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仗势欺人
尴尬,异常的尴尬,自从郑氏出来之后,一屋子人都有点坐立不安,场面僵持不下,一时间大家都挺下不来台的。
从人情来说,吕蒙正肯定都要恨死郑氏了,可从法理上来讲,只要吕龟图一天不休了郑氏,道理还真就站在人家那方。
至于休了郑氏,说真的吕龟图还真没想过,所谓七出三不去,若非当初吕母刘氏自己的性格有问题,太过刚烈了些,也没这小三上位的份。
吕龟图实在是愁的没法了,他都有些后悔接了曹家这么多嫁妆了,只得以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吕蒙正道:“正儿,要不……你就叫你娘一声吧。”
“我……”
王旦也拉了一下吕蒙正的袖子,道:“那女人无非是怕你将来强你老子财产而已,反正你以后回开封跟她也是老死不相往来,何必非置这个气,大哥你回洛阳是干什么的?来都来了,三弟他们家将近十万贯的嫁妆也送了,若是差在这么一个娘字上让他们占了理,咱岂不是白折腾了?莫要平白损了你的名声,孝比天大啊。”
“呼~”
这话是说给吕蒙正听的,但也未尝不是说给吕母听的,吕母也不是那不懂礼数的村妇,要知道她的娘家在幽州也是高门大户的,封建社会,只有老子不要儿子,没有儿子不要老子的道理,将来吕蒙正是要做官,是要出将入相的,妇道人家沾染什么骂名都不碍事,可他若跟不孝二字沾了边,这辈子可就彻底的废了。
吕母闻言也只得哀叹一声,她当年为自己可以一气之下离家,但为了儿子却也不得不低头服软,轻轻推了吕蒙正一把道:“去吧,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四弟说的对,也莫要因为这点小事而辜负了亲家他们的一片苦心。”
吕蒙正深吸了一口气,后槽牙都咬的咯咯作响,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叫道:“娘”。
“唉~正儿真是出息,快来,把这镯子给拿着。”
吕蒙正不情不愿地将镯子接了,吕龟图可是乐坏了,他还真怕吕蒙正一气之下一走了之呢,他倒不是真对这儿子有什么感情,关键是人家女方还给了那么多嫁妆呢。
老曹也赶忙打圆场道:“哈哈,好了好了,大喜的日子,别搞得大家都不高兴么,这名分既然定下来了,一家人还是要和和睦睦的才是,亲家,咱还是聊聊成婚的事吧。”
“是极是极,这都是小事,还是孩子成婚的事要紧。”
却见郑氏突然抬手道:“慢着,我的名分定下来了,可是姐姐的名分可还没定呢,孩子总不能有两个娘吧。”
这下连吕父都急了:“你……你还要干什么,不是都叫你娘了么,你闹到什么时候才是够啊!”
郑氏楚楚可怜地道:“老爷,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恶,实在是这事若说不清楚,将来在礼法上难免麻烦,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可老爷,我也是作娘的,咱们儿子今年也十二岁了,过些年他也要娶媳妇了啊,老爷,妾不是那不讲道理的人,但为了儿子,今日妾也只能让您为难一回了。”
“这……”
吕母冷笑一声,嘴上也不客气,道:“贱人有话明说就是,收起你那副可怜兮兮的嘴脸吧,这么些年没见了,我看着恶心。”
郑氏笑道:“姐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姐姐出身幽州刘氏,乃是名门之后,又有一这么出息的儿子养老傍身,自然有资格烈性,可妹妹我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唯一的指望也就是老爷和这正妻的名分,实在不是有意为难姐姐,我的意思也简单,只要姐姐当着这些贵客的面,给妹妹斟一杯茶,就像妹妹进门时那样,我便让老爷将你写回到家谱上,保证正儿大婚再也不闹了,如何?”
啪的一声,吕母就把杯子给摔了“你让我给你这贱人侍茶?”
郑氏笑笑道:“倒也不用姐姐给我跪地磕头,只要斟一杯水,是个意思就行。”
“呸!”
吕母一口吐沫就喷到了郑氏的脸上。
郑氏看上去也不恼,淡定的取出丝帕来,轻轻将脸上的口水擦去,轻声道:“老爷,若是姐姐不回家门,您说这家谱上,正儿算是嫡子啊,还是庶子,又或者算……野种?”
“你……唉。要不孩他娘,你就……”
吕母气的都乐了,摇摇头苦笑道:“老吕啊老吕,我之前还以为这些年不见,你能有点长进,看来却是我想多了,狗,终究还是改不了吃屎,想让我给这贱人斟茶?下辈子吧。”
说着,吕母竟然一咬牙,狠狠朝边上的柱子上撞去,看这架势竟是要活活撞死在这,却是张氏手快,似乎早有防备,猛地一扑给拦下来了。
“亲家,你这又是何苦。”说着话,张氏居然搂着吕母,嚎嚎大哭了起来,也不知是触了她的哪根弦了,哭的竟比吕母还要伤心。
吕蒙正也急了“娘,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回家便是,这个爹我不认了,不孝就不孝便是,有什么大不了的?”
孙悦见状叹了口气,道:“已经给你们留足了面子了,怎么就拎不清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呢。”
话音一落,就见孙悦蹭的一声拔出随身短剑,一个健步就朝郑氏冲了过去,竟是打算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杀了了事。
这下兔起鹘落实在太快,众人刚刚因为吕母的刚烈之举夺了心神,竟然都没反应过来,等众人缓过劲来的时候人已经扑到近前,郑氏眼看着就要躲避不及了。
剑尖离郑氏不过寸许的时候,孙悦猛地被人给抱住了,只觉双脚离地直接一个大摔就给撂地上了,抬头一看却是赵光美。
“三大王?你别拦着我,我今天非弄死这女人不可。”
却见赵光美摁着孙悦的手,一根一根的将他的手指头掰开,将刀子夺了过来道:“你是正哥儿的结拜兄弟,你不能杀他爹的老婆。”
随即猛地一回身,照着郑氏的脖子就是一刀,道:“我特娘的是他情敌,我能。”
赵光美作为赵匡胤的弟弟自然也是有武术根底的,这一剑劈的又急又狠,直接就将郑氏的脖子整个的切开,差点脑袋都给斩了,鲜血顺着脖颈就喷出来几米高,美丽的脑袋瞪着大眼睛倒地还一抽一抽的,估计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了。
吕龟图整个人都傻了,“你们……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在我家,杀我夫人?”
赵光美直接拎着带血的短剑指着吕龟图的鼻尖道:“小爷姓赵名光美,是当今官家的亲弟弟,我就杀你婆娘了怎么了?不服?你特娘的要不是正哥儿的亲老子,小爷今非把你劈成八块不可,收尸,我们走之前不许发丧,要是敢耽搁了大婚的进度,我把你全家都弄死。”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成婚
红烛喜被,锣鼓喧天,今天,是吕府大婚的日子。
民间成婚该有的东西都是齐全的,吕蒙正骑坐在高头大马上,乐得跟缺心眼似的,一路上礼包不要钱似得满街乱撒,几乎全洛阳的小孩子都叽叽喳的围过来抢包,抢的不亦乐乎。
“好大的排场啊,这是谁家的公子成婚?”
“你没看那喜牌么,吕家。”
“嚯,吕老抠这么大方了么?这么大的排场,以后日子不过了?不对啊,他们家的公子不是才十岁出头么?成的是哪门子婚?”
“睁开你狗眼好好看看,那可是吕大公子。”
“吕大公子?他和他娘不是被撵出家门了么?怎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知道,听说啊,这吕大公子可了不得,去开封求学,求出来个进士出身,而且还结识了许多权贵,比他祖父当年只强不弱,这吕家啊,还是根好,说不定以后又要出一个吕相公了。”
边上有人道:“跟你们说,这吕大郎这次娶的,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女子,光嫁妆,就是几十万贯,听说,那女子连朝廷的三大王都喜欢极了,可偏偏那女子就非看上吕大郎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真的假的,这吕大郎这么出息了?”
“呵呵,你们这消息啊,早就过时了,我家表兄在府衙里做事,他跟我说啊,吕大郎这次回来,那可是猛龙过江,知道为啥吕员外让他回家不?就在两天前,吕员外那个后找的婆娘,死了,连脑袋都砍下来了。”
“啊?真的假的,他们家死了夫人,却给儿子办婚事?”
“千真万确啊,要不怎么说是猛龙过江呢,吕员外这次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据说这次跟着吕大郎回来的那些个朋友,势力极大,全是在开封城都横着走的主,你们是没看见,赵知府在他们面前跟孙子似的。”
…………
不理会这些路人怎么想,反正吕蒙正现在的感觉,却是真的很爽,他这些天被一个孝字压的实在是喘不过气来,可随着赵光美那干脆利落的一剑,只觉得这些年在心中的阴霾一下子就一扫而光,他娘也重回了吕家,恢复了妻的身份,当然只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成完了婚就跟他回开封。
再加上今天是要迎娶心爱的女子,那叫一个神清气爽,还真是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味。
嗯,如果赵光美不拦着不让他进的话就更完美了。
所谓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孙家的府上,赵光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铁了心的祸害起吕蒙正来,这一会功夫,吕蒙正已经用不同的题目作诗了七八首,唱了长调三思篇,又喝了小半坛子的酒了,可赵光美却一点够了的意思都没有。
这俩人如今也算是兄弟了,但今天赵光美却格外的不通情理,曹婉在屋里等的都急了,他还是死活不肯挪开,等到曹婉终于坐上花轿的时候,吕蒙正已经喝的彻底趴下了,几乎是搂着马脖子迷糊着回的吕府。
吕府的厅堂之上,前来祝贺的人可谓是人山人海,因为前一日他们的接风宴上吕蒙正也去了,看上去跟三大王又是关系匪浅的意思,因此这一日洛阳城的大小员外和官吏,甭管是跟吕家熟还是不熟,只要没仇的,几乎全都来了。
府里张灯结彩,府外的流水席也是大排长龙,当真是好不热闹,许多人都说,便是知府大人的公子结婚,也办不出这么大的排场,不过吕府的主人,吕龟图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
他头一次知道,大婚还有逼着成的,明明他夫人已经死了,他还得跟仇人笑脸相迎,不但不能发丧,反而还得贴红挂花,甚至为了吕蒙正的清誉,婚成了之后也不能发丧。
昨日,知府大人跟他说,人既然是三大王杀的,那这世上最好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否则对三大王的名声不好,谁敢让三大王不痛快,官家就能让他全家全族都不痛快,反正也是后娶的,娘家又没什么势力,就当从未转正,被夫人失手给打死了。
嗯,按律法,主母打死自家婢女要罚银八十两,刘氏特痛快的就把钱给交了。
眼看着他儿子和新媳妇就要拜高堂,刘氏坐在他边上乐的脸上跟一朵花似的,他却怎么也乐不出来。
赵知府阴测测地道:“吕员外,令郎大婚,你难道不高兴?嗯?”
“我……我高兴,我高兴还不行么。”说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眼看着宾客快要到齐了,吕龟图正想站出来说两句,便听门外唱礼道:
“曹承旨到~贺:金丝蜀锦十匹、红罗十匹、银器十对~”
“三大王到~贺:百子千孙图、碧玉如意一对,三斤重的金鸳鸯一对~”
众宾客一听大惊失色,洛阳毕竟是做过帝都的地方,这些员外们倒也都有些见识,一听这么大的人物又送来这么重的礼,一时间全都窃窃私语了起来。
“这……这吕员外什么时候跟京里的贵人攀上了这么硬的关系?”
“嗨,这哪是他的关系啊,这可都是冲着新郎官来的,你没发现,这吕家的主母都换人了么?”
“哦~怪不得,这吕家大郎真是好生了得啊,我听说几年前他们吕家宠妾灭妻,那刘氏可是个刚烈的性子,一文钱都没拿,也不回娘家,就带着大郎只身去了开封,老吕这么些年是一没管二没问,这才几年的光景,就这么出息了,怎么我看这吕员外脸上,好像不太高兴?”
“呵呵,被自己亲儿子打脸,能高兴么。”
吕龟图阴沉着脸不说话,等了好一会,刚想站起来,那门外的置宾却又唱上了:
“赵……赵枢密派使者前来观礼~贺:金器十件、玉器十件、琉璃灯十盏~”
“二……二大王派使者前来观礼~贺:白玉腰带两条,尘笏一对、金马鞍一对~”
“司……司空大人,司空王大人到~,贺:白玉狮子一对、宝马良驹二十匹、黄玉枕十对~”
众宾客这一会都傻了,连使相和二大王都送礼了?司空从开封亲自过来了?
不一会,果然便见王溥一身便服,背着手,一副高洁的样子,昂首阔步的进来了,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站起来拱手行礼,这些土财主们未必知道什么实差不实差的,可司空啊,这是三公之一啊,这吕家到底是多大的面子?不,应该说着吕家大郎到底是多大的能耐?
吕龟图一时间也懵了,刚想要起身相迎,却见吕蒙正这个新郎官迎了过去,先是依次见过赵光义和赵普派来的使者,客客气气的请到尊席上落座,随后给王溥行礼道:“师父,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哈哈哈哈,瞧你这话说的,我徒弟大婚,我难道不该来么?太傅和右仆射本来也要来的,可奈何前日魏仁浦染了一点风寒,范质又被官家抓去帮着修宋律,实在走不开,只好由我代表他们俩了,不过他们人没来,礼可是托我捎过来了,哈哈哈。”
众人一听这对话,太傅和右仆射差点也要过来?这吕家大郎是他们的徒弟?
宾客们如此反应,吕龟图其实心中苦涩更甚,却只得苦笑着将屁股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暗想,这特么郑氏死了也好,他这儿子看这架势这是要青史留名的人物啊,也罢也罢,就当他从没当过主母吧,嗯,是极是极,老子从来就没有过宠妾灭妻的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看以后谁敢乱嚼舌根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的青云路
折腾了大半天,终于将吕蒙正和曹婉双双送入洞房,众人不由得纷纷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没有什么幺蛾子了。
张氏突然道:“姓曹的我告诉你,若以后你敢干这种宠妾灭妻之事,信不信我先杀了你,然后再自杀?”
老曹马上就怂了,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得“信,信,我信还不行么。”
孙悦和孙春明见状也是会心一笑,一时间都颇有感触涌上心头。
上辈子看穿越小说,穿越者到了古代总是能坐收其美,享尽齐人之福,漂亮姑娘一个又一个的往家领,然后一家n口和和美美的过小日子,甚至不少都整出什么平妻之类的,公主郡主一起收的也不是没有,羡慕的不行不行的。
不装犊子的说,难道他们俩就不羡慕么?就没有效法之心么?都是男人,装什么纯情啊。
但现在看吕家的这点破事,彻底浇灭了他们的那点龌龊心思,这哪里是什么齐人之福,分明是齐人之祸啊,以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吧,可不敢去招惹那些有身份的女人了。
孙春明甚至还想着,要不他干脆不成亲得了,反正嫡长子他都已经有了,若家里全是像杨蓉那样的贱籍,岂不是予取予求,岂不是美哉?
见酒席吃完,无关人等都走的差不多了,他们这些开封来的,自然也就坐一块聊了起来,本来孙悦想招待一下王溥的,结果王溥特给面子的去找吕母聊上了,聊得什么不知道,但看着吕母笑呵呵的样子,和一旁一个劲的赔小心的吕龟图,估摸着以后吕龟图肯定是不敢再给刘氏气受了。
自然的,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政事上去了。
曹彬道:“孙兄弟,这两天水泥厂我看得差不多了,大体的情况也已经了解了,孙兄弟的高义,曹某实在是佩服,佩服,见孙兄弟这边这么大的规模,日后我的差事可就好做了。”
孙春明笑道:“曹大哥您抬举我了,这水泥厂干的时候我不过是一介商贾,就算是补贴了些,也不过是讨好二大王罢了,有什么好佩服的。”
曹彬道:“是这样,之前孙兄弟为了建这个水泥厂,也投入了不小的心力和财力吧,以后内殿班值这一块的大小生活事物,都将由我来接手,总不能还让孙兄弟劳累着,我打算上奏官家,由朝廷出钱将这个水泥厂买下来,日后将水泥生意与盐铁一样,统一收回国有,你放心,绝不让您之前白忙活,朝廷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价格,如何?”
孙春明笑了,“这水泥厂本来也是为了这些班值将士们开的,我也没从中赚钱,既然现在朝廷要建军委,自然还是给朝廷去办好些,曹大哥也莫要提什么钱不钱的了,我不差钱,能给朝廷做点事,那是我的荣幸,只是,曹承旨是打算亲自过问水泥厂的事物么?”
曹彬苦笑道:“我哪有那个时间啊,应该会归到工部吧,这水泥的用处很大,用于民用可以赚钱补贴将士,用于军用可以修路建城,将来少说也得修他个百八十个的,具体怎么管,还真是要从长计议,孙兄弟可是有什么好建议。”
孙春明道:“确实是有几分拙见,曹大哥不妨姑且听听,有用的就用,若是有不切实际的地方您也别笑话我。”
“稍等。”
却见曹彬闻言居然起身管吕龟图借来了纸笔,竟是打算做笔记了。“孙兄弟请说。”
“我是这样想的,水泥这东西,其实军用价值远大于民用价值,所需要的匠人不少,又都没什么技术含量,加上这东西又是新出来的,好规划,何必非要归到工部下面呢?隔着如此多的部门,还如何高效的管理?这种军属方面的事情,将士们也未必乐意给书生去管吧,何不干脆由军委直接管辖?哪怕是将来专设一司来管这事也好啊。”
“军委毕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且这么细致的工作,军委很难安排人事的。”
“何必需要管的那么细?只要用好了人就行了啊,既然水泥厂里的工匠全都是军属和退役兵,何不干脆再在其中设一个军属委员会呢,这委员会的成员么,我觉得可以用那些因伤退役的战斗英雄和烈士子女来担任,专门负责所在水泥厂的重大事项,一应管理岗位,也可以通过这个委员会来自选,只要委员会超过半数同意,就可以撤换掉水泥厂的负责人,水泥厂的利益和他们息息相关,倒也不用担心他们徇私舞弊,如此,既能少了那些书生掣肘、扯皮,又能激励将士们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岂不是两全其美?”
“你的意思是,让他们自己管自己?”
“是,军属和退役老兵,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么,烈士子女和寻常将士子女,必须要严格区分开才行,若是在军属委中做得好,又能读书识字的,大可以提拔到营里面去当政委去啊,朝廷不是正愁没这么多低级官吏可用么,这不比通过其他的寻常小吏或是科举选出来的政委要强得多?”
曹彬闭目思虑了一会,道:“如此,是要创造一条新的进身之阶啊。”
孙春明道:“有什么不好么?凭什么战场上的英雄子女,比不上一个只会作两句酸诗的士大夫?或者说,凭什么他们不是士大夫?”
孙悦也帮腔道:“我也觉得如此最好,再多的抚恤,都不如一条实实在在的登天路来的实惠,甚至此举也可以推广到除了水泥厂之外的其他地方,将士子女若是庸人之资,在水泥厂或是其他厂子里得进军属委,一辈子吃喝不愁,手中又能有点小权利,也是不错的,若是有上进心,有头脑,能从这些人中脱颖而出,升到政委,便是给一个官身又能有什么关系?甚至朝廷还可以建一个学院,一年一届就好,专门从烈士子女中挑选出类拔萃者,培养他们读书识字,朝着政委的方向培养,这样一来朝廷甚至连抚恤金都省了,若是将来有朝一日,大宋出来个军属出身的宰相,或许敢死营就再也不需要用囚犯了。”
此时的大宋,其实还是武人天下的,即使是做到宰执的文官,也大半都是从枢密院出身,打过仗监**的,远不是后来那个与士大夫公治的那个大怂,这条进身路,确实有它铺成的条件,也不会有哪个士大夫会站出来反对,否则隔天就会有亡命徒砍了他的脑袋。
曹彬想了想,笑道:“真不知你们父子俩这脑袋是怎么长的,竟想出些稀奇古怪的点子,却又真的颇有道理,这样吧,此事等我回京之后专门写个折子通进官家吧,不过能不能成,肯定还要讨论考虑之后再说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父慈子孝
从洛阳回京的路上,曹彬和孙春明一直在聊关于水泥厂日后管理方面的事情,曹彬的笔记也从一片简单的策论,升级成了近乎一本书的厚度,对孙家父子也是越发的器重。
他终于明白,为啥这无权无势,无根无底的两个人,可以这么受二大王和赵枢密重视了。
李沆也取了纸笔在一旁记录了起来,他这个政委只等橄榄球赛分出胜负就要上任了,因此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充电,要么就是听孙春明跟曹彬聊天,要么就是缠着孙悦问这又问那,见此,曹彬心中踏实多了,这政委找的,果然靠谱。
孙悦对李沆道:“二哥,你这个政委是营一级的,禁军中一营满编也才五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没有满编,有个二三百人就顶天了,所以你负责的,主要是一些实操的任务,太宏观的东西,其实用不着你考虑的。”
“那我这个政委管什么?”
“第一,给你们全营将士都找个婆娘,第二,给他们的亲属找个赚得多又不累的活干,第三,把伙食和住宿条件安排好,第四,了解他们家中的具体情况,如果谁家里有什么状况你要想办法给解决。”
李沆想了想道:“说白了就是伺候他们呗。”
孙悦偷偷道:“没错,就是伺候他们,但这只是基础工作内容,若是只干这些事,也用不着你来做这个政委,既然是官家都看在眼里的职位,你得想办法做的比这些还好,给官家一种惊喜的感觉,这样你以后的前程才会稳。”
“嘿嘿,三弟你快跟我说说,指点指点我,怎么样才能把这个差事给办的漂亮,给官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首先,你得跟你们营的指挥使学会唱红白脸,以你的性格,我建议你干脆就装成老好人,把得罪人的事全都推给你们指挥使去干,只要你们配合的默契,你就是在营里怂成软蛋都不怕,最好能给后面的政委都打个处事的榜样。”
李沆点头道:“如果把将士们当做孩子的话,指挥使就是那严父,我就是那慈母呗。”
“聪明,就是这个意思,其次,你这个政委要想干好,跟上面的相关部门必须得维护好关系,别人申请不下来的东西,你能弄得到条子,那你的威望就是杠杠的,枢密院这边你不用担心,你要啥支持各司肯定都是一路绿灯,但六部九卿政事堂,甚至开封府,你都得把下面各司具体办事的人给答对的明明白白的。”
李沆点头道:“这个我明白,没问题的,还有呢?”
“还有第三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得弄得来钱。”
“钱?啥意思?”
“做到上面两点,你在官家心中的评价就是优秀,前途倒也一片光明,但如果你能做到第三点,你就会像我一样,做到卓越,不是跟你吹,别看弟弟也是八品,但一般的朱紫袍,还真没有我在官家心中的地位重。”
李沆来了精神道:“那还请三弟指教?”
“简单啊,政委,管着一营将士的钱袋子,全营将士是吃肉还是吃糠都靠你,能从枢密院和户部要出钱来算什么本事,能自己想来法子搞到钱还不增加朝廷负担,才是真能耐,不过有几点原则,第一不能耽误训练,第二不能有失体面,第三不能触犯刑律。”
“这三样都不能碰,那还怎么弄钱?”
孙悦笑道:“你以为,英才俩字是嘴上说的么?”
“三弟莫非有办法?”
“我自然是有,但是二哥,你确定要我说?”
“这……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吧,你都把路给我铺好了,总不能事事靠你。”
“加油,相信你。”
…………
一路上,众人说说笑笑闹闹,倒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比来时多了一个人:吕龟图。
本来,孙悦他们杀了郑氏,心里都是比较忐忑的,以赵光美的身份当然不怕吕龟图有什么意见,但这回确确实实是仗势欺人了,于礼法和律法来说干的都有点欠妥当,没听说过用刀架在老爸脖子上尽孝的,这事处理不好,就是天大的麻烦,万一等将来吕蒙正中了进士之后吕龟图就此事而闹起来,他们会非常被动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刘氏刚烈到几乎要撞死的地步,这才实在没别的急智,不得已而为之。
没想到,大婚之后,吕龟图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绝口不再提郑氏的事了,好像那真的就是一被主母打死的婢女一样,对吕蒙正也有了笑模样,那天之后居然还去了刘氏那屋,似乎想干点什么,结果被刘氏一个无影脚就给踢出去了,却也不恼,整天嬉皮笑脸的。
而当他们启程要走的时候,吕龟图也屁颠屁颠的跟了过来,并把在洛阳的产业交付给了他弟弟吕龟祥,也就是吕夷简的爷爷来打理,非说自己这么些年愧对他们母子,要跟着去开封照顾他们,打算在开封置办一个宅子,供养吕蒙正求学读书,并且把他们家少爷,郑氏的那个儿子一脚踢到南厢房去了,东厢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美其名曰给吕蒙正留着。
孙悦也真是开了眼界了,人特么居然可以猥琐到这个地步。
他是吕蒙正的亲爹,吕蒙正自然也不能对他恶语相向,相反的每天早上还得请个安,可刘氏对他就不假辞色了,但正所谓烈女怕缠郎,这货一路上对刘氏发起了令人发指的追求攻势,铁了心的要树立一个好丈夫好父亲的人设,虽然孙悦看着挺恶心的,但似乎还真的有点效果,刘氏虽然还是不乐意搭理他,但至少已经不拿脚踹他了,他也偶尔贱特特的去摸一下刘氏的小手什么的。
一日夫妻百日恩么,封建社会的女子,又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也没什么享受爱情的资格,在这么下去可能用不了几天,刘氏真的会原谅他,跟他踏踏实实过日子,这女人啊,再怎么刚强,内心也都是柔软的。
其实这也是件好事,人生在世什么都能选,就亲爹亲妈是天生的,父子亲情,毕竟是绕不开的,若是吕龟图不计较,杀郑氏的事也就翻篇了,而且不管因为什么,若他们家真的可以做到父慈子孝,哪怕是表面上的父慈子孝,对吕蒙正来说也都是好事。
孙悦不由得瞅了孙春明一眼,只觉得同样是爹,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自己这个爹真是怎么瞅怎么顺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从洛阳回到家,一路上风尘仆仆的都有些累了,孙悦在小蝶的服侍下洗了个澡就睡了,而孙春明,则跑到杨蓉那屋,也洗了个澡,却不想睡,小别胜新婚么。
“蓉儿,咱们那个吧。”
“今天那个来了不能那个,如果你想那个的话我只能用那个帮您那个,但您那个太那个了,不能太使劲那个,也不能那个到我那个里面哦,要不你还是让小屏或小琴帮你那个吧。”
孙春明想了想,还是算了,刚在洛阳看了一场狗血家庭伦理剧,正是心有余悸的时候,他还真不想胡乱招惹。
“还是你用那个帮我那个吧,对了,我有一个决定想跟你说。”
“什么决定?”
“我不打算续弦了。”
“啊?”
“我想过了,既然我已经有了嫡长子,何必还非得娶个夫人回家?虽然悦儿可能也不稀罕我这点家产,但真要是生一个终究还是麻烦,况且以我的情况,带个孩子,高门大户的女人看不上我,普通人家的女孩娶了也没什么意思,若是碰上个善解人意的还好,要是摊上个不懂事的,肯定又要家宅不宁了,若是她跟小悦闹起来,凭小悦的本事,非把这家整个翻过来不可。”
“这……那……咱家以后就没有主母了?”
“嗯。”
杨蓉听了后大喜,一把将孙春明给抱住,狠狠的就亲了上去,乐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虽然她也知道主要不是冲她,可那也高兴啊。
“老爷,您不是一直想要我用那个帮你那个么,要不今天……”
孙春明大喜,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正要得逞,却见小屏突然开开门进来了,饶是孙春明现在已经习惯了被人看着,一时也忍不住有点恼羞成怒:“干什么?你进来干什么?”
小屏见他们俩那动作,一时间也有一点脸红,但还是低头道:“打搅老爷的性质了,是二大王来了,他听说您回来了,马上就赶过来了要见您,您现在还真不能那个。”
“我……”
杨蓉也羞涩地抬起头连忙又找好了孙春明的衣服给他穿上,道:“正事要紧,二大王这么急迫,必有大事。”
孙春明也知道是必有大事,只得暗骂了一声赵光义来的不是时候,取了些凉水洗了洗脸,又洗了洗那个,这才整理好衣冠,去厅上见赵光义。
赵光义正安安静静的在客厅上喝茶,见了孙春明,还打趣道:“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小别胜新婚啊,罪过罪过,要不然过些天我请你吃饭赔罪吧。”
孙春明苦笑道:“二大王莫要打趣我了,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出什么事了?莫非是那些胥吏?”
赵光义点头道:“不错,就在昨天,开封府三百二十一名胥吏,集体交了辞呈,这是要将我的军呀,你捅出来的篓子,可得负责给我补上啊,有什么办法么?”
孙春明点了点头,一点都不带意外的,道:“早料到他们会有这一招了,让二大王为难了,罪过。”
“你心里有数就好,但开封城一百多多万的人口,眼看着年关将近,总不能就这么耗着,我知道你是一片忠义之心,胥吏之祸,我也深恨之,但我恐怕没法给你太长的时间,最多五天,若是没有把握,不妨给他们些甜头,先把眼前对付过去,否则真出了什么大事,莫说是你,连我也得挨骂。”
赵光义毕竟是二大王,除了开封府尹之外身上还有一堆的兼差,主要的精力自然不可能放在开封府的具体事务上,而作为开封府的支使,幕僚之首的孙春明,几乎都快成了权知开封府了,开封府的日常工作,都是他在过问,定期向赵光义汇报而已,这一次赵光义亲自问责,显然这是真把天给捅漏了。
孙春明想了想道:“他们这一招,我早就想到了,本来我也有换一茬胥吏的想法,这些胥吏们都是老油条了,收钱收的也顺手了,再好的制度恐怕他们也不会去遵守,既然他们要辞,准了便是,没有张屠户,难道还不吃带毛的猪了不成。”
“准了?三百多名胥吏,全都准了?”
“是,准了,他们不想干,那就别干了。”
赵光义沉吟了一会,还是道:“你就这么有信心么?真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保不住你。”
“也说不上什么信心不信心吧,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整顿胥吏,不光是为了我自己立威,更重要的是给天下州府打个样子,救一世百姓,头既然已经开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真要是败了,我受着就是。”
赵光义苦笑道:“你还真是高义啊,也罢也罢,我信你一次便是,准了他们的辞呈之后呢?还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想,把您的殿前班值借我用用。”
赵光义皱眉道:“你想用内殿班值暂时顶替那些胥吏?这……那就是一帮杀才,恐怕不妥吧。”
“不,我不是让他们顶替胥吏,我是让他们帮忙,把这些胥吏都抓起来。”
“抓起来?”
“这些人这两年没少干欺压百姓的事,其中甚至不乏罪大恶极者,还特么辞呈?以为递交了辞呈这事就算完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既然辞了开封府的差事,那就算算总账吧,我这次,打算多杀几个人。”
“那……这三百多个胥吏的空缺你上哪找去。”
“二大王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
这嗑唠的,赵光义心里都没底了,不过他知道孙春明不是一个冲动不长脑子的人,想想他算计石守信的步步为营,莫名的他还真有了那么点信心。
“行吧,但愿你心里有数就好,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不轮值的内殿班值过来听你调遣,你那个水泥厂他们都谢谢你呢,给你做事,估计他们也能乐意,你也注意一点自己的安全,最近出门多带点人手,难免有狗急跳墙的,这事做得成就做,做不成也没什么,有我罩着你呢,但你自己的小命可得看顾好喽。”
孙春明拱手道:“多谢二大王关心。”
“嗯,去吧,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去陪你夫人去吧,哈哈哈哈。”
第一百二十六章 判推二官
第二天一大早,孙悦洗漱完毕吃完早饭本来是打算要上差的,结果一开家门蹭的就给吓回去了。
“什么情况?”
只见他们家门外面,男女老少站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全是人。
孙春明道:“这些是内殿班值的弟兄,我还和慕容大哥借了点巡防营的人,这段时间你出门让他们护着点。”
“惹麻烦了?胥吏?”
“啊,集体辞呈了。”
“这么绝?二大王没怪您吧。”
“没有,给了五天时间。”
“有把握么?”
“试试看呗,走吧,你上差要迟到了。”
“哦,好,那爹您保重。”
说完,孙悦就在这些将士们的保护下,上差去了,一直送到了枢密院的门口,并且约定下差的时辰来接他,整的孙悦还挺紧张。
三百多名胥吏集体辞呈,这事其实闹得并不算小,京里面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曹彬关切地问道:“你们家的事我听说了,怎么样,你爹那能应付得过来么,需要我做点什么?”
孙悦道:“多谢承旨好意,应该不用了,我爹这次是铁了心了要做,想来应该有他的计划吧。”
曹彬点了点头,道:“你们父子俩关于军属委员会的建议,我已经报给官家了,官家本人倒也没什么意见,对你们父子俩也很满意,还说让我替他夸奖夸奖你,但想要具体实施还需要商讨,策论我已经写完了,你帮我润色一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也一道补充补充。”
孙悦点点头,将曹彬的折子接了过来,说起来,这才是他这个书令的本职工作,只是印象中他似乎很少有做本职工作的时候,就连他爹也差不多,他那个支使,操的心都快赶上权知开封府了。
“一会你去一趟内殿,将内殿班值的情况摸一摸,统计一下,有多少人是身上有伤的,又有多少是有儿子的,将他们之前的功勋状况也了解一下,整理成折子给我。”
“是统计这两年的,还是把前朝时候的也算上?”
曹彬想了想道:“前朝的也算上吧,宋承周命,也别寒了将士们的心。”
“行,那我一会就去。”
说着,孙悦埋头帮曹彬看起折子来,而另一头,还没等穿好衣服出门的孙春明,却被人堵在了家里。
“周判,李推?您二位怎么来了?有事在衙门里吩咐一声不就好了,怎么还劳烦二位来寒舍来了。”
来的人正是开封府的判官周放和推官李皮,此时两个人脸黑的跟锅底灰似的,一脸阶级斗争一样的表情瞅着孙春明。
“哼,不敢当啊,开封府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孙支使是二大王身边的红人,我们俩何德何能,还敢吩咐孙支使?孙支使上任近三个月,文书没怎么处理过,可事却是干了不少啊,不来一趟,可见不着支使大人啊。”
孙春明一听这是要找茬啊,苦笑了一声道:“两位上官,可是下官有什么不当之处,得罪二位了?若下官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您二位该批评批评,该处罚处罚。”
李皮道:“没有,绝对没有,孙支使可不要瞎说,开封府上上下下谁敢批评您,您什么身份,那是连官家都要挂在嘴边的人物,我们这两个上官,哪敢跟您不满啊,是不是。”
孙春明眉毛一皱,说话间不自觉的也带了几分火气,道:“李推您什么意思,不妨直言,您这阴阳怪气的装给谁看呢。”
“你……你就这么跟上官说话么?莫要以为你仗着二大王的宠信,就可以坏了官场上的规矩。”
“那你们一大早上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上我家堵我,难道就合官场规矩了?”
“你……”
李推官还要再说,周判官却伸手打起了圆场,道:“好了好了,不要因为这种事吵架么,二大王平日里事物繁忙,这开封城的这些大小杂事,还不是要靠咱们三个人商量着办么,孙支使,不,孙老弟,我们这次啊,是为了胥吏辞呈的事来的,你也别怪老李说话臭,你这事儿办的,确实也是绝了点,把他给装下了,这胥吏考评,毕竟是他的本职,我也不说那大话,咱们实在的讲,这事若是真闹出什么乱子,你一个支使,还用不着负主要责任,况且有二大王护着你你也能全身而退,可老李不同啊,这要是一个搞不好,他可就要发配了,就连我这个判官,搞不好也得丢官弃职,咱们三人还是互相体谅体谅吧。”
孙春明看出来了,这俩人是打算唱红白脸了,深呼吸了一下,平复一下心境,道:“那,二位上官可是有什么赐教?”
李推官道:“赐教不敢当,只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胥吏集体辞职,这是何等荒谬的事情,居然就发生在开封府,而我这个推官却什么都不知道,孙支使,这说不过去吧。”
孙春明拱手道:“唉,此事没经过李推的同意,我就擅作主张,是我的错,等事了之后我请两位上官在丰乐楼摆上几桌,给二位赔罪,如何?”
周推官笑道:“自家兄弟,说这个干甚,赔罪不赔罪的,以后再说就是,可是孙老弟啊,出了事,咱们得想办法解决啊,我听说,您不但不求着缓解,还让禁军把他们给抓了?你……你这不是激化矛盾么,弟弟,老哥今年年都快五十了,你就当为我考虑考虑行不行?这开封府不管发生什么事,官家问起责来,不都得问到我这个判官头上?老哥不比你这么有靠山有才学,家里几十口子人还靠我吃饭呢,我还指着荣休回老家养老呢,你这是干什么啊!”
孙春明皱眉道“按周判的意思,难道还跟他们妥协不成,放任他们继续作吏,鱼肉乡里?还集体辞呈?既然有胆子将我的军,自然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哪有上官向胥吏妥协的道理?我还就不信治不了他们。”
李推官怒道:“嘿!周判好好跟你说没用是吧,我告诉你,在官场上混,不管你背后站着谁,都得按规矩来,二大王不在,这开封府周判最大,谁让你把人给扣了的?周判批了么?这么多胥吏辞呈,我这个推官还没发话呢,有你什么事?”
孙春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我用内殿班值的兵抓的人,你说谁批准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御史台还去不?
孙春明的语气并不怎么好,公然顶撞,这其实并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官场上自有官场的规矩,不能仗着有靠山就乱了尊卑体统,否则通进司那帮二世祖岂不是没人管得了了?
但,孙春明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别看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信心十足的样子,其实内心里早就毛了,这样的关键时刻,两个上官不说帮把手同舟共济,反而还堵他家给他使绊子唱红白脸,他也实在是有点没控制住。
说起来这周判和李推其实都不能算是坏人或是恶官,李推官平日里咄咄逼人,那是因为好人全让周判给当了,二把手性格取决于一把手么,千年来都是这样的,这两年来开封城治安这么好,功劳虽然都记在了赵光义的身上,但实话实说,确实是这俩人努力的结果。
贪污**是肯定没有的,出工不出力也是没有的,但开封这种地方干一线,时间久了,难免就会沾染上胆小怕事的毛病,什么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孙春明新官上任点了这么大一捧火,彻底把他们俩给点着了。
所以某种角度上说,孙春明对他们俩也还是有几分理解的。
但理解归理解,孙春明对这两个猪队友的举动还是觉得来气,而且这开封城的胥吏如此猖狂,未尝不是在欺负这俩主官怕事的性格,说白了都是特么的惯的,因为这地方的特殊性,所以只要刑事案件上没什么大的纰漏,这俩主官就谢天谢地,对其他的事情都很少管很少问,他们俩官当的倒是轻松,可百姓的日子可就苦了。
全国州府看开封啊,孙春明始终觉得,当官不作为,比贪官更可恨,更可耻。
所以孙春明这一会的功夫,跟李皮俩人越吵越是厉害,撸胳膊挽袖子的,好像要动手似得。
周判官还在那一个劲的劝“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呀,你们这是作甚,传出去岂不是让其他州府笑话死?”
“姓孙的,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但现在我以长官的身份命令你,马上把那些胥吏都给我放了。”
孙春明冷笑道:“对不起,我这个支使是二大王的幕僚官,开封府里只听二大王一个人的命令。”
“你……你竟敢目无上官,我要去御史台,参你一本!”
周判道:“别别别,咱自家内部的事,闹到御史台去干什么,孙老弟啊,我们也是为了消消停停的过好这个年啊,哥哥我在地方上当知县出身的,跟这些胥吏们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你的好心,我们都理解,知道你是想给老百姓们办一点实事,给地方州府树立一个榜样,但是兄弟啊,你这真是有一点书生意气了,现实不是那么理想的,那都是地头蛇啊,你没下过村收过粮吧,这粮食,还真不是谁都能收的上来的,听哥哥一句劝吧,咱们徐徐渐进不好么?没了他们,到时候城里乡下全都乱起来,怎么办?若是闹出恶性的治安事件,死个百八十人,又该如何是好?放了吧,从长计议啊!”
孙春明不屑地道:“两位,你们一个推官,一个判官,那些胥吏们就关在开封府的大牢里,你们要真是觉得如此不妥,大可直接下令放人便是,什么时候释放囚犯还需要我的签押了?你们要真是直接到狱中放人而不是来我这施压,我还真就高看你们一眼。归根结底,这事是二大王首肯过的,你们不敢直接忤逆二大王的意思,又怕出了事官家震怒牵连你们,这才来跟我这唱红白脸,想逼我出尔反尔,对不?呵呵,周判,李推,二大王能管得了多少州府事咱们都很清楚,您二位明面上是判官推官,但实际上,与一方父母官也差不了多少,事关吏制大事,一点办法都不想,就急着甩锅?主政一方,却半点不愿担当,肩上只扛官帽子而枉顾开封城一百余万的百姓,呵呵,这算什么?简直是鼠辈!”
这下,就连好脾气的周判都急了:“你……你居然骂人?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
孙春明不耐烦道:“就骂你们了怎滴。”
李推官都气乐了,“好好好,周判,您还看不出来么?这是仗着有人给他撑腰,不把咱们俩放在眼里,呵呵,周判,我的官身,应该是在政事堂的,是正六品,若我没记错的话,您的官身应该是在吏部吧,是从五品还是正五品来着?孙春明,大宋是礼仪之邦,你的官身是哪个衙门的,又官居几品啊?你这垮了最少三级了吧,等着吧,咱们御史台见,就不信治不了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
孙春明皱眉道:“你们……想拿官级来压我?”
周判官不说话了,李推官却道:“对啊,我就是拿官级来压你,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官大一级压死人。”
孙春明厌恶的撇了撇嘴,一时间也是有些无语了,北宋的官制,官、职、差都是分离的,一二品的大员下地方去当知府都是常有的事,那官,更多的就是个面子,只有实差才是里子。
可偏偏孙春明走的是幸进的路子,之前也没在哪个衙门挂过职,真要说官身的话,他其实还是白丁一个,这俩人要是铁了心抓住礼法二字办他,闹到御史台也够他喝一壶的了,虽然他不相信这俩人真有这个胆子,但还真有点觉得闹挺。
便在此时,老曹慌慌张张的就进来了,连门都没敲,周李二人皱起眉刚要说什么,就见老曹一把将孙春明的手给抓住了,“快,赶紧准备好,整理一下衣服,禁中来人宣旨了。”
“禁中?有圣旨?”
说着话,便见乌央一帮丫鬟佣人赶紧进屋布置了起来,没一会功夫香都点上了,这还是他们家第一次接圣旨,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礼仪来对待。
不一会,便见一太监笑呵呵地慢步走了进来,道:“不用不用,不必如此,凭孙哥儿的本事啊,估计以后接圣旨的次数多着呢,以后可少不得要麻烦爷们。”
老曹闻言连忙几颗大金饼子塞到了那太监的手里,那太监也不见外,直接就装到了兜里,笑道:“接旨吧。”
孙春明一家子连忙朝禁中的方向拜了一拜,然后起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
“门下诏曰:庶民孙春明,献水泥有功,赐新安县子,实封三百户,中散大夫,钦此。”
原来却是来封官的,那天他跟曹彬说好,要将洛阳的水泥厂卖给朝廷,并大方的表示不差钱,结果,这朝廷还真就不给钱了。
“额……敢问这位内官,中散大夫,是几品?”
“正五品,文官,归属在中书省。”
孙春明乐了,似笑非笑地望向周李二人,道:“两位上官,这御史台咱还去么?”
就见周李二人的脸色,黑的跟特么锅底似得,刚才俩人还打算用职官压他呢,这下好了,人家不但是官,还是特么的子爵了,朝廷要是祭天的话,人家还得站在自己两人的前头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甄别良恶
在内殿班值,孙悦足足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整理好了将士们的具体资料,感觉头都有些大了,打算一会非得跟曹彬好好诉诉苦,让他请自己搓一顿。
正往外走着,突然听见有人叫他。
“孙悦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内殿来了?”
孙悦回头一看,竟是赵德昭,脚踩着一鹿皮小靴,腰间还挂着一匕首,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见过大殿下,我被调到承旨司了,曹承旨让我来统计一下内殿班值的情况。”
“哦?孙悦兄弟现在是官身了?”
“算不上什么官身,帮曹承旨打打杂而已,大殿下这是要……”
赵德昭笑道:“哦,练练橄榄球,我还真挺喜欢这项运动的,可惜这内殿的侍卫们跟我玩总不敢撞我,也不清楚自己的水平什么样,还是跟你的那个兄弟,叫什么来着?哦对,李沆,还是这小子有种,等回头体育馆里的橄榄球赛打完,咱们约两局。”
孙悦嘴角抽了一抽,不自觉的想起他们前一阵子打冰球的时候,吕蒙正现在肋骨使劲一碰还疼呢,心中不由得为李沆默哀了三秒钟,这大殿下貌似还挺记仇,自己得小心别哪块不留神得罪了他。
“对了,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橄榄球比赛进行的很顺利,前些天十六进八的时候父亲又去看了,很是满意,对我还夸奖了呢,这两天你得空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前些天父亲赐我一条象拔,是从南汉进贡的,足有将近两米长,我把东西拿丰乐楼去,咱们哥俩喝两杯?”
孙悦赶忙道:“殿下客气了,这都是应该的,能帮上大殿下的忙,是我的荣幸,不敢受大殿下一谢,那次橄榄球初选赛的时候,没经大殿下同意,就给石守信设了个套,仗着大殿下的信任谋了些私利,还未给大殿下道歉。”
赵德昭哈哈一笑,拍着孙悦的肩膀道:“说这作甚,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么?不过这事却是孙兄弟你不够朋友了,你跟石守信闹矛盾,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跟我说呢,你这是没拿我当兄弟啊,你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还能不让你做不成,若是有我来帮忙配合,说不定事情做得更有把握呢,兄弟么,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对不对?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若再如此见外,可别怪我翻脸哦。”
“是。能与大殿下成为兄弟,真是我的福分。”
“别这么说,我不是也有用你帮忙的时候么?最近挺忙的吧,可还有闲暇帮我搞一搞决赛?”
“决赛?”
“是啊,过年之前的头两天决赛,到时候南唐后蜀南汉吴越等国的使者都会到,父亲要给他们看看大宋健儿的风采,还是我来办,我就寻思,总得办的比之前的比赛更漂亮些,你脑子里鬼点子多,来帮帮我?”
“这……大殿下相邀,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大殿下,最近承旨司在做军委建设方面的工作,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能抽出多少时间来。”
“嗯?哈哈哈,没事没事,有闲暇的时候搭一把手就行,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你动脑子就行,事情可以我来办么,这么点小忙,我相信你不会不帮的,对吧。”
“行,那我一得了空就去体育馆找您,这两天抽时间做个计划书出来给您过目。”
“好好好,果然够兄弟,明天中午你来找我,我请你吃大象拔,哈哈哈。”
…………
另一边,开封府。
孙春明将整理来的资料汇总好,亲自下了狱中,打算跟这些胥吏们唠唠。
开封府大牢的环境其实还是凑合的,孙春明也并没有为难他们,至少一个个的都还挺干净,没有蓬头垢面什么的,不过这些人一个个都用杀父仇人一般的眼神死死盯着他,看着还挺吓人。
“诸位,聊聊吧。”
没人搭理他。
“本官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之前,朝廷没有给你们发俸禄,你们为了养家糊口,难免手脚不干净,这我理解,但有些时候,你们做的未免太过分了些,我自然不会一棍子将你们全都打死,上任这些天,我其实一直在调查你们的风评,那些鱼肉百姓身上有人命的,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不用抱幻想了,你们死定了,不过风评好的我自然也会网开一面。”
“哼,姓孙的,你想分化我们之间的关系?做梦!”
孙春明笑笑道:“铁老三,你不用着急出头,我了解过了,你的那第三房小妾,就是通过巧取豪夺的手段从良家掠来的,你身为一府都头,勒索小商小贩也就罢了,更曾干出过逼良为娼这种事来,我所掌握的,你手中人命共有一十八条,谁活着,我也不能让你活着。”
“你……我那是职责所在,你这是冤枉我,我要见周判。”
孙春明却不理他,而是对着一个四十岁的中年人道:“宋押司,我听人说,您是胥吏中难得的好人,甚至于谁家摊上官司若是实在困苦,您还会亲自帮他们写状,几位曹官对您也比较推崇,怎么,您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胡闹,反对本官?”
那人叹了一口气道:“我做胥吏二十余年,鱼肉百姓之事也没少干,若是支使大人有心问责,我也难逃此咎,反对支使,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谈不上胡闹二字。”
“宋押司,本官刚才说了,我不是那不通情理之人,朝廷给胥吏的俸禄太少,借着手中职权发点小财,也是应有之意,自然不会怪罪,只是这事没个标准,难免便有混账如那铁都头一般泯灭良心之辈,我有心改变这种情况,不知宋押司可愿意帮我?”
“我?却不知大人相让我如何帮你?”
“甄别良恶,如此而已,胥吏中有跟宋押司一样,本性不坏,在百姓中风评尚可的,放出来我有话说,有那贪赃枉法却未沾人命的,打一顿棍棒也放了便是,而那些曾经逼死过人的,也莫要让他们逍遥法外,本官自会请旨,将他们秋后问斩。”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手续费
孙春明和以宋押司为首的大约百十来人,将整个丰乐楼的二楼都给包了下来,算是摆酒给他们赔罪,孙春明不差钱,又不是小气的人,一应的山珍海味自然是如流水一般的送了上去,吃喝玩乐,自然也是齐全的。
“诸位兄弟,本官知道你们都是心存良知的,之前事发突然,委屈了,我来敬诸位一杯,给诸位赔罪了。”
众人倒是也不敢不给面子,另一批一百多人刚刚就当着他们的面打了屁股,打的是血肉模糊,而除此之外还有好几十个依然关在牢里没放出来的呢,按孙春明的说法这是要定罪的,该流放流放,该杀头杀头,绝不手软。
众人意识到,这位新来的孙支使,是个货真价实的狠角色。
还是相对比较有面子的宋押司,代表众人出来说话道:“孙大人的意思,我们都明白,我等身在局中,也确实都做过些同流合污的事情,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都有妻儿老小,也都要养家糊口,朝廷不给俸禄,我们也……若是孙大人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问朝廷要来饷,不求能大富大贵,起码让我们能有个相对还算不错的生活,我们保证从今以后,以孙大人马首是瞻,可若是要不来这饷……唉,我们也是没办法啊。”
孙春明笑道:“饷,肯定是没有的,我也不会管朝廷去要,所以这份心,你们就死了吧。”
“啊?这……”
有那性子比较急的已经叫嚷上了:“孙支使,您想让弟兄们洗干净手脚,又不给弟兄们钱,弟兄们喝西北风养活全家么?”
孙春明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放心,我既然敢碰这一块,自然是做好了打算的,官家尚且不差饿兵,开封府也不可能真指着你们发扬风格饿死家小,只是这钱怎么发,却不能简简单单的单纯加饷。”
说这句话的时候,孙春明脸不红气不喘,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是有点虚的,宋朝的吏制,堪称是大宋的毒瘤之首,历朝历代都在想办法,但无一例外全都没用,孙春明也不知道他这套到底行不行。
宋朝的吏制问题并不仅是鱼肉百姓那么简单而已,州府一级相对还好,下到县乡一级,基本上都是这帮吏在管事,一般主官纯粹就是个空壳,甚至有那牛叉的,县太爷还得给押司送礼,更恶劣的也不是没有,比如水浒传中的宋江宋押司,虽是虚构,却也有几分营设,有时候这帮人占山为王,只要不堂而皇之的把反旗打出来,拿他们是真没办法。
北宋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发钱,事实上北宋朝廷是历代封建王朝中最有钱的朝廷,甚至在神宗时还给孔目官等高级胥吏开出过八十贯的‘厚禄’,要知道县太爷的工资也才二十贯(不算朝廷赐的米绢等‘奖金’),熙宁八年时岁支三十七万多贯,并逐年增加,这还不算‘仓法’。可事实上狗屁用也没有。
之所以如此,除了官员的层层克扣之外,还有许多非常复杂的原因,但究其根本,无非是从朝廷到胥吏之间的距离太远,而胥吏的工作又太杂,根本就没法做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再往根上说,地方政府没钱,知府权利太小,事事请示中央,中央做工作又不能具体到一乡一县,所以这其实还是强干弱枝的锅。
孙春明如果仅仅是想解决开封一地的胥吏问题,那确实比较简单,天子脚下,这些胥吏还真算不得什么,只要把工资给申请下来,然后恩威并施的严加监察,自然就不怕他们为祸了。
但作为堂堂穿越者,新官上任所烧的第一把火,若是就这么简单,那他还不被孙悦给笑话死?要干,就得用一个可以作为试点推广全国的法子,让赵匡胤和一众朝廷大佬们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国士无双。
“我想了个法子,打算先在开封城试试看,若是可行,以后全国都可以以此为做事的依据,二大王对此已经同意了。”
“不知大人想出的是何等妙法?”
“倒也谈不上妙,三个字,手续费而已。”
“手续费?”
“是啊,我打算在税的基础上再加一样手续费,由州府甚至县府自行拟定,再分配给各府的胥吏,充作薪资,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吧,比如,捕快们抓赌,除了劳役之外还得没收赌金吧,还得收他们的罚款吧,这笔钱我们可以跟税收分开,并不上缴各路转运使,一半留下给一线的弟兄,由都头做主将钱分了,另一半则由衙门收回,由押司负责分配,分润给那些文书工作等不亲自上一线的弟兄。”
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
孙春明道:“简单的说,任何人找你们办事,总得给你们塞点钱吧,别的不说,就连我身后这么硬的背景,开这个丰乐楼,也塞出去了将近二十贯了,不管是打官司,还是成婚册籍贯,少则收个十文二十文,多的甚至还有收一贯两贯把人逼死的,对吧,我的意思,就是把这笔钱作为定数形成体统,不会太多,也不会太少,算是大家的辛苦费,不过同时也会设立一个反贪的部门,除了这笔钱,谁要是敢再贪,那就法场伺候了。”
宋押司不敢置信地道:“额……孙大人,我理解一下,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以后可以合法的巧立名目了?”
孙春明噗呲一声都被逗乐了,笑道:“想什么呢,还能让你们合法贪腐不成,收费,是有标准的,而这个标准,开封城是由咱们二大王定的,将来其他地方也由各地主官来订,县一级的费用收取标准要报给州府,州府也会派人下去监察审查,而府一级的手续费则要报给各路监司和转运使,如此,既能做到因地制宜,又能将其置于朝廷的监管之下,诸位以为,此策如何?”
众官吏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点懵。
手续费这个词,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新颖了,反正以后就是他们可以合法受贿了,但有数量限制了呗?反正人家是官,既然上面没有了意见,那咱们就试试看呗。
孙春明这套政策,正是二十一世纪后国家全力在改革的部分,不过这一套在二十一世纪虽然过时甚至是毒瘤,但在北宋,却未尝不可作为一条良策。
本质上来说,这条政策的实际意义是将贪污受贿的权利,从小吏回收到各地主官的手里,再发下去,诚然要是遇到了蛀虫官员也是无可奈何,但至少官员还能稍微要点脸吧,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还直接受到朝廷的监管,至少比这些小吏要好的多吧,北宋的官员贪腐情况,还是可以的,至少比明清要强的多的多。
第一百三十章 开封府中二三人
周府。
周判官在侍妾的服侍下刚吃了一碗蟹粥,冬天的螃蟹算不上太肥,倒也勉强可以入口,近些年他越发的感觉到自己的老迈,明明年轻时不喜吃粥,现在却顿顿都离不开了。
“那女人还在门外跪着呢么?”
“是啊老爷,都跪了小半天了,看着怪可怜的,外边那么冷,要不您还是让她进来吧。”
“唉,她想求什么,我心知肚明,只是如今这开封府,是那孙支使说了算,我又能有什么办法?你再去跟她说说,让她回去吧。”
“老爷,这女人救夫心切,妾看您要不见她,她非得跪死在外面不可,您还是亲自见她一面,哪怕是让她死心呢?若是真让她死在咱们家门前,可就说不清了。”
“这……也罢,那就将她请进偏厅吧,煮一碗姜茶给她去去寒气。”
“是。”
不一会那女子进了偏厅,也不看那姜茶,噗通一下就大礼跪下,口中高呼道:“民女王氏,求周判替我家夫君做主。”
周判官挥挥手示意她起来,叹息一声道:“铁夫人,我与铁都头也是三四年的交情了,若有办法,我是绝不会束手旁观的,只是孙支使杀他之心太绝,他之前的许多作为,也确实是过分了些,而且还不擦干净屁股,铁证如山,本官也是无能为力啊,铁夫人,喝一碗姜茶暖暖身子,回去吧,莫要让我为难啊。”
“民女孤陋寡闻,实是不知,这开封府什么时候改由支使做主了?或是大宋出了新律法,通判断案,还需要支使的签押了?”
周判官笑笑道:“你也用不着激我,那孙家父子背后有大靠山,他这一手也是得了二大王支持的,甚至这事官家都有可能知晓一二,我虽是通判,却也没什么跟脚,此案,翻不过来了,或许,你可以去找李推试试?或许他会帮你。”
“周判,开封府事物,向来都是您做主的,二大王虽说挂着开封府尹的名头,却也没多少时间处理这种俗物,那孙春明后台本就坚挺,恕我直言,能力恐怕也远在周判之上,若是此事真让他做成了,他以二大王的名义在开封府发号施令,周判您将置于何地?”
周判官闻言眯眯眼,认真地道:“本官也没几年任期了,他要做这开封府的主,让他做了便是,你以为本官是那贪恋权位之人么?开封这地界作通判,呵呵,随便拎出来一个人来都比你官大,我早就当够了。”
“身为通判,却被支使架空,周判也算是开了官场的先河了,二大王如今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官家对他的意思也已经很明显了,将来,他对开封府的管理只会是越来越少,按常理来说,用不了多久,一个权知开封府的任免是跑不了您的,只要您不出什么差错,以后调任一方,大宋如今的一百多个州府还不是随您任选?甚至若是运气好些的话,有生之年,您还可以从转运使或是监司的位子上退下来,这可就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了,可若是您被一支使压住,一个庸官的帽子想来怕是摘不掉了,十之**,您也就是调到六部百司之中,恐怕就算是百司之中,您也当不了正官了。”
周判的脸色很不好,乓的一下敲了桌子道:“你说的这些,难道我还会不知道么?可那孙春明是什么人,连石守信都在他手上吃了瘪,灰溜溜的滚出了京城,我又算是老几,也敢跟他斗?你特娘的给老子滚!”
“大人当然不是那孙春明的对手,若是等他此事成了之后再与他相斗,民女也不认为大人还会有什么胜算,可是大人,他这事不是还没成呢么?孙春明一口气将府中的胥吏全都抓了起来,这大过年的若是出了事端,捅出了大篓子,那二大王就是再宠着他,他还有脸当这个支使么?民女有一计,可以帮大人除此心腹大患,只求大人能法外开恩,救我家老爷一命。”
周判皱眉道:“可是本官身为开封通判,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乱子,本官也难辞其咎,况且那孙春明手段高绝,若是惹他日后报复,本官也……”
“大人,据民女所知,开封府中对孙春明不满的人,并不是大人,而是李推官,此事若是能安插在李推的头上,大人岂不是就可坐收渔人之利?”
周判沉默了,好半天才道:“将你的办法,说来听听。”
…………
开封府中,灯火通明,大晚上的孙春明也没时间睡觉,正加班加点的跟宋押司两人商讨公务,尤其是现在临近年关,正是治安事物最紧要的时候,而以铁都头为首的一众巡捕,十之**全都被关进了大牢,人手奇缺。
“大人,现在收投名,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我让我家方大哥先顶一顶,他那手底下有许多可用之人,跟这开封城各片的龙蛇鼠蚁也都熟悉,应该可以应付过去,只要这个年过去了,咱们就好办了。”
便在此时,孙春明身后传来一声不屑地冷哼道:“不知道孙支使此举,算不算是任人唯亲呀,怎么,想把自家的兄弟,安排成开封府的都头?”
孙春明回头,却是李皮,当下拱手道:“李推?这么晚了,您怎么没下差啊。”
“怎么?这开封府只有你孙支使一个良官了,我这种昏官庸官,就不能加个班处理一下公务?哦,也是,如今这开封府是您孙支使说了算了,您大权独揽,我哪有什么公务可处理的?”
孙春明尴尬地笑笑,只得道:“李推官误会了,我只是让老方暂时帮帮我而已,等过了年,还是要收投名,组建一支全新的巡捕队伍,毕竟这开封府的执法,大多都是要由他们来做的,一定要严格要求,要多用一些好人才行啊。”
“哼,书生之见,好人是做不了巡捕的,没点霹雳手段,怎么镇得住那些牛鬼蛇神?巡捕这活,远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就凭你那个兄弟?简直是乱弹琴,开封府要真交给你来打理,非出大乱子不可。”
“李推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你孙支使现在是朝中正五品的中散大夫,新乡县子,谁敢给你高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鞋挤脚
一大早上起来,孙春明顶着熬夜工作留下的黑眼圈去找老方,发现老曹正在老方的怀里放声痛哭,整的孙春明一时间特别尴尬,怀疑自己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了。
“什么情况?”
“呜呜呜~春哥儿,救命啊。”
“你慢慢说,怎么了。”
“兄弟啊,自打从洛阳回来,我家那娘们就彻底疯了,他为了不让我在我外面胡来,天天逼着我跟他那个啊,哥哥我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这身子骨,不比你们这年轻小伙子,我这实在是受不了了啊。”
孙春明面色古怪道:“年轻小伙子也不是天天都行啊,她……就没有让你歇息歇息的时候?她总得来那个吧。”
老曹哭的跟什么似的:“没有,真没有哇,来那个他也不饶我呀!我这身体呀,以前好歹还是个送礼的,进了门才把东西放下,现在,我特么都特娘的成了送餐的了,到了门口就缴械投降啊,兄弟,你帮帮我,给我出个主意吧。”
“我能有什么主意?要不你故意淋个雨什么的,看能不能生病,你要是病了,他总不能再逼你那个什么吧。”
老方道:“我觉得还可以买通一个郎中,就让他说你纵欲过度,房事太频之类的,不,我看干脆就让他说你再行房事有性命之忧,这样你就解脱了。”
“唉?这个主意好,哈哈,那我先去做饭去了,你们聊。”说着,老曹兴高采烈的就走了。
看着老曹的背影,孙春明莫名的觉得,这特么还会是一个坑。
老方道:“春哥儿,找我有事?”
“哦,是有点事儿,最近开封府的胥吏急缺,税吏和刑吏倒是还好,但巡捕可就真是急了,毕竟要过年了么,就想着让你帮帮我。”
“没问题,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么,不过春哥儿,你最近小心一点,开封城里的几十号混混头子们最近聚在一起的很频繁,似乎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还特意把我给绕开了,我怀疑别是冲着你来的。”
“嗯?这里头可有开封府的事?”
“应该是有的,最近李推官频繁的去见各个混混头子,以他的身份,有什么事需要亲自出面?”
孙春明闻言皱了皱眉,“但愿,他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吧,同僚一场,还是我的上官,若真是对他出手了,于我而言也不是什么好名声,只要他不故意惹我,那就随他去吧。”
…………
孙春明真的很忙,但他好歹还能回家睡一觉,而孙悦这边,早上睁眼睛起来,整个人都是懵着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人在枢密院,昨晚加班实在是太晚,索性就在曹彬的办公室睡了。
本来曹彬这刚接手军委组建的工作,他作为小助手忙的就已经脚打后脑勺了,又有那赵德昭跟着添乱,以至于他两辈子加一块都没这么紧张过,整个脑子都是迷糊的,昨天晚上熬夜将曹彬所需要的文件整理好,总共睡了也不到两个时辰,现在还得赶紧去跟赵德昭去讲解他的总决赛计划书。
还不等出门,孙悦就被一最讨厌的声音喝住了:“站住,这一大早上的,正是上差的时辰,别人都往里走,就你一个人要往外走,怎么,你是想公然旷差么?”
孙悦心里一苦,暗暗骂了一声倒霉,却也只好陪着笑,点头哈腰地回过头来道“李枢密明鉴,我可不敢旷差呀,只是大殿下找下官有点私事,实在是推不开啊,您给个假,用不了多大一会我就回来,昨晚上加班加点的,其实我已经把今天要做的工作都给做完了。”
要说这枢密院里,谁是孙悦最不想碰上的人,那绝对便是李处耘了,别人知道他是赵普的得意门生,在官家心里也是挂着号的,除了曹彬这个直属领导之外别人都会稍微给一点面子,不会多管闲事的来训斥他,但李处耘可不会管这个,稍微逮到一点小错就是一顿狠批。
要说李处耘这人,在后世的知名度不高,甚至还远比不上他儿子李继隆和他女儿明德皇后,但在此时,这却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陈桥兵变中赵普负责幕后策划,他则负责执行,直白点说,他这个枢密副使,乃是和赵普争锋,不敌而‘屈就’的,名为赵普的副手,实际上则是他最大的政敌,之所以声名不显,不过是因为赵普太耀眼了而已。
所以可想而知,他这个赵普弟子不但不会得到这位枢密副使的关照,反而会找来他许多的麻烦,他在赵普面前固然是总吃瘪,可要收拾孙悦,孙悦还真就只能受着。
“孙悦,你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枢密院,天下军机要务尽汇于此,凡是在此执笔之人,一字一句皆是国之大事,是你想上差就上差,想走就走的地方么?莫不是你真以为仗着赵枢密的关系,就可以肆意妄为?”
“我……下官不敢,只是大殿下邀的急,下官实在是推脱不开,此事承旨大人也是知晓的,我也没有耽误我的本职差遣,您……”
“岂有此理!孙悦,你是在用大殿下来压本官么?”
“我……下官不敢。”
“枢密院,处理的全是军国机要,只有官家一人有权问责,你身为枢密院的官,却帮着大殿下忙前忙后,你到底是什么居心?”
孙悦皱眉道:“您这话说的,好像大殿下要谋逆似的,这帽子扣得有点大了吧。”
“孙悦!你在教训本官?你的意思是本官给你穿小鞋?”
“我……我没这个意思。”
“很好,没有就好,否则本官还真想问问赵枢密,他是怎么教徒弟的。”
“是,下官知错了。”
“枢密院乃是军国重地,既然人在差上,非军事不得外出,大殿下若是有意见,你让他找我来便是。”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这李处耘堂堂枢密副使,比他足足大了有好几十级了,他也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是,那下官这就回去。”
“谁让你回去的?”
“哈?”
“无故旷差,还让本官抓了个正着,你便在此罚站吧。”
“罚站?”
“怎么?你有意见?”
“没……没意见,那下官要罚多久?”
李处耘双眼一瞪:“一直给我站着!”
第一百三十二章 传说中的找家长
冷风朔朔,孙悦的小身板子冻的跟王八犊子似的,大鼻涕流出来都冻成了一根棍,从骨头缝里往外渗着凉。
身体上的冷其实还承受的住,但精神上的委屈却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正是一大早上的上差高峰期,过往路过的无不好奇地对他指指点点,那些岁数大的倒也没什么,甚至因为怕孙悦这个明日之星嫉恨,纷纷加快了脚步,生怕露脸给他看见,可那些岁数小一些,尤其是家里有些背景的二代们,嘲讽起来可就颇有些肆无忌惮了。
“呦,这不是赵枢密的得意门生孙悦么?大冷天的,这是来锻炼身体来了?”
“哈哈哈,这是被罚站了?看来承旨司的差事也不好混啊,我还以为,那些太监们干的事都很简单呢,原来咱们士子去了也会受罚啊。”
“哎,李兄此言差矣,怎么能以此来断定承旨司的事物呢?万一是孙兄弟自己太笨,还比不得那些太监呢?”
“啊?不能吧,孙悦兄弟好歹也有那么大的名头,怎么可能比不过太监呢?难道孙悦兄弟之前颠沛时,下面受过伤?”
“哈哈哈哈哈。”
敢来嘲笑他的不多,一共也就是那么三四个人,全都是官二代,这其中还有一个是财相沈义伦的小儿子,要说他们之前跟孙悦有什么矛盾吧,也谈不上,无非是小孩子之间赤果果的嫉妒而已。
孙悦是什么人啊,两辈子加一块也三十多了,又不是真的小孩子,意气之争这种事,他是从来不屑于去做的,让人说两句又少不了半根毫毛,于是,他顺手就在地上捡起半块砖头,直接朝这些二代中来头最大的那个,也就是沈义伦的儿子脸上砸去,仅一下,就把他鼻子给打破了,鲜血直流。
“直娘贼,这小子居然敢动手,小子,你知道我爹是谁么,你知道我爹是谁么!”
孙悦当然知道他爹是谁了,沈义伦虽然为人低调,也从来不和赵普争锋,但却也是赵匡胤霸府的老人,财相二字也不是说笑的,只是这话让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个梗,就顺嘴说道:“你爹是谁啊,那是你娘永远埋藏在心底的秘密。”
“混蛋,今天你死定了,打他!”
孙悦怒骂道:“来就来,怕了你们不成?你们打算人多欺负人少?”
小沈同志怒道:“打你还用人多么?我跟你单挑。”
“来啊。咦?沈相?”
“爹?”
小沈回头一看,狗屁也没看着,便觉得屁股上挨了一脚,直接就摔了个狗啃屎,大怒之下连忙爬起来就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臭小子,却见孙悦一溜烟已经跑出去好几十米了。
“混账!你这个卑鄙小人,你不是说要单挑么?来啊!”
孙悦心想,我特么才八岁,你们都十四五了,再说这年头的官宦子弟都是文武双全的,我得多缺心眼才会跟你单挑?
小沈同志大怒,哇呀呀气的乱叫,一手捂着蹭蹭流血的鼻子,说话的声都变了,跟个太监似的:“给我追!我今天要打死他,打死他!!”
于是,孙悦在前面跑,一帮二代在后面追,那场面,真叫一个鸡飞狗跳。
以孙悦的城府当然不会因为这帮二代随意说两句闲话就按奈不住动手,而且还是在明知道自己打不过的情况下,其实他动手的真实理由,就是想找个由头跑起来而已,罚他站的是李处耘,能免他责罚的自然就是他老师赵普了,可赵普那么忙,鬼知道什么时候他才会听说这事,所以他只得出此下策,趁着这个机会玩命似得往赵普的办公室跑。
好在北宋的皇宫真的是很小,以至于枢密院就更小,孙悦终于在被抓住胖揍一顿之前撞开了赵普办公室的门,而此时的赵普正在给枢密院的一众头头脑脑们开会布置任务,李处耘和曹彬都赫然在列,便听砰的一声自家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撞开了,孙悦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赵普眉头一皱正要呵斥,便见身后一人一个飞脚就将孙悦给踹飞,然后一票二代们一拥而上,就要将他骑在身下毒打一顿。
一时间,空气格外的安静。
“额……赵枢密?”
赵普气的都摔笔筒了:“你们这帮小王八犊子,把枢密院当成是什么地方了?都特娘的给老子站好喽!”
众人只得乖乖地站好,等着挨骂,只有孙悦,差点挨了揍的他高高地仰着头,好像打赢了一样,在一众愤怒的目光中不慌不忙地站在了一边。
“这到底怎么回事?”
孙悦委委屈屈地将事情的具体情况说了一边,赵普闻言后也似笑非笑地瞅了李处耘一眼,然后骂道:“枢密院里打架,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我看,你们今天都别上差了,全给我滚回家反省去,明天让你们家的大人过来找我!”
众人闻言全都低头走了,这帮二代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自家的老子,真要是让赵普跟他们的爹说点什么,怕不是都得被打个半残,可能几个月都不用来上差了,只有孙悦,在李处耘近乎喷火的目光中,乐呵呵地就出宫找赵德昭去了。
赵普回过头,似笑非笑地道:“李副使,我如此处理,你难道有什么意见么?”
李处耘冷哼一声,道:“依我看,此事沈哥儿他们虽然有以大欺小之嫌,但罪魁祸首终究还是那孙悦,还望赵枢密莫要因私废公,能够秉公处置才是。”
赵普笑呵呵地道:“你说孙悦?他现在是承旨司的人,承旨司毕竟直接对官家负责,这种小事,你我就不要插手了吧,我看,还是曹承旨直接处置比较好,曹承旨你说呢?”
曹彬面上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得含含混混的应付,暗想,你们两个官家的霸府幕僚干仗,扯我出来干鸡毛?
李处耘也知道他不是赵普的对手,于是阴阳怪气地讽刺了几句,便自顾自的生起了闷气,却也不再提处置孙悦之事了,说到底孙悦只是他给赵普找不痛快的一个棋子而已,他要真是揪着孙悦一个小孩子不放,就显得他小气了。
反倒是孙春明,他这头正忙得焦头烂额的跟孙子似的呢,开封府今天又特娘的出大事了,突然听说赵普居然要找家长,他的宝贝儿子还把沈义伦的儿子给打了,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仿佛又回到了孙悦十四五岁上初中高中时候似的,忍不住抬手就打了孙悦一顿。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大事了
大晚上的,孙春明一手提溜着孙悦,一手拎着好不容易淘弄来的珍惜礼物,低三下气的去沈义伦家道歉去了,小孩子打架么,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谁对谁错,不提沈义伦宰相的身份,光说他那儿子被孙悦阴了两下,鼻骨都被打折了,这事他们家就属于理亏的一方,说实话本来心里还真挺忐忑的。
好在,三流网文中的那种情节并没有发生,沈义伦也并没有因为他儿子被打而做出什么反派的举动出来,笑呵呵地就把这一页给翻过去了,还让孙悦和小沈俩人互相行了礼,起码表面上装出了一副不打不相识的样子,晚上更是热情地留了他们父子俩在家吃饭,席间与孙春明推杯换盏喝的不亦乐乎,对孙春明的才学尤其是经济方面的过人之处更是推崇备至,极力邀请他来三司帮自己,甚至还许了户部度支的位子要举荐他,不过却被孙春明给婉拒了。
总之吧,这一晚上可以说是和谐的一哔,宾主尽欢,若不是最后告辞时,小沈兄弟趁着拥抱的的机会狠狠锤了孙悦的后背两拳头来表达他的惜别之情,就跟普通的老朋友之间串个门没什么两样。
扶着醉醺醺的孙春明回了家,正打算洗洗涮涮睡去,便见老方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春哥儿,出事儿了。”
孙春明噌的一下就坐了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城南发生火并,三百多人规模的械斗,已经控制不住了。”
孙春明脑子一懵,“械斗?伤亡如何?”
“还不清楚,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械斗了,而是……我是怕有人浑水摸鱼啊,若是再有人放一把火,彻底乱起来,那……”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言自明,莫说古代,现代也差不多,街面上乱起来又没有警察,不发生打砸抢事件才是奇迹,生活在五代十国的百姓,谁还没二两脾气,谁家还没两把能杀人的兵刃,那将是一场属于暴徒的盛宴。
孙春明吓得酒都醒了,呲溜一下就跳下了床:“怎么会这样,快,孙悦你去慕容家府上去找慕容延卿,让他出巡防营,老方,把你能叫的来的人全都叫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事态扩大了。”
众人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一时间鸡飞狗跳,慌的一哔。
这时候,开封府胥吏不足,尤其是捕快不足的弊端就显出来了,虽然老方也安排了人巡夜,但毕竟这帮人不是专业的,开封城这么大,哪块应该重点看顾,哪块随便意思意思就行,他们完全不懂,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都打成这样了才得到消息。
其次,老方这帮人毕竟还是散漫了些,家里住东边西边北面南面的都有,大晚上的就算老方再怎么有号召力,一时半刻的也不可能把人都叫齐,真要是等人齐了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而巡防营虽然能用,但那本质上其实还是军队,属于虎捷军的编制,而任何一个朝代,大半夜的想要调动军队,尤其是这种京师重地,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况且枢密院这时候都已经下差了,慕容延卿就算是有心想帮忙都拿不到调令,说实在的这也就是宋初,要是换了宋末这手续没个三四天都甭想拿到手,至于赵光义的内殿班值,呵呵,他们压根连想都没想,与其说孙春明这是让孙悦去搬救兵,不如说是找个由头把他支走,不想让他去现场。
孙悦自然也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当即道:“让曹伯伯去吧,我去找赵普,事急从权,有他的手令好歹也能有个交代。”
说着,孙悦跨上他的小毛驴,扬鞭就走,至于为啥他不骑马?当然是因为他还不会啊。
“驴兄啊驴兄,我父子俩的身家性命可全都交给你了,虽然你是一头驴,但我相信你也能像马儿一样跑出个英姿飒爽,驾!”说着孙悦狠狠用鞭子抽打那小毛驴的屁股,好悬没把自己给周下来。
好容易到了赵普家门口,孙悦的大腿已经磨的火辣辣的疼,那小毛驴一个急刹车,他一个掌控不好啪叽就摔了下来,摔的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满脸血呼啦的,却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的就砸向了赵普的大门:“师父,师父救命啊师父,快救命啊。”
赵普的府上,自然是有门房有守卫的,出来一看,好悬没认出来他。
“孙公子?这大晚上的,您这是……”
“我有急事,救命的急事要见师父。”
“那你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孙悦急道:“哎呀来不及了,还通他娘的哪门子报啊,师父今晚睡在谁的房间?”
见那门卫不知,孙悦也不搭理他,直愣愣的就往后院冲,搞得赵普府上鸡飞狗跳的,又不敢真的拦他,而赵普此时睡得正香呢,冷不丁的也给惊醒了,两腿一蹬,正好踢在两个十四五岁的暖床丫鬟胸部上,踢得佳人一痛,忍不住惊呼出了声。(古时候富贵人家的暖床丫鬟是倒着睡的,正好用胸部给主家暖脚)
“怎么回事,外面怎么了?”
“老爷,是小悦哥儿,急吼吼的非要见您。”
赵普一边穿衣服一边骂道:“什么事给他急成这样,还有没有点规矩了?给我拦住喽,别让他闯进来,好歹让我穿上衣裳。”
…………
孙春明和老方带着人紧赶慢赶地来到了出事的地方,远远就听到了一阵阵中气十足的叫骂声,抬腿往里一走,还没等见到人就先沾了一鞋底的血,忍不住心里就是一沉。
这年月的械斗,是真特么死人呀,帮派之间打仗还带排兵布阵的你信不信?远远的拿眼睛一扫,除了弩箭之外,各种各样的战场杀器应有尽有,大刀斧子狼牙棒,鞭锏锤抓大盾牌,这规模放此时的阿三那都够打一场国战了。
两方此时已经打出真火了,正杀的昏天地暗,孙春明大吼大叫的赶到,还没等喊出点什么,便见一个栩栩如生的脑袋直接从里面飞了出来,正好落在他脚下,吓得他一哆嗦,而老方的人也早就已经跟他们厮杀在了一起,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各方算计
想让两帮人脑子打出猪脑子的帮派停止火并,即使是后世的警察也只能靠那种举着大盾牌的特警,两帮人一块打服了再说,很显然,孙春明他们现在不具备这个实力,所以他在一旁嗓子都喊的哑了,却也并没有人鸟他,老方他们不可谓不拼命,但拼命却也没什么卵用。
一筹莫展之际,只听一声洪钟大喝,却见李推官也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硕大的关公刀,舞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一个猛子就扎进去,将大刀轮圆了就砍,也不管谁是谁,不过眨眼的功夫就砍死砍伤好几个人,直接冲到了两帮人马的中间,看的孙春明他们都傻了。
这年月,其实文官和武将的区别并不是很明显,比如枢密副使李处耘,年轻时曾持弓箭于乱军从中射杀十数人。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谁还想打?先打死我!!”
有那小混混还要上,却被两方的大哥一把拉住,这帮人不认得孙春明,但却是认识李皮的,这货在开封城当了四五年的推官,平日里虽然并不直接跟他们这些混混打交道,但人家毕竟主抓邢狱,开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哪个过年过节不得给他送礼,见他这时候冲过来,一时间都有些慌,还真奇迹的停下了。
“李推官您让开,今天老子跟他不死不休,您想怎么处置,事后我担着就是。”
另一方也道:“李大人,不是兄弟不给您面子,实在是他们欺人太甚,李推,我们猛虎帮可从来都是规规矩矩做事的,这个月的例钱我们已经交了,铁都头亲口答应我们这三条街的生意由我们负责,可是他们却踩了进来,还公然在我们的地盘上卖货,你们官府不管,难道还不许我们自己解决么?没了这三条街的生意,难道要我们饿死么?”
“哼,铁都头?铁都头现在人在哪啊?这些年你们猛虎帮仗着铁都头罩着你们,欺负我们欺负的还少么?这三条街本来就是我们狼牙帮的地盘,是那姓铁的处置不公,现在我们不过是拿回我们自己的东西而已,这些生意当初说好的四家平分,可是李推您看现在,我们才占了几成?”
“李推您让开。”
“您让开。”
孙春明也听明白了,合着这铁老三还是个大宋版的雷洛啊,黑道之王?今天这场火并要是没有他在背后搅和,他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不过这一也正常,他都要弄死人家了,还不许人家反击么,他比较在意的是,这看似勇猛的李推官……在其中有没有份?
却见李皮大吼一声道“今天本官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都不许火并,事后本官自会亲自给你们调停,如今的开封城已经没有铁都头了,你们要是不听,那就先杀了我!若他娘的你们能逃得了一个杀官造反诛全族的罪名,算特娘老子白死!来啊!还有没有要来打的!”
好一阵沉默,小混混没见过世面,也认不清大小王,事实上推官就是他们见过的最大的官,再往上其实他们也没概念了,杀官造反死全家的罪名毕竟还是很吓唬人的,一时间,居然真让他把局面给控制住了。
孙春明见状,也领着老方走了过去,抱拳朗声道:“诸位,我乃开封支使孙春明,以前也是在南城这一片混饭吃的,这是老方,你们应该有认识的吧。”
这些帮派主要是靠非法赌场和暗娼赚钱的,老方平时几乎不碰偏门生意,平日里跟这种帮派接触不多,但再怎么说也是南城混的,平日里交集还是有的,因此倒也不用再做什么自我介绍了。
“我听出来了,你们今天火并还是跟铁老三有关,他人已经被我给下了大狱,从今往后,你们也不用交什么例钱了,开封城以后街面上的规矩,也该换个人来定了,今天还请各位给本官一个面子,各自散去,明日,本官自会给诸位一个交代,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说实话铁老三这样的人物这帮混混对他都是只有惧没有敬的,如今连着两位高官站出来,他们一时间也是有点不知所措,毕竟再怎么桀骜,也知道官府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他们又不是斧头帮。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深夜里库卡卡的声音响起,还没等他们反映过来怎么回事,便见数百精锐将士一拥而上,突兀的将他们全都包围了,一时间刀出鞘箭上弦,气氛极为肃杀,正是终于请来了救兵的孙悦和慕容延卿。
“里面的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跪地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一下,本来都已经要放下刀子的两方人马反倒是有些慌了,还是那句话,都是乱世里提着脑袋活过来的,真拼命起来谁也不会怂的。
李皮见状心里咯噔就是一声,这大晚上的居然把巡防营给调出来了?好快的效率,这特娘的孙家父子背景大的简直有些吓人了。
可是,不管这效率有多高,这帮人来的未免也太不是时候了,况且这事本质上还是帮派打架,您弄这么些个正规军,弯弓搭箭的来这套,这是要杀个血流成河不成?没有这么干的啊!
再说,他们俩还在这中间站着呢,这不是逼着人家拿自己当人质么。
于是李皮也顾不得什么背景不背景的了,冲着孙春明就大骂道:“混账!你把巡防营的人调来是要干什么?你当这是在打仗么?让他们退后!”
孙春明也只得苦笑,他可能是真的有点急懵圈了,调巡防营,根本就是奔着最坏的打算,来镇压暴动的,谁曾想这场乱子几乎靠李皮一个人就给镇压下去了,如此自然就不太好真的大开杀戒了,反倒是他因为这么点小事去劳烦赵普,调动军队,就显得有些水平不济了。
孙春明一边挥手示意孙悦领着人后退,一边眯眯眼瞅着李皮,今天的事透着邪性,从结果上来看,这李皮简直就是个孤胆英雄,有勇有谋,而且他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骂自己,一下子就显得自己这个支使很没用了,况且他这个支使本来也没有人家推官大,日后想话事恐怕就更难了。
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个巧合,还是早有预谋呢?
孙春明不是真的二十来岁的雏,他上辈子吃了几十年的机关饭,想问题的角度,从来都是跟孙悦不一样的,孙悦脑子里想的是事,而他却已经开始琢磨人了。
另一头,周判府上。
一张三尺高的小方桌上,摆着几样精美的小菜和美酒,周判官和铁老三的老婆笑呵呵地在饮酒谈天。
“弟妹,今天这事,做的漂亮,本官敬你一杯。”
“哪里哪里,这都是大人运筹帷幄的结果,有了今晚上这档子事,等到明天的事出了,那孙春明一定会认为是李推做的,到时候,大人您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周判却笑笑道:“明天的计划,还差点意思,啧,若是牢里面能死两个人就完美了,最好还是有点分量的。”
“大人的意思是……”
“我看,铁老三就不错。”
“大人?”
女人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觉得脖子处一凉,浑身的热量迅速流失,眼中最后的画面,却是周判官慢条斯理的在用丝帕擦拭着匕首。
“真是对不起啊弟妹,那孙家父子的背景实在是太厉害,我不敢让你们活啊,况且你们的命,对本官也更有用处一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波谲云诡
事端了去,众人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孙春明谢别了慕容延卿之后,还特意领着孙悦去赵普的府上去赔了个不是。
这大晚上的,特意跑一趟要了堂堂枢密使的手令,却卵用没起,可以说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事儿,算是办砸了,但孙春明在乎的并不是事,而是人。
今天这事若是巧合则还罢了,若是个套,那就必然仅仅是个开始,于是大晚上的,孙春明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琢磨,这是谁在给他下套。
“老方,李皮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
“特意找人问了,最近李推官成天都在见一些混混头目,南城这边有头有脸的混混他全都约了最少一次,今天他这么及时的出现,也并不完全是巧合,猛虎帮和狼牙帮之间的冲突,他应该早就了解过情况,甚至还亲自做过一次调停。”
孙春明低头沉思了起来,不说话。
“春哥儿,今这事要我说,就交给李推去办吧,他说的没错,这方面,咱们不专业啊。”
孙悦笑道“李推官本就是刑曹出身,多少年的老刑狱了,若论刑狱的手段,自然不是咱们能比,可怕就怕,人家是冲着咱们来的。”
孙春明摆了摆手道:“先睡觉吧,明日再说,若他真是冲着咱们来的,恐怕现在咱们就已经在套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众人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官场争斗,本来也不是你一拳我一脚那么直白的,事实上绝大多数的官场萌新,被玩死都不见得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揉着几乎要爆炸的头,孙悦简单的洗洗就睡了,明天枢密院那头还有重要工作呢,橄榄球的决赛也没几天了,以至于孙春明这头这么大的事,他都没什么时间帮忙。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大家子看上去全都没精打采的样子,昨晚也是都没睡好,感觉整个人还恍惚着呢,便听下人来报,说是外面有人把门给堵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却也都并不如何奇怪,组合拳么,否则光凭昨晚上那一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当下,孙春明整理好衣领,出门就去看去了,孙悦本来也要去的,却被孙春明给拦住了,说是这事让他别管了,先办好枢密院的差比较要紧,让侍卫护着他,直接从后门走了。
等孙悦上了一天的差回来,详细问了孙春明事情的始末,不由得也深深皱起了眉。
事情很简单,铁老三关起来后,整个开封的地下世界便没了规矩,大矛盾小矛盾都比较多,也不知是谁撺掇的,说是现在开封城由孙支使做主,便一窝蜂的全都跑来找他来了。
别说什么扫荡打黑之类的,开封这地方打根上就是一帮聚拢到一块的流民,每天都有饿着肚子来此找活路的外乡人进城,至少在真正天下太平之前,这乱象根本就没有祛根的法子。
这可有些为难孙春明了,孙春明上辈子虽然是公务员,可他也不是公安啊,他连这些帮派老大的人名都说不全呢,定个毛的规矩,这幕后出手之人什么目的?莫非是想告诉他们铁老三的重要性,让他们把铁老三放了?这很开玩笑啊。
最后,还是李皮,就在孙春明为难的时候这货又出来了,和孙春明一起,用了足足两个多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人给散了,从结果上来说,和昨晚一样,李推官又一次踩着孙春明刷了一波声望。
事后,孙春明还热情地想请李皮吃饭,结果李皮却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给拒绝了。
“这么看来,是这李推官,有意挑事,打压爹您的威望?就凭这种小伎俩?他脑子被门夹了?”
孙春明摇头道:“我跟李皮也不熟悉,但目前看来,十之**还真是此人在出手对付我,我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症结,要么,此人是个二货,要么,就是他被别人当了刀了,再不然……或许是有人想挑拨我们,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如果有人想对付我,不管是不是李皮,都不会只有这么简单的,必然还有后招。”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孙春明叹息一声道:“老方,你再辛苦一趟,以我的名义再去给李皮下一封请帖,就说我请他赴宴,态度好一点,带上点贵重礼品。”
“还请他吃饭?春哥儿,咱们用得着怕他一个推官?他要弄咱,咱干他不就得了?”
孙春明摆了摆手:“先别冲动。我还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对,你先去吧。”
饭桌上,众人继续吃饭,孙春明吃的极慢,一直在想着这事的前因后果,孙悦都怕他将饭吃鼻子里去。
还没等饭吃完,下人来报,吕龟图来了,要见他。
孙春明闻言不自觉的就捏了捏鼻子,这货来做甚?若是要会亲家,那也应该是见老曹啊。
这吕龟图自从吕蒙正大婚之后,就一直跟在他们娘俩的身边,前些天这货还特意找了块上好的蜀锦给刘氏制了两身衣裳,看这架势,刘氏和他破镜重圆已经是迟早的事了,虽然瞧不起他的为人,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再加上他们最近这么忙,已经好久没问他们那边的情况了。
“孙兄弟,呦,吃着呢?您瞧我,来的多不是时候。”
“吕兄要不一块吃点?”
“哦不了,我吃过了,吃过了。”
孙春明不理他,继续吃饭。
“孙兄弟,我这次登门,是有点事想要求你。”
“正儿跟我们是自己人,你有事说就是。”
“是这样,城西翠微街三号,有个宅子,不是年后要拍卖么,您知道这事不?”
孙春明点点头:“知道,那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大,但地理位置还算不错,前主人规制的也挺雅致的,怎么,你有兴趣?”
“是啊,是有兴趣,这些年,我实在是对不住他们娘俩,这不是在想办法补偿么,就想着把那块给拍下来,也改善一下正儿的求学条件。”
“嗯,那你找我做什么?”
“嗨,说出来怪为难的,家里的那些产业,我都已经交给我弟弟帮我处理了,可是一时半会的,也处理不了那么利索不是?我听说啊,现在的开封府,找您比找判官都好使,就像问问,那宅子,现在出到多少的标价了?(北宋的拍卖是暗拍),能不能……呵呵,能不能想想办法,让我把标给中了?”
孙春明皱眉还没等说话,孙悦却怒道:“我爹现在整顿胥吏,闹得满城风雨的,您不是不知道吧了,这个时候你让我爹给你开后门徇私枉法?疯了吧!你这是嫌我们死的不够快?”
“呵呵,胥吏么,多大点事啊,再说我不过就是来问一个底价而已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是听说,我们家正儿,之前可是赐了进士出身的,唉,也不知是因为啥,咋还没了呢。”
“你……”
孙春明摆了摆手,示意孙悦别说了,他现在是真没心思跟他扯这个蛋,况且不管人家是不是挟恩图报,确实是他们家欠吕蒙正的,便道:“差钱是吧,这样,一会你去找张氏支八万贯,算我借你的,你有了就还,没有就算了,我这烦着呢,就不招待了。”
“唉,好嘞,那我谢谢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