹耶律洪基已近大同府,耶洪重元等人惊恐莫名,急寻去路。建议朝廷出兵,乘契丹内乱之时占些土地,以为未来计。”

    韩琦捧笏:“臣离开河曲路时,已命杨文广用意于大同府以北德州,赵滋、刘几和贾逵等人用意于南边朔州,只等朝廷一声令下,就可尽取两地。取了朔州,就可以收留耶律重元等人,为后来计。”

    赵祯点了点头,道:“两府诸公,认为什么时候取德州、朔州合适啊?”

    杜中宵捧笏:“此事可以联系重元之下重臣萧革,如果劝得他来降,更加有利。若有准信,或者耶律洪基开始进攻大同府时,出兵最合适。同时命河东路庞籍,聚重兵于代州,准备契丹大举进兵时抵御。”

    赵祯点了点头,对文彦博道:“宰相以为如何?”

    文彦博道:“杜太尉所言即是。若战朔州,便于利刃出鞘,契丹必须应对。不在大同府驻重兵,则不敢有意于其他地方。于朝廷来说,此即有利。”

    赵祯道:“若契丹兴举国之兵来攻朔州,又该如何?”

    杜中宵道:“党项已灭,赵滋、刘几和贾逵兵马,可以全部投入朔州防守。十五万人,守御代州一城足够。契丹两帝并立相争五年,洪基击败重元,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又能坚持几时?再者,南边还有河东路支援,洪基纵然带所部兵马全部南下,也难威胁朔州分毫。”

    韩琦道:“河曲路二十万兵,经历多次大战,非是其他兵马可比。只取朔州和德州,对契丹并无大的威胁,不致引起国战,想来能守得住。”

    此事韩琦回京之前已经安排好,并没了大的争议。议了几句,便就不再说,让枢密院回去之后拟个计划出来。怎么出兵,怎么防守,河东路怎么配合,诸如此类。

    说过了契丹事务,赵祯看着众人道:“自五年前杜太尉北上救唐龙镇,拓地数千里而有河曲路,又恢复西域,实在是前所未有之事。去年兴兵三十余万,灭党项,西与西域联成一体,再现汉唐之势。这几次战事,河曲路兵马所向无敌,甚合朝廷心意。这些年,朝廷一直想按照河曲路兵马兵制,重训禁军,奈何结果有些不如人意。今杜中宵为枢密使,朕有意重整禁军,众卿以为如何?”

    大家不说话,一起看着杜中宵。

    杜中宵捧笏道:“陛下责臣以此事,臣必肝脑涂地!此是国家大事,必须众大臣配合,内外都没有阻隔之论,才可以寄望功成。期以三年,当有所成。”

    杜中宵说完,赵祯转头,看着文彦博。

    文彦博道:“此是国家大事,中书自该支持。但有事务,枢密院行文中书即可。”

    赵祯点了点头:“自立国以来,平定北汉,本朝与北虏作战,多无胜绩。直至河曲路兵马先败契丹再败党项,才别开局面。自今日起,枢密院拟定方略,改革军制,期以三年,望到时得以功成。”

    说到这里,赵祯对杜中宵道:“今日大臣都在崇政殿,怎么改军制,太尉可以约略说上一说,众臣心中有数。后面改时,才会少些阻碍。”

    杜中宵略想了想,道:“天下军兵,分为两种,一是禁军,二是厢军。其余乡兵、弓箭手之类,以后只做差役,归于地方主官管辖,不再入三衙和枢密院。厢兵用于维持地方治安,除非常时期,不再用于对外作战。厢兵该如何,当枢密院与中书商议,以后再详议。今日说的,全是关于禁军。”

    说到这里,杜中宵悄悄看了看面前的笏板。笏板用来记事,虽不常用,面君时的重要事项,还是会在上面提纲挈领写几句。兵制改革的关键,杜中宵也把关键点记在了笏板上,生怕遗忘。

    “暂不管以前的军制,此次要改,当要大改。军中事务,窃以为可以分为以下几个方面。军令、军政、动员、后勤、情报、军法、赏功,军中事务,大约不出此七项。禁军事务,分在枢密院和三衙,便依此七项,各司其职。互有职守,不得逾越。”

    这是第一次杜中宵真正阐述自己对军事的理解,几位大臣仔细思索,都没有说话。

    赵祯道:“既然分为七项,分属枢密和三衙,不知怎么划分?”

    杜中宵道:“军令归于枢密院和在外帅臣,军政归于三衙。与此相对应,与军令相关的事务,比如后勤、情报、赏功,归于枢密院。与军政相当的事务,如动员、军法,属于三衙。”

    枢密院下面分房分案,虽然不像杜中宵这样明确的事务分几个系统,大的方向都是有的。只是各房各案用的是吏人,而不是官员。三衙则不同,除了版籍和发俸禄,其余事情全废。按照这个方向改革,枢密顾然大变,三衙则变化更加大。

    欧阳修道:“我等不知军旅情事。太尉所言军令、军政,甚至后勤、情报、军法,大约能想象。只是不知道动员和赏功两项,到底是指什么事情?”

    杜中宵道:“回内翰,动员就是兵力的招集,还有战时民间资源转向配合战争。现在禁军招人,是由使者持兵样,到各地选汰厢军。或者民间有愿意为兵的人,直接招入禁军。以后不是如此,而是由三衙依军中所缺的员额,分配地方,派招兵使前去招兵。招兵有具体要求,不再只是简单兵样。招了兵来,先训练三个月,再分入各军。到了战时,军中需要的物资,若是来自于民间的,一样由他们去谈。至于所谓赏功,是不再似以前,只按战时的首级军功发赏,而是要议军功。军功如何优待,如何吸引将士,就是主管者的事务了。这两样,动员是要让民间力量转化为战力,赏功则让立功者在民间受到优待。”

    众人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听杜中宵说了,好似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到底怎么做,为什么这么做却说不清楚。这一点很正常,这两项以前的朝代都曾有过,只是没有这么详细而已。

    说到底,杜中宵提出这两项,就是让战争不再是军队的事情,而是全社会的事情,初步有了总体战的概念。平时补充兵员,其实还好说,动员其实主要是针对战争的时候。不只是紧急补充兵员,还有民间力量转为战争力量,从经济到商业,为战争服务。

    宋朝国力天下首屈一指,却不能有效地转化为军事力量,是一大憾事。历史上屡次战败,民间的战争实力没有发挥出来,便就因为战败,虚耗一空。动员体系,就是要把民间力量利用起来。

    赏功的用意,重点不在于战时军功直接发钱消耗太多钱财,而是要用赏功,让战时取得的军功深入到民间。从而提高军队的地位,将士的地位。

    这两项,是军队向地方的渗透,都是以前所不注意,但却对军事实力影响深远的。

    听杜中宵讲完,几位大臣纷纷点头。虽然不知道杜中宵到底讲的是什么,却觉得好厉害。

    杜中宵道:“其中最要紧的,是枢密院管军令,三衙管军政,两者的分工。不能徒具形式,而是要真正分下去,把军队管起来。如此做,枢密院和三衙都要大改,补入大量将领官员,不再似从前了。”

    赵祯对张方平道:“补入将领官员,必然要多花钱,朝廷可否支撑?”

    张方平道:“依现在看来,若是补入的不多,还是能支撑的。”

    赵祯道:“照着河曲路军改,不只是枢密院和三衙要补入许多官员,军队中的将领也要增加。如此一来,每年多发的钱粮不在少数,中书要早做估计。”

    杜中宵道:“以后可以由枢密院和三衙分别向中书提出每年花费,中书拨来就是。若有不足,或者临时事务,别寻拨款,少许多事端。”

第124章 千头万绪

    这实际就是固定军费,让枢密院和三衙有自己独立的财政能力,同时减少中书的麻烦。现在的军费很复杂,分属几个衙门。平时的俸禄,归属三衙。每月定了数额,将领士卒自己到粮料院去领,其间无数争端。粮食是小米还是大米,还是麦子白面,月月不同。发的钱还有折支,有多少折支换成其他货物,这些货物价格,无数争端。节日赏赐,多来自于皇帝从内库发出来。名目是赏赐,其实已经是固定了。

    成为军费,按年月拨转,由枢密院和三衙负责,就少了许多麻烦。

    听了杜中宵的话,几个大臣议论纷纷。有的赞成,现在全国统一发行纸币,有了这样做的基础。有的反对,认为直接把钱拨到枢密院和三衙,中书少了制约军队的手段,军队的独立性更强了。

    杜中宵道:“以后军中事务,特别是禁军事务,都归属于枢密院和三衙管理,其余衙门,包括地方官员,都不能过多插手。禁军是国之重器,主要对外作战,自然诸多不同。”

    王尧臣道:“若是国内有乱,又该如何?”

    杜中宵道:“一般来说,国内有乱,应该由厢军解决。乱子过大,厢军解决不了,才由中书行文枢密院,派出禁军平乱。一旦出动禁军,就是敌我之战,不一样了。”

    文彦博摇了摇头:“这样如何使得?便如前几年的恩州王则之乱,不动用禁军,岂能平定?迁延时日必然生变,更加难以处置。”

    杜中宵道:“相公,似王则之乱,多少年才有一次的事情。若是发生,中书行文枢密院即可。若是军制改完之后,当时参战的许多军队,本来就该是厢军序列。以后的禁军,专用于对外战事,跟厢军会有很大区别。差的可不是士卒,而是方方面面。”

    文彦博道:“终究都是军队,又能差到哪里?便如前几年,陕西一路,多用弓箭手,还不一样?”

    杜中宵摇头:“可是不一样了。禁军之中,会多炮兵,多骑兵,都是贵重兵种。而厢军则是以步兵为主,主要在国内防盗贼。没有炮兵骑兵,战力可是相差非常之大。”

    说到这里,诸位大臣一下想起来,现在的军队跟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特别是炮兵,在军队中的作用突出,有和没有,大不一样。此次进攻党项顺利,便就与党项的炮兵不利有关。厢军没有炮兵,在禁军面前就不堪一击,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赵祯道:“太尉之意,现在天下一统,禁军以后专用于对外,对内则由厢兵负责。其间或有不方便的地方,以后慢慢再议,现在先这样定下来吧。太尉,除了枢密院和三衙,禁军如何编制?多少人数?”

    杜中宵道:“依臣这些年带兵的经验,军中编制以指挥为基础,一指挥四五百人,编制就实在太小了。一到战时,再行编组,往往不能应付大规模战事。禁军编制,必须以战争为基本原则,以符合战的规律才是。根据经验,一路兵马三到五万人为宜,此人数便就是军中最大编制。”

    文彦博道:“三五万人,一人为帅,太尉不记唐朝藩镇之祸?”

    杜中宵道:“相公说的是,如此编制,首要的就是不要变成藩镇。所谓军权,无非三样,一是指挥之权,一是人事之权,一是财权。是以军中将领,分指挥官和庶务官,指挥官单独编列。原则上,指挥官序列归于枢密院,庶务官则归于三衙。不过,这还要分级别,最基本的编制,还是要依赖军中管理。”

    这话出口,文彦博想了一会,道:“如此做,还是要看指挥官能不能压住庶务官。若是指挥官在军中一手遮天,还是能保其不会自成一体,不听朝廷军令。”

    杜中宵道:“新的军制,就是要求指挥官在军中不能一手遮天。凡是军中庶务,三衙有专门的衙门管理,军中的庶务官,也都隶属其下。没有人事权和财权,指挥官只能禀命而行,无非如此。”

    其实事情当然不会如此简单,权力如何,要看是谁为将。唐朝的藩镇也不是一开始就是那样,是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制度上预防,但意外来临的时候,这些预防措施完全失效,谁有办法?杜中宵只能这么说,要改变禁军不能打大仗的毛病,就必须加大军队编制。小编制,一到打大仗的时候就失灵,很难发挥出全部战力。将从中御,临战授阵图,都是与小编制相适应的,并不适合实际需要。

    文彦博想了想,还是摇头:“此事不小,还是看太尉新的军制如何,才能够下定论。”

    杜中宵道:“相公说的是,具体如何,还要看三衙和枢密院的编制权限。两者能发挥职责,才能限制地方将领。不过,为防藩镇,还有一条,就是军中用流官。刚才说到最小的编制,就是这个意思。到了这个最小编制之上的官员,必须都是流官才行。有任期,一般不许连任,到期换到其他军中。”

    韩琦道:“便如地方官一样么?任期一到,便就别调他处。”

    杜中宵点头:“不错,便如地方官一样。按照以前在河曲路带兵的情况看,依河曲路军制,这个基本编制设定为营比较合适。一营一千余人,指挥使三年或五年一任,期满调往其他军中。指挥使以下的将领,可以在本军中调任,指挥使以上,必须调往其他军中。”

    文彦博点了点头:“如此,倒是要的。将领为流官,就难拉拢兵士,化兵为私有。只是,这样频繁地调来调去,又怕会出兵不识将的毛病。上下同欲者胜,兵不识将,很难做到这一点。”

    杜中宵道:“所以军中必须增加将领,管理各种庶务。指挥官不必花心思在庶务上,只要用心于指挥,花心思与士卒同欲,容易许多。”

    文彦博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其实现在军中,指挥使以上的官员,也是调来调去。能在一个地方带兵数年,甚至十年以上的,实际少之又少。只是没有制度化,更多靠的是人为调动。杜中宵的改革,是把各职位的任期制度化,将领彻底流官化,完全改变军中封建的传统。

    张道:“军中将校士卒,多是携家带口住在一起。低级将领为流官,则家人难住在一起,许多不方便。而若是允许低级将领携带家眷,则就显得混乱。”

    杜中宵道:“不错,确实是这样。所以军中的低级将领,都有任期。官职越是低微,任期越短。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在军中升上去,便就早早除役,一家团聚。”

    赵祯道:“如此说来,军改之后,不但是军中士卒不再一士当兵,就连低级将领也不是了么?”

    杜中宵点头:“回陛下,正是如此。军队要保持活力,就要能进能出。如果入了军营,便就要一辈子当兵,对于很多人来说,当兵就成了混日子了。再者让他们早寻出路,不必在军中沉沦下僚,对于将领们也是好事。现在许多将领,在军中为奉职、殿直,数十年不得迁,实在无益。”

    宋朝的禁军以前是终身制,士卒都要当一辈子兵,更何况将领。由于僧多粥少,许多将领往往在低级职位上沉沦数十年,就连规定的五年一迁都做不到。便如杨文广,在立军功前,做了二十多年班直。如果不是兄弟都是恩荫入仕,不需要他养活,日子很难过下去。

    文彦博道:“既然是将领,便就是官员,纵然除役了总不能朝廷不管。”

    杜中宵道:“相公说的不错,朝廷应该有官职,给这些人。新的军制下,将领都需要认字,会基本的管理,也可以胜任其余职务。现在朝廷除了以前的官员,还有工厂,还有营田务,都可以安排除役的将领到里面任职。低级官员,也不费多少钱粮。”

    军队的退出机制,怎么安排,是个大题目。一时之间,所有的人都不说话,都在思考。

    军中待遇不好,俸禄不一定到手,许多人不愿意在军中待下去。前几年,年年都有士卒逃亡,一年数千人甚至过万。若是朝廷不管,要不了多少年,禁军就只剩下虚头编制了。但问题是,越是有能力的人越是逃亡,不在军队,他们在其他地方也可以过上好生活。而越是老弱病残之类,越是留在军中。更不要说那些世代从军的人家,他们的关系盘根错节,这种时候更是把持权力。

    士卒逃亡朝廷发愁,让军队的人正常退出,朝廷同样发愁。士卒还好说,无法让地方从赋税徭役上给予优惠即可,并不是大负担。将领不同,他们不当兵了,朝廷也要养起来。数量一多,不堪重负。

    议论了一会,一时之间各人有各人的意见,很难统一起来。赵祯道:“此事涉及千头万绪,一时之间难以说清楚。杜太尉回去,与枢密院官员仔细讨论,编出章程,让群臣集议之后,才可施行。”

第125章 规划

    枢密院官厅,杜中宵和田况以及副使张、曾公亮和富弼坐在一起,商议军制改革的事情。

    杜中宵道:“要改军制,首先第一条,就是要有钱,其次有人。有了钱有了人,才能谈后边的怎么改的问题。这几年朝廷钱粮多收许多,去年王安石到了叶州后,改了许多东西,估计这两年,中书推广到其他地方后,还会多收一些。也就是说,现在改军制,钱是不缺的。”

    田况道:“灭了党项之后,圣上决意恢复燕云之地,击败契丹大军。此次军改,是权衡再三,决意要做的事情。钱粮不是问题,朝廷收上来的钱,本来就是要用的。但适才杜太尉所说的人,我们还是要考虑清楚。不要定了章程,结果却没有足够的人手来做,徒惹别人笑话。”

    杜中宵点头:“不错,一时之间,难有合适的人手。所以我们规划军改,一定要想到做每件事的人手。此次军改,依我看分成三个部分。一是枢密院,主管军令、后勤、情报和赏功,如何设置衙门,衙门的人需要什么要求。二是枢密院,主管军政、军法和动员,应该设置哪些衙门,怎么选人。第三个是各地驻军,怎么编制,怎么要求,如何保障,战时什么样子,平时什么样子。”

    曾公亮道:“太尉,所谓军令、军政,到底主要包括哪些内容,可否明言?后勤、情报、赏功,军法和动员,都能想象是做什么的,惟有军令军政,实在有些说不清。”

    杜中宵道:“军令和军政说得简单一点,就是养兵和用兵。所谓军政,就是招人和除役、日常的管理、发粮发饷、日常训练、将士升迁。所谓军令,指的是作战。日常军队如何布防,遇到了战事,用多少军队,用哪些军队,怎么指挥,谁来指挥,具体军略,都在其之内。所以军政管的是全国禁军,军令则是枢密院和帅司,以及隶属的衙门。两者分开,圣上总兵柄,同时照顾战时和日常。”

    曾公亮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个意思,倒与现在三衙和枢密院差不多。”

    杜中宵道:“这本来就是枢密院和三衙分立的用意,只是其下衙门不齐,官吏不足,许多事情便就废弃了。现在朝廷钱粮不缺,自然该补起来。”

    宋朝延袭五代,分设枢密院和三衙,本是历史惯性。这两个衙门,其实不是为了军令和军政分离设立的,不过五代特殊的环境,加上历史的演变,有了这样的作用。

    三衙本就是历代的军队管理机构演变而来,入宋以后逐渐分权,成了三个衙门。为了互相牵制,上面不再设总的军队管理官职,如殿前都检点。枢密院本是内府,是皇帝亲信,演变到现在,实际成了指挥战事的机构。由于两者职责不明确,随着官员不同,职权也有变化。

    新的军制改革,如果不考虑晚唐五代藩镇的教训,把军权重新集中起来,是不可能的。必须在其中加入制衡,让皇帝绝对掌握军队,才能被认可。杜中宵所做的,其实是后世通行的做法,就是把军令和军政分开。一个衙门管军,一个衙门用兵,军权总于皇帝。

    杜中宵道:“现在枢密院所管甚多甚杂,军令自不必说,其余军队布防,将领千迁,几乎是无事不与。改制之后,管的事情实际少了,但要求细了。要按照情报和后勤,设立专门衙门,选训人才。至于赏功,倒不太难,依法令而行即可。”

    田况道:“真正难的,一是三衙,二是帅司。三衙现在只管版籍及诸般杂事,真正军政实际管得不多。要么归于枢密院,要么归于统兵官,而不归于三衙。要让三衙管军政,必须要大改,增加大量将领官吏才可以。下在的帅司也是同样,虽有判官、参议官和机宜文字,依新的军制,官员还是太少。”

    杜中宵道:“我们先定出个大致的样子,供圣上和大臣参详。具体要如何做,总要有了合适人选一起商量才好。帅司其实仿枢密院,简略一些,倒没有那么复杂。真正要议的,是各军编制。”

    说起编制,张和曾公亮都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富弼道:“此事倒也容易,按照河曲路大军的编制即可。杨文广、赵滋、张和贾逵四部,一直是五万人,已经数年。此次灭党项之战,赵滋一军转战数千里,未逢一败,实是难得。”

    杜中宵道:“只是河曲路兵马,本来定的是军中将领是流官,数年一换,实际却未换。仅仅是该换未换这一条,就省了许多衙门,不需要那么多官员。”

    富弼点了点头:“这也是问题。不过,三衙和枢密院未改,下面各军如何改?”

    杜中宵道:“正是如此。必须枢密院和三衙改了,下面各军才能改。便如刘几一军,虽然划入河曲路后,刘几也想学河曲路,但实在缺人,一时之间就改不过来。枢密院和三衙不变,下面的各军,想改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改起。好了,我们这几日列个章程,先让圣上和大臣议吧。”

    说完,杜中宵吩咐吏人取了一块大黑板来,在上面写了枢密院,列出军令、情报、后勤和赏功,对众人道:“此事要群策群力,不是一个人可以干好的。我们寻几块大黑板来,列在黑板上,大家一起详议此事。便如军令下现,有军队编制、战前准备、战时指挥,诸般种种。情报一样,有军内情报,也有对外的情报,还有地图。各自分别列出来,召集相关人员,仔仔细细讨论一番。”

    自从回到京城,杜中宵很长时间不用黑板了,现在拉出来,还有一些喜悦。这才是做事的样子,天天几个官员坐在一起只是空谈,那能够做好什么事情?

    富弼做了杜中宵不少时间的助手,对此并不感到奇怪。其他人不同,第一次见到这种形势,都有些新奇的感觉。田况等人凑上来,看着黑板,凝思苦想。

    出了枢密院,杜中宵吐了口气。对于自己来说,接下军改这个题目,实在不轻松。可不改革军事制度,看着现在禁军的样子,想要战胜契丹,实在过于依靠运气。这是不得不做的事,有灭党项一战和河曲路的战功打底,才能够真正开始。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

    此时正是三月初,春风拂面,百花齐放,一年中最好的时节。京城百姓携老扶幼,都到京城外面踏青去。州桥附近人头涌动,各种小贩在人流中穿梭。

    杜中宵带着随从走在人流中,看着这生机勃勃的样子,一时心中高兴,与随从进了遇仙楼。正要到二楼找个清静阁子,恰听店里面有人喊:“官人,今日怎么这么巧,恰好遇见?”

    杜中宵转身一看,原来是十三郎和姚守信几个人,正向里面走。

    那几个人过来行礼毕,十三郎道:“官人到酒楼里,是约了亲朋会面么?”

    杜中宵笑道:“不是,今日一时无事,想来自己饮一杯。”

    十三郎道:“却是正好,我们几个在这里饮酒,还请官人赏光。”

    杜中宵没有事情,既然遇到,便随着他们几个人,进了遇仙楼的后院,寻了一个清静小阁子。

    小厮上了茶来,几个人吃着果脯,饮茶闲谈。

    姚守信道:“近日听传言,朝中欲要改革军制,说是三衙要设炮兵一司。太尉,不知有没有此事?”

    杜中宵点头:“不错,是有人这样提。炮兵现在军中一大兵种,不过前几年管理混乱,朝中欲要把炮兵管起来。三衙正要大改,新设炮兵司,也没有什么。”

    姚守信道:“原来如此。最近数次有人提,要让我去三衙,做什么炮兵都指挥使。”

    杜中宵道:“新设炮兵司,确实没有人比你合适去管。只不过,你是从营田厢军升上来,对于朝中官制不熟,不知合不合适。”

    十三郎道:“当然合适。姚太尉在京城五年,什么都见过了,哪里做不了!”

    姚守信摇了摇头:“其实我觉得,现在军校也不错。日子清闲,每月俸禄不少,日子逍遥。”

    杜中宵道:“朝中要改军制,你们想再过从前的逍遥日子,只怕不容易。改革军制,最缺的就是人才。这几年军校虽然培养了些人出来,但军中少机会,成长起来的人少。去年灭党项,狄太尉所部大军虽然战功卓著,实际上真正合要求的将领太少。改军制要用的,少不了你们。”

    十三郎道:“这五年在军校,每日里闲出鸟来!什么时候再去前线才好,一刀一枪拼出富贵,才是好男儿!每日里教学生,有什么意思?”

    几个人听了一起笑起来。十三郎作为骑兵将领,在前线打了几仗,就被放入军校,一直不愤。有了机会,就想上前线,大家都习惯了。

第126章 故人叙旧

    上了酒来,众人饮了一杯,各自吃菜。酒过三巡,慢慢放松下来,无话不说。

    十三郎道:“官人现在做了太尉,天下行军打仗的事情,俱归其管。不如给我换个差事,再到前线领兵才好。只说契丹的耶律洪基即将获胜,朝廷怎么能够坐视不理?战端一起,我们这些人就有机会。”

    杜中宵道:“你这种想法,可是要不得。天下太平,没有战事,是百姓之福,哪里有天天想着打仗的道理?从军做军人,做的是做好战争准备,可不是盼着打仗。”

    十三郎听了连连摇头:“官人,你这话是有道理,可哪里能让天下军人如此?军人不想着打仗,训练时就没了力气。不能上阵去搏军功,当兵还有什么意思?”

    杜中宵指着姚守信道:“便如姚太尉,便就觉得太平日子十分好。可说起用炮,天下哪个人及得上他?这才是当兵的人该有的心态,不要一心只要富贵。”

    窦舜卿道:“哪里能每个人都如姚太尉一般。初入京城时,我还觉得这日子不错。过了五年,实在觉得浑身都要发霉了,不能一直如此。如果一生都在军校里,不入军营,也难做合格的老师。”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话是对的。除了一部分与军事关系不大的课程,军校的老师,还是要过一段时间,到军营里去。只有实际的军营经验,才能结合课本,教出真正合格的学生。

    现在的军校,里面的很多老师,都是原来杜中宵营田厢军的军官,有限制杜中宵军权的用意。现在自己做枢密使,一部分人可以用,但大部分,很难再从军了。并不是每一个都如十三郎一般,一心想着上战场,有的就习惯了军校的安稳生活。

    对此事杜中宵看得通,并不过分在意。军改用自己的制度,还用自己带出来的人,这样的军队朝廷怎么放心?换作自己,也不会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这些人从河曲路进入军校,军功和升迁都受到优待,只是不带兵而已。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这个有前世记忆的特殊人物,又有多少是少不了的人呢?只要他们生活幸福,也就够了。

    喝着酒,话题慢慢就转到了即将进行的军改上,几个人都打听军改内容。

    杜中宵道:“现在只是决定军改,到底要怎么改,还没有定呢?将来什么样子,哪个说得清?”

    十三郎道:“还能怎么改?只要依着我们原来军制,不就万事大吉!看我们在河曲路时,不管对契丹还是党项,所向无敌!契丹数十万大军,还不是要望风而逃!”

    杜中宵道:“十三郎,事情可不能想得这么简单。且不说一支军队是一回事,短时间是一回事,换到全国全军又是另一回事。单说那个时候的战事,真正迎头撞上,击败的其实是耶律重元一军。击毙契丹国主,完全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炮兵厉害,一下子撞上了。后边耶律仁先让出河曲路,是因为国主新亡,全军无战心,重元称帝,才不得不退出而已。对党项,基本都是以多打少。惟有顺化渡一战,党项白马军司集中兵力攻来,才算完胜。这种机会,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十三郎道:“又能够有什么差别?两军野战,我们三万兵马,还是敌人难敌!”

    杜中宵叹了口气:“作战要胜,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再加上自己军队战力超群。这个时候,哪里去找天时地利的机会?与契丹作战,大军往往需要深入数百甚至过千里,运动作战。那个时候,纵然前线部队厉害,后续的粮草却容易为敌所乘。一遇挫折,事情便就难说了。两国交兵,讲究的是国家的实力能真正化为战力,而不能想着一战就定胜负。”

    这就是杜中宵担心的事情,朝中官员和将领,会误以为正面交锋可以击败敌人,轻敌突进。一旦遇到了挫折,便不知所措。实际上打仗哪是那么容易的?历史上欧洲强国被弱敌打败的战例,所在多有,不能够等视之。当时开拓河曲路的时候,顺化渡消灭了白马军司,直接就兵临贺兰山,把党项吓坏了。与契丹作战哪有这种好事?他们连正式的首都都没有,契丹国主四时按钵,一战纵横数千里很正常。而且现在契丹正是国势强盛的时候,两帝相争,其实范围限制在很小的地域,对实际影响不大。

    契丹这个国家,到现在为止,一直处在上升期,这样的国家实力不容小觑。燕云十六州虽然是契丹最重要的农业区,但契丹的军事实力却在后方,在大草原上。此时女真的力量弱小,鞑靼忠于契丹,两国全面开战,不是几年可以分出胜负的。除非宋军完成改革,有经济支撑,可以连续数年作战。

    想象跟在河曲路一样,打上几仗,就让契丹纳贡称降,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真要打赢契丹,必须夺回燕云十六州,同时深入草原,犁庭扫穴才可以。当年在河曲路,因为碰巧毙了契丹皇帝,契丹因为内乱才退让,可不是怕跟宋朝两国大战。十三郎以那时相比,本来就不正确。

    窦舜卿道:“是啊,契丹非是党项可比,国力雄厚。当年元昊未亡之时,与契丹交恶,契丹连年征伐党项,数次大败,对国力却没有什么影响。若论损失,契丹与党项作战的损失远远过于本朝,最后却是党项低头认输,称臣纳贡。比起军力,契丹确实是当世一大国。”

    杜中宵点头。其实单纯比军力,宋朝与契丹最多旗鼓相当,这还是借助完整的城池防御情况下。宋朝的军事力量,主要是黄河以北,以陕西、河东和河北为主,加上京东西和开封府一部分。南方各路主要提供钱粮,由于距离过远,对前线的支撑作用还不大。现在八十多万禁军,只有极少一部分是来自于长江以南,主要是沿边三路。宋朝的国力,其实并没有化作军事力量。这是跟其他朝代不一样的,主要是来自于晚唐五代的传承,历史原因。

    姚守信道:“与契丹作战,除幽州外,其余地方多是山地,道路难行。大军作战,行军不易。而且现在军中离不开火炮,到了那些地方,运炮就不容易了。”

    杜中宵道:“是啊,契丹可以集中全国兵力,与我军战于幽州。一旦不利,全军后退,大不了放弃幽州地方。那个时候就难了。纵横数万里,想抓住契丹主力谈何容易?所以战契丹,不是二三十万人就可以的,非要有几个大军团不可。不然,无非占几个城池,等着契丹四面骚扰,疲于应付。”

    窦舜卿道:“如此说来,想要击败契丹,还真非军改不可。不然纵胜一时,也难保一世。”

    杜中宵点了点头。这就是自己认为必须先军改,才能跟契丹真正开战的原因。契丹国土广阔,军队数量庞大,纵然一时失败,很快就能卷土重来。还有大量的仆从军,比党项难对付多了。加上契丹立国比宋朝更要早上多年,已经整合了划原各部,此时正是最强的时候。

第127章 南下

    崇政殿里,赵祯吩咐赐了茶汤,对狄青道:“此次灭党项,太尉居功至伟。这几日朝中庆祝,太尉及一干将领辛苦了。禁军即将再次整训,以后还有你们效力的地方。”

    狄青捧笏道:“臣等为朝廷分忧,何功之有!”

    赵祯点了点头,与狄青一起用了茶,道:“以后如何,太尉心里可有打算?”

    狄青道:“臣依陛下所命,但听朝廷吩咐。”

    赵祯沉默了一会,道:“现在朝中有杜太尉主持军改,一时之间,军中倒是没有合适职位。灭了党项之后,天下养马之处所在多有,卿为宣徽院使,兼群牧使如何?”

    狄青沉默一会,道:“臣对于马政所知不多。若是便利,能有一小郡,实是感激不尽。”

    赵祯看着狄青,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道:“也好,到了地方,放松心情,休息一番也好。”

    此后,再没有什么话说,狄青躬身告退。

    狄青退出崇政殿,赵祯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好一会,才了口气:“不一样了。要建立新军,老人终究是要退去。今日是狄青,明日又是谁?”

    说完,有些伤感,好长时间在那里一动不动。杜中宵在河曲路建功立业的时候,赵祯曾以为,可以把河曲路长处与禁军结合起来,用最小的代价得到强大的军队。结果,只能说事与愿违。特别是狄青最后进占横山,军中发生的混乱现象,让赵祯知道,自己的想法破灭了。这些日子,杜中宵时常与军校的教员一起,为赵祯和朝中大臣讲解军事。赵祯更加明白,一个新时代开始了,旧人并须退去。

    狄青是赵祯看着成长起来的,一手提拔,比别人更有感情。宝元年间,元昊起兵叛宋,狄青由拱圣军调往前线,在延州任指挥使。此后狄青每次立功,每次升迁,都是赵祯一手操办。虽然有狄青与前线主帅如范仲淹、韩琦、尹洙等人关系深厚的原因,但赵祯亲自的支持,才是他青云直上的原因。

    此次党项之战,也是赵祯特意让狄青带着整训过的禁军,试图做个样子出来,坚定自己对禁军不大改的想法。最后的结果,与韩琦对比,狄青所部有些黯淡。

    站起身来,赵祯向后面走去,心情有些沉重。此次军改,除了军校的学员,大多数升上来的将领自己都不熟悉,让他心中忐忑。军权是皇权最重要的根基,赵祯不知道,此次大改意味着什么。

    大同府,萧革看了并州庞籍来的书信,喜道:“韩相公虽然回朝做了宰相,好在河东路的庞相公一样好说话。有他们接应,还有什么可怕!”

    说完,仔仔细细把信收好,直向耶律重元的宫殿来。进了宫殿,见耶律重元正歪在案上,一边饮酒一边看前面哥舞。上前道:“陛下,洪基大军已经破了天成县,围了长青县,眼看着要来攻大同府了,怎么还有心情在这里饮酒?此非常时期,一个不小心,就要身死国灭!”

    耶律重元冷冷看了看萧革,道:“又能够怎么样?前线将士都是不中用的,打不过别人,就只好把皇位拱手相让。洪基是我侄儿,做个契丹皇帝也没有什么。”

    萧革急道:“陛下,成王败寇,我们一旦落到洪基手里,岂不只能任他欺辱!”

    重元饮了一杯酒,道:“又能够如何?打不过别人,就只能如此。”

    萧革道:“南边还有朔州、应州,我们可以到那里去,慢慢再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重元听了大笑:“我据有西京道,北边有中京道太后助我,尚且败于洪基之手。现在大军尽丧,朔州和应州两地又有什么用?宰相,此是我家事,洪基已来,你不必死守,自寻出路就是了。”

    萧革心道,我自然知道要找出路,可出路不是耶律洪基。心念电转,道:“陛下,你我同欲,现在不说这些话了。前方战事不利,洪基两路大一军,即将包围大同府。我们总不能束手就擒,还是到朔州避一避。天下事谁说得清?一旦有变,陛下卷土重来也未可知。”

    重元摇了摇头:“此时大局已定,还有何话说?我就等在这里,看洪基如何攻进来!”

    萧革一时间有些急了,道:“陛下,蝼蚁尚且偷生,只要留得一线生机,就难说谁胜谁负!我已安排了兵马守大同府,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朔州。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且躲一躲!”

    说完,也不再与耶律重元商量。出了宫殿,自去找一应将领,安排人守城,又安排人准备逃到朔州去。朔州是边城,本来有大军驻守,这两年与洪基作战,兵力已被抽调一空。萧革是与宋军商量好的,特意不带大军,只是安排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兵马,护着自己与重元南下。

    唐龙镇,赵滋与贾逵在帅帐里落座。看了手中公文,道:“南边庞相公已经与萧革商量好了,等他带重元撤往那里之后,我们便连夜攻城。有萧革做内应,想来不需多少功夫。”

    贾逵道:“这个萧革,能不能靠得住?这等大事,一直没有耶律重元的消息,全是萧革联络,不要到时出了岔子。我们两军十万人,攻朔州不是难事,难的是要快。不然契丹兵马从大同府杀来,那个时候就麻烦了。攻不破朔州,结果兵败垂成,朝廷必然重惩!”

    赵滋道:“萧革是重元手下第一重臣,这些年兵权全在他的手中。重元废物,只知饮酒玩乐,哪里能够理国政?只要有萧革愿降,朔州就是我们的了!”

    贾逵连连摇头:“太尉,不能这样想。我们十万大兵,一旦出了岔子,不是小事!”

    赵滋笑道:“我是带兵的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此次萧革自韩相公在河曲路的时候,就派了儿子前来送信,愿意归降,当然要以他归降来安排。不过,朝廷调我们两军十万人,早早就做了准备,当然不是宝都押在萧革的身上。若是不降,我们十万人攻城就是。朔州本来就没多少兵马,赶在洪基能够大军南下之前,攻下城池并不难。只要下了城池,也不怕洪基带兵来攻了。”

    贾逵道:“此次朝廷让我们只占朔州,又不愿与契丹大打一场,着实是难。两军作战,最怕束住手脚。此次进攻朔州,便是如此,总是让人心里不安。”

    赵滋道:“左右两军相逢,便就挺起胸膛打就是了。我们此次进军,依庞相公送来的消息,是候萧革逃入城池之后,立即带大军兵临城下。他好好开城归顺也就罢了,如若不然,那就强攻进去。反正朝廷定了要取朔州的方略,一定要攻下城池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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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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