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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全文阅读

作者:安化军     风雨大宋txt下载     风雨大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9章 同去

    看着钱员外离去,温员外道:“运判官人金口,说是要提携他一把。www.uu234.netwww.uu234.net为了他不卖我们地,就不许他向铁监卖菜,不是违了运判官人的意思?哥哥,这可不好。”

    朱员外道:“兄弟,事情嘴巴怎么说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这里是钱员外的地头,渡口周围店家,全是用他家的菜,我们不说的狠一些,以后必然被他压住。现在是冬天,就是开了菜园出来,也没有菜卖。这几个月,先跟他软磨硬泡,能买些地来最好,实在不卖也就算了。等到春天,我们再找个借口,让他向铁监供菜就是。这些乡下小财主不要小看了,周围的农家大多是他的庄户,把持一方,操纵价格对他不是难事。以后我们种菜,做的大了,难道就只供铁监?早晚会跟他有冲突。”

    其余两人听了,想想也是道理,不再说什么。

    钱员外出了庆余楼,心中犹自愤愤不平,口中骂骂咧咧。官府那里栽了也就罢了,民不与官斗,这三个鸟员外,仗着自己有钱,包下了铁监的炉渣,突然之间就把自己的冶炉生意砸了。会做事的,先跟周边的小冶炉打声招呼,也不像现在这样招人恨。还想着买自己的地,真是白日做梦。

    走不多远,河上一只小船,船头站着一个人道:“员外,小的贩藕回来,正不知哪里去找你。”

    钱员外一看是自家庄客安四郎,忙道:“你来得好!这两日附近酒楼都缺菜蔬,人人来问我。你先去庆余楼里,卸两百斤,剩下的运到那边家里货场里。”

    安四楼答应一声,指挥着一小船,向庆余楼那里去了。

    进入冬天,就种不了什么菜了。钱员外好不容易找到个赚钱的营生,借着自己人脉,牢牢把控住这一带的市场。派了几个家人,南下襄州一带去贩藕。那里池沼众多,每到冬天出产好藕,价钱便宜。又派人到信阳军,去采买山笋。自家货场里,还存了大量萝卜、洋葱之类耐储存的菜,勉强给酒楼供得上。

    只是一样,由于缺少经验,没有在夏秋之季多买青菜腌起来制成酱菜,这市场被一个蔡州来的老儿占住,让他十分恼火。这些日子,一有空闲就去找那老儿,要把他的酱菜店铺买下来。

    渡口这里市镇新兴,没有牙人,钱员外借着自家势力,很短时间就垄断了附近的蔬菜市场。这生意看着不大,实际非常赚钱,朱员外三人要来分一杯羹,他如何允许,更不要说买自家的地了。

    童安路从澡堂里出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看看天色还早,见前边不远处一处小酒馆,信步走去。

    当年杜中宵在永城县建的那些店铺,渡口这里也一样一样办起来了。天气冷下来,澡堂的生意尤其好,天天暴满。听说铁监里面,也要建处澡堂起来,利用炉子里出来的废气烧水,不知什么时候建好。

    走不多远,迎面走来侯三郎和吉进两人,都是童安路在厢军里认识的。

    见面行了个礼,童安路接着前行,不想被侯三郎一把拉住,道:“兄弟,到哪里去?”

    童安路道:“那边有间酒馆,去喝两杯酒。两位哥哥若是无事,一起去如何?”

    侯三郎挤出笑容,一脸猥琐,道:“喝酒有什么意思?兄弟,我们有个好去处,到了那里,直入到了天上一般。如何?我们带你一起去见识一番。”

    童安路道:“这镇里我不知逛了多少次,什么所在不知道?又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哥哥,你不是说赌钱吧?我可从来不赌,再者说铁监也不许。”

    侯三郎笑道:“十赌九输,赌钱有什么好玩?你也近二十岁了,没近过女色吧?”

    童安路听了,不由愣住,脸红了起来,不说话。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小孩子。我跟你说,那边河边新开了一家洗身子的地方”

    听到这里,童安路急忙摇头:“我刚刚洗过了,你看,头发还湿着呢。”

    侯三郎大笑:“自己洗,有什么意思!我跟你说,新开的那一家,进去之后有娇滴滴的小娘子,帮你擦洗身子,不知道有多么舒服!而且,还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只要给钱!里面一个洪八娘,今年只有一十六岁,细皮嫩肉,唉呀,只要一次,再也忘不掉!”

    童安路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听了这些话,不由羞红了脸。口中道:“我如何做得来这种事?两位哥哥只管去,我不跟别人说就是了!”

    说完,急急跑了,连酒馆都不进去了。

    侯三郎和吉进两人看着童安路的背影,一起大笑。两人没有娶妻,这种事还怕人知道。

    厢军地位低下,收入不多,很多到了三四十岁还是孤身一人。而且以他们的收入,一个人吃喝还有富裕,养家就不容易,很多人也不起成家的心思。到了铁监,收入多了,生活条件突然间变好,都是从前不敢想的日子。几个月过去,很多人都起了别样的心思,脑筋动到了女人身上。

    有需求就有供应,这种行业更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是有附近的村妇到这里,背着别人,私下里跟铁监里的人做交易。一传十,十传百,竟然就在渡口这里出现了一小片区域,专门做这生意。几乎都是家庭店,一部分是父母带女儿做,大部分却是丈夫带着妻子做。丈夫看门收钱,妻子在里面生张熟魏。

    贫穷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可以形成自己的道德,形成自己的社会。初时还有人看不惯,没多久就习以为常了。有几个闲汉专门给那里拉生意,他们日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女人的身子,又不是一碗酒,一瓮面,吃下肚就没有了。做完了洗一洗,还不是跟新的一样。

    铁监里几千户人家,加上最近搬来的,市场广大,这生意又特别赚钱,很快就被大户盯上。最近县里的一个于节级,觉得此事赚钱,就开了一间大的。见那边澡堂赚钱,就以此为名,从外地招来了一群不知什么来历的妇人,在里面做此生意。这些人可不是村妇可比的,名声很快传开,天天门庭若市。

    侯三郎去过一次,食髓知味,天天念念不忘。今天休沐,特意带了跟自己关系好的吉进,一起到那里享受一番。铁监里累死累活,赚到的钱没有地方花,正是那种地方最喜欢的客人。

    童安路低着头,跑了一里多路,出了镇子,才停了下来。这里没有人家,只有平静的澧河,在面前静静流淌。河边的大柳树,丝丝条条地垂下来,光秃秃地在风摇曳。

    想想自己也马上就二十岁了,却从不知道女人的滋味,童安路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不管如何,自己不会到那种地方去,应该找一个正经人家,娶妻生子。但铁监这个地方,男多女少,娶妻却不容易。

    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哪里去找女人呢?童安路有些迷茫。现在铁监里,钱粮不缺,有屋有房,这种日子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童安路又是技术人员,前途无限,可女人却想不出半点办法。

第90章 狼狈为奸

    汤方剔着牙,对于节级道:“兄弟,你是本地大户,衙门里做差,最近又开了处赚钱的汤池,银钱不缺。你嫂子嫁过来的时候,可不要克扣她的嫁妆,我这里日子过得也不宽松。”

    于节级满脸堆笑:“哥哥说哪里话!自我兄长故去,嫂嫂那里的东西可一点没动,都留着呢。不瞒哥哥,我嫂嫂家里也是大户人家,绫罗绸缎,金银首饰,很是不少。”

    汤方哼了一声:“那是嫁到你家时带的东西,你兄长就没留下什么来?你这夯货,必然是看她一个妇道人家,把家产都吞了吧!我跟你说,哥哥眼里不搀沙子,你兄长的家产怎么也要分我一份!那些田宅不说了,浮财总有一些吧。想吃独食,可没那种好事!”

    “喝酒,喝酒。”于节级不接话,与汤方喝了一杯酒。

    把酒杯放下,于节级对旁边站着的少年妇人道:“红红,快给官人满上酒!”

    红红脆脆地应了一声,给汤方满上酒。汤方放下牙签,摸了摸红红的手,斜眼看着于节级。

    于节级尴尬地笑,道:“哥哥,我嫂嫂家里确实没什么浮财。要不这样,我向保证,从现在起,嫂嫂家里,我一文钱也不动。那处宅子,我折五十贯现钱,如何?”

    汤方只是摸着红红的手,看着于节级,并不说话。

    于节级道:“红红是我从西京带回来的,可不是本地的村妇可比。看着哥哥亲近她,今夜便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着哥哥。还有,以后我那里,哥哥随便去,不用花钱!”

    汤方听了,才端起桌上酒杯,道:“你如此贪财,将来必有报应!算了,此事就这样吧,过几天选个良辰吉日,接了你嫂嫂过门。以后我们自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于节级满心欢喜,与汤方碰了一杯酒。他亲哥哥去年故去,留下嫂子一人,又没有子女。前些日子跟汤方认识,再三搭线,终于让汤方答应娶自己的嫂子。

    汤方是厢军的指挥使,到了这里之后,学什么都不成,铁监的正经活做不了,便过来管着食堂。本来以为这是个腌差事,几个月做得熟了,才发现食堂里采买货物,很有油水。油盐酱醋,随便一样都是大生意。最开始的时候,铁监的账查得严,汤方无处下手。用几个月的时间,汤方才把关系理顺,各处关节打通,自己能够上下其手了。

    这种人物,就是地方上的财神。于节级前几个月被派到洛阳去做事,最近才回来,错过了靠铁监发财的最佳时机,后悔得不行。用尽了心机,才搭上汤方这条线。现在他开澡堂,烧水用的煤,都是从铁监偷运出去的。最近想开座酒楼,县里的关系于节级自己有办法,想的是利用汤方管铁监食堂的机会,以后酒楼的油盐酱醋,甚至肉菜之类的,都不用自己买了。

    汤方正想跟外面的人勾结赚些钱财,自然一拍即和。两人最大的冲突,就是于节级嫂嫂嫁过来时的嫁妆。哥哥故去之后,于节级利用各种手段,早就把他家的资产夺到了自己的手里。娶个寡妇,最有价值的就是嫁妆,汤方何许人,怎么肯吃这种亏,一直拖着不应口。

    不是于节级不肯吐钱出来,实在是这种事很麻烦,一旦开了头,就怕收不住。两兄弟的家产以前就没分得多清楚,吐多少合适?来来回回拖了很久,汤方见于节级有些生意头脑,才算勉强答应。

    谈妥了最棘手的事,于节级满心欢喜,与汤方推杯换盏,喝得不变乐乎。

    喝了一会,于节级道:“兄弟,等你嫂嫂进了我家,我们就是兄弟了,如同亲兄弟一般。有句话我要给你说明白,最近你那处汤池,太过肆无忌惮了。这种事情,不能如此大弄!”

    于节级叹了口气:“我有什么办法?前几个月,知县差我到河南府办事,几月未回,错过了铁监初开的日子。等到回来,赚钱的营生都被别人占住了。开处汤池,不是没有办法吗”

    汤方道:“开汤池没什么,可你让小娘子明目张胆跟客人睡觉,朝廷不许知道吗!你有没有听过个名字,叫作暗娼。娼是暗的,哪有明来的!你是觉得自己头铁,衙门收拾不了你是吧!”

    说到这里,汤方握着红红的手,感受着少女的温暖,斜眼看着于节级。

    于节级笑道:“哥哥这话说的,现在镇子外面,一大片房子全是做这生意的。附近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没见有衙门的人去拿。怎么到了我这里,就朝廷不许了呢?再者说了,我在衙门当差,真出了事还能瞒过了?提早避着,能出什么事?”

    汤方叹了口气:“我都跟你说了,暗娼,暗娼,那些人家,哪个不是暗的!每都是一家一户,有人进去,只当是客人,家里做什么衙门哪里管得着。做生意的女子,不是户主的女儿,就是户主的妻子,人家自家的事!你这里呢,是雇人做!明白,你是雇的人!”

    这种事情,古今大致相差不多,只是名字和形式上略有区别。此时的妓,不管是官妓私妓,还是营妓,名义上都是从事服务业的,并不做皮肉生意。某种意义上,那是后世的娱乐圈,人家是正当生意。做皮肉生意的,不是妓,而是娼,都是小门小户,家庭生意,所以称为暗娼。不是家庭,名义上也得弄成家庭,不然犯律法,会被取缔。于节级这样雇人名目张胆的,不过是上面不知道,不然早就被拿了。

    于节级回来的时间晚,还按着以前叶县的那一套,胆子特别大。却不想现在铁监为主,铁监的官员他可不认识,早晚会把他收拾了。

    见汤方说得认真,于节级急忙问道:“哥哥,没这生意,我赚不钱,该怎么做?”

    汤方道:“我教你一个乖,以后红红这些人,不要从你这里拿钱。她们做生意,你也不收钱。你可以让她们每月给多少钱,让她们在你店里服侍客人。至于跟客人做什么,干你何事?”

    于节级听了,想了又想,若是如此,自己赚的钱就少得多了,不由犹豫。

    汤方不耐烦地道:“你如此愚笨,怎么赚出来那么多的家业!你可以让这些妇人每月交钱,还可以租房给她们,还可以卖饮食给她们。价钱收得高一些,不都是钱!她自有办法,让客人买过过去!”

    听了这话,于节级恍然大悟,向汤方拱手:“哥哥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想出这些办法!弟弟我明白了,就是把钱算到其他的东西上面吗,此事容易!”

第91章 菜地

    前些日子韩月娘身体不适,杜中宵回了一趟青台镇。UU小说www.uu234.net没想到是韩月娘有了身孕,便在那里住了些日子,等到岳母从家里赶来,才重新返回铁监。

    这一日,风和日丽,苏颂和柳两人来邀杜中宵,到铁监东边去赏花。

    澧河以南,一直到方城县境,全是铁监的土地,不许百姓居住耕种。铁监未立之前,这一带就全是闲田,除了极少的几户猎户,并没有人家。现在那几户猎户划到铁监,饲养畜禽。

    小水库的水除了供给铁监锻造之用,其余的便从东边流入澧河。依着河岸,开了数百亩地,是铁监的菜地,里面还有一个花圃。这几个月肉价上涨,菜地向南,依着小山,建起了畜禽养殖场。只是这里建起来之后,已是冬天,到现在都没有像样的产出。

    离了铁监,一条十步宽的路,平坦而又宽广。上面铺了炉渣,旱天不起尘,雨天没有泥泞,比以前的土路不知好了多少。偶有铁监的士卒走在路上,用小车推着蔬菜和山里的野果,说说笑笑。

    这一带的山里多产板粟核桃,漫山遍野着实不少。铁监里人多,便选了些闲人,到山里采摘,运回铁监来。营区那里一个糕点厂,做得十分红火,里面用板粟核桃,增加些花样。

    板栗、红枣与桑树一起,是朝廷主推让乡间种植的果树。这些树木种起来容易,果实在饥荒年月可以作为粮食,是渡荒作物。以前叶县这里每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常有人进山采摘这些坚果,填充肚子。这是中国在人口爆炸之前的常态,大量山地没有开发,与后世是不同的。

    走不多远,沿着小河两旁,一大片平整出来的土地,就是铁监的菜地。

    管菜地的谷指挥使带了几个士卒,早早迎在门口,见杜中宵等人到来,急忙上前见礼。

    下马,到了菜地的营房,纷纷落座,谷指挥让人上了茶来。

    谷指挥使五十多岁,到了铁监之后,没有精力去学新的东西,便来管理菜地。他是拣剩禁军,分到厢军后从都头做起,十数年才升到指挥使。自己心中清楚,没有什么前途,一心想的,是再过几年便就退役,拿着半俸回家颐养天年。

    文官七十致仕,禁军士卒则是六十除役。大宋立国,文官致仕之后是没有俸禄的,上章致仕也大多都会被朝廷挽留,一直做到死。直到真宗皇帝,文官致仕之后才能再领一部分俸禄。禁军和厢军则是六十便可除役,拿半俸一直到终老。

    这样的制度,文官一旦出仕,不管是不是老来致仕,基本不会再回乡。有的在最后做官的地方,有的则选近便之地,还有的特意选物价低的地方,做为自己安渡余生的地方。比如韩绛的父亲韩亿,就是在致仕的那几年,到许州置办田宅,作为自己的终老之地。历史上的明清两朝,则是致仕之后没有俸禄,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没有退休金,强令官员回乡,给予免税免役等优待。中国人的家谱,大量都是追溯到两宋时期,除了百姓南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官员不回乡,在外边开枝散叶。

    谷指挥使便是如此,到了铁监之后,在澧河南岸买了地,让家人打理。单等着自己除役,便就在叶县落户,至于远在天边的家乡,已经数十年没有音讯了。

    饮了茶,谷指挥上前道:“官人,下官自受命打理菜地,颇用了些心思。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去查看一番。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加以指点,下官命人去改。花圃在南边背风向阳的地方,正好顺路。”

    杜中宵道:“也好。现在铁监人多了,肉菜供应不上,着实让人恼火。”

    与苏颂等人起身,由谷指挥使带着,信步沿着菜地间的路,查看开出来的菜地。

    走了约莫两三百步,谷指挥使指着离着池塘不远的一处道:“运判,那里是菜地的粪池。铁监所有的腌之物,都会运到这里,沤了做肥。几个月来,已有不少粪肥沤成,单等着来年春天,地里种菜的时候使用。除这里之外,南边还有一处,靠着养畜禽的地方,把牲畜的粪便拿来沤肥。”

    柳笑道:“难怪走近这里,有些怪味。种地全靠粪肥,你们不可马虎。”

    谷指挥使叉手称是,道:“官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柳道:“算了,我们今日来赏花,何必近这些不洁的东西。”

    杜中宵本想过去看看的,听柳这样说,也就算了。关于种田的册子,营田务那里通过这半年多的实践,总结了不少经验,其中就有沤肥一项。铁监会有人按着册子,到这里检查,自己没必要事事过问。

    铁监格外注重营区卫生,从一开始就没有水洼,不允许有垃圾堆,垃圾早晚各一次,有专人运出营区。大部分都运来这里,沤制粪肥。这个年月,没有塑料制品,也没有什么不可降解的垃圾,经过简单处理之后,都能够拿来沤肥,垃圾处理方便许多。

    杜中宵见左右开好的地,地头都挖有水渠,扒开口子,就可灌溉菜地。水库修好之后,到澧河有高差,可以自流灌溉。这片开好的菜地,浇起来非常便利,这里是上好的水浇地。

    又走不多远,就见到前面来了五六个人,当头一个花白胡子的,上前叉手行礼。

    谷指挥使价绍道:“这是丘都头,在那边管着养殖畜禽。听说官人来了,急急过来见礼。”

    杜中宵看着这几个人,谷指挥使以下,还有两个副指挥使,六个都头,全部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这些人年纪大了,学不了新东西,又一副与世无争的心态,便都集中到了这处种菜的地方。这里清静,没有纷纷扰扰的杂事,也没有多大的利益,正适合他们。

    这里是铁监的菜园子,如果是在后世,或者在大城市里,也有不少油水。可铁监这里,以前地广人稀,这里面的东西,拿到外面也没有地方卖。在这里做事的人,无非是多吃些蔬菜瓜果,多吃些鸡鸭鱼肉而已,倒是没有人跟他们争权夺利。

    离了沤肥的地方,丘都头道:“下官那里养着鸡鸭猪羊,着实腌了些。官人可先到花圃那里,用些酒饭,等到下午的时候,再去查看。左都头正带了兵士,到那边水库里网鱼,听说颇拿了些大的。一会让士卒们做了,给官人们下酒。”

    那处小水库,同时也是铁监的鱼塘。这里多少年都没有人捕鱼,虽然没有放养鱼苗,库里大鱼却是不少。秋天的时候捕了一次,全铁监的人吃了个肚圆。到了冬天,管着那里的丘都头,隔三岔五就去捕些大鱼,主要给铁监的官员和技术人员改善伙食。

第92章 育种为主

    穿过菜地,到了一座小山下,谷指挥使指着前面一片梅花道:“运判,那里就是花圃。www.uu234.netm.www.uu234.net这些梅花多是从洛阳买来,还有一些珍稀品种,特意托人从扬州买来的。”

    柳道:“你有心了。此地地气使然,这个季节早梅倒不稀奇,这种梅花开可不容易。”

    谷指挥使道:“早梅有的,那边一片黄花就是,是从鄢陵县买来的。这处花圃,里面开有火道,每到天气严寒的时候,便就开炉生火,是以才开得这样早。里面不只是梅花,现在还有菊花开着。”

    众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花圃。这里的梅花还是以蜡梅为主,正是开花的季节。其他品种的梅花只有零星开放,全靠着火道生火,提升温度,一部分花树忘记了季节。

    这里位于南北过渡地带,不只是北方的花木,一部分南方的花木也可以种植。加上铁监里的煤炭跟不要钱一样,可以安置火道,部分突破季节限制。

    杜中宵是个以实用为主的人,没有多少文人的诗情画意,在这里建处花圃,主要目的是为了引种南北植物。培育新品种,同时做南种北引和北种南引的事。

    农业作物良种的培育,除了精挑细选,逐代优选好的遗传性状之外,不同品种之间的交流也特别重要。尤其是不同纬度的品种之间,杂交可以防止品种退化,产生新的良种。

    唐邓等州正处于南北气候过渡带上,中国大部分的植物品种都可以在这里种植,是难得的种子培植基地。从营田务开始,每到一个地方,杜中宵都有意设置一处这样的地方。南边的营田镇那里,主要是粮食、油料和棉花种子基地,这里则是蔬菜、瓜果和花木。

    汉朝时张骞通西域,带回了大量作物种子,不但是丰富了中原的作物种类,还对很多作物进行了改良。最典型的如小麦,引入了大陆内部的优良性状,汉朝之后产量提高了很多。从那之后,再次大量引入作物改良本土品种,就大多是从海上来了。甚至有的品种,还经历了二次引进。如洋葱,本是张骞从西域带回来,后来又从海上引入了新的品种,反倒让人忘了中国有几千年的种植史。

    从宋朝之后,中国的主要粮食作物,主要是水稻不断出现新品种,产量不断提高。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不断向南开发,从两湖江南到岭南,水稻在不同的气候地理条件下出现新品种,各地品种的交流又出现更新的品种,不断迭代。而由于跟西域联系长时间断绝,特别是中亚农业被大规模破坏,旱地作物品种很长时间都没有更新,中断了水稻那样亩产不断增加的趋势。

    进了花房,谷指挥使早已安排人摆下了筵席。管着这里的阮都头不住劝酒,介绍着周边花木。

    饮了几杯酒,杜中宵对谷指挥使道:“将来铁监的人都到齐了,会有一两万人之多,这里几百亩的菜地,其实不能满足供应。铁监的人吃的肉菜,大多还是从外面采买,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谷指挥使道:“下官想来,是运判体恤下人,我们这些人种地终究不是熟手。再者本地百姓也靠着种菜养鸡,能够从铁监赚些钱使用。”

    杜中宵笑道:“你说的是不错,这是原因之一,却不是主要的原因。之所以就开这么多地,不让你们把铁监所有的肉菜全部供应上,最主要的,还是你们做的事,并不以供应铁监为主,而是为要周围百姓精选良种。你们这里种菜,除了一些稀罕的菜色,其他的都不必种很多,以种植周边百姓种的少的菜色为主。有那些产在江南两湖,中原少见的菜色,你们要特别注意。想方设法取了种了,在菜园里试种。等到引种成功了,再卖种子给周边,让百姓种植。”

    谷指挥使满脸疑惑:“运判,不知为何这样做?”

    杜中宵道:“铁监是产铁制铁器的地方,粮米肉菜,完全可以从外面采买。一时贵了,可以从周边州县迁农户过来,让他们开田就是。一两年间,必然就跟普通地方一样。特意设这处菜园,目的有二。一是你们这里就是标杆,菜要好到什么样子,铁监才会收买。二是防着供菜的勾结,高抬价格。这是你们的本职,但却不是最重要的功绩。这一带处南北之间,天下的瓜菜,大多都可以种在这里。南边的唐州,甚至有甘蔗种植,更不要说其他作物。把世间的瓜果蔬菜南引北引,才是你们要做的事。”

    谷指挥使称诺,心中迷迷糊糊,还是不明白杜中宵的意思。

    杜中宵对于事情,是从天下着眼,地方政绩还在其次,谷指挥使这些人怎么会有这种觉悟。

    正在这时,左都头卷着裤腿,带了几个兵士,手中提了几尾大鱼进来。把鱼交给阮都头,上前叉手见礼。道:“下官见过官人。新钓了几条大鱼,给官人下酒。”

    杜中宵吩咐落座,对他道:“都头辛苦。不知钓的是什么鱼?”

    左都头道:“回运判,是几条大青鱼。这里没人会做鱼脍,只好拿去烧了下酒。”

    杜中宵又道:“现在那处水库里,只有这些鱼么?”

    左都头道:“回官人,中原常见的鱼,那里都有。不过都是野鱼,有的多些,有的少些。”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道:“那样一处水库,除了野鱼,都头要想办法买些鱼苗养。特别是中原少见的鱼,更要多想办法。便如汉阳军一带的武昌鱼,这里想来也能养,当想办法买些来养上。”

    左都头挠头:“运判,那鱼既叫武昌鱼,自然是武昌才有。武昌就是鄂州,虽然离着这里只有几百里路,并不遥远,但养到这里之后,变了水土,必然就不一样了。”

    杜中宵道:“但鱼的品种还是一样。变了水土,只是变了风味,鱼还是好鱼。似这种水产,你可以多想办法,引到我们这里来。南边荆湖北路,湖泊众多,不知道有多少水产。选那些好的,引到我们这里养出来,卖到中原,是大功一件。物以稀为贵,这些寻常水产有什么意思。”

    左都头称诺,心中觉得此事极难办。不说水土不同,引来的水产很难成活,就说数百里路,怎么运活鱼过来?更不要说,很多鱼引来了,也不会产卵。没有鱼苗,终是难办。

    转头看一边的谷指挥使,见他也是一脸为难,只能暗自摇头。只是养鱼供应铁监不是难事,如果按杜中宵说的,要这么花样口味,可就不容易了。

第93章 工农并举

    看着杜中宵等人离去,左都头对谷指的军使道:“依运判的意思,我们这差使可是难做了。m.www.uu234.net原以为我们只要供上铁监里的人吃喝,哪怕要求高一些,吃的好一些,也总有办法可想。要是如此追求花样,周边的稀奇物事全都要引到这里来,岂不是难为死人?”

    谷指挥使慢悠悠地道:“都头,你还是没明白运判的意思。运判不是要花样,要的是我们这里培育新种,为百姓做事。此事做起来也容易,明天起,从地方招些读书人来吧。原以为来种地了,不必再去学什么识字、方田,看来终究逃不过。运判所说,我们这里也要跟铁监的其他地方一样,哪怕是种地,也要不停地学习,不停地总结,还要编成册子。唉”

    说完,谷指挥使站起身,背着手,慢慢向远方踱去。自己虽然年纪大了,学不进去,察颜观色的本事还是在的。杜中宵说来说去,不过是要求菜园这里,跟铁监其他地方保持同步,不断学习,不要真成了养老之地。铁监不断是要工业上不断进步,农业也是一样。虽然规模小了一些,铁监的农业可是有工业支撑的,真搞得好了,技术进步可比地方上容易得多。

    谷指挥老了,不想再如此折腾,但安排下面照要求运行还做得到。

    离了菜园,杜中宵和苏颂等人绕到小水库,从那里回铁监。

    水面结了不厚的冰,白天融化,各种水鸟在水面嬉戏。有成群的大雁,还有翩翩起舞的天鹅。

    柳道:“此地偏南,地气比中原暖和,冬天水禽聚集。到了晚上,水面结冰,很多大雁便就被冻在冰面上。有铁监的人,夜里到此处,偶尔能在水边拣到冻僵的大雁。前两日,还送了几只给我们。”

    杜中宵道:“菜园那里养的鸭子不少,何必吃这些野物?肉又柴又老,难以入口。还有,大雁夜晚栖于水面上,身子发热,是不会被冰冻住的,更不会冻僵。拣到的那些,十之**有病。做熟吃了,一个不好,不定就会中毒。衙门揭个榜文,不许铁监的人到这里拣食。”

    苏颂道:“此话有理。这些野物,不是体弱有病,怎么会被人拣到?猎到的也就罢了,拣到的不能食用。天地间有自然之理,生老病死,自然的还是归于自然好了。”

    这个时代,野生动物泛滥成灾,倒没有保护的必要。但那些被自然淘汰的,人类也没必要去吃,铁监衣食丰足,还没有到那么饥不择食的程度,嘴馋小心吃坏了肚子。

    看着水库,杜中宵道:“这几个月我们又建了几冶炉起来,这里的水,已经不足以支撑铁监里的锻锤了。因为水小,好几座炉子只能铸钢锭,而无力锻成钢条。这样不是办法,年后还要来人,难道再新炉子只能铸钢锭铁锭?听说那边新制的蒸汽机有了眉目,不知什么时候制好?”

    苏颂道:“其实已经制好了一台,只是众人都觉得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还在修改。做事情难免如此,东西一做出来,就会发觉许多跟想的不一样,总要多改几次。”

    杜中宵道:“不要改了,明日便就把制出来的运到冶炉那边去,用来带动锻锤。真用起来,才能看清到底哪里合适哪里不合适,边用边改。用起来后,你们立即动手制第二台。以后就如此做,制出来之后立即用起来,依着他们用的意见,改了再制新的。”

    苏颂愣了一下道:“去带锻锤?自制这机器开始,可没想如此用。”

    杜中宵笑了笑:“那终究是机器,水力能够带动锻锤,机器不是更加可以?不但是带锻锤,以后还要带到鼓风,带动输送物料。我们这里用的精熟了,还能够用来带车拉货,用来带着浇水,不知道有多少用处。这机器做得好了,铁监就全盘皆活。”

    韩绛的车船有教训,蒸汽机虽然用了好几年了,但由于型号不统一,每造一台总能发现新问题,后边的跟前面制的不一样,一台一个样子。车船的维修成本高昂,每一台都有专门的维修班子,会修这一台还不一定就会别的。也就是运河拉船,利益巨大,支撑得起来。要是陆上火车也是那个样子,单单是维修成本就负担不起,很难推广。

    杜中宵是冲着制造基本定型的蒸汽机去的,要的是简单可靠,定型统一,部件通用,维修保养统一操作。操作维修保养人员可以批量培训,相互替换。要达到这个要求,不是简单地能造出来就可以的,必须经过大量使用过程中的实践。铁监有这个条件,试制过程中的机器能内部消化。

    这么一个小水库,能有多少水力?随着人员逐渐增多,新的高炉建起来,已经不足以保证处处有动力。最建新建的炉子,只能铸造钢锭,后面的锻造跟不上,钢材质量明显下降。

    蒸汽机是动力机器,可不仅仅是用来拉火车,那仅是一小部分用途。能够推动工业革命,是因蒸汽机可以用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广泛代替人力畜力。工业上,有了蒸汽机,就可以开工厂,从机器制造等重工业,到纺织等轻工业,再到灌溉开荒等农业,处处都有大用。

    铁监里面,鼓风、运输物料、锻造等环节,如果用蒸汽机代替人力和水力,就能建更大的冶炉,有更高的产出,钢材有更好的质量。到了那个时候,才能够称之为工厂,才算有了工业化的雏形。有了这样系统化的工业,能够在实践中总结经验,培养出工业化的人才。

    已经是冬天了,眼看着就要过年,杜中宵不能一直在铁监待下去。现在唐州、汝州、蔡州还有一些闲地,能够安置来的纤夫,杜中宵在铁监这里照看得过来。等到这三州没有连片荒地了,营田务向其他州县扩展,杜中宵就必须到那些地方去,铁监这里照看不过来。在这之前,杜中宵希望大框架能定下来,自己哪怕不在,也能够正常发展。

    杜中宵已经上书朝廷,推荐苏颂任铁监的第一任知监,没有意外,十之**苏颂要升官了。惟一拿不准的,是铁监的规模太大,不知道朝廷会定什么级别。级别定得过高,苏颂的资历差得太多。

    看看天色还早,杜中宵跟苏颂和柳到了水库旁边研究蒸汽机的地方。这里是苏颂负责,他的大半精力都花在这,除了铁监其他几个搞技术的地方,大多时间泡在这里。

    随着铁监人员增多,这里也经过几次扩充,现在有近百人。见到杜中宵一行进来,纷纷行礼。

    由苏颂带着,杜中宵看新制的蒸汽机。跟上一台相比,新机器明显小了很多,结构精巧,打磨得非常精细,竟然带着美感。跟印象中的傻大黑粗不同,这些人从习惯上,设计就带着写意风采。由于杜中宵特意交待过,不许在上面绣花刻字,整台机器显得非常光洁。特别是上面的铜管,线条清晰流畅,绝没有混乱的感觉,条条分开,排列得格外整齐。

    苏颂道:“新制的机器,别看比以前小的多,力气却大了一倍不止。若是现在制车,在石板路上想来能够拉货。虽然拉的不多,总比牛车马车要强。”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不说这样一台机器能买多少牛马,就单是石板路,哪里去找?这东西用来拉开还是要像运矿石那个样子,铺上铁轨,可比石板路容易得多了。”

    对于火车来说,这台蒸汽机的马力小了些,还是用来冶铁合适。

    旁边操作机器的人过来点了火,让机器动起来,给杜中宵看。

    机器从点火,到正常工作要一段时间,杜中宵便在房里,四处观看。

    旁边的房子是加工零件的地方,外面棚子里铸造,还有两座锻锤。一座水力带动,一座手工。水力锻锤主要用来模锻和加工大零件,大多零件,都是使用的手工锻造。

    来的数千纤夫,凡是有一技之长,或者年轻聪明伶俐的,都被选进这里。再加上从地方招募,这近百人里人才济济。他们没有专门的铁匠,几个年轻人出去学了几天,回来竟然有模有样。依外面那些锻造工匠的说法,这几人都是上好的铁匠。没办法,这些选出来的年轻人,总有那么几个学什么都快的。

    锻锤旁边,是许多制好的轴承滚珠,准备进一步加工。轴承是精度的保证,在机器行业里,怎么重视都不为过。研究了几个月,这里的人都懂这个道理,在这上面下的功夫特别多。他们制出来的轴承,可比以前在火山军用来制车的精密多了。从大到小,好几个型号,已经形成了系列。

    进了房间,是一排好几座车床。车床早就有了,这个年代并不是多么罕见的东西,不过这里用的特别精细,加工精度更高而已。

第94章 钱堆出来的

    与杜中宵印象中的车床比起来,现在的车床极为简陋,每台只能加工一种规格。www.uu234.net为了保证精度,车刀不能调整,加工出来的直径是定死的。轴一端夹住,一边用顶尖,上了车床不能调整,不管余量多大反正就是一刀下去。加工完了,把加工件调头,再车一遍。一种规格的轴,粗车、半精车到精车,要用三台车床。几种规格的轴承,用来加工滚珠的车床,就摆了半个屋子。

    对于机床来说,难道最大的就是控制和调节。没有那个技术能力,这里一台通用机床都没有,全部都是用来加工特定零件、特定规格的。放弃了控制和调节,机床机构被极度简化,名字高大上,其实就是固定和简单的走刀,操纵机床成了力气活。

    这里制造的所有机器,包括机床在内,各种零件,轴、孔等等,全部只有少数几种规格,精度更是只有一种要求。往往一个零件,就要使用几台特定的机床。不是铁监,根本无法承担高昂的成本。

    杜中宵也不想这样,但没有办法。这实际上就是用后世的流水线专用机器,小批量生产,最不经济最不灵活的做法。但如果不这样,根本无法保证精度,也无法保证零部件通用。

    一台蒸汽机,使用的机床排满了几间大屋,一台挨一台,看着非常壮观。几个月的时间,这近百人的主要工作,就是制造这些专门机床,有时候还要从铁监调人过来。

    杜中宵一路看过去,心中不无感慨,这都是固定资产啊。如果蒸汽机做不出来,光这些机器就浪费了多少钱。当然,机器型号一旦确定下来,产量爆发的速度也是惊人的。

    用如此大的成本生产机器,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技术达不到,而且不成体系。当然也有好处,别人难以仿制。别说照着机器测绘,就是把图纸别人,别人也造不出来,这些机床你哪里买去?这个年代想自己制造,别说是个人,就是国家也没几个有这种物力财力的。

    相对来说,刨和铣的机床相对少一些,通用性强,不像轴和孔有那么多规格。车床、磨床和镗床则数量众多,几台排成一组,堆得满满都是。好在结构相差不多,制造并不特别困难,只是规格不同。

    走过漫长的车床队伍,最后是一些特殊零件的地方,现在他们用心的,是制造齿轮。

    齿轮是机器行业的重要零件,历史悠久。具体到这个年代,圆柱齿轮和圆锥齿轮已非常常见,有一些可以批量铸造,水车和水磨,都大量使用。不过技术细节上,理论和加工都还原始,齿形基本全部都是三角齿。对于铁监的机器行业来说,三角齿这种原始齿形,已经达不到技术要求了。

    齿轮满足啮合平稳要求的数学知识并不复杂,大致齿形的计算并没有超出铁监数学小册子的知识范围。说起齿轮,杜中宵到底记得渐开线这个名字,用代数知识列出方程就是。理论知识不难,实际加工可就难了。这种复杂曲线,用机器工非常难,设计是个难题。

    有了那边以百计的机床练手,这些人正在制造能够加工系列齿轮的机器。还是那种思路,每一种格格使用一套专门机器,每台机器只完成一道工序。机器还在制造,零件大多要靠手工磨制,非常麻烦,报废率也高,杜中宵根本就不敢跟他们算成本。反正铁监大量的钢铁产出来,很多都卖不掉,由他们去了。

    蒸汽机上基本用不到齿轮,历史上瓦特使用行星齿轮,是因为连杆机构有专利,现在可没有这个麻烦。不过蒸汽机作业通用动力机,带动其他机器,就需要大量用到齿轮了,这一步终究要走。

    看过了制出来的零件,和堆满几间大房子的各种机器,杜中宵实在不知该说什么。这么多机器,后世就是一座巨大的工厂,应该机器轰鸣,产品成千上万。可这里却静悄悄的,只造出了一台蒸汽机,技术还不成熟。这里的东西,几乎全是用钱堆出来的。当然,铁监的销售渠道没有建起来,产品积压,铁换不成钱无所谓罢了。

    尽头一张桌子上,上面摆了一本册子,看起来这里的人非常看重,特意用木板做了个封皮。不过翻的人太多,还是遍布油污,显然擦都来不及。

    杜中宵上前,把册子翻开,只见每一页都画了图形,旁边写着说明文字。到底了经过训练,这册子上的图画非常精细,是按照三视图和轴测图画的。虽然这些知识是杜中宵教的,不过这些人画的水平比现在的杜中宵可高多了,非常准确。没办法,手艺这东西,不经常练就会手生。

    册子是一本各种机构的集合,从曲柄连杆,到齿轮凸轮,再到棘轮链条,既有杜中宵提出的,也有他们总结的,琳琅满目。最后一大半是白纸,看来是在实践中总结出之后,继续加上去。

    这是机械设计的基本功,掌握了各种机构,才能在机器设计中灵活运用,完成各种动作。这种工作不能靠灵机一动,而要靠不断地学习实践,积极总结。

    这本小册子的价值无法估计,没有这么多优秀人才,没有这么机器让他们学习实践,没有这种团结向上积极学习的氛围,很难产生。

    一个陶十七,跟在杜中宵身边几年,都能够对蒸汽机出很多改进意见。这近百人,是从一两万的纤夫厢军中选出来,又在很多州招募人才培训挑选,层层选拔出来的。既有学习上一通百通的,也有动手能力特别强的,互相帮助,互相学习,取长补短,才有这个成绩。杜中宵不惜工本,他们不管什么想法,都不计代价地支持,对了有奖,错了不问,总结经验,吸引教训。过了这个特殊时期,再找这样一批人,提供同样的条件,也很难做出同样的事了。

    把册子合上,杜中宵慢慢走回最开始的屋子里。近百人站在已经运转转起来的蒸汽机旁,眼巴巴地看着杜中宵。这一段时间每个人都醉心于研究技术,进入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上司眼里如何。

    看着众人,杜中宵点了点头:“好,好,都很好。你们用心了,今天晚上吩咐食堂加菜。”

    众人看着杜中宵,人人一头雾水。好是什么意思?那么多机器,哪台有什么长处,哪台不足,怎么改进,一字不提,让众人心里没底。

    杜中宵怎么提?以前做的东西简单,他一眼看到,以自己的经验和知识,就能知道优点缺点。现在做的这么复杂,哪里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自己早已经没有精力,去精研每一台机器,当然也就没有了具体意见。不知底细,你以为错了,说不定人家是对的呢。搞乱他们的思路,技术上就要走弯路。

    起动的时候,一个人就可以推动一辆汽车。但车辆开起来,你再想靠着人力去拨弄车辆行驶,那就是螳臂挡车了。铁监就是这样,现在已经运转起来,过了杜中宵指点具体问题的时候了。

    看着运转起来的蒸汽机,运转平稳,单听声音,就比原来那台悦耳许多。

    看了一会,杜中宵指着巨大的飞轮对苏颂道:“这机器要做得更好,就靠你带着这些人干了。现在要紧的,是如何把机器用起来。你看,那边飞轮转得飞快,当今之用,是选合适的带,能够用那轮子带动其他机器。连到锻锤上,就可以代替水力。连到输送物料那里,可以代替人力。若是有余力,让这些人做台风机,就可以不用人力鼓风了。”

    苏颂点了点头:“若是有带相连,大轮带小轮,小轮到大轮,便就有快有慢,极是方便。”

    “对,就是这样。不过这带要谨慎选择,务必结实耐用。千万不想用绫罗绸缎,就是选那些特别结实的,如各种麻,还可以用许多种编织起来。什么都试一试,选最好的。”

    作为通用动力,蒸汽机主要靠飞轮输出动力,皮带传动。像火车那种,直接带动轴也可以,当然也可以使用齿轮、链条等,但与皮带比起来,适用范围窄了许多。

    杜中宵哪里可能记着皮带用什么材质,反正除了橡胶之外,应该还有其他许多材料。具体什么材料合适,就靠他们去试了。自己提供人力物力,给钱支持就好了。

    站在那里看了小半个时辰,杜中宵吩咐停了机器,对苏颂道:“两件事。第一是不要只顾忙,每天都要抽出时间来,讲和学。谁有了什么新想法,讲给别人听,让别人提意见。一件事做成了,就赶快总结出来,及时教给别人。第二件,便是蒸汽机多做,快做,不要怕做出来有毛病,慢慢改就是了。这里面已经制了这么多机器,也不差几台蒸汽机了。不只是铁监冶铁,这里的许多机器,有了蒸汽机,也都可以随时随地用。虽然这里就在水库边上,用水力还是不方便。”

第95章 经销商

    在大锅里面把鱼炸得酥脆,盛到大盘里,淋了芡汁上去,聂茂端到桌上。www.uu234.netm.www.uu234.net杜中宵很喜欢这道松鼠桂鱼,每到一地,必然会推广开。这鱼做好了外酥里嫩,浇的芡汁酸酸甜甜,非常和这个时代的口味,总能够迅速推广开来。当然,这个年代油不便宜,油炸食品价格较高,也是原因之一。

    在桌边坐下,聂茂给哥哥倒了一杯酒,道:“这是刚捕的大鱼,肉味极是鲜美,哥哥尝一尝。”

    聂盛看着桌上的四个菜,笑道:“三弟出来没多少日子,竟然学会做菜了,着实没有想到。不过厨房终究是女人待的地方,偶一为之即可,三弟不要在这上面花心,有时间还是花心思在正事上。”

    一边做陪的童安路道:“哥哥有所不知,我们这里比不得外面。按时上工,到时便就回家休息,哪里有许多事做?天天在食堂里吃饭,再是好吃,也吃得腻了。到外面去,一是路远,再一个也不容易碰到想吃的东西。没有成亲的人,哪个都会做几道菜。”

    聂盛道:“铁监这里确实事事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我也不多说。只要三弟在这里过得快活,就一切都好。听说铁监这里娶妻不易,这次回去,我托家里人帮你操办。”

    一边的童安路听了这话,急忙凑上前来道:“哥哥,若是方便,也帮我打听个人家。”

    聂盛听了就笑,口中连连道好。铁监里工人的待遇本来就比外面的农民强得多,童安路又是个技术人员,发的薪水高,各方面条件也好,娶妻还不容易。铁监女人太少,不太容易,河南府可简单多了。

    现在已是腊月,铁监制了大量的农具,最近正在各州寻找代卖的商人,建立销售网络。聂茂在铁监做得好,聂家便就动了这心思,由二哥聂盛前来,刚刚谈定。

    铁监出货物,聂家出店铺,合作在西京河南府建一个卖铁器的商会。需要的流动资金,由铁监和聂家分摊,聂家作为铁监在河南府的销售代表。有本地商户愿意入会的,参照同样的模式,以店铺入股,流动资金与商会分摊,如此层层合股,不断向县乡下沉。

    此时的商业模式,除了独立经营的店铺,便是以会社的形式合股。会侧重于商业和金融,脱胎于城镇的商会,社则侧重于农业和商业,脱胎于乡间的村社。会偏重于赚钱,社则有互助的性质,稍有区别。

    此时的会社与后世的工商企业既相似又不同,有股本,有分红,但责任不太清晰。很多会社会请专门的主管,类似于后世的职业经理人,做为第三方牵制。

    铁监是官营,与地方的合作其实有官私合营的性质。不过这个年代,那些分得没有那么清楚,只要注意回避与自己有关系的亲戚朋友,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聂茂已经过了学习阶段,成了铁监的正式员工,同样分了住处。聂盛此次来,就住在他这里。

    饮了杯酒,聂盛道:“我看了铁监制的铁器,用的都是上好钢材,不是地方土产铁器能比。铁监定的价钱又不高,回去必然好卖。惟一不好的,是铁监规矩太多,上手却不容易。我学了一些,时间短了只能粗知皮毛。三弟在这里学得好,等到过些日子,家里派了人来,你照顾一番,顺便教教他们。”

    聂茂并不知道铁监的销售政策,哥哥来了这些日子,也没有具体问过。听了这话,问道:“我们家是代卖铁器,无非是这边进货,那边卖货收钱,赚了钱与铁监均分,有什么好学的?”

    聂盛道:“哪里是这样容易。第一记账的法子就与从前不同,格外仔细,不学还行?听说铁监三个月一次,会有人去查账,平时还偶有暗访。做得不好,这生意就不成了。还有,铁监卖出去的铁器,地方必须有人会修。每个地方都要派人来,到这里学了,回去修理。一般的小毛病,要求县里能修,大一点的则到州里。州县修不了的,则送到铁监来。到铁监,可就要另外收钱了。你想一想,为了多赚些钱,家里找来的铁匠当然学得越全越好,什么都自己修了,这钱就自己赚了。”

    童安路笑道:“这却没有听说,卖出去货物还管修的。如此一来,谁还爱惜货物?”

    聂盛道:“不是修什么都不要钱。铁监发的有册子,什么样的是货物不行,要修要换,什么样的毛病与货物无关,修换要钱。我们只是照着册子做事。”

    童安路和聂盛听了都好奇,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做生意的,一边喝酒,一边问东问西。

    这个时代也有售后服务,不过都是在开封府这种大城市,而且数量不多。杜中宵给铁监制定了详细的售后服务制度,并没有抢占市场的意思,铁监根本就没有竞争对手。最主要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建立品牌,巩固市场,再一个,也是给时代树个标杆,推动社会进步。

    官营铁监,技术和管理远远领先于时代,只想着赚钱就自己都觉得太过了于低级。更应该做的,是从方方面面,推动社会的进步。这些细节,才是别人难以模仿的地方。

    铁监的生产规模已经非常庞大,市场却还没有培育出来,最好卖的,还是各种小铁器。趁着冬天农闲的时节,杜中宵利用自己转运判官的职权,行文州县,在京西路大规模招商。铁监生产的农具以钢制为主,价钱与铁制的基本一样,此时根本没有竞争对手。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对本路钢铁行业降维打击。除了常见的农具,还有如压水井、煤球炉等新制器具。以及刀、剪、镊子、针等日常用具。

    一户农家,如果把常用的农具,如犁、锄、镰刀、铁锨、镢头、耙等配齐,也要二三十贯,市场并不小。这些农具中除了犁部分零件必须使用耐磨的铸铁外,铁监生产的农具全部为钢制,耐久好用。钢制器具一眼就能分辨,不用怕农人不识货。

    这样一家店铺,仅是备货就需要大笔资金。但铁监的销售网络,刻意与行会脱钩,保持自主性,主要以小商人为主。所以采取合股的形式,铁监用第一批货入股,与经销户一起分享利润。

    聂家是河南府牵头的,并不只有他一家。他家又不是什么大商人,第一批货同等的本金,也是拿不出来的。聂茂在铁监做事,起了很多大作用。许多参会的人家,对铁监根本没有概念,里面有个人,时时可以询问指点,可以少走许多弯路。

    铁监五十万贯本钱,已经花了二十多万贯,还有近三十万贯存在那里。现在卖钢铁的货款,基本能够维持运转,但扩张不易。建立起市场来,销售量上去,才能有利润。

    吃饮喝足,看看天色不早,聂盛站起身道:“今日我便不住在这里了,要到客栈去,跟其他几家会合。他们在这里住了半个月,该看的看了,该学的也学了,都急着回家,赶紧开起铺子。一到春天,农具必然好卖,着实一天都耽搁不得。这生意做起来,我会常来看你。”

第96章 货物有别

    姚富使劲掰着一把镰刀,口中道:“这样好钢,拿手打制镰刀,我活了几十年,还没有见过!这样的镰刀,运回去卖不出三贯钱,我名字倒过来写!铁监这里只要八百文一把,哪有这好生意!”

    聂盛道:“铁监是产铁的地方,跟别的地方怎么一样?我们那里离着铁监近,不敢卖两贯,只要一贯五百文,就知足了。www.uu234.ccwww.uu234.cc卖得贵了,人家就到这里来买了。”

    姚富道:“你以前不做铁器生意,不明白这个道理。这种镰刀,一把能用好多年,价钱贵一些也有人买。你不见乡间用那些生铁铸的镰刀割麦,一季用完,就崩许多口子。”

    聂盛自小住在洛阳城里,还真没见过乡下割麦的镰刀,菜刀倒是见得多了。虽然软一些,也没见谁家的菜刀是生铁铸的,难道镰刀就用生铁?

    这个年代钢还是很少用的,熟铁也不便宜,大量生产的农具以生铁为主。不过镰刀这种,多是生铁铸造之后经过退火,成为可锻铸铁之后再经过打制。比生铁强了很多,但与钢相比就差得远了。

    中原在汉朝的时候,就掌握了铸铁退火脱碳技术,与炒钢一起,极大地扩展了钢铁使用范围。甚至偶然情况下,还会出现球墨铸铁,是铸件中的上品。不过不管怎么处理,都无法与钢相比。

    铁监生产的钢,现在含碳量并不稳定,大多含碳量不高,淬火效果不理想。生产的农具,还是以钢制生铁淋口为主。生铁质硬,而且耐磨损,磨利之后非常好用。磨损之后,可以磨利,必要时淬火。由于淋口时提高了刃部含碳量,淬火效果强了许多。磨损得厉害了,可以重新淋口。

    对于铁监来说,高含碳量的好钢也是难得,基本全部用来制造工具,如机床的刀具。再加上为了工艺统一,并不使用包钢技术,而是统一用生铁淋口。对使用者吸引力最大的,并不是刃部坚硬锋利,而是本体强度高,韧性好,轻便且经久耐用。卖出来的农具,基本如此。

    当然,有一些钢炉性能稳定,可以生产出材质比较均一的好钢材。那些大多制成钢条,送到京城去了,用作打制军器,不可能流到民间。

    铁监现在的生产模式,其实钢比铁的成本高不了多少,最大的差别是生产中的损耗。现在主要的问题,是不能保证生产稳定,产出材质均一的好钢。单纯含碳量的不同,如果生产手段有后世的水平,各种钢其实价格相差不多。后世中国成了钢铁大国,除了特种钢材,一般机械用钢不同牌号其实价格相差微乎其微。不过精确控制含碳量,技术难度极高,杜中宵根本连原理都想不出来,那是漫长的历史进程。现在的技术水平,高碳钢和低碳钢的价格天差地远,中间质量不稳定的中碳钢,好的造军器,差的才民用。

    摸着镰刀上“柏亭监制”四个字,姚富道:“好东西啊!可惜,现在却只在京西路卖这种好物,我们两淮想卖也没有路子。若是两淮向你们这样找店家,我必定第一个做这生意!”

    聂盛道:“怎么不卖?我看那边,也有其他路的客人到这里买农具。”

    姚富连连摇头:“卖是卖的,却没有这四个字。那些货我看了,里面有好的,但也有差的,哪里似你进的货,均匀如一。卖那种货,难以打响名头,不是长久生意。”

    “原来如此。看来铁监制这些,也有好有坏,并不容易。”

    聂盛一边说着,一边命运货的把骡子套好,准备出发。这次来的一共有五户人家,洛阳城里的许家是与聂家一起组会的,其他三家则来自县里,是低一级的分销商。大家到铁监看了,对未来的生意充满了信心,诸事做完,急着赶回河南府去。

    姚富是两淮的铁商,到这里来贩铁,主要是铁锭和钢条。他在家乡铁器铺子,采买了原料,回家去打制各种铁器销售。自己是做这营生的,一看铁监卖出来的铁器,姚富便就知道自家的比不了。而且售价不高,能够跟京西路的这些商人一样,贩了回去***自己经营铺子强多了。

    可惜铁监现在只在京西路发展销售商,只有他们卖的铁器,才会有柏亭监的字号,商品明显比卖给其他人的要好。姚富自己有铺子,买那些没字号的铁器,还不如自己打制呢。

    看着聂盛一行离去,姚富想了又想,还是要买些制好的农具回去。这价钱实在太诱人,八百文一把镰刀,除去原料,自己打制一把的工钱也不止此数。卖给外地商人的,明显是次品,有的是钢质过软,有的是淋口不好,各种各样的小毛病,价钱跟京西路的商人一样,让人实在不甘心。最让姚富恼火的,是铁监不允许挑挑拣拣,付了钱后拿到哪把是哪把。如果允许挑拣,姚富可以专选那些淋口瑕疵的,自己回去重新加工一下就是了。淋口不难,技术传开,很多地方的铁匠都会了。

    铁监这里,聚集了附近几路的客商,以京西路和两淮路为主,陕西路和荆湖路的少一些。此地不但是商贾云集的地方,也是技术交流之地。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交流经验,加上从铁监所学,不少技术迅速传播。姚富就学会了生铁淋口,还学了铸件退火,回去都用得着。

    除了犁,农具中最受欢迎的是镰刀。一把好镰刀,可以卖出别人数倍的价钱,铁锨和镢头就没有这么大的差别。人工收割,镰刀好坏非常重要,影响收割效率,好的工具一个人可以做两个人的活。而且磨损很快,别人能用两三年,差的一季就要换几把,差距非常明显。

    姚富见了聂盛贩的镰刀,羡慕不已。他是个行家,一看那做工,那钢口,那结构,就知道回去非常好卖,而且经久耐用。上面铁监的字号,一年就可以打开市场。可惜铁监不在两淮路找经销商,不然自己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两淮路虽远,因为一路水运,运费其实并不比洛阳贵。

    姚大郎从面回来,拿了一支竹签道:“阿爹,我们明日装货。我与发货的黄主管讲好了,今日请他吃个酒席,明日发些好钢给我们。那钢锭看着一样,我听人说了,其实大不相同。”

    姚富听了,在喜道:“我儿甚是伶俐,是个会做事的!我跟你说,不但是钢锭不一样,就连他们卖的农具也是不一样的。既然请了主管酒席,那便一发让他做主,明日挑些好的镰刀给我们,给一些也是值得的。挑那些打造得好,淋口有些小毛病的镰刀,我们回去之后重新淋口,必然好卖!”

    姚大郎道:“这个容易。管着发货的黄主管,我听说原来是个厢军的指挥使,好吃贪财,只要给了钱,没有他不答允的。”

    有了这个消息,姚富又高兴起来。没有“柏亭监”的字号,便把自家铺子的字号打上去。铁监不到两淮路开铺子,自家做好岂不更好。字号起来,以后生意就好做了。

第97章 大刀阔斧

    罗景和十三郎两人,在院子里整理着各种土产。UU小说www.uu234.cc其中有大量糕点,是铁监的家眷制做的,各种各样的口味,用油纸包着。既有用枣泥、板栗、核桃为馅的,也有饴糖、酥油传统馅的。这些是过年送人的礼物,由罗景带到青台镇去,韩月娘和家人一起回家。杜中宵职务在身,不能一起回去。

    这个时代已经有类似糕点,不过多是现做现吃,不能长久保存。铁监制的糕点特色是重油重糖,用专门的烤炉烘制,可以长时间保存而不朽坏。农业社会糕点是名符其实的奢侈品,价格昂贵,哪怕是杜中宵这种富贵家庭,用来送礼都极有面子。

    以前吃得多了,杜中宵从心理上排斥这种食物。虽然自己提出了这个主意,提出了意见,指导着发明了很多口味的糕点,杜中宵自己却基本不吃。其他人可不这样,韩月娘和父母都喜欢,家里常年摆着在那里,作为闲时吃的零食。

    营养过剩的时代,重油重糖的食物不健康,在这个普遍营养缺乏的时代可不是如此。哪怕是铁监里工人的代遇较高,不是特殊的日子,没人舍得吃块糕点。吃上一块,就当补充营养了。

    铁监除了有大量的工人,还有他们数量庞大的家眷,不能都闲在那里。工人待遇再高,靠一人赚的钱养活全家,生活水平也上不去。铁监出面,除了建起制糕点的作坊,还有制糖纺线之类,都是采用的会社制度。初期资本是铁监贷给他们的,工人赚的钱,每月都留一部分不发,除了还本钱,也用来扩大再生产,采购生产工具。到了年底,依据赚到的利润分红。本质上说,是一种集体经济。

    现在营房那里这种小会社有好多家,最近由铁监出面,组织了行会。会社的人在里面轮流当差,抽查质量、卫生等等,也兼做统一采购原料和向外销售的事。

    这种入会社的机会不是人人都有,更多的还是缝缝补补、浆洗衣服等常见工作,大多也都学着合起来立会,一样红火。最近这些日子,甚至有几家从铁监里招揽活计,比如拿了铁监制出来的铁钉,回家之后把不合格的挑拣出来,按照斤数算钱。

    守着这么大一座铁监,有这么多的工人,家眷并不愁没有活干。只要有了劳动的意识,愿意参加劳动,就有赚钱的机会。工业对社会的改造,这时候就显出来了。有人开始干了,便就有人学着干,工人的意识里没有那些清规戒律,他们面对的就是工作拿钱,用钱买所有的东西。

    社会氛围如此,在家里无所事事会被人笑话,女人也想方设法找活干。前几天,甚至几个人妇人在营房那里建了个立卖摊子,由于口味比食堂的更好,价钱便宜,生意非常好。食堂的人报怨,抢了自己生意,要求铁监取缔。杜中宵不但没有取缔,反倒奖了那几人,让他们搭起棚子,固定摊位。守着铁监这么多人,市场更大,采购更方便,还做不过人家,有什么资格报怨?

    面对市场,要保证生产效率和质量,竞争不可避免。最近铁监正在筹划分区,把整个铁监按照各自集中的地方,分成几个区,独立经营,独立核算。从主管到工人,收入跟经营情况挂钩。

    这是此时官营工商业常见的制度,比较法,为了追求更多的利润,无所不用其极。各地最普遍的酒楼行业,利润一旦超过某个数值,便就被收为官营。利润下降,就承包出去,各地莫不如此。地方官员对这一套都驾轻就熟,后来甚至引入官场中,官员按经济发展分级升迁,末位淘汰。

    后世的制度,这个时候大多都出现了,弊端同样如此。如末位淘汰,导致大量问题,官员为了升官手段用尽,杀鸡取卵,漠视民生,后来被取消,跟惟鸡的屁论如出一辙。不过这个时代考核的,是人户和税收,还没有统计社会经济的能力。

    为了养军,宋朝的财政压力非常大,所采取的政治经济措施,有的让人觉得脑洞大开,还有很多让后人觉得似曾相识。这样的时代,不但杜中宵记忆中的很多经济措施可以直接拿来用,就是经济理论一样可以。有人觉得离经叛道?不存的。能做得到,你说星辰大海都可以。

    到这个世界十年了,杜中宵已经慢慢适应,做事情的胆子越来越大。

    前世学到的古代,其实是以明清时期,特别是清朝为蓝本的,跟宋朝和宋朝之前差别极大。元朝灭亡宋朝之后,政治文化并没有继承宋朝,是以草原上的一套为主。明朝推翻元朝,大量继承了元朝的政治文化,虽然有意重建汉文化,不过政治上更加粗疏,文化上更加保守,与宋朝比已恍如隔世。到了清朝更进一步,一方面思想越来越保守,一方面政治上越来越反动。

    最典型的是人身关系,从唐到宋,总的趋势是奴隶制成分越来越淡,雇佣关系越来越普遍。宋朝的故事里,经常讲的兄弟情、朋友义,到了明朝宣扬的也是义仆,人身隶属关系很淡。到了清朝,故事里就是忠仆走狗遍地,宋明故事里极少能够见到。主仆朋友关系,到义仆,再到忠仆,脉络清晰。以前读不觉得,真经历了就会感觉出来,三言二拍中的主仆,跟后来的清朝故事中的主仆,完全是两个味道。

    便如陶十七、罗景和陈勤三人,按着印象中的古代,这都应该是自己的仆人,对自己忠心耿耿。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没有一点那种意识。确切的说,这三人更类似于古代的门客,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杜中宵手下做事。杜中宵给不了他们足够的好处和前途,别找下家,心理上不会有任何不好意思。就如陈勤,觉得留在火山军更有前途,就留在那里了。

    其实很正常,明朝建立的时候,离着宋朝灭亡已经近百年,传统想拣也拣不起来。就如杜中宵前世的时候,一说要恢复传统,拎出来的就是清朝传统。说要讲究传统礼仪,拿出来的就是旗人那一套,哪怕中国传统礼仪写在书里,也没人理会。请师徒就是拜师磕头,可没有教学相长、相互尊敬,更加没有传道授业解惑。讲家庭就是对长辈逆来顺受,说小则受大则走会被人认为不正常。

    这个时候做官,后世的不管是经验措施还是理论,只要你能系统地讲出来,有理有据,就有人会支持你。如果能做到经济繁荣,国泰民安,武力昌盛,你说什么都行,还会有人给你总结理论,封为大家呢。

    随着铁监走向正轨,在杜中宵手下,越来越不像一个政治上的区划,而更像是一个企业。杜中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里面的关系理顺,形成制度,甚至进行一些改革。

    只要这里能赚到钱,能够提供朝廷需要的造武器的钢材,怎么都可以。只要不犯经济错误,被政敌抓住把柄,随便他怎么做。如果他愿意,把铁监改成钢城,朝中也会有人拍手叫好。

第98章 钢如泥土

    崇政殿里,赵祯站在阶下,看着摆在面前的刀剑,俱都寒光凛凛,透着寒意。www.uu234.cc随手拿起一把刀,用手一弹,铮铮有声。用手轻轻折了一下,却纹丝不动,哪里能够折得动。

    皱了下眉头,赵祯对身边的一边的枢密使宋庠道:“你们说是好刀,怎么弯折不动?常言道刚则易折,似这般坚硬,岂不是很容易折断?”

    宋庠捧笏道:“陛下,这是柏亭监上的极好之钢,最是坚硬。打制成刀,微臣已经试过,并不容易折断。与现在军中用的刀剑相较,绝没有比得上的。若是磨得锋利,可谓吹毛断发。”

    军器并不太讲究锋利,刀刃一般不会磨到檄利,除非主要割削的轻刀轻剑。这种大刀还是讲究重刃无锋,以劈砍为主,对于器形和强度更加在意。

    赵祯点了点头,又拿起一把钢剑,略一弹,便如龙吟,剑尖微颤。看剑刃,磨得极利,让人一阵眼花。取了一张纸,轻放在剑刃上,便一分为二,轻轻飘落。

    点了点头,赵祯道:“确实是好剑。柏亭监的,都是这样好钢?”

    一边的盐铁副使陈洎捧笏:“回陛下,这种极好的钢,柏亭监产的也不多,他们那里别有用途。只有少量,能够进到朝廷,制些宝刀宝剑。军器所用,是另外的钢,那里产的应有尽有。”

    赵祯把剑放下,踱到另一边的刀剑前面。那几把是用高碳工具钢打制,进献给皇帝的。真正军中用的,是这一边,铁监挑出来的好钢所制。

    拿起一把刀,赵祯仔细看过了,总是觉得,并不比刚才那一把差。感官上,甚至觉得更好一些。

    转身对一边的卫士道:“你用这把刀,与佩刀较一下,看看到底如何。”

    殿里摆着这么多兵器,哪怕宋庠和陈洎两人是自己信任的文官,旁边还是站了十几个卫士。赵祯还按着殿中演武的习惯,穿了甲胄,天子之躯当然谨慎,不然别人也不让他看这些东西。

    卫士叉手应诺,双手接了刀,退后数步。拔了自己的刀出来,两膀用力,两刀相较。只听见一声脆响,两刀相交处蹦出火花,嗡嗡之声不绝。

    看了看刀身,一把刃口崩了一个小点,另一把则被砍出一个小白点,相差不多。

    赵祯接了两把刀在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点头道:“柏亭监进的刀稍软一些,只是坚韧异常。卫士所佩之刀虽硬,只是易崩。”

    卫士用的刀是百炼宝刀,刃口的含碳量很高。只是钢质不纯,容易崩坏。

    说完,又让卫士试了前面的宝刀。这次很明显,不管是用铁监的钢制的军刀,还是卫士宝刀,都被砍了缺口出来,那宝刀却一点没有损坏。

    这结果让赵祯觉得意外,再次把那刀检查了一遍,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把所有兵器看过,赵祯对陈洎道:“以这批军器看来,柏亭监所进之钢,若用来制军器,要比以前的好。至于宝刀,既然产钢不多,只能做赏赐之物。”

    陈洎捧笏:“陛下,柏亭监所产之钢,制出来的军器坚韧锋利是一,更大的好处,是用来打制军器简便。不似其他地方所进之钢,必须数炼,柏亭监的钢,只要用钢条打制成刀,淬火磨利即可。仅仅这一个好处,就省了无数人工,而且制做迅速。”

    赵祯道:“这是为何?难道柏亭监的钢,是炼好了进来的?”

    陈洎道:“臣问过,并不是如此。他们那里的钢炼出来就是如此,直接压成钢条,进贡朝廷。若是数炼,反而掺入杂铁,不似本来好用。”

    这道理殿内的君臣一时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只是凭着自己理解,讲个理由。实际上是其他铁监的钢并不均匀,里面掺了太多杂质,虽然不像块炼铁需要千锤百炼了,还是要折叠锻打多次,才能制刀。而柏亭监来的钢,是直接炼成,本就材质均一,多次锤炼反而会造成破坏。

    想不明白便就不想了,只要知道那个地方产好钢就行了。

    让卫士把殿上的武器全部收走,赵祯回座,问陈洎:“似这种能打刀剑的好钢,柏亭监一年能够产出多少?若是不够胄案所用,内库可再拨些钱去,让他们多炼一些。”

    军器制造归于三司的胄案,隶盐铁副使之下。而铁监同样对盐铁副使,对于柏亭监的情况,陈洎是最熟悉的。因为制造军器,今日枢密使宋庠一起前来,其实他对柏亭监并不熟悉。

    年中的时候,夏竦被人弹劾,再国加上身体不好,外放西京留守,宋庠接任枢密使。

    听了赵祯的问话,陈洎捧笏道:“回陛下,前些日子三司去文询问柏亭监,依京西路运判杜中宵所言,下年柏亭监可这种好钢五百万斤,足够打制所有刀剑有余。三司思量,进的好钢太多,以后制的长枪矛头和箭矢,也用此钢。此事没有先例,所以犹豫。”

    听了这话,赵祯愣了好一会。卫士所用的宝刀,都是千锤百炼的,随便一把就要过百贯。能够跟那种宝刀相比的钢材,一年就进五百万斤,制造军器都用不完。这话听着一点不靠谱,世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仅此一项,柏亭监产的钢材就要值多少钱?

    见赵祯不语,陈洎暗暗抹了把汗,道:“微臣得到杜中宵回复,也是觉得不可能,再次发文,确认过了,确是如此。因他那里产钢太多,下年其余几监,已经没必要进钢入京了。”

    一边的宋庠道:“还有一事。柏亭监进贡朝廷的钢,都是精心挑选的。他们那里,比这稍差一点还有千万斤计。一时卖不出去,在铁监里堆积如山。杜中宵上奏,请朝廷允他用铁铺路,当做车轨。”

    赵祯听了,睁着眼睛看着宋庠,好一会才道:“用铁铺路?柏亭监是把钢当作泥土么?”

    宋庠道:“他那里产钢那么多,卖不出去,可不就是泥土?听杜中宵言,若是用铁铺路,可以如车船一般行车,运输方便,以后的钢铁就好卖了。”

第99章 铁路留念

    孙三郎看着不远处铁监的人抢着大锤,使劲砸铺在地上的铁轨,小声对身边的人道:“五哥,铁监里的人怎么也来做活?一日几十文,比他们在铁监里时少得多了,这些人痴的么?”

    阮五道:“你知道什么!听说铁监要把这路尽快修起来,招来的人手不够,才让铁监的人来。www.uu234.cc别看是一样做活,他们拿的还是铁监时的钱粮,比我们可多得多了!”

    孙三郎摇头叹气:“唉,同人不同命。一样做活,凭什么就他们拿得多。”

    “一样么?那些是朝廷发钱粮的,我们是乡下种地的。少说话,多做活!做上这一季,来年我要换新的犁、锄、镰刀,等着钱用呢。”

    孙三郎不再说话,与身边的人一起,卖力培土压路。

    朝廷同意了铁监修建铁轨,不过提出来,既然铁监的铁用不完,那就不要只修到煤矿了,再向北延伸到襄城县。那里临汝河,铁路修过去,能接上开封府周围稠密的水运网。汝河、蔡河、汴河,再加上淮河,水运四通八达,不怕铁卖不出去了。

    作为支持,三司命周边的汝、许、陈、颖、蔡五州出人,到铁监帮着修路。命令一下,五州叫苦连天,蔡州知州柳植接连上章,攻击铁监劳民伤财。三司急着降低铁价,接连催促,人终究是派了来。

    此次出动的人力着实不少,又派颖州都监邓保吉和蔡州都监刘永年为提举,前来协助。邓保吉负责从襄城向的路段,刘永年负责从铁监向北,两端同时进行。

    看着修路的人热火朝天,杜中宵对身边的刘永年道:“此次修路,扰动数州,朝廷必欲春耕之前修完,着实不易。劳动衙内,欲使我心中不安。”

    刘永年道:“我们做臣子的,奉朝命而行,有什么辛苦可言。”

    杜中宵道:“话虽是如此,不过此次修路仓促,五州招集丁壮,难免骚扰地方。柳知州前些日子不断上书,说修此路徒耗民财,浪费人力,怨言可是不小。”

    刘永年是柳植属下,听了杜中宵的话,不再开口。刘永年是刘太后的兄长刘美的孙子,自小便养于宫中,深受皇帝宠爱,十二岁才出宫,待遇比拟王室。民间甚至有传言,说他是当今皇帝的私生子,说得有鼻子有眼。他的母亲本来被送入宫中,为当今皇帝赵祯喜爱,却被太后厌恶,逐出宫来,做了太后侄子刘从德的妻子。刘从德二十多岁故去,其妻还经常入宫,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念旧情,两人死灰复燃?当时就传得满城风雨,外朝大臣上章,才不许她入宫了。

    当今这位皇帝,在民间有各种私生子的传说,有的还传得非常邪乎。他自己好像也不忌讳,向来不闻不问,既不辨解,也从不拿人问罪。不过对于朝中大臣来说,这没有什么秘密,皇帝的一举一动,哪里逃得过宫中的众多耳目。便以刘永年来说,他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在呢,怎么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

    虽然跟皇帝没有血缘关系,但自小养于宫中是事实,类似于养子,身份还是格外不同。到现在年不满三十,已做到一州都监,一世富贵总是逃不掉。

    正在这时,陶十七带了几个人,上前叉手行礼。

    让身边的人把带的农具放下,陶十七递了一把铁锨头给杜中宵,道:“官人,要发下去的农具已经做好了样子,请过目。”

    杜中宵拿了铁锨对在手,翻来覆去看了一遍。这是用好钢制的,跟带铁监字号的农具相同,极是轻薄顺手,前端锋利。上面压了几个字:“襄叶铁路留念”。

    看过了,杜中宵把铁锨头交给身边的刘永年,对他道:“衙内看看制得如何?”

    刘永年接了铁锨在手,仔细看过,连连点头:“着实好物!用这么好的钢,制得如此精巧,不下于军中兵器了。运判,不知因何制这农具?上面这几个字什么意思?”

    杜中宵道:“周边数州的民夫前来帮着筑路,铁监岂能白让他们帮忙?除了每日粮米,由铁监供应之外,等到路筑成,再送每一个修路的人一套农具。一张锨,一把镢头,一张锄,还有一把镰刀。上面这几个字,意思就是他们前来筑路,铁监为表谢意送给他们的。”

    “这”刘永年拿着铁锨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样四件农具,按照市价,蔡州那里要卖七八贯钱,对一般农家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铁监出手如此大方,来帮忙的州县还能说什么?

    上面的几个字,这个年代有些不伦不类,一般人都不想明白为什么这么写。这是杜中宵仿的后世做法,工程完了,给参与的人几件纪念品。这叫有来有往,以后好相处。周围州县的人来帮着做活,铁监送他们几件工业品,以后再有同样的事情,就没有人报怨了。几件东西,在地方价值不菲,对于铁监来说却不算什么,现在产的钢还堆积如山呢。

    又看过了其他几件农具,杜中宵对刘永年道:“现在打了些样,你们来修路的几州,各自带回州里去,让知州通判参详。若是没有异议,便就如此做了。”

    刘永年知道杜中宵对柳植多次上章耿耿于怀,急忙叫了一个的下属,让他带着四件农具,立即回蔡州,给柳植看。柳植是重臣出知地方,不是一般知州可比,他的意见非常重要。前来筑路的民夫得了这些农具的好处,他总该说不出什么了。

    现在铁监里积压的钢铁无数,现钱不多,此次送农具,就当为产品打开市场了。只是这五州的经销商要吃些亏,莫名其妙少卖好多。

    有五州民夫帮忙,修路时间大大提前。哪怕是向北延伸一倍距离,到了襄城,不等开春便就可以铺通。有这便利,杜中宵便让铁监的人,能抽出来的,也参与到修路当中,向南铺到方城。

    铁监现在有一万余户,在一线炼铁的,其实只有两千人,其他人都是从事其他事务。有两千余人在煤矿挖煤,还有两千多人在山里挖矿,其他运输的、搞基建的占了多数。工人是需要文化的,对于这些成人来说,学习并不容易,大多数人在学的时候就被淘汰,只能做些力气活。

    对于铁监,铺铁路并不陌生,从铁矿到铁监已经铺通,铁监里面更是有多余,用来运输物料,运输产品。只不过都是用手推,没有火车罢了。现在最紧缺的,是铺路的铁轨。都是附近山里砍伐的木料,没有做防腐处理,杜中宵也不知道能用多久。

第100章 意外之喜

    孙三郎坐在铁锨把上,看着天上红彤彤的太阳,出了一会神,对身边的阮五道:“五哥,上次铁监修这条路,你有没有来?那次上面不铺铁,只是走大车。www.uu234.cc”

    阮五叹口气:“哪里知道铁监说一日三十文钱,能够做一天发一天,都是现钱,从不拖欠!我还以为跟从前一样,记个账在那里,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到手。一时糊涂,没有来,错过了赚钱的机会!”

    孙三郎道:“我随着阿爹来了。从那次起,便就知道给铁监做事,必然有好处。不过,这次不是铁监和雇来的,听说没有钱发。听别州的民夫说,铁监只供应粮米,却不如上次。”

    阮五道:“我也听说了。还听人说,若是按着铁监意思,其实还是要发钱的,不过朝廷要几州的民无帮着修路,三司又不发钱,铁监也只好不发。不过,我们现在是铁监治下民户,总不能亏待了。”

    孙三郎道:“是不会亏待,其他州民夫只发粮米,我们这不是有人做饭吗。每日有米有菜,菜里最少有豆腐,偶尔还有肉吃,可不是比别州的好。但不发现钱,总觉得不好。”

    说到这里,孙三郎站起身,拍了拍屁股,拿起地上的铁锨道:“如果做完了,让我们把用的器具带回家多好。五哥不知道,上次来都是用的平常铁锨,那里觉得没有什么。这次来,用铁监发的器具,如此轻便,不知省了多少力!这锨用过了,铁监收回去还有什么用?不如就给我们!”

    阮五连连摇头:“你做的什么梦!铁监这是钢制的,岂是自家用的可比?一把铁锨,怕不是要几贯钱,怎么就能让你带回家去!”

    铁制的铁锨极为沉重,而且不锋利,挖土极不方便。当然,再怎么不好,也比木锨好。没有比较不觉得,这次筑路由铁监提供工具,全是钢制,轻便灵巧,在这里做活的都一下就爱上了。

    不要小看一把铁锨,工业社会钢不值钱,不觉得有什么,真用过铁制的,就知道差别有多大了。如用熟铁打制的,用得稍久一些,就会这里弯那里翘,不成个样子。这个年代,熟铁也是难得,更多是生铁制的,又重又笨,而且不锋利,遇到石头还容易崩口。在偏远一些的地方,连生铁也难得,很多人家还用木头制的呢。最明显的,钢铁普及,军人手中有了一把钢制的工兵锨,土方作业立即就不一样了。

    这就是工业的力量,不只是火车轮船,普及开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会焕然一新。

    这个时代工业没有发展起来,钢铁的用途并不多。农具、兵器和生活用品才用多少钢铁?很多还要求不高。铁监的钢铁确实卖不掉,除非能流布天下。工业才会大量使用钢铁,随便一台机器,几千斤根本就不算什么。那个时候,斤这么小的单位就让人觉得可笑。

    便以此时铺的铁路来说,用料特别足,杜中宵要求一步百斤,铁监到襄城的铁路要一千余万斤。这些钢铁用来打制兵器,足够全国用好几年的。这才是两个县之间的铁路,要铺连通全国的干线,使用的钢铁对这个时代来说是天文数字。没有这个铁监,根本就没有人敢想。

    正在孙三郎和阮五两人说得热闹的时候,工头吴六叔过来,口中喊着:“都起来了,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就开饭!过时不候,不要拖沓!”

    到了跟前,孙三郎问道:“六叔,今天吃些什么?有没有肉?”

    孙三郎这几个月一直随着吴六叔做活,两人熟得不能再熟。听了这话,吴六叔骂道:“现在外面肉那么贵,怎么吃得起!别说你们,铁监里的人,月月有钱粮,一年也不知吃几次肉!”

    孙三郎叹了口气:“即岂不是说,我们此次来做活,什么好处都没有?”

    吴六叔道:“怎么没有好处!这是今天做完了活我要说的,先说给你们听也无妨。铁监衙门已有榜文,以后凡是治下之民,男丁一年徭役三十个工。如果少了,出钱补上,做得多了,计工发钱。来这里修路的,凡是铁治下的,都计入下年徭役里面。这不就是发钱么!”

    孙三郎听了,想想也是。以前朝廷兴工征夫,并没有确切的徭役数目,但不管怎样,三十天总是少不了的。哪怕没有工程,平时也要被耆长点差,作为壮丁维持地方治安。三十个工,不知道包不包括做壮丁。如果包括,那可就赚得大了。

    农民一年总有数月的农闲时间,一年三十个工的徭役并不多。没有征夫的权力,地方官在地方上就没法做了。此时三司掌控财权,根本就不给地方留钱,州县治理地方最大的倚仗,就是征夫。其实在新中国的九十年代,农民的义务工远不止此数,少则一年六十,多的过百也有。

    铁监是以工业为主,不比一般州县,定下的征夫定额较少,算是工业反哺农业。

    想想还是没钱,孙三郎叹了口气:“虽然顶了下年的役,没有现钱到手,总是让人不畅快!”

    吴六叔道:“除此之外,等到路修完了,还会给每人发一套农具。我已经看过了,是锨一张,锄一张,镢头一把,镰刀一把。都是好物,不比你们现在手的差了。”

    听了这话,阮五从地上猛地蹦了起来:“六叔,此话当真?”

    吴六叔看着阮五,皱眉道:“我带着你们做活,何曾过假话!”

    阮五一拍手:“太好了!我原先想着,如果来修了这次路,能有钱回家换套农具,就是极好!万万没想到,铁监会发给我们!他们卖的农具我看过了,轻便好用,比以前我们用的不知强了多少!”

    吴六叔笑道:“那是自然。这次用了新制的农具,我们修路比上次快了一倍不止。若不是如此,哪里还容你们一天歇息几次。用心做活吧,衙门总不会亏待了你们。”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招呼手下的民夫准备吃饭。

    叶县划归铁监,治下的百姓虽然没有铁监里做工的人那么好待遇,还是有不少好处。铁监是靠着冶铁赚钱,不必刻剥百姓,负担明显减轻。除了钱粮不减,各种苛捐杂税已经免得差不多。

    前些日子,杜中宵明定条例,以后铁监的治下,百姓负担合并成三种,分别是钱、粮、工。钱粮不变,工一年一丁三十个。原则上,官府必须按照治下丁口组织工程,以这个数目为准。工程多了,凡是超出的,全部给钱。如果不足,则是官府失职。除此之外,钱粮运输不再随意,明定里数。一般是百姓交到县里面,由县出具文书。向外州运输,只到临县,远了则由官府和雇。

    这些地方法规,此时称为一州一县条例。同样要汇编成册,交到中书和三司。州县条例以全国条例为准,依据地方实际或删或增,实际是整个法律体系的一部分。

    铁监不只是炼钢铁,还是一级行政区。杜中宵除了要理清工业的管理制度之外,还要依据实际改革地方治理。这两项直接与百姓相关的,称为《役法》和《般输法》,就是第一批出来的。

第101章 庆功宴

    刘永年看着手中的水杯,洁白如瓷,却又轻便灵巧,敲之有声,好似铜铁。UU小说看了好一会,才问停下来的杜中宵:“运判,这杯子是用什么制的?看着似瓷,却又不是。”

    杜中宵道:“衙内,这叫做搪瓷。以铁为胚,外面施釉,如瓷器一般烧制。既如瓷器一般光滑,又如铜铁之器一般轻便,而且经久耐用,不会锈蚀。”

    “哦”刘永年点了点头,对身边的邓保吉道:“原来是叫搪瓷。里面有铁胚,怪不得会这样轻薄而又结实。只是不知在哪里烧制,搪瓷没听说过这个窑口。”

    邓保吉跟着点头。他虽然任州都监,却是内侍,以前在宫中的时候,就跟刘永年熟识。

    搪是以铁或钢为胚体,外面涂釉烧制而成,钢铁制品和瓷器的合二为一,吸收了两方面的优点。历史上从珐琅发展而来,历史悠久。但真正实用的搪瓷制品,却是很晚出现,工业时代的产物。

    此时已有珐琅工艺,杜中宵偶然见到,便就想起了唐瓷制品。有几十年的时间,一个或者白色或者绿色的搪瓷杯子,拿在手里泡着浓茶,是时代的风景。一些大的工程,甚至有的机构,会发定制的搪瓷杯子,非常流行。离着叶县不远,便就是著名的汝窑烧造地,汝州是此时瓷器的中心。有这么好的条件,杜中宵试了几个月的时间,终于烧出了实用的搪瓷制品。

    随着春天到来,铁路已经铺设完毕,杜中宵便让铁监烧造了一批杯和盆,上面一样写了铁路留念几个字,做为纪念品发给参与修路的人。刘永年和邓保吉,以及各州来带人的官员,每人一个搪瓷脸盆、一个搪瓷大碗和一个搪瓷杯子,工头没有脸盆,一般的修路人员则就只有搪瓷杯了。

    与瓷器相比,搪瓷轻便,而且不怕摔碰,与铁器铜器相比,则不会锈蚀,外观漂亮。东西一发到手里,人人惊奇不已。这个时候,日常用品非常不方便,小件可以用瓷品,较大的如脸盆,用瓷器太过于笨重而且易碎。稍有钱的人家,脸盆都是铜制,是重要资产,名字就叫铜盆。铜制的盆极为昂贵,而且沉重不堪,哪里有搪瓷这样轻便而且漂亮。

    今天是路修完,庆祝的日子,叶县城一面欢腾。数州的民夫集中在城外,发了纪念品,又发了一套农具,等着吃最后一顿庆祝的饭。

    修好的路,从铁监到叶县城,再向北到襄城,向南到方城,绵延数百里。铁监不在主干道上,叶县才是中心。这里不但是南来北往的必经之地,将来也会是铁监发货的中心。

    孙三郎把玩着发下来的搪瓷杯,对阮五道:“五哥,这个好!如瓷器清洁,又轻便,而且还不怕摔碰,不知怎么制出这种好物!这一个杯子,出去就要卖不少钱!”

    阮五道:“你小心一些,我听发的人说,这杯子虽然摔不坏,但外面的瓷碰掉了,会生锈的!”

    孙三郎奇道:“怎么会生锈?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瓷器还会锈!”

    “你知道什么!里面是铁胚,瓷碰掉了,露出铁来,可不就会锈了。”

    孙三郎不住地看手中的杯子,哪里能看出铁胚来,怎么也不信阮五的话。

    正在这时,吴六叔手中拿了一个杯子,又捧个大碗,对众人道:“不要闹了,一会开饭!你们每个人都有一块肉,两个馒头,还有些咸菜。一会去那边发饭的人那里,拿着盆让他帮你盛了!还有拿好发给你们的杯子,每人一杯酒!”

    看见吴六叔手中的搪瓷大碗,孙三郎和阮五都是眼睛一亮,问道:“六叔,哪里来的大碗!看着好漂亮,我们也去领一个!”

    “领什么!我们管事的人,才有这样一个大碗!人人都有,铁监可没那么多钱!”

    听了这话,大家泄气。看看吴六叔手中漂亮的大碗,再看看自己手中的瓦盆,俱都羡慕。那也是搪瓷制的,里面是铁胚,摔不坏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铁饭碗?

    吴六叔一路吩咐过去,拿着手中大碗,感觉着众人的目光,胸膛不由自主就挺了起来。

    城门不远处,杜中宵带着众人入席,吩咐开始上菜。铁路开通,以后财源滚滚,今天的饭菜特别丰盛。铁监的铁制品只要能卖出去,便就会有无数的钱涌进来,跟以前大大不同了。

    这段修好的路,到襄城其实没有到方城重要。向北本有大路,而且河网密集,运输方便,向南则就大大不同了。到了方城就可入堵水,顺流而下,进入汉水,连通发达的长江水路。南方此时还没开发,对于铁器的需求量也比北方大许多。顺着这条路,与铁器一起,相信会有很多人进入荆湖,开发那里。

    相州是天下的冶铁中心,哪怕钢铁的质量不如柏亭监,到底有地利,运费便宜许多。柏亭监的铁器卖到河东、河北和开封府,低端应用是竞争不过相州铁的。而京东路有莱芜监和徐州利国监,除非以后铺开铁路网,不然这些地方都不是柏亭监的大市场。

    只有进入长江水路,广阔的荆湖、两浙和江南,才是柏亭监大发神威的地方。杜中宵规划,等到夏天农闲的时候,再组织人手,向南修到唐州。方城在堵水上游,行不大船,唐州才勉强。用一两年的时间修到襄州,到了汉水边上,交通网络才算完整形成。

    刘永年看士座端了酒来,把手中的搪瓷杯子拍在桌上,道:“不耐烦用小杯喝,今日便就用这大杯好了!听说这一带酿得好酒,今日喝个痛快!”

    杜中宵看着那个杯子,愣了好一会,才道:“那便如此。不过,这杯子与酒杯不同,上下是一般粗细,酒量差一些的,注意着不要喝醉了。”

    刘永年的这个动作,让杜中宵想起了一些场面。在困难的年代,军人的物品也很简单,一个这样的搪瓷杯子,一个搪瓷饭碗,还有一个水壶。军中偶尔喝酒,就是这样用搪瓷杯,特别有感觉。

    搪瓷制品自然不怕卖不出去,但铁监吃亏在没有完善的销售网络,要想上量不容易。如果,自己能说到军中,大量装备搪瓷杯,甚至包括搪瓷碗,就是一个大市场。只是不知道,军中会不会给钱。

    工业不发达,单纯炼钢铁,铁监的产品终究会面监市场不足的问题。必须要自己发展工业,不是向外卖钢锭铁锭,而是卖工业制成品,才真正有前途。

第102章 坐车

    太阳西垂,凉风起来,人群开始慢慢散去。www.uu234.cc正是初春天气,白天阳光明媚,晚上却寒气袭人。

    杜中宵站起身来,对刘永年和邓保吉道:“今夜回铁监去歇息吧,顺便乘一乘新制的车。各州把自己的人带回去,两位再各回本州。”

    刘永年喝得有些醉熏熏的,站起身,口中道:“铺了几个月,也不知道什么车跑在上面。既是路已铺完,我们不在上面走一遭,岂不可惜!”

    邓保吉道:“衙内说的是。这几个月我一直纳闷,什么样的车子,要行在两条钢轨上?哪怕是轻便一些,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样多的好铁用来铺路,匪夷所思!难道跑在上面的车子,像飞一样快?上面拉车的马,不用吃草?若非如此,可不划算。这样多的好铁铺在路上,必然要有巡检巡路,不然还不会被乡民把铁拉走。路已价值不菲,再加上巡路的,这花费可大了!”

    杜中宵笑道:“不难,前些日子已经制了几台车出来,正在试跑呢。两位也去坐一坐,看哪里不合适,正好更改。邓都监说的不错,这车还真跟飞一样,而且不用吃草。”

    两人只当杜中宵说笑话,笑嘻嘻地相互搀扶,向前走去。

    铁路铺起来,自然会有巡路厢军,防止有人破坏铁路。主要是怕被偷钢钉,那东西虽小,但却是用好钢打制,多偷一些能卖不少钱。至于铁轨倒没有什么,一根两百斤重,而且又被螺栓锁住,一般乡民既拆不掉,拆掉了也搬不走。目标又大,即使偷回家去,也无处出手,很容易就被抓到。

    历史上铁路发展的**时期,先发的国家不但在本国大修铁路,还在殖民地修。大宋再差,社会秩序也比那些殖民地强得太多,他们都不怕被拆毁铁路,大宋更加不成问题。实际上哪怕是晚清民国那样军阀林立的时代,铁路一样运行良好。能够拆毁铁路的都是大势力,一般武装都不敢。抗日战争时期,以破坏铁路为中心任务,八路军投入大量军队,最后打成百团大战。

    实际铁路会给地方带来大量利益,除非是战乱,地方就足以保证铁路安全。

    叶县车站建在城外,这是杜中宵从前世延续的习惯,留下发展空间。城墙内的县城很小,车站设在城内太拥挤了,而且不利于货物运输。再说穿过城墙,可不是一地主官说了算的。

    到了车站,远远就看见一条钢铁长龙趴在铺好的轨道上,给人一种凛凛生威的感觉。车头的蒸汽机是最近制的,比当初杜中宵的制的还要大一些,当然功率增大近十倍,不可同日而语。后面除了一节拉煤的车箱外,还挂了六节车箱,作为拉客之用。

    刘永年停住脚步,看着前面趴着的钢铁长龙,愣了好一会,才问杜中宵:“运判,就是这车?”

    杜中宵点头:“不错,就是这车。这车是烧煤,带动车轮前行。”

    刘永年甩了甩脑袋,道:“烧煤?烧煤也能拉车?运判,你莫不是说笑!”

    杜中宵笑笑,吩咐身边的人,去让车上的人填煤,准备出发。车已经热好了,单等加煤,功率升上去之后,便就可以启动了。

    跟刘永年和邓保吉一起,到了车厢前,杜中宵对刘永年道:“衙内,请上车。”

    刘永年何曾经历过这种事情,乘着酒兴,转身对邓保吉道:“我也活了近三十年,第一次坐这样的车,这样坐车!有趣,有趣!都监,我们便上去看看,这车到底是怎么跑!”

    说完,当先一步,踏了上去。刘永年虽然长在深宫,自小读书,又雅擅丹青,画得一手好画,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他自小神力惊人,弓马娴熟。前些年出使契丹,契丹使节因为要求绘宋朝皇帝的像未被允许,晚上用大石堵住了门,刘永年搬起便就扔了出去,在北地以力大闻名。

    邓保吉随在刘永年身后,一样上了车。等到杜中宵上来,两人好奇地打量。

    杜中宵道:“这是车箱连接的地方,跑起来摇晃地厉害,我们到那边车厢里。”

    说完,当先而行,带着两人进了旁边的车厢。

    车厢里一张大桌,两边放了椅子,还摆了茶水瓜果,倒似聊天的茶铺。由于昏暗,车厢里点了几根大烛,灯火通明,有种神秘的气氛。

    到了桌边落座,刘永年四周看完,对杜中宵道:“运判,若不是你非说这是车,我只以为到了什么茶铺里。不瞒你说,我在宫里的时候,圣上的辂车也曾见过,也没有这样宽敞。”

    杜中宵道:“我们铺的铁轨那样宽,车行在铁轨上面,必然要这样宽的。”

    说完,杜中宵看着旁边的大烛,暗暗叹了口气。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算了一样。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没想起烧玻璃呢?没有玻璃,就不能开窗,车厢里又黑又闷,实在不够气派。此次回去之后,不做别的,也要把玻璃烧出来。不然,火车平降了档次。

    邓保吉摸了摸旁边的车厢,吸一口气道:“这竟然是铁制的?知道铁监产铁,却不知竟然多到这个样子,连车也用铁制!人说铁监钢铁如泥土,诚哉斯言!”

    杜中宵道:“这几节车厢,特意用铁制成,以后可以迎送官员。”

    好不容易做了官,管着铁监,杜中宵也要排场一把。这几节车厢,不但是用铁制的,而且用的铁板还很厚,正儿八经地防弹这个年代应该叫防箭车厢。这车开出去,一般盗贼根本无可奈何。

    正在邓保吉和刘永年东摸西摸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汽笛,把两人吓了一跳。

    杜中宵道:“这车开起来,前面有挡路的都为齑粉,而且路上有人开车的也看不见。所以要鸣一声汽笛,让行人躲避。汽笛响了,说明车要开了。”

    刘永年点了点头,不等说话,觉得身子向前一倾,闪了一下。用手扶住桌子,感觉得出来,车子在慢慢前行。蒸汽机加速较慢,初时并不快,感觉并不强烈。

    坐了一会,刘永年笑道:“这车也并不快。不过,这样大车,能跑起来已是惊人!”

    杜中宵觉得有些无聊,转身打开旁边的窗子,道:“紧闭窗子,着实气闷,开窗透一透气。现在天气寒冷,有风进来,两位担待一下。”

    窗子一开,新鲜的空气吹进来,让人精神一爽。此时车速不快,两边的树木缓缓向后退去,辽阔的大地映入眼帘,给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跟坐马车完全不一样,不只是速度,坐在马车上,总感觉人跟环境是一体的。而在这车上,却觉得自己突然与世界隔开了,是另一种风景。

    刘永年和邓保吉两人乘着酒兴,一起看着窗外,兴致勃勃。

    走了也不知多少时间,邓保吉突然道:“不对,现在走得越来越快了!啊呀,看外面的树木,双奔马还要快!运判,这车烧得什么煤,能这样奔跑!”

    随着速度变快,车厢里的温度降下来,杜中宵缩了缩脖子,道:“只要是煤,就能够用。不过用的煤好,跑得快一些,而且不会坏机器。”

第103章 不凑巧

    从车上下来,刘永年和邓保吉好奇地看了看车厢,又一起到了车头那里,看着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蒸汽机,围着前后左右地看。www.uu234.ccUU小说看了好一会,刘永年道:“运判,我们一起上去看看是怎么烧煤的。”

    杜中宵笑道:“好。不过上面烟火难挨,不能久待。”

    三人一起上了车头,几个司炉的兵士争忙一起行礼。

    一上车,就感觉到热浪袭人,浑身暖烘烘的。刘永年道:“这里暖和得很,比后面舒服得多,如何难挨!早知如此,路上我们到这里待着岂不是好!”

    杜中宵道:“衙内,现在火慢慢熄了,路上可比现在热得多。现在初春天气,尚不难受,到了夏天就难过了。在这里烧炉子的,又热又累,活计最不好干。”

    刘永年不以为然,这里空间虽然逼仄了些,但环境也没有过于恶劣。实话说车头的活,在这个时代倒也算不了什么,比大部分工作体面多了。不过整趟列车,就数这里工作环境差罢了。

    让士卒打开膛门,看着炉膛里通红的煤炭,刘永年问道:“运判,就是从这里填煤进去烧,车便就走起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莫不是世上还有吃煤炭如牛马吃草的怪物?”

    杜中宵道:“衙内如此说,倒也形象。其实是这样的,从这里填煤进去,那边大水罐里的水就被烧开,成了水汽。里面有个塞子,水汽推着一会向前,一会向后。便就如此,带着后面车的轮子转起来,车就向前走了。只要水汽不竭,煤火不熄,车就会不住向前走。”

    “奇妙!”刘永年看了又看,只能看个大概印象。

    从车上下来,走了一会,刘永年突然道:“运判,你这车,说起来倒跟车船相似。也是用煤烧一个大锅里的水,让轮子转起来。车船是轮子推水,这车是轮子行路。”

    杜中宵笑道:“本来就是如此,衙内说的不错。一水行一陆路,本就是一物。”

    刘年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可车船已使用多年,这车怎么才制出来?这车什么名字?”

    杜中宵道:“因为是烧火前行,是以称为火车。车船上用的机器,比车上用的大了许多,而且力气还不如。似车船那样,这车就太过于沉重,而拉的货物太少,不划算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把这机器做得小一些,力气大一些,而且便于修理。”

    一边的邓保吉听了,道:“若是如此,岂不是车船上面,也可以用这种机器?”

    杜中宵点头:“确实如此。而且现在的机器比原来的机器更小,也便于修理维护,更方便许多。”

    邓保吉喜道:“自去年以来,我们颖州也要使用车船,裁撤纤夫,只是京城产不出机器来。若是你这里也能做,不如就从铁监买几台,去安到船上,不用再等京城了。”

    杜中宵愣了一下,好一会才道:“此事还是要等三司筹划。现在我这里制的车,商不足修的路上使用,并没有剩余。想用到车船上,总得等上一年两年。”

    颖州、蔡州、陈州,境内都有河流通航,用的纤夫不少。现在的车船只普及到干流航线,他们这些地方,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这几州都有闲田,裁下来的纤夫可以就地营田,增加人户。这些都是明显的政绩,地方官莫不上心。不过车船使用的蒸汽机,比铁监产的复杂,加工手段也不行,一年的产量不多。三司统一调配,自然优先代替有大量拉纤厢军的机方。

    杜中宵不敢一口应承还有一个原因,韩绛在京城制的蒸汽机,从一开始就是在船上试的,很多地方针对环境设计。铁监的蒸汽机要用到船上,还要进行相应修改。

    进了铁监,看着平坦整洁的路面,上面都铺了炉渣,周围的建筑整整齐齐,路边有花有树,一切都井井有条。偌大的铁监,听不到人声喧哗,更加没有鸡鸣狗吠。

    刘永年赞道:“运判这里甚是齐整,我多次管军,哪里见过这种军营!”

    杜中宵道:“不一样,这里是铁监,冶铁的地方。一切都有章程,岂容喧哗。”

    其实军营是管军的地方,更加要求整齐有序。不过这个时代,已经习惯了一切都乱糟糟的,突然进入这种环境里,反而处处觉得别扭。

    到了衙门,杜中宵吩咐上了茶来,与两人闲坐,说些闲话。

    对于刘永年和邓保吉来说,火车只是个新奇事物,现在他们还不知道那车能运多少东西,跑得有多快。聊了几句,话题便就转到其他方面了。烧煤的火车也没什么大不了,车船已经用了几年,不过是减少了拉纤军士而已,其他并没有大的变化。火车虽在路上跑,想来也是如此。

    铁路用铁之多确实让人震撼,不过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铁监初开,钢铁炼得多了,卖不出去,权宜之计而已。等到行销全国,哪个还舍得用铁铺路?世间用铁的地方,可是太多了。

    数州来的民夫逐次离去,刘永年和邓保吉要等人撤走才能返回,暂时住在铁监。数日时间,两人闲极无聊,几个厂区转了个遍。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做的东西前所未见,让两人大开眼界。

    这一日两人到了渡口边上的铺子里,选购带回去的礼品。这处铺子是铁监开的,凡是铁监产品,里面应有尽有。之所以开在这里,既是靠近繁华地带,也有样品展示的作用。

    随着铁监的产品丰富起来,前来贩卖的客商越来越多。大多数人是靠口口相传,到这里来买铁锭和钢锭的。到了之后,才知道铁监的产品如此丰富,总是忍不住多贩一些回去。

    除了钢锭和钢条等型材,现在最受欢迎的是搪瓷产品。杯子和碗倒还罢了,能被瓷器替代,脸盆实在招人喜欢,不管什么地方,这都是不愁卖的货物。铁监八贯钱一个,回去就可卖十五贯,此物运输特别方便,利润丰厚。凡是到这里来的,即使不贩,也会买几个回去送亲朋。

    刘永年和邓保吉便就是想每人买几十个,回去送礼用。

    刘永年的爷爷刘美本是刘太后前夫,刘太后被当时尚为太子的真宗喜受,发迹之后,认了他为自己的哥哥,刘家从此发迹。此事人尽皆知,倒也没有什么忌讳,这个年代,女子改嫁本就没有什么。刘太后去世,刘家受到牵连,很多亲戚被贬官降职。不过到底是曾经的顶级豪族,刘永年自己又得皇帝喜爱,来往的非富即贵。见到这种稀罕事物,当然要多买上一些,日后送礼。

    邓保吉是内侍,自小入宫,真宗朝时的老臣。像他这种有一定地位的内侍,一样有家庭,而且亲朋故旧不少。而且他们是世代为宦,虽然受朝廷律法约束,跟外朝官员交往不多,也没什么族人,跟其他内侍家庭还有王公的交往却不少,一样需要。

    宋朝的内侍,大多是延自五代,有不少世家。做到一定地位之后,按规例可以在外买宅子,娶民女为妻,纳民间孩童为养子。跟官员一样,有恩荫名额,很多是自小便被家人送入宫中。甚至有的内侍的妻子,还会得到朝廷诰封,与外朝官员无二。还有不净身入宫而在外朝恩荫为官者。如内侍张景宗的养子张茂实,在外朝恩荫为官,官运亨通,是另一个传为皇帝私生子的人。

    刘永年小时候长在宫中,跟邓保吉熟得不能再熟,做这些事情都是在一起。

    进了铺子,两人到处看了看,互相商量,糕点要买一些回去。哄自家孩子,给人送礼,都是极好的东西。营田务产的酥糖要买,这东西在京城里都有了名气,既然来了,必定要带。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搪瓷脸盆。这东西新出,只有这里卖,图个新鲜。

    铺子里的脸盆可不像铁监发的时候那个样子,连个包装都没有,好多上面还沾了灰。要不是发之前用布擦拭过了,让人看着皱眉头。铺子里的脸盆,在专门制的架子上面摆着,那架子极尽精巧。一边是放肥皂的地方,一边搭手巾,看着就赏心悦目。

    两人上前看了,叫过主管来,道:“这盆子,我们每人要五十个,你们速速准备。”

    主管愣了一会,才道:“太尉,小的铺子里只有十多个,此事有些难办。”

    刘永年笑道:“我知道你这里是铁监的铺子,店里不够,去铁监里拿来就是。就说是刘都监和邓都监采买,让铁监把其他的货压上一二日,先给我们。”

    主管犹豫不决,过了好一会,才道:“太尉采买,小的自然不敢怠慢。不过,这几日”

    刘永年听了,有些不快:“怎么,几个脸盆,不卖给我们吗?”

    主管忙道:“太尉莫急,小的不是那样意思。只因昨日来了一个海商,买的数量太多,铺子里的存货都买光了。不只如此,他们还定了式样,让监里烧造。现在监里烧出来的,都是他们式样,要卖到海外去的,只怕太尉不中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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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介绍:
一个灵魂穿越千年,来到了北宋中期仁宗当政的时候。
在小县城里做生意改善家境,到中进士做官,一步一个脚印,这个来自后世的灵魂在宋朝最繁荣的时候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位极人臣。风雨大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风雨大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风雨大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