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香臭不分
所谓百炼钢难敌绕指柔,孙春明不怕符氏撒泼,但他却真有点受不住她这样,人非草木,好歹是名门正娶的妻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自己把自己给折磨致死,否则自己非得内疚死不可,毕竟这事儿本来他们爷俩干的就不咋地道。
只是这女人与他见过的听过的全然不同,后世再怎么咨询爆炸,也不太可能找得到贤惠成这样的女人。尤其是他知道,这女人跟蠢其实是并不沾边的,一个琴棋书画金石玉器样样精通,甚至能写得一手大好的乐府长调的女人,就算称不上冰雪聪明,也绝不可能被三言两语就给忽悠了去。
人家只是女德而已。
这可真是愁坏了孙春明,百忙之余,又不得不花时间花精力花心思地对她,可惜收效一般。
一直到孙春收到了孙悦的来信,得知慕容嫣怀孕了的消息,孙春明几乎是想都没想,就一咬牙,将信给符氏看了。
果然,符氏旧事重提,说希望慕容嫣可以回家安心待产,孙春明也很是心动,便忍不住亲手写了封信给孙悦,措辞比较亲和的那种,大意就是他这个当公公的愿意伺候儿媳妇生产。
孙悦自然当天就把信给打回来了,他那地方正是忙的时候,如何离得开慕容嫣,再说这又不是二十一世纪,身边丫鬟乌央乌央的,还缺一个公公么?平日里疯疯癫癫的慕容嫣现在基本都已经不亲自用脚走路了,还有啥可伺候的。
孙春明想了想居然也觉得有道理,亲自给慕容嫣写了封信,见她确实不想回来养胎,于是就答应了,只是提出,孩子生下来以后必须得送回到洛阳来,小兔崽子不着家,孙子可不能再给带跑了。
符氏很诧异,想不通为啥孙春明会对慕容嫣如此的纵容,明明都怀孕了,居然还同意她不回来?要知道这可是孙家的嫡长孙。
孙春明只能解释,说是他尊重慕容嫣的选择,孩子固然重要,但也没必要因为个孩子就毁了事业,现在正是蓟州城建城最关键的时候,离了她一时也没人能顶得上。
符氏不懂,难道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天底下还有比传宗接代更重要的事情么?女人的意义不就是生孩子么?她将这类的问题去问孙春明,孙春明却理所当然地说,人家是明媒正娶的老婆,又不是小妾,怎么让你说的跟个生育工具似的?
然后,符氏就懵逼了,而且是一连懵了好几天。
几天后,孙悦回了封信,开篇就理直气壮地拒绝了孙春明的要求,说他绝不可能把孩子送回来,自己还没稀罕够呢,气的孙春明在回信里破口大骂,说这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你丫要是不送回来你就是不孝。
对此,符氏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想不到,天底下居然有这么说话的父子,若是父子关系不睦的也就罢了,可偏偏孙家父子是出了名的父慈子孝,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装的,这让她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便开始特别上心的等待孙悦的回信。
孙悦回信的那天,孙春明正好忙于公务,便由她先收着了,孙春明回来后也没想太多,直接道:“小兔崽子不可能乖乖同意把孩子送过来,又找啥理由了?你直接读给我听。”
符氏闻言也没觉得不合适,便将信给拆了,结果还没等读呢,就一脸震惊的,眼珠子瞪的溜圆的,读不下去了。
孙春明不解,将信取过来只看第一句话心里就是一咯噔,孙悦开宗明义地指出,他宁可让让他的孩子野生野长,也绝不将孩子交给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那女人非得把孩子教坏了不可,万一生个女孩,他还要孙春明保证一辈子不许那女人跟她见面。
那女人自然指的就是符氏,孙春明一脸尴尬地瞅了瞅符氏,符氏则依然保持着那个一脸震惊的样子。
是震惊,而不是愤怒尴尬难堪等情绪。
符氏终于忍不住不那么贤惠了,开口道:“我……我不明白,我……想不通。”
孙春明只好尴尬道:“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还是个孩子。”
这话脱口而出,之后就恨不得抽自己俩嘴巴子,天底下有当节度使的孩子么?
“我……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虽然敬我重我,但你一直都不是真心爱我,我以为是我做的还不够好,我……我其实已经很努力了。”
孙春明这下更尴尬了,尴尬的完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啥,符氏却干脆拦住了他的嘴,一边噼里啪啦的就开始掉眼泪,掉的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还强忍着语调的平静,继续说:
“我们家出了三个皇后,所以来我们家登门求亲的人,很多很多,这却让祖父更加的严格要求我们,我自小读女德、女戒、一颦一笑一,一举手一投足,都是苦练过的,我自问知书达理,上得厅堂,不敢自称贤良,却也称得上一句大家闺秀,从小家里人都说,谁能娶了我定是极好极好的福气。”
孙春明说:“确实是好福气,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而且谁说你不贤良?别说见,我连听都没听过比你更贤良的人了。”
符氏也没再谦虚,她也有她的骄傲,继续道:“我得意于我十年苦修出来的教养,然而你们父子俩,却将之弃如敝履。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我嫁进来之前就知道悦哥儿是什么人,对他这样的人中龙凤,我没指望他真拿我当妈,可是,我真的以为他会喜欢我的,也真的以为你会喜欢我的,可结果……你们却喜欢慕容嫣,疯疯癫癫的简直没家教好么!现在你们宁愿让孩子跟着那个疯丫头教育,也不愿意让我来带?我想不通,我真想不通,孙春明,你能不能给我解惑?你们父子俩,为何……唉。”
孙春明也无奈了,这纯粹就是价值观的问题,将慕容嫣和符氏相比,恐怕十个男人里有九个都会选择符氏,可偏偏他们父子俩都不在那九个之中,他们都是后世过来的,也看遍了繁华,都能明白独立女性身上,家庭妇女所无法相比的魅力,甚至如果生个闺女的话,他也是不太敢让符氏跟小孙女见面的,只好叹气道:“为何分不出香臭美丑是吧。”
符氏终于忍不住了,大声道:“是。”
孙春明想了想道:“你会算学么?”
“啊?会……会一点。”
“我承认,我们父子跟旁人可能确实有些不太相同的地方,我们都认为,女人只有先自爱,自强,自立,才有可能真的拥有魅力,要不你明天开始,就跟着韩德让学习管账吧,也许过两个月,你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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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一人之下
暂且将符氏的事情按下不表,这女人虽然麻烦,但毕竟谈不上什么大事,总的来说,孙春明的精力还是放在迁都上的。顶 点 X 23 U S
差不多夏天的时候,朝廷的三司六部以及各大府库就已经基本完成了搬迁的工作,虽还有些不那么要害的部门留在开封,却也是无伤大雅,赵德昭终于选了个好日子,正式迁都了。
盛大恢弘的典礼自不用说,此事由李沆和王旦安排,也算是做到了井井有条,大辽和西边的党项、吐蕃都有使者派来参观,并正式接受孙春明的建议建立了使馆,其中党项还询问了一下是否,可以在西边也建一个纺织厂,收他们的羊毛,这样他们的日子能好过上不少。
当时问的赵德昭还挺尴尬的,因为孙悦干这个压根就没跟他报备,他也只是知道这东西貌似很赚钱,却没想到还有政治意义,以至于平日里根本就没关心过,说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由孙春明站出来陪着各族使者商量了半天才算定下了个日子。
除了这么点小风波之外,一切倒是都挺和谐的,赵德昭还拒绝了大造宫殿的请求,摆出了一副爱民如子不肯大动干戈的态度。
那皇宫是武则天的明堂地基上重建的,因为明堂在皇宫中本来也只能算小,又荒废了这么多年,所以这洛阳皇宫比起开封的大内也是稍微大了一点有限,繁华和威严程度就更是相差了老远了。
因为这么点事儿,倒是让他刷了不少民望,尤其是洛阳本地百姓的民望。
除此之外,赵德昭真正下达的比较重要的命令,其实就两条,第一是改封赵廷美的燕王为魏王,听说是想要加封为摄政王的,人家自己非得推辞不干,退而求其次要封秦王也不干,这才‘仅仅’只封了个魏王。
第二件事么,就是正式的将孙春明给升职成了中书门下平章事。
因为孙春明本来就是从三司上来的,而且三司中除了户部司又都已经被他给架空了,再加上他在洛阳的多年经营,所以他这个平章事,隐隐已经有了当年赵普的影子了,若是再加上那个身在外地却手握重兵的儿子,恐怕赵普鼎盛时比他都还要弱上一些。
这回可以说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升官了么,自然有人撺掇着他摆宴请客,然而孙春明心里年龄都奔七了,两辈子活过来什么看不明白,笑呵呵地就拒绝了,以红包代替,足足一万多贯,全都包给了那些刚刚从开封搬家过来的大小官员。
越得意就要越谦卑,免得平白遭人红眼,这是古今不变的真理,然而除了他这般看尽人间万事的,能做到的可真是不多。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孙春明一出门就开始装孙子,只要见着比自己年龄大的就主动问候,一脸的温柔,跟谁说话都尽量保证他能如沐春风,而且坚持和参知政事轮流坐班押堂,甚至连用印也大多是要商量一番的,给足了他人面子,尤其是对薛居正更是刻意的恭敬,与当年的赵普几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极端,也因此,他和薛居正的关系居然还能处的挺融洽。
这薛居正也是倒霉,这几乎就是事实上的赵普继承人,赵普走后平章事这差使就一直是赵德昭兼着,可赵德昭能管得了个屁,实际工作全是人家在干,本以为这宰相局势轮也轮着他了,可偏偏最后却落到了孙春明的兜里,他特么还是个参知政事,估摸着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没带你脾气。
说实在的孙春明自己在面对薛居正的时候都有点不好意思,曾提议过让他去当三司使,可薛居正却拒绝了,人家看的很清楚,三司也是孙春明的地盘,到时候还是干副手的命,倒不如继续在政事堂熬着了,好歹熟门熟路。
不过也不是没有闲言碎语,正因为孙春明的过分谦和,许多人都觉得他的谦和都近乎于有点软弱了,别的地方倒是还好,可几天下来凡是政事堂跟枢密院有摩擦的地方,几乎都是孙春明在主动退让,怂的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宋朝在开国的时候确实是枢密院压政事堂的,可自从赵普去了政事堂之后,枢密院已经默认是第二衙门了才是。
这其实也是正常国家的必然转变,现如今又不是开国,早就没什么仗打了,按说枢密院的处境应该一天不如一天才是,谁曾想这股歪风居然又让曹彬给吹回来了,这实在是太难以置信了些,因为大多数人都觉得曹彬这人好像也没什么本事资历,恰好站在潮头了而已,以孙春明的能耐,实在是没理由被他给压制。
其实那点矛盾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无非就是洛阳的那点工厂而已。
洛阳的禁军,当初筹办的时候本来就是京城禁军的预备队,现如今迁都了,自然而然的就得将他们合兵,统一指挥,顺便再改革一下军制。
那么相应的,作为新军底气的来源的洛阳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工厂,枢密院自然就要管起来,洛阳的禁军变新军,还是得从这些工厂入手,而这些工厂又偏偏是洛阳的经济命脉,有些盐铁司还是有股的,还特么有孙家直接参与和‘公司’参与的股,所以完全放给枢密院,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之前这些是孙悦在管的,同时兼任了枢密副使和孙春明儿子的双重身份,自然谁也说不出个啥,可现在孙悦虽然依然还顶着个枢密副使的衔,但洛阳的事儿肯定却是有心无力了,两人之间没了缓冲,若没矛盾才真是见鬼了呢。
客观来讲,这些玩意都是孙春明一手建的,之前孙悦当家的时候也不可能跟他这个亲爹唱反调,整个洛阳城的几大工厂和要害部门上上下下几乎全都是孙春明自己的人,甚至还独立出韩德让这么个不在体制之中,权利却媲美三司的怪胎,而曹彬却是早已离开此地多年,又没什么赚钱的脑子,按理说无论如何也是争不过他的。
这也就难怪底下人心里不满了,下边的人现如今都巴不得这俩大佬干脆在大殿上上演全武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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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若有所悟
政治游戏中,部门与部门的利益冲突,最终都会反映到领导关系的八卦当中,就算是两个大佬都能保持高素质和高涵养,不在明面上互相给对方红脸,但八卦谣言却是一定止不住的。www.uu234.net
这个规则反映到当前的时局上,自然就是孙春明和曹彬两个人的各种不和传闻了,当然,人家俩人对这种谣言向来是极力否认,永远都保持口径子虚乌有。具体表现为,下边办事的人,大多都是政事堂和三司的比较强势,而最上层,孙春明却对曹彬越来越客气。
对此,赵德昭倒是比较满意的,因为赵廷美的不断退让,他现在越来越相信自己这个三叔是真的没有野心了,当然,他倒是也不敢把孙悦给调回来。
而没了赵廷美这个对皇位的最大威胁之后,摆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两大权臣,孙春明和曹彬了,其实说白了,枢密院和政事堂的矛盾并不是完全不能调和,至少缓解一下还是不难的,可他偏偏不要去做,若是让这俩人和谐共处了,他这个皇位还坐的安稳么?
所以这个矛盾,很大一部分程度还真是他赵德昭自己挑拨的,这种帝王心古往今来都是用得烂了的,客观来说赵德昭用起来也还算不错,如今的这位小皇帝的手腕越来越老辣了,与他爹赵匡胤却是相差甚远,倒是越来越像赵光义,只是暂时还没赵光义的魄力而已。
晚上,忙活了一天的孙春明安坐在家中,让杨蓉给他洗了洗脚,顺便调笑着刚刚开始管账,还管的不怎么明白的符氏,因为符氏并不善妒,所以对孙春明和杨蓉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居然全然没有半点反感,一五一十地汇报工作。
看得出来,符氏的气色好多了,虽然依旧消瘦,但精神状态很好,孙春明也就开起了玩笑道:“你们知道么,我现在真是后悔死了,怎么一晃眼的,就成了宰相了呢?以前看赵普呼风唤雨的,感觉挺牛,也羡慕得不得了,可如今真轮到自己来干,才知道,这特么真不是人干的活啊。”
符氏现如今也开始跟孙春明谈论天下大事了,而且偶尔也会说一些自己的见解,她脑子不笨,重要是她毕竟来自顶级权贵世家,许多事情一点就通,所以虽然少有什么见解,但至少说的也并不都是无知的村姑拙见,不知孙春明这是装哔的前奏,于是还挺关心地问道:“是有什么了不得的难处么?最近我也听说了许多的风言风语,对你很不友好。”
孙春明道:“唉,九州万方的重担全在我的肩上,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感觉压力大的失眠,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影响了百姓的生机,时时刻刻都要小心再小心才是,哪里还有我自己的生活了呢?我现在不是在为自己生活,而是为了六千万百姓的福祉而奋斗啊。
相比之下,还是以前卖拉面的时候最幸福,赚多少花多少,起码也是三餐无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才是幸福啊,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看下面办事的那些小吏,觉得他们有多幸福,我就惨了,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儿,就是当官了,而且还越当越大,想停都停不下来,只希望此生之年,还有机会归隐山林,过一过那采菊东篱下的悠闲生活啊。”
符氏习惯性地就想出言安慰,可想了半天,实在是不知该从何而安起,怎么听着这话感觉他这么欠打呢?最后,她也只能以一个白眼作为回应,并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正轨。
“外面的人都说你现在当了宰相之后,反而胆子越来越小,做事畏首畏尾起来了,跟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好多人都说失望呢,我知道你心中自有君子之道,不愿与曹彬争权夺势而坏了天下大事,可是下面人要跟着你干,总得让他们看到信心才是啊。”
孙春明闻言条件反射地就想说一句妇人之见或者你懂什么之类的给打发过去,可一想到这符氏目前正在被他改造,就又生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憋回去了,再一想,符氏这样的女子既然嫁进了家门,那也实在是没什么防备的必要了,便深入浅出地跟她解释了起来。
“并不是我畏首畏尾,而是没有必要表现强势,第一,相信你也能明白,与人为善么,我毕竟年轻,蹿的又快,如今的文武百官虽然对我还算服气,但恐怕十个里有九个都在嫉妒我,这很危险,所以我适当表现的窝囊一点,软弱一点,尤其是对曹彬这种老资格谦让一点,处处显得受气一点,会让人起码在心里上稍微平衡一点。”
符氏闻言点了点头,这部分她也是明白的,道:“若只是单单因为这个,会不会表现的有点太过刻意了?为人谦和也就罢了,为何在处事上也要事事迁就?爷爷跟我说过,做人要谦逊,但做事却一定要漂亮,否则……”
孙春明笑着接话道:“否则就是庸俗的官僚,庸人了是吧。”
符氏脸上一红,羞怯地点了点头,她自己都很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就把这样不敬的话给说了,但好在看神情孙春明没有生气,反而好像还挺感兴趣,真是个怪人。
“谦和做人,自然只是表面的功夫了,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不争真的是因为没必要,你现在也开始管理我公司的账目了,有什么新得?”
“比别人家要复杂好多,我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背后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错,就是账目的复杂程度,洛阳的工厂并不是脱离洛阳经济而单独存在的,而洛阳的经济又关联着运河上下游几十个州府,里面的股份就更复杂了,除了我和枢密院的,还有无数的权贵、商人、钱庄、钱庄又有自己的股份构成,最关键的是我还建设了‘公司’,‘公司’里的大股东又跟这些工厂之间交叉持股,内部管理人员与股东关系更是千丝万缕,我说实话,如果现在没了韩德让帮我,我都理不清其中关系,只要我不跟曹彬兜底,他能干成个屁?”
“最关键的是,我手里其实是握着曹彬的小辫子的,洛阳禁军的整合,你当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么?悦哥儿在洛阳禁军中的威望,你应该是知道的,曹彬若是心里有数固然皆大欢喜,他若是没数,我随时‘病重’一下让我儿子回家看看我,总不犯忌讳吧?到时候我们父子俩演个双簧,能把曹彬耍到哭,那你说,我为什么不表现的软一些呢?当今这位官家啊,可不是那心胸宽广的,这出头的事儿,还是让曹彬干吧。”
符氏一点就透,兴奋地跟孙春明又深入地聊了起来,越聊越不由感叹自家这位夫君不同于凡人的远见卓识,而无意间,她瞥到了一眼正殷勤地伺候孙春明的杨蓉,很明显,这女人听得一头雾水连插话都没啥可插的,也就只能保持微笑,更尽心尽责地伺候。
符氏好像突然间懂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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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双簧
交谈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左右,孙春明兴致勃勃地将现如今的天下大势,以及孙家所面临的局势一五一十地都分析给了符氏去听,俩人算是进行了一次自打成婚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交流。www.uu234.net
虽然暂时来看,符氏的水平比慕容嫣差的远了,跟孙春明真正的左膀右臂韩德让相比更是差出了十万八千里,大部分都是孙春明在说,她在听,她也基本上说不出对孙春明有所启示的东西,但孙春明却越说越来劲。
男人么,总是需要红颜知己的,面对自己明媒正娶的老婆,孙春明又不用考虑防备,加之她确实是秀色可餐的大美女,一时间居然还刹不住车了,甚至于聊到最后水到渠成的就聊床上去了。
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罗袜高挑,肩膀上露出两弯新月,金钗斜坠,枕头边堆一朵乌云。
和谐社会……
女人都是有心的,男人对自己动没动情,哪里会感觉不出,明显感觉出夫妻关系和谐的符氏第二天一早,喜孜孜地就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昂首挺胸地就去找韩德让继续学习算账了。
出门前看到杨蓉跟自己行礼,符氏突然间就发现,这女人并没有什么值得忌惮的,虽然她长相很美,也算是知书达理,然而自小的生长环境决定了她的见识和格局,注定只能在自家小院子里转。
她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以今时今日孙春明的地位而言,花魁不花魁的连点噱头都谈不上了,而自己,永远不会。
想到此,符氏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明白为啥慕容嫣这种性子的女人,可以被丈夫宠爱的几乎捧上天去了,虽然,她依然还是看不惯这女子男人一样的行事作风。
如此日子又过了将近半月,符氏就像海绵吸水一样,疯狂地吸收养分,一直到这一天,有人给她送了一副颜真卿的字来求她帮忙验别真伪。
以符氏的金石造诣来说,这种事不要太简单,只是她这么忙,身份又这么高贵,一直也没人敢来用这种事来打扰她,而她也确实不需要给别人这等面子。
但今天这个人不太一样,这是曹彬的女儿。
若是被调教以前,或许她会淡淡的拒绝,谁都知道曹彬和孙春明如今势同水火,怎么可能去故意接触曹家的人呢?然而现在她却想明白了,曹家和孙家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对手,更多的反倒是这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在合作。
那么以曹彬的地位,难道还有人敢送他一副赝品不成?于是她马上决定,见,而且是特别亲热的见。
而曹氏明显也是个懂礼数的,一见面就送上了价值不菲的羊脂玉作为见面礼,同时还半开玩笑似得以晚辈之礼拜见,符氏也笑呵呵地拉起她来跟她论起了姐妹情谊,两个人本来就年岁相仿,加之又都是刻意结交,居然越聊越是投契,不过半个下午的功夫,两人就处成了姐妹淘,关系好到不得了。
直到将人送走,符氏才连忙差人打探这个女子平日里的风评行事,本以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应该没多少事迹可供打探,结果轻轻松松就打听来一堆。
原来这女子人称小慕容嫣,从这名字就知道是个什么性子的主了,只是她不习棍棒拳脚,只修金石字画,爱好上倒是与她颇为相似,为人却是别有一番豪爽,偶尔会去禁军军营中跟臭大兵一块喝酒吃肉,风评好坏参半。
符氏对此简直哭笑不得,因为她素来是不喜欢慕容嫣这个强势儿媳的,不过由此可知,这女子并不是什么不通世事,天真烂漫的傻丫头,于是符氏连忙从自己的嫁妆里挑出了一块上好的鸡血石,当天晚上就又给人家送去了。
不出所料,又是相谈甚欢,虽没见着曹彬,但曹家其他所有人都对她很是热情,幼子曹玮还非常乖巧的非要认她当干妈,非要跟她各论各的。
于是,曹彬管她叫弟妹,曹氏管她叫姐姐,曹玮管她叫干妈,这辈分,倒是也真够乱的了,多亏这是宋初,若是在成猪理学流行之后估摸着他们都没法处了。
一来二去,曹氏和符氏的关系日益亲密,从女人的小秘密开始聊起,不过短短数日之间就变得无话不谈,进而开始一点点的,涉及到了政事领域,虽都是浅尝辄止,但互相之间心里却也都有了数了。
这么大的事儿,符氏自然得跟孙春明商议,孙春明在诧异符氏的成长速度之余,自然也更是为此而振奋不已。
他很清楚,曹彬这种人其实是二流的将领,一流的政治家,二人之间这些日子以来不管怎么作,都是有一份模模糊糊的默契在的,只是人心隔肚皮,有些暧昧的配合仅仅只靠这份默契,显然是不太够的,一条隐蔽而又安全的传话渠道已经迫在眉睫。
曹氏的能力他自然也是不怀疑的,毕竟那是曹彬的女儿,他们曹家毕竟是符家之后的皇后世家和将门世家,儿子曹玮更是宋初四大名将,昭勋阁二十四臣,这家教能力怕是比他们孙家只强不弱。
于是,孙春明指示,别特么试来试去了,直接上干货。
于是在数日之后,曹彬和孙春明终于在各种因缘际会之下,‘巧合’的在洛水河边一块钓鱼,碰上了。
一番机锋试探,谁也没掏干货,但革命友谊却是找回来不少,毕竟在赵匡胤时代,他们两家可是货真价实的世交,曹彬和孙春明更几乎是知己之交,一时间,两人忆古思今,聊的好生痛快。
再之后,两个人就在一次大朝会上,终于爆发了一场迟来太久的激烈争吵,文武百官自动自觉的就分成了两波,互相谩骂甚至厮打动手,赵德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虽也劝解,但却一直都在和稀泥。
吵到最后,两人以互相亲自撸胳膊挽袖子的上演全武行,而赵德昭为了维持国体气的脸红脖子粗的骂了脏话,动用金瓜武士拉架而告终。从此,孙曹两家正式决裂。
只是孙春明比较郁闷的是,他特么在动手的时候好像有点吃亏,毕竟曹彬再怎么手下留情那身体素质也摆在这,他被打了个乌眼青,虽然他也气急之下换了个撩阴腿,但这混账好像特么的穿了护具了。
真特么阴。
第五百二十章 曹彬妥协
自那次的全武行之后,孙春明与曹彬的矛盾终于开始公开化了,除非是不得不见面的场合比如朝会,否则两人是绝对王不见王的。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而符氏和曹氏这两个女人,虽然依然勉强维持了姐妹关系,但见面却是少的不能再少,大有表面关系的意思,只是符氏因闲来无事而在洛阳三环开了一个金石古玩店,因为她眼光高,存货多而好,价钱又极为公道,一下子就成了洛阳城里最棒的古玩店,符氏好像也不关心生意好坏,只是偶尔会去古玩店里查账,看上去倒像是官宦夫人解闷玩的东西,而曹氏又向来是喜欢这些东西的,所以十天半月的,总会去一次,买点小玩意什么的。
这年头毕竟没有什么中统军统七十六号,这样的接头方式,便是有心人也很难察觉得到了,就算是察觉到了,好像也并没有什么卵用。
其实说真的,他们俩这么搞,是有那么一点过的,毕竟这年头讲究的是君子和而不同,政见不合与私人关系分割的清楚一些,反而容易传出美名,再说赵德昭就算是有那针尖一样的心眼,也未必有那生杀予夺的实力,但孙春明和曹彬毕竟都是那种相对谨慎保守的政治家,坚持小心无大过,因此这么一来两人反而愈发的惺惺相惜,也愈发的觉得对方可以信赖了。
大约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两个人互相试探的差不多了,都觉得可以进一步深入合作了,于是一个阳光正好的上午,曹氏卖了一张唐代的,仿顾恺之的一副赝品画。
这玩意说不上真迹,但却也是唐朝古画,说不上赝品,多少还是稍微值一点钱的。符氏取来小刀将画从中间一分为二,果然从中发现了一张书信,因为晋代画做纸张都黄,而且厚,所以这信夹在中间倒是也不怕被人发现。
符氏自然也知道事关重大,匆匆一看书信不是曹氏的笔迹,暗想这可能是曹彬的亲笔信,便连忙将信件转给了孙春明。
孙春明从来都没怀疑过符氏的可靠,自然是当着她的面就给拆了,而且也示意她一起看,等匆匆看完之后,孙春明不无松懈地松了口气叹道:“曹彬这么稳的人,终于是坐不住,先服输了啊。”
符氏则是一头雾水,因为在她看来,这封信只是简简单单的说明一下,他的军改要进入实质性动作了,并附上了全部的详细计划,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完全没有必要特意这么说的事儿。
况且他们不是名为政敌,实为知己么?这服输二字从何谈起?
符氏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孙春明倒也不藏着掖着玩神秘,解释道:“我跟曹彬的关系,你说的其实不对,我们不是什么表面上的政敌,而是实实在在的政敌,政事堂和枢密院的矛盾是真实存在的,就算换了两个宰相,也并不会就有什么不同,应该说我们既是政敌,又是知己。”
“当然了,我们之间的竞争,当然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政事堂和枢密院那点明面上的矛盾,那都是可以拿到明面上说的公事,这些事做好也罢做不好也罢,归根到底其实还是权利斗争的最终表现行事,当年赵普当这个官的时候,怎么没见枢密院与政事堂闹出什么矛盾来?”
“那您指的服输是?”
“是我和他心照不宣比的耐心小游戏。夫人,所谓高处不胜寒,做官做到我和曹彬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到了顶了,尤其是当今官家威望不足,年少识浅,再加上这亘古未有的这场七十年大乱,我二人实则上已经不得不成了权臣,看似是真风光,然而上面有官家看似谦和,实则虎视眈眈,下面有百官状若恭敬,实则野心勃勃,如履薄冰啊!”
符氏点头,表示理解,但她还是没搞明白这和今天的这封信有什么关系。
“如履薄冰的这份压力,最主要的就是来自于这新官家的忌惮,新官家不是昏君,如今燕王越来越表现的毫无野心,曹彬的威慑之用越来越低,而我,也就从拉拢,变成了忌惮,换句话说,我们二人就是他独掌乾坤所必须搬倒的两座大山,我跟曹彬比耐性,说白了也就是比谁先一步受不了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或者说是在比各自的底气和胆气。”
“按说,官家对于我的忌惮,是远大于曹彬的,因为我毕竟有一个天底下最优秀的儿子,但也正因如此,他就算想动我,一时间也没有这个胆子,而且我不掌兵,对他来说也称不上是燃眉之急。”
“曹彬就不同了,说到底他并不是纯粹的武夫,不是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跟以前的悦儿一样,都没有真正的嫡系军队,资历比之崔彦进还要稍差上几分,功劳虽大,但到底还是有一些虚,对京中兵马的掌控,更是远称不上牢固,他干军委那两年的那点恩情,与悦儿相比其实也不算什么,所以,曹彬他的根基其实并不稳。”
“本来为了牵制我,他是比我要安全许多的,可这些日子我处处表现的隐忍、克制,以至于到如今,上到官家下到百官百姓,都觉得他正在与我分庭抗礼,并且稍占上风,那你说,现在官家更忌惮的是谁?此时的曹彬,脚底下实则已是万丈深渊,看似风光,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但曹彬本人却是不糊涂的,他知道他的虚,知道他大大小小的命门都是在我手里捏着的,只是政治家么,又好歹是使相,一时半刻的居然还想跟我耗一耗胆气,我有我儿子帮我撑着腰呢我会怕他?”
“这不,现在曹彬坐不住了,想通过军改,切切实实地将军权给抓在手里,夯实根基,但是他知道,洛阳禁军之中悦儿的威信极大,洛阳工厂之事无我不行,所以他现在把计划交给我,那是伸出脖子认我下刀的意思,这是等着我改呢,等我们俩将事给定下,剩下明面上的事则反倒全是演戏了,或许还会再上演一场全武行呢。”
符氏闻言叹道:“曹彬啊,出了名的谦谦君子,从不因私心而废公事,如今居然……也变成这样了么?”
孙春明想了想,似乎也颇有些感触地道:“谁来的时候不是赤条条的,谁当官之初又不是忠肝义胆呢?都是被逼的,我们都想好好为国效力,可是条件不允许啊,谁让,太祖早崩呢?”
第五百二十一章 窃权私分
同一时刻,曹彬坐在自家宽敞的大椅子上,手里捧着一个紫砂茶壶,屋里点着倒流熏香,已经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良久了,什么都没想,有点类似于进入了一种冥想的状态。www.uu234.net
遇大事,需静心。
不知不觉的,曹彬就想到了赵匡胤。
若是官家还在,这天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孙春明也好,孙悦也罢,借他们父子几个胆子也不敢蹦吧。
他倒是想去老骥伏枥,不负皇恩,可是他实在是有点扛不住了,本以为赵德昭登基之后赵廷美会有所动作,成为帝国的头号大敌,自己将以一个力挽狂澜的英雄形象粉墨登场地出现在史书上,等到一切尘埃落定,自己拱手还权,安享晚年,舒舒服服地当一个郭子仪第二。
可是谁能想到,明明占尽优势的燕王殿下,居然会怂的这么彻底,这么快,一个品尝过权利滋味的男人,还是个刚刚三十岁的男人,真的甘心放弃一切,踏实地当他的逍遥王爷么?
曹彬不信,可现在特么不信也得信了,至少是暂时相信。
如此一来,他自己反倒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赵德昭是什么人他很清楚,这是个没有赵光义的手腕,却比他更没肚量的货,一旦让这货真的掌握了帝王的生杀大权,自己全家绝对没好下场。
五代过来的人,没有人会蠢到舍全家保社稷,这样的人早死光了,曹彬又岂能例外。
默默地对着永昌陵的方向磕了几个头,曹彬低低的,也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跟某个伟大的存在,喃喃细语道:“新官家之胸怀韬略,实已不足以保社稷,我也只能先行自保。”
晚饭时分,他便收到了孙春明的回信,自然也是通过曹氏收到的,曹氏说孙春明还托他带了口信,这只是他的大概意见,如果有不妥之处,可以干脆寻个机会见一面。
曹彬淡淡的表示知道了,依然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盛了碗汤,用固有的速度将晚饭吃完,这才洗了洗手,一丝不苟地将信件拆开。
全家人自然都围过来看,曹彬倒也不避。
“孙春明原则上同意了我取缔三衙四卫的主张,京中新军以八大都指挥和八大都监为首,只是关于崔彦进和党进的安排,还需要从长计议。”
这自然就是曹彬的政治主张了,三衙四卫这东西,本质上是赵匡胤为了避免再出现黄袍加身而设计出来的,制衡军队的东西,当然,因为令出多门,难免是有些削弱战斗力的。
这种制度当然会引起一部分中级武官的不满,只是赵匡胤时期他的威望太高,愣是把军队都快家奴化了,自然也没人敢说个不字,现如今换了赵德昭当家,赵光义的死又是瞒不住内行的,所以中层将领们如今都有点猖狂,推倒重来的呼声并不低,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因为新军改制已经彻底完成了,没有必要再用这种削弱战斗力的方式来制衡了。
所以曹彬此举,其实也算是顺应军心,有助于再一步的提高他的威望。而且分成八个互不统属的都指挥使,也不太可能出现谁一家独大的情况,反倒是八个都监因为都要向他汇报,他的军权一下子就会夯实起来。比较麻烦的只是当今和崔彦进和党进两个老帅而已了。
曹家众人大喜,纷纷激动道:“真的?孙春明真的答应不给您掣肘?”
“是真的,不过也有条件,他要求洛阳和河-北,所有为新军服务的工厂,枢密院都要彻底放弃经营权,只保证每家给留一个账房,他搞出了一种叫做承包经营的东西。”
“承包给谁?”
“还能有谁,‘公司’的韩德让呗。这是要给我兵权,却依然卡我喉咙,具体的,其实也不用见面,只要在大殿上吵几天,造成个各退一步的假象,就能让官家吃这个哑巴亏。”
曹家众人纷纷感叹这孙春明的阴险,这是一边吵着架,一边联手架空朝廷啊,只是这样一来,曹彬就会在事实上死死被孙春明捏住了,将来发展他成为簇拥都不是没可能,一时间,他们也想不好这么干的话到底是利还是弊。
“孙春明还特意提到,我老了,而且后继无人。”
曹玮道:“孙春明这是什么意思?爹您刚五十,哪里当得上一个老字?就他年轻?就他儿子出息?这是要跟您显摆么?”
曹彬摇头道:“他当然不会这么无聊,我暂时也想不通他说这个是要图什么,他不是要见面么?见,见了再说。”
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这两封信本来也就是定个基调,怎么敢连面都不见就唱这么大的双簧?这跟以前逢场作戏可不同,说严重一点,这已经是两个宰相暗中勾结,共同分割国家权力了,而且信任基础还挺薄弱。
只是,怎么见?
两个人混到了这个份上,那是连后门都有人一天十二时辰盯梢的,倒不是监视,而是来送礼的,你永远也不能小看下面那些投机的中层官吏疯狂起来会有多吓人,比如据他所知,他们家的管家都已经是两个小地方知府的干爹了,孙春明那里只会更甚,听说都有不少人专门贩卖他的行踪牟利。
这种情况下,两人私底下见面,想不让人发现根本就不可能,若是被人怀疑,这双簧可就不好唱了,赵德昭再怎么没威望,毕竟人家也是皇帝,成事或许不足,败事却是绰绰有余的。
想了半天,曹彬突然开口道:“老二。”
“嗯?”
“你跟兴平郡主之间,进展到哪一步了?”
老二曹腾的脸就红了,他想不明白,明明是聊着这么要紧的正事儿,怎么就把话题转到他头上来了?但父亲问询他也不能不答,只好声若蚊虫一般地道:“没……没哪一步,还那样,她……她对我挺有好感的,我也喜欢她,只是她毕竟年龄还小,所以……”
“你亲过她没有?”
曹羞涩地点了点头。
“那你上了她没有。”
曹吓的都蹦起来了,连忙道:“怎么可能?我怎么敢?人家是郡主啊!”
曹彬道:“给你三天时间,无论如何要把她拿下,生米煮成熟饭,造成既成事实,我直接去跟赵廷美提亲,到时候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而且未免夜长梦多,一定会尽快办个订婚宴,凭孙家跟魏王的关系,孙春明不可能不去,大喜的日子,我和孙春明聊点什么都不会引人瞎想,能不能办到?”
曹有点懵,他和兴平郡主青梅竹马,互有好感,也确实愿意娶她当老婆,可现如今听他爹这么说,怎么心里感觉这么不舒服呢?
但爹毕竟是爹,他也知此事关乎曹家的生死存亡,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
第五百二十二章 公私两便
北宋初年,成猪理学还没出现,又经历了五代伦理崩坏,加之唐朝豪放之风尚在,所以贵族之间的少男少女们,从小都是一块玩的,如果确实是门当户对,玩好了自然就会安排成婚之事。m.www.uu234.netwww.uu234.net
虽谈不上自由恋爱,但通常只要子女认定了的,当家长的是很少有反对的,要不然赵普和李崇矩也不会在那么瓜田李下的位置上还结了儿女亲家,真是这俩这么大的大佬没有政治智商么?反正几乎九成的官僚都坚定的认为,俩小年轻肯定是事儿办急了,甚至是生米煮成熟饭了。
现在,赵廷美的脸色,估摸着就跟当年的李崇矩大同小异。
可那是自己亲闺女,还能把人打死么?不打死难道就敢拖么?万一怀孕了呢?不敢拖难道他敢给曹彬脸色么?姑娘是下嫁,那是要进人家家门的,得罪亲家公是缺心眼么?
所以短短两天之后,孙春明就收到了请柬,要他去参加曹彬次子曹和赵廷美长女的订婚酒宴。
孙春明对此简直是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这曹彬为了创造一个合适的见面时机居然连赵廷美的女儿都敢这么算计,可见他压力真的很大。
“这曹彬,心够狠啊,以前倒是小瞧他了。”
订婚当天,赵廷美、孙春明、曹彬,以及退休养膘最近和赵廷美玩的不错的赵普,齐齐地围在一桌,旁人哪怕是薛居正这样的都不好意思跟他们凑桌。
赵德昭自然也要亲自过来,喝了两杯酒,好生勉励了一下这对新人,便回去了,而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曹彬和孙春明自然不会去聊那恼人的政事,只是纯以私谊论交情,回忆往昔,两人之间倒也不缺愉快的合作经历,因此很快两人就跟冰释前嫌了似的。
酒席散场各回各家,孙春明和曹彬又刚好顺路,说说笑笑的走一道,也就很正常了,这么大的领导,一般人也凑不过去说话。
“春明兄,你我之间,想聊聊天,真是太不容易了,难为你,还记得咱们的那点交情。”
“是啊曹大哥,时光荏苒啊,一晃眼,咱们都认识了快二十年了。”
曹彬道:“春明兄还是有话直说吧,客套话刚才哈没说够么?时间有限啊。”
“好,那我就直说了,我的条件你似乎还在犹豫?”
“当然,谁都知道军委是新军的命根子,全都握你手里,我当睁眼瞎,这兵权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斗不过你了?”
孙春明笑道:“一辈子很长么?对我,倒是确实还有些年,对曹兄,可就不好说了,曹兄,论年齿你长我十岁有余,就是比命长,我的胜算也比你大,最关键的是,我有一个好儿子,你就算斗得赢我,也不见得斗得过悦哥儿,就算你斗得过悦哥儿,你能跟他比命长?”
曹彬闻言就脸色一苦,什么中书门下平章事,什么公司,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人家儿子才是人家真正的底牌,这特么上哪说理去?想到此,不由酸唧唧地道:“唉,我若是有一个这样的儿子,你未必就能这么轻易的拿住我的命脉,单凭咱们两个老家伙的本事,我还真未必服你。”
孙春明笑呵呵地点了点头,也不跟他犟,反而顺坡下驴地道:“唉,曹大哥你是不知道,这臭小子一点都不让我省心,基本就没有听话的时候,当年赵光义和赵普交恶,我们父子俩什么关系你不知道么?我就不信你儿子敢跟你顶嘴,这臭小子真是越大越不懂事儿了,前两天我让他把孙子给我送来,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就拒绝了,我是真羡慕你啊,儿子乖巧听话,真是比什么都强,咱都这岁数了,不就是含饴弄孙么?”
曹彬的嘴抽了抽,无奈道:“咱还是说正事儿吧。”
孙春明笑道:“好,那我说正事儿,曹老哥,我实在是不知道,你跟我争苗头的意义何在啊,为了你自己?你不是那种野心滔天之辈,而且你不可能斗得过我父子二人,为赵家江山?呵呵,为天下万民?沙场争锋我不如你,但富国安民,你比我差的远了。”
曹彬瞥了他一眼道:“我的确不是野心滔天之辈,但我现在觉得你们父子是,你这是要收我做小啊。呵呵,我总得给自己留一点底气吧。”
孙春明道:“底气不是这么留的,你看我,我儿子就是我最大的底气,万一官家疯了敢害我,悦儿是会引兵进京的,我这腰杆才比你硬。”
曹彬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曹大哥,我看你儿子也是人中龙凤,何不也效仿一下呢?璨哥儿比我小不了多少吧,玮哥儿今年也十六了吧,十六岁,悦哥儿十六的时候已经征战天下了,如今,逐州是个立大功的好地方,悦儿又在那里主事,如果你答应,你我联手让他们过去,我保证悦儿真心重用,独自领兵,璨儿稳重,像你,让他当个都监也是够资历的,玮儿这孩子我看倒是挺有冲劲,我保证,三年之内让他至少当上副都指挥使,在悦儿手底下做事,这才是底气啊,将来就算京中有什么变故,你曹家也后继有人啊,如何?”
曹彬大讶:“你要孙悦捧璨儿和玮儿?国之生死之事,还能这么交易么?孙悦能同意?难道你们父子俩已经这么没有原则了?”
曹彬并不如何担心俩儿子扔孙悦手里会不会成为人质,相反,若是将来孙家真要干那野心滔天之事,孙悦肯定会率师回京的,到时候他这个枢密使大可以把俩儿子留在北地,只要他自己不跟孙春明决裂,他们家反而稳如泰山了。
但是他依然心神巨震,在他的记忆中,这不应该是孙家父子的人品,边疆这么重要的大事,是可以私相授受的么?
“悦儿那你不用担心,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不用这样看我,他们哥俩毕竟是将门虎子,你亲手教出来的,难道你心里没数么?我们都相信,他们没问题,甚至将来还会成为悦儿的左膀右臂呢。”
曹彬不说话,他感觉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槛。
“前边岔路口,咱们就该分道扬镳了,今天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你再想两天吧,我等你消息。”
说罢,孙春明转身就走。
孙春明可真是问心无愧的,曹璨,那是号称小曹彬的人,二流的军事能力和一流的政治能力,曹玮,宋初四将之一,能耐不比李继隆差多少,原本历史上打的李继迁叫爸爸,这俩人送儿子绝对是公私两便。
第五百二十三章 坑娃的爹
曹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反正回家一直想了一宿,还是只能一脸苦笑。顶 点 X 23 U S
这对父子,自打认识以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好像就从来没按常理出过牌。
答应么?曹彬真的动心了,如此一来他不但可以夯实自己的根基,使任何人都不敢轻易打自己的主意,甚至还能捎带手的把他们家下一代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算是彻底的跟孙春明站在了同一个战线,虽不能说是投靠做小,但被压一头是肯定的了,至少在变天孙悦被调回来之前是这样,而假如日后真有变天的那天,他们也只能是类似于郭威和王峻的那种关系。
他倒是不想当郭威,可他也不想当王峻啊。
而且这事儿,他真的就觉得有点不太好,毕竟他正直一辈子了,就算他比谁都觉得自己儿子优秀,也不太想干这种私相授受的事情。
于是曹彬就纠结了,好几天都没考虑出个结果。
孙春明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完全等着,通过符氏和曹氏的渠道,很快就将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曹璨和曹玮。
俩孩子一听还有这机会,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跪在曹彬面前请求老父答应。这差不多也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数日之后,因为军改之事,孙春明与曹彬终于又一次的在大殿之上吵作一团,并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这么大的事儿,哪怕是纯做戏,也得做上个三俩月,东扯西扯的,总得先把赵德昭和满朝文武的脑子吵成一团浆糊,才好上干货。
当然,这事儿别人都瞒着,孙悦却是必然要知道实情的,孙春明这也算是先上车后补票,一直到曹彬都确定点头答应了,才给孙悦写了封信说明情况,一点都不像是商量,倒像是通知。
没办法,谁让这是老子呢。
孙悦收到信的时候,正在伺候亲亲老婆洗脚,因为大肚的关系,慕容嫣现在的脚肿的很厉害,小腿还总抽筋,孙悦虽知道这是因为缺钙,但好像除了让她多啃大骨头之外并不知道还有什么补钙的方法,加之是第一胎,慕容嫣又忙,所以难免小心翼翼一些。
而慕容嫣,当然对孙悦的表现很是满意,只觉得最近遭这么大的罪没有白费。
打开信一看,孙悦马上就反应过来孙春明打的是什么注意,这是要通过管理层抽空的手段,将所有工厂都变成他们孙家自己家的,搞不好以后还会搞出类似于管理层收购的方法来确保统治。
反正钱庄可以贷款,而贷款给谁多少利息暂时又是他们自己家说了算,甚至孙春明如果再狠一点,以他跨世纪的经验,效法后世八十年代国企改制的经验,玩一手国有资产转移,能在账面干干净净的前提下把枢密院的股份直接做空。
玩企业,全大宋的古人加一块也玩不过他们爷俩。
至于曹家兄弟的兵从哪来,其实也是显而易见的,新军合兵,总要淘老汰弱吧,凭洛阳的漕运,养三十万兵力也就差不多了,剩下七八万淘汰下来的,顺手踢给孙悦,再委派曹璨为都监,造成孙曹分庭抗礼的假象,夹带着把曹玮带过来也就是了。
看似,对孙悦没啥关系,正好他手里没了李继隆,急需一个敢打敢冲,冲了能赢的猛将,曹玮也正合适。
然而孙悦还是敏锐到的从这一系列骚操作中发现了对自己不利的地方。
“怪不得不跟我商量就把事儿办了,这是坑儿子啊!”
慕容嫣也凑了过来,见到信之后在企业上自然不会想的像孙悦那么透,可军事上的反应却与他不谋而合,立马义愤填膺地道:“公爹太过分了,为了拉拢曹彬,居然将这么大的一颗雷扔到你手里。”
五六万淘汰下来的洛阳禁军扔过来,他们自己倒是应该怨气不大,毕竟待遇提升了么,他们也都不是中原人,哪不是干,可谁来统领他们?曹璨根本就不够资格。
毫无悬念,被扔过来的不是崔彦进就是党进,现如今禁军改革,人家不可能当什么狗屁都指挥使,这俩人若不安抚好了,曹彬和孙春明的万般算计都是空。
这是曹彬都很头疼的猛人,资历老功劳大,军中威望足,若是外放出京没个节度使是不可能安抚得住的。
如今云州方向已经有李继勋和潘美角力了,那是趟浑水,所以,河-北这边必然马上就会迎来一个跟自己理论上平级的节度使了。
孙悦不无忧心地问慕容嫣道:“你分析,过来的会是谁?”
“按爹的说法,他和曹彬在大方向上已经谈妥了,本质上这是曹彬在向咱们家服软,所以,他应该会派党进过来吧。”
崔彦进和党进两个人虽然都很牛,但是相比之下还是崔彦进的资历老一些,手腕老练一些,相对比党进要难缠得多。
孙悦苦笑道:“可我就怕我爹为了拉拢曹彬,将我一坑到底啊,凭这两位老帅的地位,除了节度使之外,另一个肯定是只有枢密副使可以满足胃口,党进过来,崔彦进不就留给曹彬了么?我看崔彦进头疼,曹彬看升职了的崔彦进估摸着也得头疼。”
慕容嫣闻言也是一阵苦笑。
以孙春明的尿性,这事儿他还真做得出来,因为崔彦进留在京城就是一个变数,哪怕不为了曹彬单纯为了自己,也得把这货踢出去。而相对的,党进就好控制多了,这货一直都是个猛将人设,猛的都有点近似于莽了,一门心思就是干的那种,或许称得上粗中有细,但仍在枢密院那种衙门,埋头于案牍之间,怕是也掀不起什么浪了。
慕容嫣安慰道:“没事儿,就当咱为爹分忧了呗,甭管他资历多高功劳多大,一个新上任的节度使,来咱河-北的一亩三分地,你还捏不住他?实在不行咱就想个法子架空他。”
孙悦叹道:“好像也只能如此了,但愿那崔彦进是个讲理之人吧,说真的我现在根基基本已成,不怕他讲理,就怕那个武夫出身的货跟我玩混的,这样,咱不能白吃亏,给我爹些封回信,如果党进过来当节度使,我没二话,但如果是崔彦进过来,让他和曹彬想办法,我要让韩崇训当这边的防御使。”
第五百二十四章 北地之主
天下人的共识,孙悦和孙春明父子,实在是一朵奇葩。www.uu234.net孙悦索性破罐子破摔,跟自己亲爹也开始讲条件了,孙春明收到回信的时候,简直是哭笑不得。
朝中风云波谲云诡,不管是曹彬也好,孙春明也好,谁也不敢让崔彦进留下,这俩人是一定要将此人踢出来的。
至于任韩崇训为防御使,说实话还真是有一点难度,这已经是武人除节度使之外的最高职位了,论资历论功劳他着实还是差点意思,当然,凭曹彬和孙春明的本事不至于没法安排,只是这事儿终究还是曹彬的话语权大些,韩崇训又是尽人皆知的孙悦派,这双簧还唱不唱了?
但是孙悦不管,他在河-北已经付出了大量的心血,决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不稳定性。至于会不会让人猜出孙曹之间的双簧,重要么?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收了曹彬之后,谁还能管得了他们?谁还敢管他们?
不得不说,孙悦现如今的想法,是越来越霸道了,崔彦进如果懂事儿,那就好好合作,如果不懂事儿,那就干脆架空他,他有这个底气。
经过了这几个月的发展,如今的蓟州城,早已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纺织厂的出现,让蓟州城繁忙的势头直追洛阳,最关键的是,这是绝对意义上的买方市场,纺织厂暂时的产能还不足以消耗整个契丹的羊毛,所以,买谁的不买谁的,完全都是慕容嫣说了算。
所以各部落的头领们,为了让慕容嫣能买自己的羊毛,无不使出浑身解数,拼命的往自家货物中夹带私货,如马匹、兽筋、兽皮等物,反正慕容嫣收购的价格也公道,因为各家的羊毛质量实在是差不多,最后买谁的羊毛居然全凭私货的数量多少而决定。
孙悦可是吃够了兽筋不够的苦头了,丝绸怕冷兽筋怕水,天冷可比下雨好掌握多了。年年契丹都逼着你冬天打仗,你能有什么办法?这下他终于也有足够的兽筋了,压根没犹豫,直接就把整个天雄军的弓全都给换了。
耶律贤也不是没想过集中收缴,统一贩卖,然而一来他们契丹还没那么高的集权,此举难免会惹来众怒,二来,人家掌控价格,愣是把走私的价提的比官卖高出了一倍。
至于仿制珍妮纺纱机,耶律贤压根就没想过,大宋和契丹之间手工业的差距,比他们养马的差距还大。
牧民们因为贩卖羊毛,得到了大量的大宋货币,而这大量的大宋货币自然要在蓟州城购买大量的大宋商品,这也使得蓟州的边贸飞速增长的同时,使大辽牧民开始接受大宋货币。
目前,大辽内部基本上已经开始接受银元货币了,不同于历史上契丹对宋钱的需求使大宋陷入银荒,此时的大宋货币可是以钱庄为依托的半信用货币。
如果这样的情况再持续下去,用不了几年时间,孙悦就能控制契丹经济了。
当然,契丹经济大体还是脆弱而原始的,不可能像后世的美帝一样,光凭印美元就折腾的全世界没脾气,然而除此之外,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却是更让大辽内部急的火上眉毛。
人口。
燕云十六州毕竟才割让不久,耶律贤上台的时间也并不长,胡汉矛盾也并没有得到解决,大多数的汉人,对中原其实是存在着一定的向往的。
而蓟州的繁华使得它需要大量的人口和劳动力,生活在此地的百姓日子过得也还算不错,于是大量的汉人开始携家带口的,从四面八方往蓟州及其周边迁移。尤其是这些人中的商人,他们既了解契丹,又了解汉人,往往在边贸中赚了大钱的都是这些人。孙悦为了吸收这些人口当然也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在民族主义的大旗之上还给出了免税、送粮、送钱、甚至送媳妇等阴招。
契丹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否则若幽州一带的汉人都走光了,他们拿个空的幽州城又有什么用?所以万不得已之下,没脑子的契丹人最终还是用了老办法:杀。
这一杀,直接就把耶律贤上台几年来所有的亲汉政策给废了,本来稍有平息的胡汉矛盾空前的尖锐了起来,幽州百姓一个个的又一次开始南望王师,得知消息的耶律贤当场就吐出了一口老血,晕倒了。
耶律休哥甚至都想重新开战逼孙悦关掉纺织厂了,毕竟战端一开不管谁输谁赢,对民生的打击都是巨大的,然而当他亲自溜达一圈,看了逐州城巨大的棱堡之后,终究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灰溜溜地走了。
“宋恒强,辽恒弱,此消彼长,幽州难保。”
耶律休哥直接给耶律贤写道:要么现在开干,打个大的,虽然胜算渺茫,但好歹也还算有希望,要么,那就干脆放弃幽州,退守古北口,从此以后甘愿给宋人做小,因为越拖,肯定就越打不过了。
据说,耶律贤收到这封信之后不久就病倒了,而不管是毫无理由的退守古北口,还是打一场基本没啥把握的大仗,似乎他都没法去选。
至于一手干成这么大事儿的孙悦,被当地百姓们安了个亲切的外号:北地之主。而且不管是天雄军上上下下的军将,还是燕云十六州的各地知府,无论辽汉,都觉得这个称呼贴切,连韩匡嗣给孙悦写的信,开篇都是北地之主亲启。
孙悦自然也觉得这么称呼有点不太好,这不是逼着朝廷封自己当异姓王么?这不就成了乱臣贼子了么?
于是孙悦就安排了笔杆子写了封折子递上去,站在河-北百姓的立场上希望孙悦可以加封河-北王。旨意倒是没收到,却收到了孙春明的一通大骂,意思是他把折子扣下了,以后这种事儿不许再提,别瞎瑟,这么高调是想当袁绍么?
这些都是正常公事,爷俩嬉笑怒骂之间就把国事给商量的差不多了,以他们如今的身份低位,公事上还真没什么需要耗费心力的了,反倒是私事儿,比公事还要烦人。
如今慕容嫣已经七个月的身孕了,孙春明居然又旧事重提,希望他把大孙子给送回家来给他玩,弄的孙悦很是郁闷。
第五百二十五章 辽国变天
数月之后,孙悦的宝贝儿子终于出生,是个带把的,取名孙浩。
孙悦明显的感到,旁人对待他的方式开始变了。似乎整个河-北都在为了这个小娃娃的出生而欢呼、兴奋。
兴奋和拍马屁,孙悦还是分得清的,一时都没想明白,小娃娃是自己的儿子,这年头的节度使又不能世袭,你们有啥可兴奋的?
几个月来,孙悦都没关心过朝中局势,也没干什么大事,整日里除了伺候慕容嫣待产,就是忙乎一些鸡毛蒜皮。
比如,工厂中出现了大量的临时工,不少军属或是退伍兵,仗着名额紧俏,竟敢私雇北地逃民,代替自己去工厂干活,本来是给他们五百文每天的半福利工资,这帮人居然敢用一百文转包出去,然后自己干躺着,赚那点差价。
一开始只是几个胆大包天之辈这么干,后来因为慕容嫣临产、又坐月子,管的松了,现在居然全都这么干。
**的这么快的么?刚吃了几天的饱饭啊!
将纺织厂的各个管事和股东叫到一块,孙悦气的脱了鞋乓乓敲桌子,并且破口大骂。这么大的事儿,若说没人发现才是活见鬼了。
然而人家却振振有词,甚至还挺委屈,因为这帮临时工不比那些军属大爷,好管,干活的效率也高,甚至可以借口扣那些正式工的奖金,何乐而不为?
再像以前那样,明明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好生意,却愣是赚不了几个钱,谁有那么高尚的爱国情操?
这嗑唠的孙悦自己都懵了,稍一琢磨,孙悦就明白这是枢密院和‘公司’之间的矛盾,‘公司’这东西打一诞生就是资本巨兽,自然信奉资本为王,以前孙悦管着军委,从来都不关心赚钱的事儿,可现如今他自己成了北地之主,这事儿就成了自己跟自己打架了。
依着孙悦近年来越来越没耐性的脾气,本是应该干脆大杀一通立威拉倒的,然而这是他的根基所在,而且纺织厂的产能还在不停扩大,不敢停下整顿,因此一时竟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写信询问孙春明,发现洛阳也有类似的状况,只是没这么严重,因为洛阳城如今的房价很高,外来人口已经很难混得下去了,而其他各行各业务工人员的收入虽然普遍也挺高的,好歹没拉开这么大的差距。
与身边之人商议,这天雄军中大半都是武夫,孙悦没辙的事儿,他们也没啥办法。还有个吕蒙正,这是个纯文官,对军事上虽说不上一窍不通,但历史上毕竟有火烧夏州城的‘丰功伟绩’,孙悦哪敢听他在军事上的献策?慕容嫣就更别提了,终究是女流之辈,一孕傻三年,如今还没出月子呢,也指望不上。
没有幕僚班子啊!
每当这个时候,孙悦就极其想念韩德让,若是老韩在此,哪里还会让自己事事操心,被这些鸡毛蒜皮之事烦不胜烦呢?若是有韩德让的帮衬,何必还为区区一个崔彦进而感到棘手呢?
允文允武且忠心耿耿的副手,那是无价之宝啊!
而就在孙悦还无限的怀念韩某人的时候,另一个韩某人却是偷偷一封信送了过来。
“韩匡嗣主动给我写信?他不怕被耶律休哥猜忌了?”
孙悦不明就里,一脸茫然的将信打开,然后腾的一下就坐起来了。
慕容嫣一边奶着孩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儿?”
“耶律贤死了。”
慕容嫣惊的孩子都差点扔地上了,“谁?”
“大辽皇帝,耶律贤!”
“他才不到三十岁吧!怎么会这么快?那现在的大辽是谁主事?”
孙悦也挺懵逼的,因为耶律贤好像比历史上还早死了一点,懵逼道:“信上说,耶律贤从今年下半年起,就一直忧愤不已,加之今年秋猎的时候染了风寒,所以稀里糊涂的就死了。传位给了他的儿子耶律隆绪,实则是由他老婆萧燕燕打理朝政。”
慕容嫣好半天才缓过来道“这真是太突然了,一点准备都没有啊。萧燕燕一介女流之辈,孤儿寡母的,如何能稳得了朝局?韩匡嗣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孙悦沉吟道:“不要小看了那个女人,说不定是个更棘手的对手呢,不过韩匡嗣的这封信,确实是投降的。”
“投……投降?韩匡嗣投降?”
“不奇怪,韩匡嗣本来就是耶律贤的家奴而不是辽国的士大夫,萧太后自有娘家人帮衬,与他之间既没恩义,又不可能重用(原本历史上韩德让那是立了泼天大功),耶律贤一死,他心里忠义那根弦本来就松了。
最关键的是,今年随着咱们蓟州的建设越来越好,辽国那边的胡汉矛盾也就越来越深,我所掌握的消息,无故被屠的汉人差不多有两万多,耶律贤为了拉拢汉人所颁布的那些律法大多都成了一纸空文,如今他死了,对那些辽地汉人来说岂不是天塌下来了?恐怕谁也没心思对他感恩,只剩下恐慌了吧。
孤儿寡母当政,大辽内部是一定要大乱一阵子的,谁知道会不会再变天,会不会反攻倒算?韩匡嗣毕竟是幽州汉人之首,他不可能不照顾下面人的情绪,我估计,现在的幽州汉人是日日夜夜盼王师了。”
这些东西本就不难理解,慕容嫣一听就懂了,只是因为他们这一对没心没肺的父母忙着说话,一时间没顾上孩子,小孙浩吃奶吃到一半,爹娘都不搭理他了,登时就哇哇的哭上了。
孙悦被哭的心烦,就让慕容嫣把孩子先送给奶娘,结果慕容嫣却白了他一眼,不搭理他了,专心奶孩子,似乎对慕容嫣来说,什么耶律贤韩匡嗣的,爱死不死,都没有她宝贝儿子重要,憋的孙悦一肚子天下大事都还没说呢。
可是不说又不过瘾,男人跟老婆分享喜悦和跟下属是俩完全不同的心境,只好贱贱地凑上去继续道:“韩匡嗣还说,耶律贤的死暂时是秘不发丧的,孤儿寡母的,若是没个靠山,谁都能扑过来咬一口,所以耶律休哥已经带着大半的辽军主力,北上王庭去了,现在的幽州城,只有一个耶律沙压在他的头上,而且论兵力,半斤八两。”
“韩匡嗣想献幽州城?”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再伐幽州
孙悦略微沉吟了一下,开口道:“毕竟耶律沙还在,想下幽州还需要费一番功夫,不过只要运作的好,问题不大,先八百里加急给我把韩德让叫回来,我特么都快想死他了。www.uu234.net”
慕容嫣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道:“哼,说到底还是觉得我不如他多矣呗。”
孙悦嘿嘿尬笑了一下,没敢在这个话题上继续。
当天,孙悦就把诸多事物有条不紊地安排了下去,并正式给韩匡嗣回信,承诺他日后由他来当幽州刺史。
慕容嫣不无忧心地问道:“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朝廷通报一下么?你这是要掀起国战啊!万一有个什么差池,你可就是国贼了。”
孙悦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道:“朝廷的事儿现在都是我爹和曹彬做主,有什么好通报的?军情如火,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工夫,耶律休哥都不在了,谁能挡得住我?”
慕容嫣觉得孙悦好像是有点太狂了,却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由他去了,任由孙悦擂鼓聚将,尽起精锐。
慕容嫣不能说的,吕蒙正却是能说的,一来他官职上是逐州知府,本就对他这个节度使有节制之责,二来他是孙悦的结拜大哥,孙悦多少也得敬着点。
所以明明都擂鼓聚将了,吕蒙正还是低着头,斟酌地对孙悦道:“节帅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咱们前年刚跟契丹打完国战,大宋出动了五十万大军打了小半年,将士们都还没缓过劲呢,多年积蓄的粮草军备,也被耗了个七七八八,就连咱们河-北也是紧巴巴的,若是大规模用兵,漕运都不够规模,只能委以那些色目人的海运,谁知道这些人可不可靠?这么大的事,还是多准备准备,由朝中诸公和官家商议个万全之策再说吧。”
孙悦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是书生之见,岂不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么?我大宋的经济结构远比辽国优良的多,咱们没缓过来,他们难道就缓过来了?他们是全民皆兵制,没军饷的,前年一场大战全都是空手而回本就都心有怨气,如今近秋,正是贴秋膘的关键时候,耽误了农时,他们冬天全都得饿死,我夺的燕云十六州又是咱们汉人祖地,耶律贤一死胡汉矛盾必然更加激化,他们肯为了那些汉人拼死?”
吕蒙正固执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这么大的大事,我还是觉得应该请示一下朝廷再做决断。”
孙悦索性不说了,独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了。治理地方,我不如你,所以我也从不干涉你,但打仗,听我的就得了。”
吕蒙正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孙悦在河-北这地界向来说一不二,现在连朝廷都明显不放在眼里了,如何还能听他的?河-北道的诸多官吏大抵也是人同此心,便是有反对意见也憋肚里了。
别人都觉得他这是一意孤行,然而他自己却是明明白白的,无他,这次的战争背景跟雍熙北伐实在是太像太像了。
雍熙北伐,那是大宋的断脊之痛,打这以后就再也直不起腰杆子了,他如何能不知其中凶险?然而他更知道,萧燕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去特么的孤儿寡母,全天下都小瞧人家了,这是本世纪最优秀的政治家之一,即使没了韩德让的辅佐他也依然不敢小觑,不趁她此时立足未稳把故土收回来,以后再想收可就难了。
再说他也不是一点没通报啊,这不是先斩后奏么,这边把幽州城围了,另一头这军情不就送洛阳去了么,洛阳是孙春明主事,他也是知道萧燕燕的可怕的啊。
再说,原本的雍熙北伐是在初春,河-北的天还是嘎嘎冷的天,利于辽而不利于宋,现在这耶律贤死在了深秋,再加上有韩匡嗣给他里应外合,凭什么这天时就不在我这边呢?
所以,纵使是一意孤行,这仗孙悦也打定了。
一日之间,孙悦尽起天雄军精锐八万人,出逐州城,越过什么儒州啊檀州啊之类的,像一把尖刀似得就扎向了大辽的心腹重地幽州。而此时,刚刚被踢出中枢的新任三镇节度使崔彦进和他的近四万大军,还在路上,满心想的都是如何跟孙悦报道,以后如何相处。
孙悦的动作,自然是吓坏了负责驻守幽州的耶律沙,一时间慌的一匹,除了练满跟王庭传讯之外,一时间竟然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这也不怪能怪他,实在是耶律休哥平日里表现的太英明神武了,以至于他一走,整个大辽都好像缺了主心骨似的。
慌张的耶律沙自然要跟韩匡嗣商议军情,而此时的韩匡嗣因为积劳其实已然有些成疾,正卧床养着呢,这哥们擅长医术,奈何医者不能自医,越是这个时候就越是掉链子,可是把耶律沙给气坏了。
“老韩,你怎么这个时候倒下了?大王不在,城中正军心动荡不稳,那孙悦又素来都有战神之名,你可得起来帮我啊!”
韩匡嗣躺在床上气若游丝地道:“相公啊,我这身体是真不行了,再说我什么本事相公您还不知道么?你不敢面对孙悦,我难道就敢了?唉,若是我儿子还在就好了,凭他的本事,若是能接我的班,未必就不能跟那孙悦一争雌雄。”
耶律沙闻言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你儿子如今是他们孙家父子的左膀右臂。”
韩匡嗣好像突然病好了似的蹭就坐了起来,也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了,指着耶律沙就怒道:“相公您这是什么意思?当年我家让儿是大王亲自送给孙悦的,难道当时我就乐意?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开战以来我难道没有劝他归降么?然而他身在敌营,孙悦岂会诊给他什么实权?来了不到俩月,就被那孙悦又给踢回中原去了,相公你这是怀疑我们父子俩投敌啊,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看我不对付,现在大王不在幽州城属你最大,你现在就把我杀了吧。”
说罢,韩匡嗣猛的就是一顿咳嗽,看着跟随时就会过去了似的。
耶律沙被喷了个红脸,连忙道:“哪的话哪的话,是本相急糊涂了,口不择言说错了话,我给你道歉好不好?谁不知道现如今的幽州城全靠你们韩家稳着,你若是真有降心前年你就直接开城投降了,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啊,只是这军中之事不是还靠着你呢么?你得振作起来帮帮我啊。”
韩匡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我生是辽臣死是辽鬼,宋贼打到了我自家的门口,自然不能安心养病,咱们还是像以前一样,你领辽骑战于野,我领汉军守于城?”
耶律沙微微一窒,却道:“这个……还是从长计议吧。”
第五百二十七章 战火遍幽燕
耶律沙这人吧,人说他陪着耶律休哥的时候是条猛虎,离了耶律休哥就是条虫,其实说白了这人就是执行力一流,决断力不行,然而也正是这样犹犹豫豫的性格,让他不敢像耶律休哥那样的孤注一掷。顶 点 X 23 U S
一方面,他觉得韩匡嗣身为汉人,儿子又在孙家手上委以重用,如今耶律贤已死他实在不敢重用,可是又不敢干脆利落的将其夺职软禁,毕竟那是仅次于他的南院枢密使,事事还得跟他商议,以至于孙悦在幽州城下都修整完毕睡了一宿了,他还是没想出个应对的军略,只是让韩匡嗣安排汉军布置城防而已,无形中竟然有点权力倒置。
其实之所以如此,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的征兵令明明已经发下去两天多了,可应招赶来的部落勇士却是凤毛麟角,再加上耶律休哥将常备兵力也带走了大半,以至于他手里的兵力拙荆见肘,手里的辽骑远没有韩匡嗣手里汉军多,他也不敢惹耶律沙。
孙悦战前的推断全部正确,现如今正是羊马贴秋膘的时候,辽人的战斗意愿又不强。再加上这回征兵的不是耶律休哥而是耶律沙,威望差着好大一截呢,所以反应都有点慢。
至于汉人武夫,收了召集令之后大多冷哼一声就给扔了,响应者寥寥无几,反倒是趁此时机杀官造反的不少,有的干脆打出了宋军的旗号,聚起兵马或据险隘要道以守,或干脆去抢了府库甲兵,转身就去投奔孙悦。
孙悦在兵围幽州之前也不是啥也没干的,他派出了足有三千多的侦骑,到处宣扬耶律贤早死的消息,加之这次孙悦都开战了也没见耶律休哥出面,百姓们全都深信不疑,秘不发丧之策算是彻底失败了。
如同韩匡嗣一听到耶律贤死讯就飞书来投一样,耶律贤的死,变成了辽国胡汉矛盾爆发的导火索,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辽国南境,全都炸了。
此时的大辽,胡汉之间是并没有那么分明的分界线的,南边的汉人大多也都是被契丹人管理的,而且大多残暴,所谓辽人治辽汉人治汉,那其实是萧燕燕上台以后的事儿,要不咋说着女人是政治家呢。
汉人被契丹压迫久矣,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善待汉人的辽皇,结果好日子没过几天人家就特么死了,现在近在咫尺的蓟州城生活的这么好,那些黑宋的谣言自然是不攻自破,谁不是日夜期盼王师。
加上那些本来就成建制的汉人军的反叛,幽燕大地,处处烽火,处处兴兵,激烈的地方已经全然没有了伦理法度,汉人见了辽人就杀,抢夺他们的羊马,辽人见了汉人就砍,抢夺他们相对白嫩嫩的女人。
幽燕地的汉人自然是远多于契丹人的,也千万别小瞧这些汉人泥腿子的战斗力,当年的耶律德光不也是被无组织的泥腿子们打跑的么?所以很快,幽燕之地全部沦陷,只剩下了幽州一座孤城。
顺便说一句题外话,汉人是能战、善战的,只要别给我们戴上枷锁。
这样的情况下,耶律沙自然更不敢对韩匡嗣掉以轻心,同时又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北边的援军了。
而北边的契丹王庭,其实状况也没好上多少。
不管萧燕燕有多大的本事,此时的她,却真是孤儿寡母,有点山穷水尽了。契丹人习惯了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忠义的概念比大宋还要薄弱无数倍,那皇帝宝座看似风光可对他们娘俩来说实则与火山口无异,这时候南边传来孙悦北伐的消息,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耶律贤停灵之处,萧燕燕以主人的身份冷冷地看着大殿之上形形色色的大辽重臣们,几乎没几个是真的掉了眼泪的,甚至有几个连嚎都懒得嚎了,瞅自己的目光也充满着轻蔑,甚至轻佻。
她知道,若是自己没了这太后的身份,随时都能被这些混账东西给撕了。
“还请诸位叔叔伯伯们先下去歇息一下,孙悦来势汹汹,咄咄逼人,孤有军情要与耶律休哥叔叔商议。”
众人早就不耐在耶律贤的棺材面前哭哭啼啼,自然一哄而散,倒是耶律休哥对萧燕燕还算颇有敬重,礼数上虽不能说恭敬,倒也还算得体,深深一礼之后,沉声道:“臣久居南地,自问满朝文武之中只有我最知宋国情况,也最熟悉孙悦,当此国家危机存亡之关头,愿为太后前驱。”
哪知萧燕燕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知道什么国事军事?叔叔向来都是咱们大辽的国之柱石,如此危局之下,除了叔叔谁还能力挽狂澜?这以后咱们大辽的万般大小事,还不是要靠叔叔为我们母子做主?”
耶律休哥闻言一惊,这话挺诛心啊,正要辩解,一抬头却见一身素孝的萧燕燕整个人已不知啥时候走到了他的面前,一阵香风似得就扑到了耶律休哥怀里,眼泪珠子噼里啪啦的就往外喷,不一会就把耶律休哥的前襟给喷的湿透了。
耶律休哥这下一脸懵逼,话都不会说了,明明是战场上的战神,此时却跟刚学话的幼童似得,张口结舌半天,却只能说:“太……太后?太……太后你……太后啊。”
萧燕燕不理他,继续哭诉道:“先帝这个挨千刀的,自己留下这么大的烂摊子撒手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啊,叔叔,妾是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干不了,以后我们母子,还有这整个大辽,可全都靠你了,以后,你就是绪儿的爹。”
说着,萧燕燕居然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开了自己的腰带,脱去了自己的外衣,露出两个白似雪里透着红的香肩,又死死地搂住了耶律休哥的脖子,惊的耶律休哥脑子轰的一下,登时只觉得手也麻了脚也麻了,浑身上下全都麻了,唯有一处不可言说的地方,却是火热火热的。
俗话说要想俏一身孝,萧燕燕如今不过是三十,加之保养得当,正是女人最好的时候,当真是魅力四射,又是太后之尊,一**燕贴上,耶律休哥隔着盔甲都能感受得到上面的温暖,如何还能把持得住?
耶律休哥不自觉的就瞅了躺在棺材里的耶律贤一眼,然后就放弃了抵抗,堂堂一个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就这么被一个如水般的女子给弄的丢盔卸甲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多大点事儿啊
远在幽州的孙悦,还没看见老对手耶律休哥的影,就先一步得知了这货加官进爵的消息。www.uu234.netwww.uu234.net
这人现在不但依旧顶着南院大王的招牌,而且还宋王加封摄政王,中书平章事,并且兼知北枢密院。换言之,大辽理论上全部的兵马都要归他调遣,当真无愧的万人之上,甚至都不好说在不在一人之下。
这可是个没有耶律斜轸(被孙悦用大水冲死了),也没有韩德让的大辽,原本历史上的三足鼎立自然也就无从谈起,再加上耶律休哥不比原本那个汉人出身的韩德让,封的小了真拉拢不住,甚至孙悦估摸着现在这样能不能拉拢得住都是未知数。
与之同时一并传出来的,自然就是一些萧燕燕与耶律休哥的桃色新闻了,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孙悦一听就是真事儿,而且还是故意传出来的真事儿,目的不言自明,估摸着很快他就能听到那出千古奇闻太后下嫁,小皇帝叫爹的消息了,这货的身份履历,已经不需要靠立功来堵天下悠悠之口了。
这消息来的倒也算及时,孙悦明显感觉到,随着这消息的传递,他的战事好像艰难了不少。
耶律休哥,这是如今大辽的顶梁柱,就那些不服萧燕燕想要搞事的那些契丹贵族里,没一个能势力威望比得上他的,这本来就是争霸天下的头号热门人选,人们现在见是这货加了摄政王,多少心里也就有了几分底,大辽乱不起来了。
更关键的是,耶律休哥虽是靠杀汉人而成名的武夫,但本人却一直都是坚定的主张善待汉人的那一派领军人物,耶律贤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些政策的铁杆支持者,再加上这次随着那些桃色绯闻传来的还有一些既往不咎之类的安抚政策,如此一来,倒也让那些幽燕大地的汉人生出了几分犹豫。
拼命的事儿,有时候差就差在这几分犹豫上。
汉人游击队犹不犹豫孙悦并不如何在乎,他关心的是,尼玛的韩匡嗣会不会犹豫,这可是一切战事的开端。
说起这韩匡嗣,孙悦也真是服了,明明手里的兵多,而且城防之事大多也都是汉军在搞,在孙悦的高压之下,他的临时权利实质上已经超过了耶律沙了,按说摆个鸿门宴啥的直接把人给咔嚓了不久得了么?却特么始终不见什么动作。
可你要说这货存心拖延有二心,好像也不是,因为孙悦如今确确实实拿到了幽州的城防布置图,而且多日来派的奸细也都混上去了,他自己则解释说耶律沙对他防范之心极重,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幽州城的汉人对耶律休哥还是很忠诚的,如今人家睡了太后,他自然更加不敢当面锣对面鼓的硬干,只能再等待时机。
这份优柔寡断的劲啊,跟他儿子相比真是差的太远了,急的孙悦直骂娘,他估算着时间,朝廷问责的折子很快就会到了,理论上跟自己平级的崔彦进也特么快要到了,而北边的耶律休哥恐怕也快要统兵南下了,这特么要是再迟迟打不开局面,便是有孙春明罩着恐怕也不太好推脱了。
而这份压力,自然也加倍传递到了那些混入幽州城,充当细作的宋军勇士头上,而曹军作为这波勇士之首,更是急的满嘴起燎泡,此时屋内无人,他都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催促韩匡嗣了。
“伯父,再不下手,耶律休哥可就要回来了,你想想你这么大的动作,如何瞒得了他?到时候你就不怕他杀你全家么?”
韩匡嗣叹气道:“何止是瞒不住他?恐怕我现在连耶律沙都瞒不了了,贤侄啊,这些日子你可是一直都跟在我身边的,你可见我有什么首鼠两端之举?我这是真没机会啊,你这都是看在眼里的是不?我比你们急啊!此事不成,对你家节帅而言也就是挨顿骂,骂他的还是他亲爹,对我而言可就是全家性命了啊!”
曹军嘀咕道:“我看你就是优柔寡断,明明是当将近的人,这胆子却比耗子还小。”
韩匡嗣大怒,本来就有病的身体更是忍不住一阵晃悠:“你说什么?你……你简直就是个莽夫,这样的大事,没有完全的把握如何能够出手?万一被耶律沙反制,岂不是更害了孙悦?我优柔寡断,你有办法你来啊!”
曹军也激动道:“我来就我来,我家节帅有令,从今日起,此事由我主导。”
“你……”
“怎么?你不想听悦哥儿命令?还是说你果然是首鼠两端之辈,从来没有降宋之心?”
“我……你……孙悦特么的怎么派了你这么个莽货来我这?”
“再指着你,耶律休哥就真回来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你听我的。”
“那你说,要怎么做?”
却见曹军从外面提了一捅凉水,毫不犹豫地就泼在了韩匡嗣的身上,惊的韩匡嗣直骂娘,曹军则笑嘻嘻地道:“就这么做。”
两天后。
耶律沙正在城墙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孙悦的宋军大张旗鼓的挖洞埋炸药,又不敢率军出城野战,心中愈发焦虑,却见韩匡嗣的小儿子韩德凝慌慌张张的跑来喊道:“相公,相公啊,我爹他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去吧!”
“什么?老韩他不行了?”
耶律沙也不疑有他,因为这两天韩匡嗣的身体真的是急转直下,明明之前还能陪着他夜观敌阵呢,两天前却突然染了风寒,那脸白的跟死人似的,加之本来就是重病之身,看着确实是摇摇欲坠的,昨天还坚持跟自己交代了后事。
于是当下,耶律沙匆匆点了十余个护卫,就亲自去看韩匡嗣去了。
到了病床前,见韩匡嗣果然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几个韩家的儿子和侄子正呜呜的跪在床边哭,耶律沙登时心里就是一沉,他虽然怀疑韩匡嗣的忠诚,却也知道他的重要,当即就冲了上去,口中道:“老韩啊,你可得振作啊,如今的幽州城不能没有你啊。”
话音未落,却见边上跪着的好像是一个侄子一样的人物,突然间就扑了过来,抽出雪亮的短刀,唰的一声就抹了他的脖子,随即又一声令下,韩家几个儿子纷纷抽出兵刃对着他带来的那些护卫就是一通乱砍。
直到杀完了人,曹军才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多大殿屁事儿啊,这不就完了么。”
第五百二十九章 同志们辛苦了
幽州城乱了,汉人和契丹人杀做一团,也不等他们分出胜负,孙悦就提兵攻城结束了一切。m.www.uu234.net
倒也不是真到了人心向背的地步,只是混乱一起,你不杀人人就杀你,有些人到死都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更多的人看到宋军时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敌军还是友军。
但这些到底都不重要了,幽州城兜兜转转了几十年,终于还是姓了宋了,孙悦为了省事儿,干脆将城里的契丹人全都给杀了,意外之喜,还抓到了耶律休哥的家眷。
他倒是也没贸然杀掉,毕竟他与耶律休哥也算是互相敬佩的一对朋友,只是若说还回去,又未免太便宜了他,挟持要挟更是从没想过,不说耶律休哥这样的人物根本不可能答应,他自己也不屑如此作为,所以无奈之下,干脆就好吃好喝的供了起来,以礼相待,他那婆娘倒也是个不错的女人,全然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
而此时为止,孙悦出兵其实刚半个多月。
孙悦自然是志得意满的,赵匡胤曾说过,收复幽云者王,自己是不是可以封异姓王了?这算是滔天的功业了吧?
当然他也知道,这是取巧,是偷袭,契丹无论如何也得兴兵把面子讨回来的,可是那又如何?战略上他已经是大胜了。
为收军心,孙悦严令将士们不得屠城泄愤,反正杀光契丹人所得的财物也已经不少了,幽州又是韩匡嗣送的,压根没怎么打,至少打的不如何惨烈,天雄军到底是新军编制,军功的诱惑远大于财货,倒也没人去欺负人。
为收军心,孙悦干脆旧招新用,在城里开起了公审大会,定出了汉奸这么个阶层作为拉仇恨的靶子,把人拉出来像是驴一样的在城里溜一圈,煽动煽动,又挑拨了一下民族矛盾和贫富矛盾(有钱的都是汉奸),让老百姓自己判断,公审所得财物就近发给被剥削的百姓。
人性这东西啊,从来都是一样的,他们需要一个发泄的渠道,更需要借这个渠道给自己一点安全感,因此全都将那些汉奸当做杀父仇人一般的极尽羞辱,而且越是那些受过恩惠的,沾亲带故的,这时候往往就砸的越狠以撇清关系,纷纷都抢着站出来向大众控诉他们的恶事,实在找不着的哪怕无中生有也得给人家说的人神共愤。
韩匡嗣亲眼看见他的一个老友,被自己的亲侄子含泪用石头狠狠的砸,这老叔平日里拿这侄子可是当儿子在养的,而在他嘴里,这位老友俨然已经是一条披着人皮的豺狼了,明明是个与人为善的善人,却成了个夜扒寡妇门的混账王八蛋,而那些往年没少受这老友接济的贫苦草民,则纷纷义愤填膺的在一旁细数此人之罪,最夸张的一条,居然说他去年赈粥的时候往粥里掺沙。
人家特么是拿自己的钱赈的粥啊!这不是猪狗不如么?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喝了人家粥的人,却一个个的都同仇敌忾了?韩匡嗣感觉有点看不懂人性了,只得感慨,道德沦丧。
韩匡嗣也搞不懂,孙悦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应该是理解的啊!他不是还重用了韩德让么?他应该是钦佩忠义的啊!
他没法去给任何的老友求情,毕竟事实上他本人才是这最大的汉奸,甚至他现在走在幽州的街道上都要提心吊胆,这公审大会刚开了几天的功夫,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那些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就好像要撕了他一般,原本可爱的幽州子民,现在人人都恨不得用吐沫呸他,他那富丽堂皇的府邸,现在外面围了一圈二流子,瞅着他们家的眼睛都在冒贼光,幸好孙悦派了曹军住在他们家,领着兵在外面警戒。
俗话说千夫所指,无疾而终,韩匡嗣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日子过了没几天,他就病倒了,孙悦特意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劝慰他,再三向他保证,他是民族的英雄,国家的功臣,汉奸再怎么扩大化也绝对不会牵扯到他的,将来青史留名韩家也一定是民族脊梁,让他放宽心,实在有平日关系好的,有没做过大恶的就跟自己说,一定保了他。
韩匡嗣敏锐地抓住了扩大化三个字,一脸不敢置信地道:“你还要扩大到哪去?”
孙悦自知失言,只好呐呐不答,只是劝慰他道:“都会过去的,而且我保证,风风雨雨绝对吹不到韩家头上,咱俩家可是亲戚,韩德让可是我的左膀右臂。”
韩匡嗣脸色灰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了,只是万念俱灰地道:“随你吧,我已经没用了,那帮兵现在谁也不听我的了。”
孙悦也是无可奈何,他心里其实也挺不好受的,只是答应,若他们家不想再在幽州待了,可以让送他们去蓟州甚至洛阳,保证韩匡嗣的高官厚禄。
对于幽州城现在这幅乱乱的样子,孙悦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有一点乐见其成,他太了解人性了,因为他自己的爷爷就是富农阶级,这也没耽误他们孙家成为忠心爱国好同志啊,后遗症其实也没那么大。
或许这一套很不讲理,但你不得不承认他有效,历史上我军几乎是一月打下地盘,二月当地百姓就踊跃参军,靠的不就是这招么?况且往好的方面想,这样至少比屠城强吧?
耶律休哥的大军随时可能南下,所以孙悦也真没那个功夫和精力细细的筛选,所以,打奸细的范围不可抑制的就扩大了,从真正的汉奸逐渐扩大到了普通大地主、甚至于普通富农的身上,毕竟幽州城易手近五十年了,但凡是小有家资之辈,谁能跟契丹人完全没有关系?凭什么你特么有钱而我们受穷?
其实孙悦并不需要做什么,稍微引导一下,就能挑起百姓的怒火,他的刀子基本没有沾血,但几乎是一人汉奸全家俱死,没一个是他杀的,全是那些底层的普通百姓给逼死的,一时间,幽州城连上吊绳都不太够用了。
而很快的,这股除奸之风就飞速的扩张到了幽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甚至于连逐州和蓟州也揪出了不少汉奸重新打倒,只是孙悦控制的比较严格,远没有幽州的情况严重而已。
至于城外的十里八乡,孙悦就无能为力了,翻身农奴把歌唱,会发生什么不言自明,乡下人淳朴,所以他们待朋友热情真挚,待敌人却特么更真挚热情。
总之当这几天乱象过去之后,孙悦走在幽州的大街上,道路两排全是手拿鲜花自发地夹道欢迎的普通群众,一个托都没有,百姓们全都激动的,忘情的,兴高采烈红脸蛋的,声嘶力竭的为他呐喊,也不知怎的,这帮人喊着喊着就喊的齐了:“节帅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个人崇拜啊!孙悦嘿嘿一乐,冲着两旁百姓招了招手:“同志们辛苦了。”
第五百三十章 捷报
消息传到大辽,耶律休哥和萧燕燕自然是一脸懵逼。www.uu234.netm.www.uu234.net
幽州城没了?
以幽州之雄,凭孙悦手里的那点兵力打个一年半载也打不下来啊,谁能想到,连韩匡嗣都能背叛?一时间,辽国境内对汉人的不信之风更加猖獗,这也给向来主张善待汉人的耶律休哥很大的压力。
更何况,他老婆孩子还在孙悦的手里呢,哪里还坐得住?所以,虽然后方还有点不稳,虽然手里的兵力还只征集了一半,他却义无反顾的率师出征了。
血债血偿!他这回非得把孙悦的脑袋拧下来当酒壶不可,至于韩匡嗣,不把他折磨个生不如死如何能消心头之恨。
此时的萧燕燕,表现的倒像是个贤内助一样,对耶律休哥死挺到底,若发现有谁敢对他不敬,当场就把人活活打死。
最后决定,由耶律休哥率领十五万大军先行,耶律奚底继续留在王庭征兵调将,凑个二十万之后由她自己带着小皇帝跟着御驾亲征。
幽州对辽国的重要性,可是一点都不小于大宋的。
只是耶律休哥还没走多远,就收到了孙悦的信,信上倒也没说什么用不着的,只是告诉他家眷安好,想用一万匹马交换一下。
这倒让耶律休哥一下子冷静了许多,开始思索他死夺幽州到底有没有必要,开始思索起了退守古北的可能性,这些,当然是孙悦不知道的,他这头讲究一下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不过耶律休哥反正都已经是死敌了,他这边怎么想孙悦也并不如何在意,你丫就算是退守古北口了,难道他就没考虑过趁此大胜一路推向卢龙塞,甚至山海关么?
相较之下,自然是大宋这边内部的声音更值得重视了。
首先是朝廷的斥责终于到了,由孙春明亲自手写,盖着门下省大章的斥令终于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通骂,一点也没给他这个节帅面子,责怪他擅动刀兵目无大局云云,就跟骂儿子似的。
这信若是在他打下幽州之前送到,倒也是麻烦,而现在么,孙悦笑呵呵的当乐呵看过之后就给撕了,反手就写了封折子求朝廷给自己封王,收复幽燕者王之么,孙悦现在一点都不谦逊了。跟自己老子还有什么可虚伪的?
再一个,一路上磨磨蹭蹭的崔彦进也终于到了。
人到了,也懵了,他这一路上想了许多如何跟孙悦接触,结果人到逐州的时候孙悦特么的居然已经在幽州了。孙悦连他这个老前辈的面都没见,直接一封信送过来,说是战局紧张,幽州事物繁忙,让他赶紧提着兵去幽州城找他汇合。
这是要兼并我?
然而崔彦进却不得不去,因为幽州都拿下了,那这河-北地哪里还有在其他地方驻军的必要?逐州这么好的棱堡几乎都白铸了。他现在手里的这些兵大多都是从洛阳出来的,他根本连施恩的机会也没有,他若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另起炉灶跟孙悦叫板,怕是连他自己的兵都不会服气。
况且收复幽州乃是民族大义,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被孙悦给整的热血沸腾?虽说这孩子辈分小吧,当年伐蜀的时候只是自己手下,可这孩子也是真有本事,暂时屈居其下好像也并不如何跌份。
…………
八百里加急,消息传到洛阳,一队骑兵高高举着大红的绸缎迎风飘扬,奔驰在街道上忘情地大声呼喊:“幽州城收复了~!幽州城收复啦~~!幽州城收复了~孙节帅十日复幽州,十二日收复燕云全境,我军大胜了!!!”
其时正是破晓十分,宋朝又不像唐朝一样还敲起床钟,因此大半的百姓其实都在睡觉,被吵醒之后自然免不得要破口大骂,只是稍微听清了这捷报之后又一个个的全都呆愣住了,全都不敢置信。
燕云收复了?先帝的五十万大军打了大半年都没打出个屁来,这特么怎么就收复了?孙悦撒豆成兵了不成?
以至于诡异的,洛阳城并没有人为了孙悦的大胜而欢呼雀跃,反倒是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生怕这是个什么乌龙,白白高兴一场。
其时,大内中正在朝会,赵德昭这人虽然水平不高但勤政二字做的还算不错的,这折磨人的朝会倒是从没缺过。
这么长时间了,他倒是对孙春明和曹彬的双簧也隐隐有了几分猜测,关键是现在孙春明大权在握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谨慎了,所以他现在对孙春明自然是更加的忌惮,孙悦擅起刀兵,范了大忌,这么好的机会他如何能够错过?此时正拿着那份过时的战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着孙春明破口大骂!
估摸着孙悦要是打个败仗之类的,他都能逼迫孙春明辞职。
孙春明倒是面色如常,一点也没有权臣的样子,任由赵德昭骂了个痛快,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教子不严,驭下无术之类的,甚至于当场就把政事堂的印绶交给了薛居正,非说他现在没脸再押班了,十足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这让赵德昭感觉很满意,而薛居正则一脸懵逼的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索性一转手把大印给了老实人加老资历吕端。
赵德昭大喜,正要出言安抚一下,报捷的骑兵就特么进宫了。
“官家,大喜啊官家,大喜个孙相,燕云收复了。”
孙春明神色依然如常,只是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满朝文武则哄的一下乱了起来,而赵德昭,则是一脸扭曲地愣在了龙椅上,苦练多年的面部表情管理完全失效了,跟个二傻子似的。
至于吕端,此时拿着孙春明的印,只觉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边上还有个傻了吧唧的龙套九卿抱着他大笑,老实人一急之下,干脆耍起了无赖,跑过去把大印重新往孙春明的手里一塞,大吼一声:“天佑大宋啊,我太激动了!”
然后俩眼睛一番,干脆利落的因‘兴奋’而昏倒了。
当然,与之一道送来的,还有孙悦自请封王的折子,赵德昭现在基本上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了,满朝文武自然也都眼巴巴地瞅着孙春明。
孙春明轻咳了一声道:“小娃娃家家的封什么王,再说耶律休哥的大军旬日就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么?官家,大辽必然倾国之力来救幽州,臣以为,还是赶紧调度大军支援河-北才是。”
顿了顿,见赵德昭居然还不说话,便干脆也不谦逊了,直接道:“臣以为,当表孙悦为行营都部署,节制全局,李继勋为副行营都部署,提云州兵马支援,再委党进为都监,提京营新军北上支援。官家以为如何?”
赵德昭无话可说,只好将目光看向曹彬,道:“使相,军事上的事,向来都是你做主的,你以为如何?”
事已至此,曹彬还能如何?出列道:“臣以为,孙相此言,老成谋国,请官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