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奇袭
高继冲决定见孙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以后了。
其实高继冲还想多拖两天的,但孙悦一句话就给他整懵了:“慕容主帅的大军就在路上,如果你们想等到兵临城下之后再谈也随你们。”
一整天的时间,孙悦觉得自己已经够意思了,到底要怎么办,荆南小朝廷应该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再商量无非也就是扯皮而已。
当孙悦来到荆南所谓的王宫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大殿上两排甲胄鲜明的刀斧手,整整齐齐的在朝他行注目礼,那足有半米的宽大斧刃似乎还闪着寒光,这让他毫不怀疑,只要高继冲一声令下,自己就会变成饺子馅。
情不自禁的,孙悦就咽了口口水,虽然孙悦熟知历史,知道高继冲的胆量,自己这一趟出使必然是有惊无险,但本能的还是对此有些发憷的。
孙悦暗暗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能怂,自己现在代表的可是整个大宋,今天这一幕很有可能是要写进史书的,这要是怂了可就遗臭万年了,想想痛揍俄国大力士的霍元甲,想想佛山黄飞鸿,想想血液里流淌面条的功夫熊猫,无论如何不能有失国体。
老子就算变成饺子馅,也要做一盆帅气的饺子馅。
“高国主这是什么意思?打算与我大宋开战么?若如此,请斩孙某项上人头,不过本使来时慕容主帅曾跟我说,若我有事,江陵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高继冲登时脸就绿了,他当然不敢与大宋开战,整这套无非也就是想吓唬吓唬孙悦,他听说这个孙悦只是个小孩子,万一能吓唬住,探出大宋的底线了呢?
却没想到,这小娃娃居然如此的强硬,或者说,大宋居然会如此的不留余地,难道这就是大宋的底线?
“哈哈哈,尊使莫要误会,这可不是刀斧手,这是我荆南的金瓜武士,尊使若是不适应,我让他们这就下去。”说着,高继冲一挥手,两排‘金瓜武士’呼呼啦啦的全都不见了,高继冲还特别客气的将孙悦请到他的位置上坐下,他自己则主动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以表示荆南对大宋的臣服。
孙悦也笑了,笑的好像刚才的不愉快全都不存在似的,“高国主,李监军的信可看了?我大宋发义兵湖-南讨伐叛贼张文表,实在是急呀,那张逆现已攻陷了潭州(今长-沙),周节度他们岌岌可危,晚一步,恐怕就会有那不忍言之事发生啊,所以我大宋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向贵国借个道,我们总不能绕到南唐去吧?您放心,只是借道,绝对没有假途灭虢的意思么。”
高继冲心说,谁**信你谁缺心眼,可话却不能这么说,大宋如今已经拥有一百一十一个州,九十六万户人口,士兵更是柴荣留下的百战精卒,水陆军兵种齐全,领兵的还是大宋第一军人慕容延钊,他难道能像三国里的诸葛亮一样,大言不惭的说一句滚吧,下次想一个新鲜点的计谋再来,这可能么?
“尊使明鉴,上国所要的一应劳军物资,我荆南绝不敢缺少半分,三千助战水军也绝不是问题,只是我荆南百姓久不识兵戈,恐惧王师,能否在百里之外的荆门备下物资款待王师?”
高继冲的姿态放的很低,意思也很明确,只要你大宋的军队不进江陵城,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荆南人的算盘打的很精明,军事对抗,他们肯定是不行,想坚持到后蜀来援都费劲,况且大宋不好惹后蜀难道就是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么?所以他们决定,尽量在政治上不留任何的把柄,尽量不给他们发兵的借口,托一天算一天,只要托的时间长了,孟昶收到消息自然会做出相应的反应,到时候两个大国相互博弈,他们趁机左右逢源,说不定这一劫就过去了。
经过他们幕僚的一致认定,大宋的皇帝赵匡胤啊,是个要脸的人,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前几年征讨李重进的时候,隔江就是又肥又软的南唐,大兵们磨刀霍霍的眼看着就要杀过去了,南唐派出了他们的英雄冯延鲁来到江北对赵匡胤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献上了丰厚的进贡,赵匡胤在实在找不着借口的情况下,不是也退兵了么。
有这样的先例在,多多少少也给了荆南人一点底气,他们相信,只要自己拿出比南唐恭敬十倍百倍的态度来,一丁点借口也不给大宋,大宋对他们就无可奈何了,至少可以把时间拖下去等到后蜀做出反应掣肘大宋,等大宋平了湖-南班师回朝,自己就可以歌照唱舞照跳,继续过自己舒坦的小日子了。
多么卑微的幻想啊。
至于慕容延钊是否会满足他们的幻想,那就不干孙悦的事了,孙悦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来借道的,现在道已经借来了,那么自己的任务也就算是圆满的完成了,可以回去复命了。
二月九日,孙悦完成了使命,在荆南的王叔高保寅的陪同下,带着荆南足有几百大车的劳军物资,在江陵城百里之外的荆门,终于等来了慕容延钊的大军,一路上,宋军平平稳稳不费半点周折的读过了归州和峡州的两处天险。
接待高保寅的是监军李处耘,李处耘先是表彰了孙悦深入虎穴的大无畏精神,然后笑呵呵的告诉高保寅,他们的主帅慕容延钊实在是身体不适,舟车劳顿已经累倒下了,等晚上他老人家的身体好一点,就要亲自设宴招待你们了,不过你们别怕,我们这次来啊,真的只是单纯的来借个道滴,感谢你们的劳军物资,我们收下了,明天我们就在荆门拐弯,绝对不会去惊扰江陵的百姓滴,你们现在就可以派信使回去报个平安了。
高保寅本来,还心有疑虑,可是等到晚上他真的见到慕容延钊的时候心里的大石头也就放下来了,慕容延钊比孙悦前几日见他的时候还要憔悴,大宋威风八面战功赫赫的慕容大帅都病成这个熊样了,却依然坚持亲自作陪,这是多么给荆南面子啊。
至于上午亲切热情的监军李处耘为什么并未出席这场欢迎的盛宴,自然也就不重要了。
而此时,并未出席在酒宴上的李处耘,却已经全身披挂好了甲胄,手按配剑冷着脸的召唤了跟他一道二来的枢密院全体同仁,命令道:“出发。”
众人都懵了,出发?去哪?
李处耘冷冷地命令道:“趁着敌军不备,诸将随我奇袭江陵城!”
第一百五十二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说实话,李处耘的脑回路让一众枢密院的精英都有些跟不上了。
怎么个意思?奇袭江陵?理由找到了么就打啊,再说就算要打,这么大的事不应该是由慕容延钊下命令么?
现在慕容延钊可是正跟荆南的使节一块饮酒作乐大谈特谈两国友好呢,您这头连个声都不吱,叫上人直接就要抄人家大本营去,这不是打慕容延钊的脸么,你俩到底谁是主帅谁是监军啊!
孙悦闻言暗暗地叹了口气,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切,跟历史上一模一样,李处耘为了跟慕容延钊争功,已经彻底的疯了。
大宋打荆南,还用得着奇袭么?开玩笑,慕容延钊亲自动手,小小的江陵城能挺得住三天都算他们荆南人善战,如果想要耍流氓的话何必还玩什么假途灭虢呢?大宋的问题不是打不过啊,大宋差的是理由,是借口啊!
如今,人家满足了天朝上国的一切要求,恭恭敬敬的把王叔都派出来了,主帅正亲自陪着人家喝酒,你特娘的突然又要玩什么奇袭,这不是神经病么!
千万别以为借口什么的不重要,这里面有一个政治正确的问题,要知道五代十一国啊!除了孟昶谁不对大宋拼了命的跪舔,赵匡胤前些年从长江退兵,固然主要原因是害怕契丹突袭他的老巢,可这其中确确实实是有几分理屈词穷,找不着借口啊。
连打南唐都还讲究个名分呢,区区荆南弹丸小国,还用得着来不宣而战的这一套么?还是在人家跪在地上伺候你的前提之下?你让吴越、南汉、南唐等一大帮朝大宋进贡的那些其他国家和小节度使怎么想,你大宋这个宗主国说话是放屁啊!
但李处耘却已经完全不管这些了,按说他堂堂一个枢密副使,起码也是一个文官,这点政治头脑不可能没有,但他真的是已经不管不顾了,孙悦不在的这几天,他跟慕容延钊几乎没有一个时辰不在吵架,而令他感到无比心塞的是,不说慕容延钊的嫡系山南军和各州来助战的厢军,就俩他亲自带来的禁军,也不怎么拿他这个监军当回事,除了枢密院里的这帮同僚,他竟然连一个支持他的将领都找不着。
毕竟,慕容延钊在军中的威望太高太高了,而五代十国,将士们已经习惯无视监军了。
对此,李处耘是不服的,他想不明白,一个眼看着就要病死的半瘫痪主帅,怎么就让那些将士们这么死心塌地呢?难道这些将士们就不知道谁才是帝国的宰相,谁才是官家的心头肉么?
这不是他跟慕容延钊两个人的矛盾,这是大宋开国四年来,重文轻武的政策和五代几十年来武夫当强的习惯之间的冲突啊,于是,他就有点疯了。
他要一场,与慕容延钊无关的,只属于他自己的,酣畅淋漓的胜利!他要直接在慕容延钊没反应过来之前,把荆南给打下来,今天,就是他的机会。
他下令,不服者,军法从事。
于是,酒宴上跟高保寅喝的正美着呢的慕容延钊,突然听说李处耘已经领着几千人去玩突袭去了,气的直接一口血就喷了出来,昏过去了。
另一边,李处耘领着一票禁军,往江陵城跑着。
其实李处耘他们的偷袭时机并不是特别好,一百里的距离,这本身也是高继冲给自己预留的安全距离,毕竟是人家的大本营,你都奔袭一百里了,还指望人家毫无察觉不成?顶多也就是迎战的仓促一些罢了。
李处耘却不在乎,他也从没想过要打一个顺风仗。
谁要是以为他是个纯粹的文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事实上,他是个将门虎子,现在干文官才是真正的阴差阳错,他爹李肇乃是后唐时期的检校司徒,后唐讨定州的时候遇上契丹,李肇率军断后力战而死,而他年轻时比自己老子也不遑多让,年少时徒迁开封,正好赶上耶律德光南下,史称他独当里门,射杀十数人,战了一天一夜,乱兵退去,而他们家却毫发无损。
再想想他那个敢于孤军冲阵耶律休哥的儿子,他李处耘难道还怕什么苦战么?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他巴不得有一场险死还生的血战,来点缀他一生的荣耀,让自己青史留名呢。
不过么,他又一次失望了。
当他来到江陵城下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不是江陵城有多么严正的军阵鹿角,铜墙铁壁。
恰恰相反,他看到的是彻底洞开的城门,和领着满朝文武带着大批大批金银珠宝,恭敬等在城外的高继冲!
什么情况?
李处耘不由冷冷的问高继冲:“你这是干嘛呢?”
高继冲苦笑了一下,不卑不亢地道:“闻王师远来,特出城相迎,江陵城府库之中的金银财帛尽数在此,小王愿全都送于王师劳军,只求王师,莫要进城扰我百姓了吧。”
高继冲是无奈的,他听闻李处耘来奇袭的消息之后他就彻底的无奈了,反抗么?似乎应该是反抗的,他手里还有三万大军,三万对慕容延钊的十万,借城墙之固未必就不能坚持几天,更何况这轻骑而来的李处耘呢。
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他荆南立国几十年,从来靠的也不是刀兵啊。
他坚信,大宋的新皇帝赵匡胤是要脸的,种种证据都表明这个皇帝是要脸的,我都恭敬到这个地步了,就差亲自去舔你鞋子上的泥土了,你难道还要对我不依不饶,赶尽杀绝么?
当年的柴荣和李存勖,好像也没不要脸到这个地步吧,求求您拿我当个屁,放过我吧。
或许,如果是赵匡胤亲自征讨,他这一套真的就成了,因为赵匡胤先是一个皇帝,一个政治家,然后才是一个军事家,他也确确实实比柴荣和李存勖都要脸。
但是,李处耘却是一点脸都不要的。
“你就在此站着,哪也不许去,慕容主帅随后就到,韩崇训孙悦,你二人领本部人马在此看好他们,尤其是看好身后的那些金银钱帛,任何人稍有异动,杀无赦!将士们,随我入城!”
第一百五十三章 慕容延钊之殇
老天爷恰到好处的下了点小雨,直接将荆南的文武百官浇了个透心凉。
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高继冲的心里仿佛被刺刀狠狠的宰。
他想不明白啊,大宋怎么可以完全不按照规矩出牌啊,假途灭虢,最起码也得是先借道,等灭了敌人之后,在回军的时候顺便再灭这个虢啊,怎么能先拿好心借道的人开刀呢?
孙悦却是偷偷把韩崇训叫到了一边,商议道:
“韩哥,看着点弟兄们,别怠慢了他们,这些人送回开封之前一根毛也不能少。”
韩崇训点点头,“我晓得的,就可惜李监军不让咱们进城,这破城之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啊。”
孙悦笑笑道:“一个几乎投降了的空城,有什么功不功的,今天这事李监军到底是功还是过都不一定呢,相比于荆南,湖-南才是真正的目标,不过……”
“不过什么?”
“你觉得,慕容主帅和李监军,今天之后还能公事了么?”
韩崇训苦笑,老话说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手里握着重兵的大将?慕容延钊若是一般的节度使也还罢了,人家以前做过点检啊,官家都要叫他一声兄长,这要是还能忍,太阳就从西边出来了。
“韩大哥觉得,若是日后李监军和慕容主帅发展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咱们新军应该听谁的?”
韩崇训笑的更苦了,道:“我也不知道啊,按说咱们是李监军带出来的,他又是枢密副使,这……”
“韩兄,咱们这批带出来的禁军,其他人都是侍卫司,只有咱们是殿前司啊,慕容伯伯命不久矣,昨日黄花,这谁都知道,但是军中到底还是要讲几分袍泽情谊的吧,这要是惹了老帅不快,回去以后还不被人排挤死?
况且令尊如今是殿帅,慕容伯伯是他的老大哥老上级,你这身份夹在中间,不管干什么,多少都得会代表一点令尊的意思,三衙与枢密院的矛盾现在正厉害着,这次之后肯定更厉害,你这个殿帅公子要是帮着枢密院去欺辱殿前司的老点检,好说,不好听啊。”
“那你的意思,是向着慕容主帅?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我毕竟是个军人,他李处耘也不敢拿我怎么样,可那毕竟是你的上官,你这么得罪他,不怕他给你找别扭么?”
孙悦苦笑道:“无妨,习惯了,他跟我师父互相争斗,看我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觉得他不会是我师父的对手。”
“那好吧,这次出征荆南也就是捎带手的事,湖-南才是真正的目标,看现在这架势,咱们的主帅和监军,肯定是要水火不相容了,咱们就是想再和稀泥,恐怕也没机会了,我爹说你脑子好使,让我在政治上的事多听你的,既然你决定了,那咱们就帮着慕容主帅怼他。”
孙悦闻言不由得乐了,他知道,其实李处耘的作死才刚刚开始,后面他要做的可是要违抗军令的事,就算他有便宜行事之权,但毕竟他就是一个都监,他这个监军可不敢像李处耘一样强势,根据他给新军定的规矩,战事上的事监军是要无条件服从主将的,若是韩崇训不鸟他,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
大雨中,荆南的这些人或是淘淘大哭,或是颓废无助,甚至还有当场昏死的,孙悦生怕这些人出个三长两短,
孙悦也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见高继冲穿的单薄,便吩咐人取了一个披风先给他围上,恭恭敬敬地请到了一旁坐下。
“高国主放心,我大宋的官家是个仁德之主,绝不会为难于您和荆南百官,我们还在开封城建了豪宅大屋,置办了美婢家仆,等高国主以后住进去,保证一应生活绝不会比您现在差上半分,您安慰一下大伙,别哭了吧,这大雨天的,再哭出什么事来。”
高继冲冷冷地看着他,嗤笑道:“你觉得我会信?天使大人,若我没记错,几天前,就是您口口声声的跟我保证,大宋只是借道而已,可是现在呢?呵呵,高某已经是阶下之囚了,何必还跟我惺惺作态呢?”
“唉,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真不是官家的意思,大宋确实是有灭荆南之心,那是因为咱们本就是都是炎黄子孙,天下一统乃是大势,高国主想来心里也早就有所准备,但,今天这事,莫说官家,就连慕容大帅事先都是不知的。善待荆南百官,是官家在出征前,特意交代的。”
“呸!”
没想到,高继冲一口吐沫喷在了孙悦的脸上。
韩崇训一见之下撸胳膊挽袖子就想要来教训他,却被孙悦给拦住了,人家国家刚亡,还是以如此透心凉的方式亡的,难道还不让人家发泄发泄么,这帮人对赵匡胤来说老有用了,这时候要是揍他一顿,万一他想不开自尽了算谁的?
不仅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孙悦还得吩咐将士们整点姜汤给这帮人喝,然后亲自去将那些年岁比较大的老臣请到帐篷里,礼遇有加的对待。
大概折腾了小半天,都到了晚上了,这帮人的精神才算是缓过来了一点,而慕容延钊,终于也姗姗来迟的到了。
孙悦再见到慕容延钊的时候也当真是大吃了一惊,因为慕容延钊,是躺着到的。
慕容延钊本来身体就不好,本就是拿这一仗当做最后一仗在打,甚至还效法古人特意在军帐之中备了棺材,被李处耘这一气,算是彻底气坏了,整个人躺在担架上,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嗝屁似得,吓得孙悦都不知如何是好了,熟知历史的他知道,慕容延钊只剩下不到两个月的命了。
“主……主帅?”
韩崇训也懵了,他和孙悦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顾出身站在慕容延钊这边,转脸这位大腿就变成了这幅熊样,换了谁能不慌啊。
慕容延钊艰难的从担架上站起来,孙悦赶紧一把上去扶着,一上手只觉得他浑身都是冰凉的,堂堂主帅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几乎是靠在孙悦的身上才能站住。
“李处耘呢?高继冲呢?”
“高国主已经被下官请进了大帐,暂时并无大碍,李监军今天中午就进城了,命我们在此看守等候大帅,大帅,您还是随我进账中休息吧,保重身体要紧,十万大军,可不能没有大帅啊。”
“还特么休个毛啊,快,快带我去见高继冲。”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刺客
兵不血刃,李处耘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一座完完整整的江陵城。
站在军事角度上来说,这应该算是一场伟大的胜利,而李处耘也彻底因此一战在军中脱颖而出,一般的将士也不再拿他当普通的文官去看待了。
虽然,政治上他做的可以说是一丝面皮都不要了,但政治上的事本来也不是这些大兵们应该去考虑的,大兵们考虑的是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能让他们打漂亮的胜仗,谁能,让他们在打完胜仗之后捎带手的往兜里揣一点钱花。
江陵城是不战而胜的,所以破城抢三天是不可能的了,李处耘好歹还算没彻底的疯掉,最起码他并没有下达屠城之类的命令,但是为了拉拢军心,为了跟慕容延钊相争,对于一些小小的抢劫之类的,他也就不去管了。
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筛,通常来说越是能打的军队狼性就越重,所以虽然赵匡胤时时刻刻想着仁义,但这些将士们,却跟真正的饿狼也没什么两样,于是,禁军将士们都抢的嗨了。
破城抢劫这种事,向来都是主帅非得要干,监军死活拦着不让,可这回的宋军却是邪了门了,李处耘在破城当天颇有放纵,而慕容延钊这个主帅却死活拦着不让,再加上李处耘威风八面十足硬气,而慕容延钊却是一副站都站不起来的样子,不知不觉中,他们俩的角色彻底的颠倒了,而与之一同颠倒的,还有将士们的军心。
慕容延钊的确是威名赫赫,但威名这东西并不能当饭吃,尤其是你身为主帅居然还拦着我们不让抢劫,这不是挡我们财路么?要知道对于这些职业士兵来说,一辈子也不见得有几次这种破大城的机会,虽然不能屠城,但至少可以在兜里抢一些金银补贴家用,至少可以玩一些平日里只能仰望的女神,提着脑袋拼命为的难道不就是这些么?
所以仅仅一夜之间,禁军的将士们就不太认同这个原来的老帅了,本来他们也是李处耘带出来的么,倒是有不少人直接就朝李处耘跪舔了。
对此,李处耘很是满意,虽然这满意的代价有些大,整个江陵城一片惨嚎,但在李处耘看来这都是正常的,也都是值得的,而且他也是比较克制滴,至少严令将士不许放火了么。
所以孙悦走在街上,入目之处到处都是荒唐之景,不敢说是人间地狱,也算得上是群魔乱舞,到处都是哭喊之声,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乱兵,家中男丁多的还好,毕竟这不是屠城,将士们随便勒索一点钱财也就罢了,可那些家里男丁少的或是男人顶不住事的可就惨了。
大街上,随处可见赤着身子哭嚎的女子,鲜血会刺激男人的兽性,平常一天一次的小伙,在这种时候不玩上个十个八个就感觉好像亏了一样,街角处,沟渠里,到处都是哭喊与狂笑交织的声音,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中夹杂着淡淡的**之味。
野兽进化成人需要几万年,而人退化成野兽,或许只需要一天。
现代过来的孙悦哪里见过这般景象,他穿越过来这几年一直生活在歌舞升平的开封,有时候几乎都忘了自己还身处乱世,赵匡胤陈桥兵变的那天每一个将士都被赵匡胤给管的规规矩矩的,再加上那些将士大半也都在开封安了家,因此那天普通的老百姓也没死几个人,他甚至几年来都没见过几次血。
而这一次,看着一个一边在大街上辛勤耕耘身下女子,一边露出满嘴大黑牙笑着跟他打招呼的老兵,孙悦实在是忍不住,直接就命令手下亲卫将人杀了。
杀完人之后,孙悦只觉得胃里一阵阵翻滚,忍了一下没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越吐就越是厉害,一口气把花花绿绿的胆汁都吐出来才算完。
刚穿过来时候亲手杀人他都没吐,现在命令手下杀人,他却吐了。
“悦哥儿,这不是咱们的兵,您这样……会有麻烦的。”
孙悦满眼血丝的扭头看了韩崇训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不是太好看,惨白惨白的,不过人家好歹是土生土长的五代人,他爹也没少干这种类似的事儿,承受能力比孙悦好多了。
“咱们自己的将士,都归拢好了么?政委都看着呢?”
“嗯,之前你都三令五申的强调过了,各个营的政委都组织了执法队,看见咱们自己人劫掠百姓的,直接杀无赦。”
“将士们可有怨言?”
“多少还是有一点吧,不过咱们毕竟跟他们不一样,况且咱们的那几个政委,平日里跟将士们朝夕相处,威望也都挺高的,应该还管的住。”
孙悦沉默了一会,一声叹息,闭着眼睛不愿再去看这满城的疮痍。
“宋狗受死!”
冷不丁的,不远处传来一声娇喝,孙悦一回头,一支羽箭直直的朝着他面门而来,还没等孙悦有所反应,铛的一声,羽箭就被韩崇训给打飞了,后知后觉的孙悦刷的一下后背就湿了。
刷刷两声,几个盾牌兵已经连忙持着大盾将韩孙二人严严实实的保护了起来,却见不远处,一个十二三岁的小萝莉,一把扔掉几乎比她人还高的大弓,手持一把短剑,三步并做两步的朝孙悦冲了过来。
这丫头,竟好似认识孙悦一般,别人全都不理,一心往孙悦身上扑去。
孙悦连忙喊道:“不要放箭,抓活的。”
孙悦已经将来人给认出来了,说起来这女子还跟他有过肌肤之亲呢,正是他出使时服侍他的那个女官,若不是因为小孙悦无用,或许他已经把人给办了。
“无耻宋狗,我南平哪一点对大宋不敬了,哪一点做的不当了,你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只是借道么,我玲珑真是瞎了狗眼,怎么就信了你。”
孙悦苦笑,这话跟高继冲的质问一毛一样,他却无言以对。
这女子身手不错,剑法也颇为犀利,但到底年少力弱,又是个女人,要不然刚才那一箭韩崇训也未必当的下来,哪里是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的对手,一听自家都监要活的,笑着用刀背咔咔两下打在女子的腿上,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给擒下了。
“又见面了啊姑娘。”
“无耻宋狗,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执法队
将五花大绑的小姑娘随手扔给一个亲卫拎着,孙悦一时也想不出应该怎么处理她。
杀了吧,未免有些于心不忍,毕竟也是跟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子。可要是放了吧,万一她一会再给自己一箭怎么办,刚才自己可是差一点就死在她手上。
这种女人大多都是养在宫中专门培养的孤儿,孙悦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所以无奈之下,就只能先这么着,反正他们在江陵城也待不了几天。
正打算处理她,便听不远处传来嘈杂,闹腾,叫骂的声音,似乎是要打起来似的,孙悦和韩崇训连忙跟过去看了一下,却是两伙宋兵在持刀对峙,中间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姐姐,正目光空洞的抬头望天,通过侧脸看,女人长得很漂亮,身上残留的衣物也是绸缎的碎料,原来十之**是谁家的富贵小姐。
这是抢人抢出矛盾来了?还是说有人要插队?
“姓卓的,你特娘的拿把刀吓唬谁呢,就你有刀是吧。”
“不是吓唬你,奉大帅之命,归拢将士,不服者杀无赦,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诸位请随我走吧,这江陵城压根就没怎么打,抢了半天,也差不多了。”
“大帅?对不起,我们是京里来的禁军,只听李监军的命令。”
“你敢对大帅不敬,不听号令?”
“怎么,你想跟我们火并?”
这帮禁军人数不少,大概二三十人左右,与慕容延钊的这些亲卫可以说势均力敌,因为都是侍卫司的人,所以他们与慕容延钊倒也并没有什么恩义,有李处耘给他们撑腰,倒也并不怕这所谓的执法队。
孙悦闻言大体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缓缓的走上前去,“大叔,慕容主帅下令不听号令者杀无赦了?”
孙悦和韩崇训的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一个是韩帅的儿子,一个是赵枢密的徒弟,所以他们在禁军中虽然官职不高,但地位却并不低,一见他来了,两伙人一时间都有些慎重,毕竟谁也不好判断他要站在哪一方。
说真的,这种乱糟糟的情况下,就算他们宋军自己火并,死人了也是白死。
“不错,慕容主帅在收拢全军将士,乱局必须在天黑之前结束,否则,不堪设想。”
孙悦点了点头,“那还跟他们墨迹什么?新军听令,协助山南的弟兄,杀无赦!”
“孙都监!你别忘了你也是禁军!你要胳膊肘朝外拐么?”
“我不管什么禁军还是山南军,将在外不服从主帅的命令,死有余辜,动手!”
说着,孙悦的将士一拥而上,和山南军一起,三下五除二的就砍倒了七八个人,剩下的禁军一看真动手,一时间也有些慌,纷纷一哄而散,转脸就跑的没影了。
“孙都监,谢谢您了。”
“兄弟客气了,怎么称呼?”
“姓卓,双字柏鑫,您叫我老卓就行。”
“那好,不过恕我直言,老哥领队执法,这人手带的……未免有些少啊。”
老卓闻言苦笑一声道:“姓李的这一手玩的太特娘的绝了,为了跟主帅争军心,简直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大帅压根就不敢让大军进城,真正能信得过的也就是我们这些亲兵营的兄弟,四下一散,可不就人手不够了吗。”
孙悦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样吧,我的人手属于殿前司,也是慕容伯伯的老部下了,而且我的新军跟其他军队不同,每一营都设有政委,并且有便宜行事之权,若是老哥不嫌弃,咱们一块吧,两家合力,也省的再闹出这种笑话。”
“这……”
“您可以放心,我的兵信得过,这位是我们指挥使,韩帅的公子,韩帅和慕容主帅的关系天下人皆知。”
“好,那就多谢孙都监和韩指挥使了。”
孙悦吩咐道:“去通知各营,以营为单位四下寻找主帅的亲卫营,帮忙执法,遇到刺头直接杀,韩兄,咱们反正也左右无事,便跟着老卓在城里溜达溜达吧。”
韩崇训想了想道:“也好。”
一路上,孙悦跟老卓一起,忙活到天黑共杀了十多个人,老卓将人脑袋直接在自己腰间系了一圈,威慑效果十足,到了后来基本上倒也不需要怎么动手了。
倒是那个女刺客颇为诧异地道:“想不到你这宋人还有些良心。”
孙悦闻言叹息一声道:“姑娘,你说汉语,我也说汉语,你们信仰孔孟之道,我们也信仰孔孟之道,大家车同轨书同文,本就是一家人,何必非要分什么大宋人荆南人?大宋开国不过三年多的光景,荆南从高季昌开始算满打满算也就是三十年,哪里来的国仇家恨?说到底,咱们都是汉人啊,难道天下一统,百姓安居乐业不好么?我大宋对荆南百姓是一视同仁的,绝不会有任何的歧视,您也看见了,慕容主帅把亲兵营都派出来执法了,你又何必执着于仇恨呢?”
“切,毛都没长齐,硬都硬不起来的小屁孩,大道理还说的一套一套的。”
孙悦脸一红,不搭理她了,韩崇训闻言不由面露古怪之色,这俩人之间,有故事啊!
偷偷问孙悦道:“兄弟,你真的……硬不起来?”
“滚,我特娘的今年刚十一!”
“兄弟你不行啊,我九岁就破身了,我这有一种药,小孩子也能使,要不你试试?”
“滚滚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这玩意你得等他自然发育,没熟的瓜果还不甜呢,何况是小兄弟?万一你以后娶了媳妇发现不好使了,生不出儿子来咋整?”
“好啊你,刚才我还救你一命,你居然诅咒我生不出儿子,我看你是讨打。”
出征这一个多月以来,孙悦和韩崇训愈发的熟悉了,现在偶尔也会互相打趣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虽然两人都明白,孙悦以后绝不会止步于一个都监,韩崇训也不会止步于一个军级指挥使,他们真正搭档的日子很可能就是这一次,但这却并不妨碍他们借此机会建立真正的友谊。
只是到了晚上,来到江陵王宫开会时,孙悦心里却是一沉,慕容延钊居然不在,李处耘大刺刺的坐在了首位上,而一众禁军将领们,瞅他们的眼神也颇为不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怼
“人齐了?那就议事吧,老丁,你先来汇报总结一下吧。”
“是,江陵城兵不血刃,三万荆南将士束手就擒,乃是近年来少有的大胜,这全赖监军大人明断,我方么……共伤亡了一百零一人。”
李处耘摆了下手:“既然是兵不血刃,这一百多个伤亡是哪来的?”
“这个么……是慕容主帅晚上收拢将士的时候,执法所杀的。”
“杀了一百多个?是谁杀的,这么狠的手啊。”
老卓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道:“监军,您这是什么意思,末将乃是奉了帅令执法督军,莫非您还觉得我杀错了不成?慕容主帅何在?军营中什么时候轮到监军发号施令了?”
李处耘淡淡地道:“慕容主帅身体不适,已经休息去了,这军中之事,自然便是由我来做主了。”其实慕容延钊是下午的时候又跟他吵了一架,活活气昏过去了。
“你……那好,就算是您做主,可我奉命执法,总没有错吧。”
李处耘冷哼一声道:“奉命执法,要杀一百多人?有人跟我说,你借着执法之名,杀我禁军将士泄愤,这又怎么解释?”
“你……你们禁军这是欺负人啊!”
“话不能乱说,本官身为监军,自然要严格军法,一百多人到底都是死有余辜,还是你乱开杀戒,总得调查一番才是,来啊,先把人押下去,等查明真相了再说。”
老卓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早就对他心存怨恨的禁军将士们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给治住了。
“你……你冤枉我,我要见大帅!大帅!!大帅啊!!!”
他又不是傻子,让这帮人压下去,能查出什么来?甚至都不用查什么,今晚上那些禁军就得扒他一层皮。
以李处耘的地位,当然没必要特意为难一个小小的亲卫营长,但慕容延钊这一病,却给了李处耘一种错觉,一种他可以掌控全军的错觉,这人既然杀了那么多禁军的将士,禁军的那些人自然看他不爽,加上他又是慕容延钊的亲兵,连带着这些禁军对慕容延钊自然也有了怨言,反正他和慕容延钊已经无可调和,何不用他这个亲卫来收禁军将士之心呢。
“监军大人且慢!”
眼看着卓柏鑫就要被压下去,孙悦再也坐不住了,只得出声阻止道:“监军,今天执法队执法的时候,我新军的政委们都是跟着的,卓营长更是一直跟下官在一块,下官可以作证,执法队今日所杀之人全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还请监军大人明察。”
孙悦此言一出,禁军和枢密院的将领官员们对他更是纷纷投来刀子一般的目光,要知道孙悦也是枢密院的编制,新军也是禁军的一份子,他们当然知道今天的事孙悦也参与了,但毕竟是同僚,所以故意没提他,可这时候孙悦站出来替卓柏鑫说话,这就十分招人恨了,甚至比卓柏鑫更招人恨,简直就是叛徒啊!
当然,这也跟禁军改制的时间毕竟不长有关系,赵匡胤将禁军一分为三,本就是希望三衙之间互相竞争掣肘,加上对殿前司又确实有点偏爱,因此这些侍卫步军司和侍卫马军司的将领们本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好感。
“孙悦,本官看在你是赵枢密弟子的份上,对你一再忍让,莫非你以为,本监军不敢斩你么?”
“监军大人若是觉得下官说谎,大可以将下官一块押下去。”
众将士闻言一惊,纷纷窃窃私语了起来,这孙悦好大的胆子,分明是要正面开肛啊!
李处耘闻言眼睛不由眯了起来,阴森的目光一遍一遍地上下扫荡着孙悦。
他真的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将这小子也给拿下算了,当然,杀人他是不敢的,毕竟这小子真的有几分本事,连官家那里都是挂了号的,但让人打他一顿,教教他什么是上下尊卑,想来就算赵普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反正这小子对自己不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悦,大家同出禁军,本监军本想给赵枢密存些颜面,不与你为难,既然你自己站出来了,那就别怪本监军……”
话还没说完,却见韩崇训在后面淡淡的也站了出来,沉声道:“监军大人,新军规矩,战时一切以指挥使为大,人,自然也是我和孙都监一块杀的,甚至他也不过是听我的命令罢了,我也可以作证,今日所死之人,全都是死不足惜之辈,若大人您想杀人,就请监军,先斩末将之头吧。”
“你……”
李处耘愣了,实在是没想到这韩崇训居然会如此刚烈,如此毫不留情面的将他怼了回来,还将一切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韩大哥……”
“我说的本就是事实,新军之事,我才是第一责任人,有功劳我最大,有过错自然也应该由我来背,监军大人,请斩杀末将。”
李处耘闻言脸色被憋得通红,他如今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正是膨胀的时候,正是神经病的时候,居然被两个小辈给怼的下不来台,这简直是岂有此理,他还真想一冲动把这俩熊孩子给宰了得了。
但是,终究他不是缺心眼,这韩崇训说话如此硬气,真要是掰扯起来,人家未必就会服软,万一再回嘴怼他两句,最后很有可能就真的变成那种不杀不行的份上,若是孙悦再跟他联合一气,他这个枢密副使也是有点罩不住的。
韩崇训可不同于孙悦,孙悦毕竟只是赵普的学生而已,而且还是他们枢密院的人,他占着大义怎么收拾都没毛病,可人家韩崇训可是韩重的亲儿子,嫡长子,又是纯武将,真要是无端受了他的欺负,韩重亲自动手揍他一顿他都没处说理去,再加上赵普那个老阴哔要是落井下石一番,自己也兜不住啊。
因此憋了半天,李处耘始终没胆子将他们俩一块拿下,最终只得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道:“既然你们俩都给他作保,本监军便信他一次,放了吧。”
说着,李处耘站起身来狠狠地瞪了孙悦一眼,一甩袖子就走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惊喜(书单欠更一)
“韩大哥,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挺身而出,我今天可能真的要吃苦头了呢。”
“应该的,白天的时候不是都说好了要共同进退了么,既然决定了要站在慕容主帅这一边,类似今天这样的事恐怕就少不了了,劳累了一天了,你快去休息吧,有惊喜哦。”
“惊喜?什么惊喜。”
“一会你就知道了,好了,不跟你瞎聊了,我这一天可是累坏了,回京了请我吃饭。”
“哦,那是韩大哥快去休息去吧。”
说着,孙悦跟韩崇训拱了拱手话了别,就回自己的营帐了。
孙悦的官职不大,但也差不多够级别拥有独立帐篷了,就是有点小,毕竟他的新军自成一体,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独立团,他这个政委大小也算是军中小中层了。
一进被窝,孙悦蹭的就又跳下来了,一掀开被子,发现白天刺杀他的那个小妞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扔在了他的床上。
“原来这特么的就是惊喜啊。”
只见这小妞浑身上下被泡过的牛筋绳绑的死死的,反倒是将身材勒的凹凸有致,更具诱惑力了,一双水晶般的大眼睛通红通红的瞪着自己,那恶狠狠的劲头就跟要活吃了自己似的。
孙悦不由苦笑了一声,暗想,我特娘的又不好使,这惊喜给自己有个毛的用啊,有心想送出去吧,又发现还真不知应该送到哪去。
“姑娘,得罪了,我现在就把你的嘴上的麻核取下来。”
说着,孙悦伸手去摘,却见这小丫头松开之后一个甩头,一把将孙悦的手给咬住了,疼的孙悦直抽冷气,一个劲的用另一只手拍打她的脑门道:“姑娘你快松口,别咬,别咬,疼的慌啊。”
好一会,姑娘才松口道:“你怎么不喊?”
“我一喊,外面的亲卫以为我怎么样了呢,万一进来二话不说把你乱刀砍死怎么办?”
姑娘切了一声道:“你还挺怜香惜玉。”说着,姑娘低头瞅了自己浑身上下的绳索一眼,冲着孙悦道:“你喜欢这个调调?来啊,我看看你能用了不。”
说着,小姑娘还似笑非笑地瞅了孙悦的两腿之间一眼,面露挑衅之色。
孙悦的脸色一黑,他的小兄弟不抬头,这是他现在最闹挺的伤痛,这特娘的要是好使今天非把这女人办了不可。
嗯,虽然这丫头也就是十一二岁跟自己差不多一般大,后世的标准中还是个货真价实的萝莉。
上去就给了那个女人一脚道:“少废话,你往那边一点,给我留点地方,老子要睡觉。”
“你……你可是要收了我?”
“可拉倒吧,我这人惜命着呢,你就委屈几天吧,过两天大军开拔湖-南,自然就会放了你。”
女子委屈扒拉的挪了一下,突然变得楚楚可怜地道:“我,我勒的手疼,你给我松松。”
“你当我傻啊,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纯粹文官,给你松绳子,你要是松我骨头怎么办?”
“可是……可是我想尿尿了,你总不能让我尿床上吧。”
孙悦想了想,取了把匕首,在女子的两腿之间划开了一个缺口,一抬头,正好看见她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黄豆粒大小的泪珠子噼里啪啦的掉。
“你还害羞了?我要是发育的早,几天前你不就是是我的人了?赶紧的,尿不尿,我去给你取个夜壶。”
“臭流氓,小色狼!你……你看也看了摸也摸了,还来轻贱于我,我……我不活了。”
“不活就死去,谁拦着你了似的,使劲将脑袋照着桌角一磕,贼利索。”
“你……那我尿床上,看你今晚还睡不睡。”
孙悦智障一样的看着她:“你尿床上,我大不了再要一套新的被褥,这套旧的正好给你扔地上用,到时候看咱俩谁嫌恶心。”
“呜呜~你欺负人。”
“赶紧的我都困了,你到底尿不尿。”
“我……我尿。”
折腾了好半天,这女人终于算是解决完了生理问题,孙悦上了床去,发现被窝也已经被捂热乎了,脱个精光上来,搂着美人在怀,还挺舒服。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谁家老爷们睡觉还穿衣服啊,你是不是傻。”
“你……你快穿上。”
“就不。”
说着,孙悦还在小姑娘身上伸出罪恶之手,上下游走了起来,恨的那女子牙根直痒痒。
这一切,孙悦做的都是理直气壮的,一来他们之前就已经一块睡过,二来,这女人差点杀了自己,还狠狠给了自己一块手表,自己这叫以德报怨。
…………
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捎带手的拍了一把女人挺翘的屁股,见她睡得正香甜,便自顾自的穿上衣服,随便在军营里给她弄了一点早饭,直接放到床上,等他醒来之后自己吃,反正绳子是肯定不能给她解的。
出了门,孙悦直接来到帅帐,正好看见帐篷外值班站岗的是卓伯鑫,不由笑着打了个招呼道:“大帅醒了么?”
孙悦对他也算是救命之恩了,因此这老卓对他很是客气,连忙道:“早上的时候已经醒了,不过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碗素粥,大帅特意吩咐了,您要是来了就直接进去找他。”
孙悦点了点头,稍微松了一口气,慕容延钊醒了,他心里就有底气,否则凭他的这点微末官职要跟李处耘斗,还真是有点虚的慌。
“慕容伯伯,我来看您来了。”
慕容延钊此时正在两个亲兵手上按摩呢,一见是孙悦来了,顿时就笑开了花,连连道:“是小悦来了啊,快过来坐,坐。”
孙悦见慕容延钊的黑眼圈比上一次更重了,脸上青的乎的十分难看,不由道:“慕容伯伯,您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要不咱们在江陵城多住些时日,您养好了身体再开拔吧。”
慕容延钊笑笑道:“命数如此,养不好了,将军老死于病榻,那是耻辱,我就应该醉死在潭州的庆功宴上。”
孙悦闻言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中国几千年来就没有言死的传统,面对这种生死离别,他一时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昨晚的事,我都听说了,谢谢你挺身而出救了小卓,否则我非得再被他气出个好歹来不可,你身为他的下属,不好受吧,担不担心回去了他再欺负你啊。”
孙悦笑笑道:“没事儿,我都习惯了。”
慕容延钊笑笑道:“他,小人得志罢了,你放心,伯伯在军中混了三十多年,毕竟不是吃白饭的,不敢说能让他给伯伯陪葬,但至少伯伯能保证,他以后绝对当不成你的上官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独立行动
江陵城里仅仅待了三天,甚至都还谈不上稳定,孙悦他们就又要开拔,去打湖-南了,就连慕容延钊的身体都顾不上,抬个担架就走了。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一封信,一封周保全写给慕容延钊的信,信的内容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我已平定张文表之乱,您啊,哪来的回哪去吧。
这就比较搞笑了,他周保全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难道整个湖-南文武群臣的智商都退化成十一岁了不成?大宋整了十万大军出动了第一军人费了这么大的劲都到你家门口了,你一封信就让我们回去?拿你大宋爸爸当回事了么?
没什么可说的了,必须灭了他。
李处耘此时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兵不血刃的收复了荆南,不但禁军的将士一个没少,就连荆南原有的三万军队,现在也成了他的直接下属,他自觉甚至已经有了跟慕容延钊叫板的底气,二话不说,领着军队就冲了上去,结果让他大为光火的是,湖-南人居然胆敢抵抗他!
他们将一切桥梁拆毁,一路上坚壁清野,并在水路上用沉船和大石头将河道统统堵死,彻底断了宋军南下的路,使宋军难有存进,彻底把李处耘给惹的疯了。
这里说一下湖-南的地利条件。
湖-南割据政权相比于荆南来说,地理位置其实是更优越一些的,因为它东南西三面全都有崇山峻岭,只有从北边的荆南顺江而下是条坦途,这也是宋军管荆南借道的原因。
而湖-南人堵死河道,宋军入湖-南唯一的一条路就算是断了,不过如此一来湖-南与外界联系的通道也断了,所以这已经不是战略战术的问题了,而是湖-南人在向大宋表达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心!
于是,李处耘就彻底的慌了。
为什么慌呢?因为从政治角度上来说,这一切都是他奇袭江陵惹的货。
本来么,他们是应周保全的求援信来帮他打仗的,虽然不知道周保全身边的大臣们都发了什么疯,但这对大宋来说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
可是呢,李处耘兜头盖脸的给了高继冲一闷棍,他倒是爽了,却把湖-南人都给吓坏了,要知道荆南不管如何弱小,人家毕竟是个国啊,而湖-南自后周时就不称为国了,现在周保全名义上就是大宋的一个节度使而已,荆南这个附属国对大宋都谦卑成那样了,你照样把人家给灭了,若真让宋军进了湖-南,那还有我们的好了么?
所以现在,湖-南不但不让宋军来了,还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玉石俱焚的架势,算是狠狠的给了李处耘一个巴掌。
所以说么,假途灭虢,一定要先借道,等完成了主要目标之后,顺手再找机会把借道的给灭了,老祖宗留下的老计策是有道理滴,你看你乱创新,创出事儿来了吧。
对此,李处耘那叫一个气啊!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被周保全这个小娃娃在轮圆了左右的抽啊,这让刚刚膨胀起来的他怎么能忍?在他心里,这是他事业开始的地方啊,这是他李处耘三个字响彻寰宇写进青史的时候啊,他怎么敢反抗呢?他应该像高继冲一样,乖乖的走出王城,等待自己的征服才对啊!
所以最近这几天,李处耘越发的急躁了,整日里那眼珠子都是通红通红的,脾气也是越来越大,军中杀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禁军与山南军的冲突也是越来越厉害,绝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他的状态有些不对了,可偏偏他自己心里却没有一点哔数。
相比之下,慕容延钊就淡定多了,甚至身体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来,这一两天偶尔都能骑一会马了,每日里领着大军慢慢悠悠的走,组织民夫清理河道,偶尔派出轻骑去前方侦查,一点都不慌。
这可是真的将李处耘给憋坏了,一天之内跟慕容延钊足足吵了三次,每次都是一个时辰以上,扯着嗓子喊得脸红脖子粗的,偏偏慕容延钊这回也不跟他生气了,也不自己昏迷了,对李处耘的话全都当狗放屁一样不去搭理。
全军的将士都看出来了,这两位再这么缸下去非处大事儿不可。
这一天,慕容延钊将孙悦叫到自己的大帐之中,示意他坐下,还让老卓给他倒了杯茶喝,整的孙悦受宠若惊的道“怎么了慕容伯伯?出什么事儿了?”
“啊,刚才李处耘来找我,要于我分兵了。”
“分兵?”
“啊,他去打朗州,我去打岳州。”
孙悦皱眉道:“如此一来,他不成了先锋了么?”
慕容延钊哈哈大笑道:“不错,正是此理,不过依我之见,那李处耘现在的神智已经有些不清了,若我没猜错的话,他一定会速破朗州,来借此与我争功。”
孙悦点了点头,这段历史他也是只知道大概,细则早就记不清了,不过李处耘打的确实是挺快的,就是破的方法实在太坑。
“就现在我们俩的关系而言,分兵,其实也是一件好事,各打各的么,不过这样一来,我却是比较担心你的,我本想把你带去岳州的,但李处耘说什么都不同意,你又是禁军的编制,我也没法强求,可留在他身边,我又实在担心他对你不利,就把你找来,看看你是什么想法。”
孙悦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李处耘愣是将他这个监军给玩成了先锋大将,也是特娘的有创意了,但不管怎么说,自己是他直系下属这事儿还是变不了的,慕容延钊再罩着自己,毕竟跟李处耘还隔着一层,若二人分兵,自己跟着李处耘混,恐怕真没啥好果子吃。
但是跟着慕容延钊走似乎也不太好,一来这事儿名不正言不顺,腰杆子没那么硬,二来这也会让新军在禁军中显得太不合群,毕竟军队里还是很讲究派系的。
“慕容伯伯,我新军有便宜行事之权,只要能让我将在外,我就能对李处耘的军令有所不受,能不能以主帅的命令给我一个较为长期的,独立行动的任务?”
第一百五十九章 心大的孙都监
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泛舟在八百里洞庭湖上,看彩霞将湖水染成昏黄,在船头上斟一壶糯香米酒,撒一把香饵入水看湖底百鱼争抢,当真是好不舒坦,这哪里是来打仗,分明就是来旅游的。
慕容延钊提兵去了岳阳,李处耘提兵去了朗州,而孙悦,却奉了命令去独取益阳,彻底脱离了大部队,在洞庭湖上走走停停,几天来一个敌人也没看见,真是跟旅游也差不多了。
按照慕容延钊的设想,他打下岳阳之后就会领军顺势继续南下去取潭州,然后再从潭州西进与李处耘合兵,简单理解,就是他们俩一个在西边打一个在东边打,而合兵的地方就是益阳,孙悦所部若能占了益阳,就成了两支军队的桥梁。
而八百里洞庭茫茫无边,李处耘就算是想给孙悦下什么命令,那传令兵都找不到人去,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担心李处耘给他掣肘或是陪他吃人,但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他孤军深入,万一被敌人包了饺子,他连个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慕容延钊对他也是真挺不错,因为他的战略任务比较特殊,特意还给他们配了一军山南军,指挥使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之前救过的卓柏鑫,便于两军联络。
这可是慕容延钊手底下最精锐的力量之一,两伙人马加一块虽然也才不到一万人,但精锐程度却足以当两三万人用。
刚开始上船那两天,孙悦紧张的连尿尿都不敢抖,生怕一不小心从水底下钻出来个水鬼给自己来一刀,毕竟他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还是孤军深入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操作,他都不知道第一宿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不过也就是那么两天,很快的,当发现洞庭湖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彻底放松了,悠悠达达的在湖上逛了起来,甚至还让水性好的将士下湖挖了新鲜的莲藕给他吃。
这仗打的,真特么舒坦。
这当然不是他消极作战,而是在等待战机,益阳毕竟是大后方,他必须得等到慕容延钊攻破岳阳,李处耘攻破澧州,将湖-南主力吸引过去之后趁时而动,否则要是直接碰上湖-南主力,自己可就要凉了。
不过他这个都监日子过得轻松,韩崇训和卓柏鑫这两个指挥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两天他们俩天天都住在一块,在卧室摆着硕大的洞庭湖地图,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探子,分析来分析去,琢磨着到底从哪上岸,什么时候出手,尤其是韩崇训,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才几天的功夫,山一般的压力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都开始掉头发了。
走上船尾,见孙悦和几个大兵居然在快乐的讲笑话,韩崇训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接到探报,李监军在澧州受阻了,湖-南大将张崇富以碎石断江,毁堤淹田,又在山路上设了百余道大小满天寨,使我军不得寸进,你居然还有心思玩?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
孙悦笑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澧州多山,朗州无险,我要是周保全我也会派人在澧州负隅顽抗,李监军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一蹴而就,你难道怕他打不进来?我觉得不至于。”
“我是怕他那边受挫,影响咱们这边的进展,咱们可是在这洞庭湖上都漂了快半个月了,再这么漂下去,粮食吃完不说,将士们还上的了岸了么?我跟老卓都快急死了,你倒是一块过来商量商量啊!”
“慌有用么?我又不懂打仗,我是文官来着啊,你们商量去呗,你说咋打就咋打,我半点意见都没有,我的任务是给你做辅助。”
韩崇训气道:“你就这么给我做辅助?”
说话的功夫,正好孙悦挂在船头的鱼竿动了,孙悦连忙上去摁住,费了半天的力气,钓上了一条大鲤鱼来,笑道:“你看,这鱼好大啊,这样,我一会亲自下厨,把这鱼给你们炖了,让你们一边吃一边想,怎么样?亲自给你们斟茶倒水,这辅助做的够到位吧。”
韩崇训简直哭笑不得,说实话他们当将军的,当然希望监军管的越少越好,真要碰上个李处耘这样的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可为啥孙悦如此屁事儿不管,他却看着更来气呢?
“那我要吃红烧鱼。”
“好嘞。”
转过身,韩崇训便听到孙悦拉着山南军的将士们又开始讲笑话了,还让一个亲兵给他刮鱼鳞,说好的亲自下厨呢?
暗暗摇了摇头,他也是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都监啊。
当然,孙悦这么浪,其实也是建立在他的先知先觉的基础上的,细则上的事儿,他其实比谁都麻,但大方向上他还是有信心的,对战事的走向当然也有一定的判断,只是这些东西他都没法跟韩崇训说,否则他没法解释啊。
反正在他记忆里,细则上肯定是记不清了,但慕容延钊这一仗打的老特娘的帅气了,他们这一战肯定能打的成,根本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安安静静等待前线胜利的消息就好,根本就用不着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事实上,此时的慕容延钊,已经攻破岳阳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他们的探子也还没有打听到罢了,他们出战的时机,也不远了。
不过他们没收到岳阳攻破的消息,李处耘却是清清楚楚的,要知道慕容延钊破了岳阳,顺着湘江顺流而下,可就直接可以陈兵潭州城下了,而他明明走的是近道,却被死死的堵在了澧州,连朗州的影子都没见着,这脸打的也忒响了点。
这是他的舞台,这是他的战场,这应该是他的荣耀啊!他跟慕容延钊都已经分兵了,人家比自己的奔袭距离长了一倍多,怎么能让他拿下头功呢?
可恨啊,那张崇富一路上坚壁清野建起了大小漫天寨,一营连着一营,一山连着一山,他就算天天都打胜仗,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去?你以为你是陆逊么?
苍蝇不咬人但膈应人,这就是李处耘对张崇富的恨意,他感觉,他娘的他要是再不想想办法,等他破了澧州,慕容延钊都能从朗州南边绕过来了。
前方将士传来欢呼,又是一个漫天寨被拔了,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拔的第八个山寨了,一开始他还挺高兴,现在却已经有些木然了。
“监军,儿郎们拿下鳌山寨了,俘虏敌军三百余人。”
报信的脸上还有几分喜色,但李处耘的脸上却很是阴沉了。
“三百俘虏么……押到校场上去,我有话要说。”
“是。”
李处耘暗暗下了决定,正常打过去,他肯定不会有慕容延钊快了,但是,若是能一举将澧州的守军都吓住呢?为了首功,为了胜利,为了回京之后他能压赵普一头,或许,是出一些非常之法的时候了。
第一百六十章 话痨(书单欠更二)
动员大会上,孙悦对着全军的将士,第八次的重复着同样的一段话:“我最后重复一遍,我们是新军,跟原来的禁军是不一样的,朝廷养我们一个营,能养其他禁军仨,所以这一战,我们一定要让朝廷看到我们的价值,尤其是各营的政委,都特娘的给老子把人看住了,我绝不是在开玩笑,破城之后,有任何人胆敢劫掠民财,奸银妇女,杀无赦!而且他的家属也将不再享受军属待遇,以逃兵罪处理!听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
台下回答的懒洋洋的,一点精神头都没有。毕竟同样的一段话听八遍,再有耐心的人也受不了。
孙悦点点头,就要下去,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放心:“我最后再强调一遍啊,……”
好一会,韩崇训才将孙悦几乎是扛着从高台上领了下来,再让他说下去天都该黑了,他们就特娘的要夜袭益阳城了。
慕容延钊破岳阳的消息已经传来,经探马查明,目前湘江流域的所有湖-南军全都汇聚到了潭州,汇聚到了湖-南第一大将杨师蟠的麾下,即将展开一场湖-南第一军人与大宋第一军人之间的最强对决,益阳城几乎就是空的。
如此千载难逢的良机,韩崇训当然不会错过,马上就拍板下了进攻奇袭的命令,没想到,一向屁事儿不管的都监孙悦居然在动员大会上生生墨迹了一下午,气的他肝都有点疼了。
大哥你不知道啥叫兵贵神速么?万一益阳城有了防备怎么办?
孙悦想了想,又把卓伯鑫叫了过来,道:“卓大哥,真是对不住,益阳城外的水寨就交给你们了,您跟弟兄们解释解释,不是我不信他们,实在是……唉。”
卓柏鑫笑道:“孙都监不必解释了,莫说你信不过,我手下这帮人就连我都信不过,我打仗也十多年了,破城不抢劫的军队,连听都没听说过,既然你坚持,我听你的就是。”
孙悦不好意思地道:“委屈卓大哥了,不过你放心,益阳府库中的财物,我做主全都分给将士们,我保证,我们新军分多少,就给你们分多少,绝不会比你们多拿一个铜板。”
“行了行了,信你还不行么,不过我就纳闷,你搞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打仗么,能打赢不就行了?你不让将士们抢劫,谁会给你卖命攻城?”
孙悦道:“如果将士们只有靠抢劫才能激励士气,那我这新军,我看不建也罢,正是因为这么多年来仗一直都是这么打的,所以咱们炎黄子孙之间才会仇恨难消,所以才会有这千年未有过的百年大乱,我做的这些,又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孙悦见卓柏鑫爱听,就想趁机给他洗脑,灌输自己的理念,结果韩崇训在边上急的都快捅他了:“活祖宗,您白话完了没有?算我求您了,赶紧的吧,一会真打成硬仗了!”
孙悦闻言耸了耸肩,俩手一摊,示意自己不说了。
韩崇业大吼一声:“出发!奇袭益阳城,先破城者全营重赏,此战立功者,孙都监说了,可以在洛阳水泥厂的军委会中给你们的家眷流出名额,杀!!”
众将士一听,唉呀妈呀可算是能打了,嗷嗷叫着就跑了,这特娘的一下午就听都监叨逼叨叨逼叨的,烦都烦死了,将士们感觉脑子里好像有好几百只苍蝇似的。
他们觉得,以后也甭研究什么军法不军法了,打输了就让都监讲一下午,忒特娘的折磨人了。
…………
一天后。
韩崇训和卓柏鑫还有一票将士们席地而坐,将一缸一缸的酒水发下去,烤肉篝火,划拳作乐,玩的不亦乐乎,本来孙悦也想加入的,但现在全军的将士瞅他都烦,居然愣是把他给撵出来了,让他先忙活点别的。
战事结束的比预料中要快得多,面对他们这些精锐,益阳城的守军连一个时辰都没坚持下来就跪了,将士们都很高兴,就是各营政委比较事儿哔,一点没痛快着不说,还真有好几十个弟兄掉了脑袋,这要不是这些政委们平日里威望比较高,搞不好都能闹出兵变来。
韩崇训本来还紧张兮兮地研究布放呢,毕竟他们现在也算得上是湖-南的眼中钉了,这地方不管是离朗州还是离潭州都不超过两百里,怎么也得守上一波才算赢吧。
结果想不到的是,他们一个晃神的功夫,慕容延钊居然就已经把潭州给拿下来了!这噼里啪啦的速度,快的简直让人目不暇接,只等修整数日,就可以跟他们会合了,这样一来他们这支孤军可就并不孤独了,一下子大家伙的心就都放到肚子里去了。
孙悦站在益阳的府衙门前,将益阳城有头有脸的乡绅豪强全都聚到了一块,第十几次的开始了他的高谈阔论:
“大宋和湖-南,本来就是一家人么,我跟你们保证,我大宋军队所到之处,对湖-南的百姓肯定秋毫无犯,咱们原来日子咋过,现在就还咋过,你们放心,我孙悦用我的人格担保,只要有宋军欺负人的事情发生,你们尽管来找我,我保证没有一丝一毫偏心的给你们把事儿办了。”
孙悦发现自己居然还挺有话痨的属性,这点车轱辘话他从昨天说到现在又是一天时间过去了,说起来滔滔不绝,居然还停不下来了,益阳城的百姓现在都可乖可听话了,这在他看来,全都是他的功劳。
直到………………
“大人,城北出现千余湖-南溃军,是否允许他们进城?指挥使大人让您来定夺。”
溃军?莫非是杨师蟠的残兵败将?
“没关系,没关系,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么,就算是杨师蟠的溃兵,只要放下了武器,那就都是炎黄子孙么,咱们大宋是仁义之师么。”
说着,孙悦就领着一大票的益阳本地豪绅上了城墙,打算对着城下的溃军发表一通感人肺腑的演讲,教教他们什么是汉人一家亲,作个漂亮的政治秀。
却听下面的那伙溃军一边跑一边喊:“不好啦!不好啦!快逃命啊!宋军吃人啦~~”
孙悦的脸色唰的一下就沉下来了。
这特么不是潭州溃军!是朗州李处耘那边的溃军!
“来人,快来人,他们不是什么溃军,全都是奸细,是细作,韩崇训呢?让他给我射,全部射杀!不许放跑一个!骑兵营,出城杀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孙悦的狠
大概二十分钟后。
“都监,这……都杀么?”
孙悦恶狠狠地点了下头:“杀,全都杀,一个活口也不许留!”
刚才,在孙悦发疯似得命令下,新军派出了骑兵营出城迎战,这些溃军本来就士气全无精疲力尽,之前也没想过益阳城会易主,完全没有一丝的防备,所以被新军砍瓜切菜似得给平了,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砍杀射杀的加一块大概有六七百人,还有一千多的溃兵直接投降,成为了宋军的俘虏,可是一向矫情的有些妇人之仁的孙都监,居然下令杀降!而且还是一个不留!
说好的大宋湖-南一家亲呢?说好的仁义之师呢?这还是我们那个叨逼叨的都监么?
孙悦冷冷的回头瞥了一眼那些跟着他一块上了城墙打算看一场政治秀的乡绅,这帮人霎时间只觉得脊椎骨都是凉的,要知道这一天下来孙悦的表现简直是太好了,他们是真特娘的有几分相信他那套炎黄子孙一家亲的说法了。
结果一上来砍瓜切菜的就把那小两千人全给弄死了,还要杀降?这大宋的都监脑子有问题吧!
“来人,将他们押下去,不要为难他们,但也不要让他们在三天内接触旁人,对外就说我请他们喝酒喝多了。”
“是。”
没精力再在这些所谓的乡绅身上浪费了,孙悦忍着太阳穴上的一阵阵疼痛,开始思索对策。这场讨伐肯定是进入到了尾声了,却也是最关键的时刻,一个处理不好随时可能会阴沟翻船。
从俘虏的口中得知,朗州城已经被李处耘给破了,虽然周保全逃走了,但单单从军事角度来说的话,李处耘确实是成功的抢了慕容延钊的首功了。
一个‘天才’的设想,李处耘将俘虏抓住后,胖的煮熟,全军分食,瘦的则在脸上刺字,毒打一顿放掉,然后这些脸上被刺了字的俘虏逃回去后就会像见鬼一样的宣扬宋军的恐怖,把后面的守军都给吓住,使湖-南不论军民全都畏惧宋军如虎,不战自溃,朗州城兵将也全都没了战心,李处耘没来就已经跑没影了。朗州城也不到一天就打下来了,这效率当真是比慕容延钊高出太多太多了。
“超耐磨,真特娘的能给老子出难题啊。”
孙悦不是一个弑杀的人,甚至他在枢密院里都算得上是一号圣母了,但这不等于孙悦就真的不会杀人,他很清楚,这些所谓的溃兵实际上已经成了一种病毒,走到哪就会将恐慌传递到哪,就像传染病一样的到处扩散,如果让他们进了城,将自己的亲身经历跟城中的百姓一说,再站出来几个被刺了面的现身说法一下,自己这几天来的所有努力就都算白做了。
要知道伴随着恐慌传递的可并不只有畏惧,更是仇恨。
“赶紧杀,一个活口也不要留,另外,派出所有骑兵沿江巡视,凡是从朗州来的溃兵,一个活口不留全部杀死,尤其是那些面上有刺字的,封锁所有的渡口和出路,严防死守不许半个朗州百姓南下,命令一营政委李沆为权县令,管理益阳事物,有造谣宋军吃人者,无需审问就地格杀,马上让韩崇训和卓柏鑫来找我开会,李处耘已经祸害了半个湖-南了,无论如何咱们要把另外半个给保住。”
吃人这种事都做了,人和野兽的区别也就很模糊了,一路上李处耘的大军烧杀抢掠自然是一刻也没停的,湖-南人民对宋军自然也就恨之入骨了,所以朗州虽下,战事却并没有结束,那些将士们纷纷躲进了深山,开始和宋军打游击,那些被他刺了面的俘虏也成了反宋的星星之火,在原本历史上,平乱打的比攻坚还要费劲,朗州甚至都差点易手过,等乱平下来之后整个湖-南也被祸害的剩不下啥了,也幸好他跟慕容延钊已经兵分两路,杨师蟠的主力已经被慕容延钊击败了,否则指不定后面还得多墨迹呢。
扔下话,孙悦头也不回的就走了,杀降这种事,他愿意背负责任,却不愿意用眼睛去看,那是一次人性的撕裂。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卡死资水,最好能确保片板不能过江,保证潭州方向的湖-南百姓不会听到宋军吃人的消息,能多瞒一天是一天,给慕容延钊收理地方争取足够的时间,也让自己的怀柔政策起码在短期能发挥一点功用。
至于资水以北,那就真是无能为力了。
回到县衙,韩崇训和卓柏鑫都已经在等他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孙悦好歹还有一点心理准备,他们俩却是已经彻底懵逼了,韩崇训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感觉冰凉冰凉的。
卓柏鑫道:“悦哥儿,我听说将近一千个俘虏,你都给杀了?”
“啊,杀了,有什么事儿我兜着就是,你们一会跟下面的弟兄们都说好了,从北边来的百姓管不过来的可以不理,但溃兵一定要杀,这是为了大宋与湖-南之间的情谊。”
卓柏鑫闻言不由呆了半天,这些天跟孙悦相处下来,他自问已经对这个小都监有了一定的了解了,可结果现在看来,这人设算是彻底崩塌了。
谁说这特娘的是个书生,你们家书生杀人这么利索?
“急着找你们来,商议的就是之后的事,现在的局势是,朗州跟潭州都已经被我大宋给拿下了,但我看,李监军和慕容主帅暂时也没什么合兵的必要了,韩大哥,卓大哥,我想守死资水,以此为界将湖-南一分为二,一边接应慕容主帅,一边将朗州溃兵尽量驱到武陵山里去,你们怎么看。”
卓柏鑫听了嘴角直抽,这特娘的是真的狠啊,资水那么长,他们这么点兵怎么可能靠‘守’来断江,唯一的方法就是主动出击,杀出一条真空带来,把溃军的方向带偏,而乱世之中谁能分得清是军是民,孙悦说的好听,可实际上潜台词他们还听不明白么?北边来的,无论军民,杀无赦啊!至于武陵山?真进了那鬼地方十个里能活着出来仨都算湖-南人命大了。
这特娘的枢密院里培养的都是什么玩意,杀性怎么一个比一个大呢。
孙悦只是提供大概战略,战术上的事儿他就真的不会了,说到底人家只是说封锁资水,到底怎么个封法,怎么个杀法,归根到底还是他们两个将军的决定,说句不好听的,出了事儿,凭孙悦一个人也背不动这个锅,十之**这笔血债还得算到他们俩头上。
所以孙悦话说完了,韩崇训和卓柏鑫却面面相觑了,一时间居然心中都生出了点推脱的想法。
好半天,老卓才道:“你们都是有大背景的,有些事可能不太好做,我这条命是你们救的,就当我现在还给你们,资水以北,我来吧,千夫所指,我一人受了便是。”
第一百六十二章 孙悦的软弱
卓柏鑫自己主动应下杀人的差事,韩崇训和孙悦在感动之余倒是也都松了口气,虽说今天俩人其实多多少少有点逼迫的意思,他想不答应也没那么容易,但他能如此主动牺牲,他们心里还真是挺愧疚的,抓着他的手说了一堆的片儿汤话,并保证,日后一定加倍补偿之类的。
杀人这种事儿,永远都是个坑,截江屠百姓这事,他们仨必须有人背锅,战略上的锅孙悦已经背了,但他毕竟只是个都监,战术上杀人跟他的关系其实不大,这锅他一个人真背不住。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孙悦已经定下了死守资水之策,看架势韩崇训也是同意的,甚至自己也觉得这条策略没什么毛病,而孙悦是个文官,韩崇训是殿帅的亲儿子,那么这种杀人的事应该由谁去做呢?
呵呵,主动站出来,还能让人家记得自己的恩义,这要是把脸皮撕破,真的半逼迫着上了贼船,反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孙悦和韩崇训自然也不会点破老卓的小心思,三个人摊开了地图,比比划划的开始研究,怎么杀人,如何杀人,孙悦也给慕容延钊写了封信,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按照原本历史,慕容延钊打下潭州之后很快就去跟李处耘会师了,而这次因为有孙悦守在益阳,慕容延钊决定从善如流,趁着孙悦给他争取的宝贵时间,打算先把他打下的那一半湖-南给规整好了再说。
至于打下朗州却焦头烂额的李处耘?谁管他呀,镇压游击队这种事,他晚到几天又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样,孙悦和慕容延钊一边疯狂的杀人,一边竭尽全力的安抚,配合默契,一晃眼,一天就过去了。
…………
“都监,田将军派来信使,指挥使正在府衙接见,让您赶快过去呢。”
孙悦忙正在批阅公文,忙的跟什么似的,闻言头都没抬道:“田守奇的人?他要干什么?”
“小人不知。”
“没空搭理他,让他来见我。”
过了一会,就见来人器宇轩昂地进来,微微一抱拳,就道:“孙都监好大的架子,田将军已至益阳以北三百里之外,奉李监军之命,新军全军配合他追缴周保全,怎么,难道还要田将军亲自来请你们么?”
孙悦微微皱眉,韩崇训过来道:“局势已经明朗了,周保全被湖-南大将汪瑞所护,逃到资水一带了,田守奇奉命追讨,让咱们出兵襄助,之后与他共同剿灭湖-南余孽。”
孙悦闻言皱眉道:“周保全逃到资水来了?”
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之前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对此战的细则实在是记不清了,他还真不记得周保全是在哪被逮着的。
韩崇训则道:“别管那周保全了,现在的问题是李处耘让咱们北上助他剿匪,咱们怎么办?去还是不去啊,去的话资水可就锁不住了,不去的话,这军令……”
那信使简直都傻了,哥们这是军令啊,军令如山啊!你收了命令不但不马上行动起来,居然还当着我的面商量起来了?看这架势莫不是要违抗军令?
“韩指挥,孙都监,军法无情,可不能儿戏,我这是奉了田将军的令,田将军是奉了李监军的令,违抗军令,就算您二位是通了天的背景,也没人保得住您二位的,孙……”
“军你麻痹!”
话还没说完,就见孙悦身上突然腾的升起一股暴虐之气,猛地抽出佩刀,一点反应时间都没给就砍他脖子上了。
“把他带的人全都杀了,就说咱们没收到什么狗屁军令就是,再等两天慕容主帅就到了。”
说着,孙悦看那信使一抽一抽的好像还没死透,抄刀还要再砍,却被韩崇训一把给拦住了。
“唉,悦哥儿昨天没睡觉吧,你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睡麻痹啊!你能睡得着?田守奇……艹,让老卓拦住他,不能让他们过江,同时让弟兄们留意一下,周保全搞不好真跑咱们这来了,还有,把……”
韩崇训一把将孙悦搂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道:“悦哥儿,休息吧,你顶不住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韩崇训已经看出来,孙悦经过这一天一宿的折腾,已经不太正常了,否则他就算拒绝出兵,也完全可以去想别的方法,就算真的是非得杀人不可,也没必要亲自动手去杀,要知道两天前这还是一个没事儿整把扇子乱摇的装哔货呢。
事实上孙悦,已经有点快被逼疯了。
他一个现代人,一个纯粹的书生,就在一天之前,亲自制定了一个屠戮数万人的军事行动,而且转脸还要挤出虚假的笑容去城里宣扬炎黄子孙一家亲的那套理念,还要计算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分别在哪在干什么,他又不是真的铁打的,要不是腹中一腔怒火撑着他,他早就崩溃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又不是你的错,不要再这么强绷着自己了,我才是新军战时的最高领导,现在我命令你,休息吧,别再管了。”
孙悦哇的一下就哭了,虽然他心里年龄都足够当韩崇训的爹了,但是他真的忍不住了,抱着韩崇训就不撒手,哭的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哥,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全是血,你说我好端端的来他麻痹的枢密院干什么啊!我这么有才华,我特娘的干什么混不上一个宰相啊,我特娘的跟你们出的哪门子征,打得哪门子仗,杀得哪门子人啊!我……我想回家。”
韩崇训叹息一声,孙悦这一哭,整的他也有点受不住了,要知道他也才十五岁,他也是第一次上战场,他爹杀过多少人毕竟跟他没什么关系,这么大的压力就算孙悦抗下了大半,他又能轻松到哪去?
可孙悦能哭,他却不能,因为孙悦是个文人,而他,是个军人。
杀人,那是军人的宿命。
“睡不着就喝点酒,我陪你喝点,喝醉了就睡得着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这一仗我们不是已经打赢了么?慕容主帅还有两天就到了,挺一挺,等回了开封,你还要请我吃你做的菜呢。”
孙悦点了点头,突然冲着门外喊道:“李!处!耘!我艹你十八辈祖宗!!”
第一百六十三章 赵宋百年天下,必赖此子!
开封,大内。
“呔!呔!呔!呔!呔!”
却见赵匡胤穿着黄袍,却手持一柄利剑,正与四个全身重甲的内殿班值大开大合的比武,一把大剑在赵匡胤手上舞的是虎虎生风,好不威猛,直打的四个卫士抱头鼠窜,好不狼狈。
当然,以他的身份来说只有他砍别人的份,谁敢跟他真的还手啊,与其说这是在练武,不如说他纯粹是在发泄。
直到打的满身是汗,四个卫士也快招架不住了,赵匡胤这才住了手,取过宫女手中的湿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就坐在御花园里哀叹一声开始饮酒。
赵光义见他停下,笑着走了上前,挥手示意服侍的宫女太监们都退下,取过壶中的美酒给赵匡胤斟了一杯,笑道:“兄长,前线传来捷报,朗州和潭州都已经夺下,怎么,看您还不太高兴啊。”
赵匡胤冷着脸道:“怎么?你觉得我应该开心么?李处耘这个混账东西,胜仗人人能打,他打的是个啥?”
“兄长何必如此呢,不管怎么说,胜仗总是好事啊,兄长烦闷的,可是那湖-南民心?弟愚见,打仗么,总是要破而后立,只要大宋对他们善加安抚,想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归心了。”
赵匡胤叹息一声道:“二弟以为,我只是为了朗州一地之得失而烦闷么?我烦的,是这个世道人心啊!刚才殿前议事,那李处耘做出了这等混账之事,却居然有将近两成人劝我功过相抵,三成劝我重赏?建议我严惩不贷的居然还不到一半啊!”
“这也是情理之中吧,毕竟李处耘吃人也是为了速胜,从结果而言,至少朗州兵不血刃的打下来了,兄长欲严惩,有人替他感到不平,也是人之常情,毕竟他也没有私心。”
赵匡胤对此只得摇头苦笑,就连他的亲弟弟也有这样的想法,这让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还是活在五代十国之中,他自己,就是那第六代!
这是一个标准的五代十国式的胜利,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胜利,以抢劫为主要目的的胜利,这,不是他想要的胜利!
缓缓的抽出配剑,赵匡胤不由的凝望着上面的锋芒,他不由的反复到底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剑,到底能给他带来什么。
按说,他赵匡胤出生在五代十国,成长在五代十国,拼杀在五代十国,他对这东西简直太熟悉了,他的荣耀,他的家业,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无不是靠着手中锋刃砍杀出来的,若论杀人的本事,天底下还有谁能比他更善于杀人?
但是,赵匡胤却并不喜欢杀人,甚至他当皇帝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时时刻刻的告诫自己不要杀人,这些年来他哪怕是气疯了也顶多凿掉大臣的大板牙,从来没动过刀子,始终保持着绝对的克制。
因为他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终结五代十国,他要超越五代第一圣主,超过他的前任,超过那个无敌的男人:柴荣。
以柴荣之强,有生之年无日不争无日不战,严于律己也苛求于人,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对手都能战而胜之,将整个天下都霸气的踩在了自己的脚下,于霸道上几乎做到了人君的极致,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天下现在还有他柴家人什么事儿呢?
以刀剑之利威服天下,难道你的刀剑还能永远不锈不钝么?
他明白,想要超越柴荣,靠刀剑是绝无可能的,唯有放下刀剑,不杀!他才有可能做到柴荣都做不到的事情,这道理他一早就明白,他开国四年来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可是,光他明白又能有什么用啊!为什么满朝文武,不能明白呢?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官家,八百里加急,大事不好了!”
跌跌撞撞进来的信使,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赵匡胤的眼前,打乱了他的思绪。
“慌什么!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后蜀出兵了?”
“不,是……朗州前线发生兵变,慕容主帅夺权,新军都监孙悦,斩杀了禁军大将田守奇,绑架了李监军,禁军与山南军几乎火并啊!”
赵匡胤还没怎么样,赵光义却先懵了:“谁?孙悦?孙春明的那个十一岁的儿子?他造反了?”
赵匡胤也是一头雾水,却也知事态严重,这十万大军就算不是他的家底,也算得上是他的心头肉了,这要是出了什么差池他非得疯了不可,一把抓起战报看了起来,而与战报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封孙悦的请罪信。
不过,想象中的雷霆之怒却没有到来,赵匡胤初看之时脸色还是阴沉的,可是越看那脸上的表情却越精彩,看到最后反而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好!太好了!此子懂我,此子懂我啊!我赵宋百年江山,必赖此子矣!”
赵光义在边上彻底的搞不懂了,刚才听到孙悦造反兵变的消息,他脑子里都已经在琢磨着如何跟孙春明去划清界限了,怎么兵变还给他乐成这样了呢?莫不是气糊涂了?
赵匡胤将战报和孙悦的请罪书拿给赵光义,“二弟也看看,哈哈哈,好,太好了,赵普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
赵光义赶忙拿过来翻看,先看战报,战报上说,孙悦奉慕容延钊之命孤军独取益阳,本是为了慕容延钊和李处耘合兵时作为呼应,结果他们俩打的一个比一个猛,谁也不用他呼应。
后来朗州的李处耘吃了人,乱了起来,资水以北军民齐叛,孙悦和韩崇训下令封锁资水,片舟不许过江,李处耘的军令下来,他不但不率军北上帮着李处耘平叛,反而斩杀信使,与慕容延钊隔岸观火,坐看李处耘在湖-南反叛中狼狈不堪,被打的焦头烂额。
这也就罢了,更过分的是,周保全逃到了资水之后被孙悦的新军找到,韩崇训带人亲自将其俘获,为了跟田守奇争功,竟将田守奇当场杀了!李处耘气急之下亲自带兵前去益阳质问,孙悦居然跟他火并了一场,将人给绑了!
这特娘的有什么可高兴的?这样大逆不道的贼子大卸八块也不解气吧!
“看出什么来了?”
“这……臣弟愚昧,实在看不出,这封战报何喜之有啊。”
赵匡胤眼中闪过失望之色,他这个弟弟啊,终究还是差了点水平,刚刚他仅凭战报可就是将事情分析出了**不离十的。叹道:“那你再看看孙悦的请罪书吧,此战,那孙悦不但无过,反而是我大宋第一功臣。”
第一百六十四章 跟李处耘赌命!
让我们将时间轴往前拨动几天,看看孙悦到底做了什么。
本来,孙悦和韩崇训的打算,只是锁死资水而已,他也从没想过要亲自跟李处耘去怼,毕竟那李处耘再怎么疯也是堂堂枢密副使,是可以跟他师父赵普掰手腕的大佬级人物,他这小细胳膊小细腿,实在跟人家不是一个量级。
而事态急转直下,其实都是因为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周保全。
朗州易主之后,周保全就在大将汪瑞的保护下逃到了资江南岸的一处佛寺中藏了起来,也是昏了头,当时的周保全并不知道益阳已经姓宋,等他知道的时候,其实已经晚了。
周保全本就是强弩之末,身边亲卫所剩也不过三千多人而已,再加上连日奔波,人困马乏,正好落到了以逸待劳的韩崇训手里,要知道新军本来也是禁军中的精锐,所以作战过程相对也没什么好说的,半日不到,周保全和汪瑞就成了阶下之囚。
生擒周保全,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孙悦也很兴奋,亲自到寺庙里跟周保全谈了会心,因为孙悦和周保全同岁的关系,他们俩还真的有许多共同语言。
总之,孙悦的套路就是极尽安抚,对周保全及其家眷,可以说伺候的是恭恭敬敬,完全就是按照一国国主的礼遇去对待,毕竟湖-南现在乱成这个熊样,若能让周保全亲自站出来安抚湖-南百姓,这比多杀十万人、二十万人还要来的划算的多啊。
甚至于,孙悦还打算劝降汪瑞,并亲自领着他们在益阳转了一圈,告诉他们,自己和李处耘是不一样滴,宋军也不是每个人都像李处耘那样神经病滴,天下一统又是这个大势所趋滴,我们官家对你们也是非常有诚意滴,这些百姓这么跟宋军拼命,这是在用自己的脖子跟宋军的刀子比谁硬啊,这湖-南百姓供养你们周家好几十年,为了这一方百姓的福祉,能不能请你们站出来,让这场闹剧尽快平息呢?我们官家在开封给你们建了可豪华的宅院了,你们的晚年生活,那是非常有保障滴。
周保全才十一岁啊!他能懂什么?你以为每一个十一岁的少年都能像他一样天才么?
在孙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之下,周保全终于动心了,并答应给藏在深山里打游击的张崇富写信劝他投降,孙悦自然是大喜过望,连夜就给慕容延钊写了封信,让他赶快扔下手头的事儿来益阳,只要他这个主帅拍板认可,这事就算是定死了,大宋平湖-南,所付出的代价也就比原本历史中少的多了,他也终于特娘的不用再杀人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结果,就差了那么一点点,信使前脚刚走,估摸着信还没到慕容延钊手里呢,田守奇就来了。
田守奇那叫一个气啊,要知道他可是李处耘的心腹,否则追讨周保全这种事也轮不到他,他为了这泼天的功劳也是真急了眼,从朗州一路到资水一天一夜都没下过马,现在大腿里子上面还全都是血。
结果,孙悦和韩崇训两个小娃娃,不但杀了他的信使还抢了他的头功,换了谁能忍啊!也顾不得这俩娃娃背后通天的背景了,指着他俩的鼻子就是一顿骂,直接让亲兵把人给包围了,非要跟他们俩算算账。
这事儿吧,说实话也确实是孙悦他们理亏,再加上这田守奇又是上官,韩崇训也并不缺这么一份所谓的功劳,便同意将这个功劳分润给他一半,就说他们俩是在田守奇的英明领导之下,才抓住周保全的,这也是军营里的规矩,上官分一半么,几千年来哪个国家都是如此。
韩崇训对此没有意见,孙悦自然也不会再节外生枝,毕竟他是文官么,他看中的是周保全三个字的政治意义,功劳不功劳的他还真不怎么在乎。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田守奇就是个棒槌!他居然要去欺辱周保全的后妈!
周保全的后妈,那就是周行逢的女人啊!周行逢虽无国主之名,却有国主之实啊!他的女人,那就是王妃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处耘不严苛军纪,宋军在湖-南自然就烧杀抢掠,而田守奇手底下那些大兵自然也就跟田守奇差不多都是一路货色,周保全好歹带着几百个家眷呢,哪个不是大美女,再加上寺院里一地的金银财宝,这些将士们全都眼红了。
周保全他们倒是不敢杀,但是除了周保全之外,他们敢杀这寺院里的任何一人,敢干任何的事儿,可要真让他们把周保全的家眷先玩一遍过了瘾,周保全还能给张崇富写劝降信了么?十一岁他也是男人啊!十一岁也是有血性的好吧!
孙悦这下可是真急了,加上最近在他的命令下被杀的人也有那么个一两万了,身上的杀性不知不觉的有些重了,一时间急中没生出智来,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杀!!!
然后,战报上新军就兵变了。
这一刀砍出,痛快倒是挺痛快了,但孙悦的小命,说实话也就悬了。但说实话,这事儿干的吧,孙悦并不如何后悔。
穿越过来将近四年的时间,孙悦的身体一天一天的长大,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也越来越像是个宋人,不敢说什么为万世开太平,但得益于魏仁浦对他的教育,至少他觉得,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这么说可能有些矫情,有些不太像是个现代过来的穿越者,但是,彼时彼刻,那就是他的本心。
军民齐叛,在青史中只是单调而苍白的四个字而已,看上去没有任何的感觉,但,若换成这资水之上滚滚而下的血呢?
周保全一封信,换来的很可能就是十几万甚至几十万湖-南百姓的命啊!当然,田守奇在这场国战之中跟自己一样,都不过是小人物而已,劝降张崇富最大的障碍,从来都是李处耘。
一边是自己的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一边是十几万几十万的湖-南百姓,怎么选?四年前刚穿过来时候怎么选不知道,但现在,他选择,跟李处耘赌命!
第一百六十五章 请罪书(书单欠更三)
比较让孙悦感动的是,韩崇训这次比较坚定的站在了孙悦的这一边,其实这事对他来说,最优的选择应该是将孙悦反手给绑了交给李处耘,因为他是个纯粹的军人,打仗是军人的事,政治上的事其实跟他毛的关系都没有。
但韩崇训却毅然决然的陪着孙悦把命给赌上了,要知道孙悦只是个都监,没有韩崇训的帮忙他什么都干不了。
这个情,孙悦得记一辈子,要知道这事要是整砸了,他爹就算是殿帅也救不了他,搞不好还得被他连累。
这世间的事啊,甭管多难,只要第一步走了出去,后面的硬着头皮也就是那么回事,造反都是如此,更何况兵变呢,反正田守奇已经杀了,那绑架李处耘,也就没什么心理障碍了。
一场火并,在孙悦的出其不意之下李处耘很快就成了阶下囚,不过他们也被李处耘带来的兵给包围了,新军九营死战不退,给孙悦感动的直哭,总算是等来了姗姗来迟的慕容延钊。
理所当然,命不久矣的慕容延钊这次站在了孙悦这边,说实在的他巴不得孙悦把李处耘直接弄死才好呢。
要知道李处耘只是监军而已,慕容延钊才是这十万大军真正的统帅,加上他从军几十年的无敌威望,很快就将一场大乱给平息了,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进京,请官家降罪,剩下的,就是看孙悦和李处耘他俩谁的命更硬了。
…………
开封,赵光义打开孙悦的请罪书,上面居然洋洋洒洒的写了几千个字,但要说这是请罪书吧,除了开头,用了个‘罪臣孙悦疏’之外,愣是一点认罪的相关文字都没找着。
你要说这是陈情答辩吧,似乎这上面也没有几个字是写事情经过的,写的部分跟战报也没什么出入,毕竟那战报是出自慕容延钊的手笔,慕容延钊总不会害他,所以事实俱在,没有半点偏颇,真没啥好狡辩的。
那么,这么长的篇幅,孙悦都写了些什么呢?这货居然丧心病狂的写了一篇策论!!你当你是在考状元啊!
“尧、舜、禹、汤、文、武、成、康之际,何其爱民之深,忧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长者之道也…………立法贵严,而责人贵宽。因其褒贬之义,以制赏罚,亦忠厚之至也。”(刑赏忠厚之至论,全文将近一千五百字,就不用来水字数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百度,这是苏轼的成名作。)
说实话,这篇策论写的是真特娘的好,简直是赵光义自看书以来读过的最好的策论了,有理有据,但说的不过还是仁义乃赏罚之本的那套。
这文采,啧啧,估摸着全天下也找不出来能与之比肩的了吧。可你拿这玩意代替请罪书,这可就有点看不懂了,最关键的是,自己的大哥光是在一旁听,就听的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还连连的点头,仿佛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脸上的赞叹之色只要不是瞎子就都看得出来。
自己要是不捧哏一下怕不是会被当做傻子吧!
“看明白什么了?”
“这个……额……孙悦是在劝您善待湖-南百姓,这我倒是看得懂了,他绑了李处耘,是因为李处耘不同意劝降张崇富,而且他这次在朗州干的事,也确实是太过分了一点,湖-南百姓全都恨他不死,他这么做,也是为了彰显我大宋仁德,少造杀孽,倒也全是出于一片公心,至于这策论么……臣弟就搞不清这小子想干什么了。”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这小子是怕我砍他的脑袋,在威胁我呢。”
“威胁?这篇策论?”
“他这是在给自己造势,这篇东西,全篇的都是废话,却都是特别有道理的废话,偏偏还文采斐然,你信不信,不出三天,这篇文章就会传遍整个开封,他跟范、王、魏人关系匪浅,三个老货自然要为他造势,他们虽然实权不在,但儒林之中的威望却是不减的,用不了多久,臭小子大仁大义的名声就可以传遍天下了,他此次胆大妄为之举,自然也就变成了替湖-南二十六县,九万六千户百姓请命的舍生取义之举。一边是无故吃人的李处耘,一边是大仁大勇的孙悦,你说,那帮书生会站在谁的一边?到时候,这事就不是他和李处耘之间的矛盾了,而是军法和大义之间的矛盾,军法和大义谁大?便是因为这破事搞出个朝堂议礼来都有可能,我若真杀了他,一个昏君的帽子可就算是戴上喽。”
赵光义笑道:“我还是头一次见兄长被人威胁,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如此开心呢。”
“哈哈哈,从今天起,湖-南的九万六千户子民,就是我大宋的百姓了,我,也就是他们的君父,臭小子救了我几万个孩子,我为什么要跟他生气?臭小子之前跟我大谈特谈固根之策,什么是根?这就是根!真要让李处耘闹下去,他这三五天拉出来的屎,我得用多少年的时间才能给他擦干净屁股?这事唯一难办的,就是臭小子胆子太大,破了军法,所谓军令如山,军法无情,若是连兵变这么大的事都能饶他,以后这军可就不好治了,正愁怎么办呢,他就写了这么一篇东西,我也就不用费心思给他找法外开恩的理由了,倒是省了我不少事。”
“这么说孙悦不用死了?”
“嗯,还不好说,还要看朝臣们的意思,还得看军队里的声音,这事你也帮帮忙,动起来,跟范王魏三人一块给他造势,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孩子给保住。”
“兄长似乎很器重他。”
“当然,此战他其实是立了大功了,在我心里,他这是堪比慕容延钊破潭州一样的功劳。胜仗,我打的多了,我大宋也并不缺能打胜仗的将军,但,我大宋能不杀人而定天下的,可只有这么一个啊!我之前说的可不是胡话,此子,有仁心,有手段,有大勇,又不迂腐,乃是我赵宋百年江山奠基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