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余生若不能安好
听着封昭莲突然问出这么一句,云萧一愣,指着那云朵下楼的方向反问道:“主子怀疑她是端木安国的人?”说完,又点了点头,“不管对错,但主子能有这个想法,说明心里还是知晓什么是谨慎的。”
封昭莲翻了个白眼,他在这精卫的眼里就是个白痴吗?不过……“只是随便一猜,而事实上,我看谁都像端木安国的女儿,你要是个女的,没准儿我也怀疑你。”
云萧还是那句话:“谨慎一些是好事。不过主子既然有所怀疑,那为何还要买下她?属下说过很多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主动带在身边,总比被动让他们的人跟着好。”这是封昭莲的打算,“那小女孩不是那边的人最好,就当我做回好事替她脱离苦海。若是那边的人也不错,就借由她领着咱们到端木国安的老窝去,也省得咱们再费劲去找了。”
云萧眉心一动,面上立即就浮上了一层隐忧,“主子非得那样做吗?其实……请御王妃治好您的病,然后开始新的生活,也是……不错的。”云萧这话说得没有底气,因为他知道,封昭莲虽然离开了千周,虽然把兵都给了玄天冥,虽然看似在大顺的京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可是在他心里,从来都没有一刻放弃过想要报仇的想法。
封昭莲始终视那端木安国为头号仇人,因为当年就是因为端木安国的提议,并且由端木安国提供了药材,他才成功地被泡制成不男不女的药人。云萧知道,这个结封昭莲永远都无法解开,他撑着不男不女的身体活到今天,不过就是为了找端木安国报了这个仇而已。什么看上大顺的七皇子,那不过是他在余生为自己寻找的一点乐趣罢了。而现在,他就要奔赴到那个有端木安国在的地方,云萧想,怕是余生已经不多了吧!封昭莲此行怀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别以为他不知道。
封昭莲挑着唇看他,唇角是那种玩世不恭的笑,他说:“新的生活?新的生活与我何甘啊!云萧,其实你都不用跟着来的,我去送命,不该再搭上你的。”
“我若不跟着,你怕是连平安到达福州的命都没有!”云萧气得咬牙,“你刚出生那年,我四岁,我娘就指着你说你是我的主子,让我这辈子都听你的。将来你要是遇了危险,我是要为你挡刀枪的。我娘喂大你一场,别想在这种时候丢下我。”
“真是个倔脾气。”封昭莲耸耸肩,“那没办法喽,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死了之后看到奶娘我就给她磕三个头,说我对不起她,连累了她唯一的儿子。”
云萧微仰了头,想到那个在封昭莲被秘密带走之后就死去的娘亲,似乎样子都有些模糊了。那些年他为了成为封昭莲身边最出色的精卫,被老王爷送到千周最苦寒之地去习武,三年才能回去一次,甚至连娘亲死时都没来得及看上最后一眼。所以,对于那个端木安国,他也是有恨的。要不是端木安国挑起药人事端,他的娘亲也不会死。
云萧的双拳紧紧握起,罢了!生死由命,因果循环。既然老天安排了这一场因果,那便是谁也躲不过去的。封昭莲的仇,娘亲的仇,便一并报了。若还能活着,他拼着跟封昭莲翻眼,也得把他带到安全的地方,再接上乌梨笙,让他们好好过日子。若不能活,那便一起死了也好。
二人静默着,好长时间谁也不说话,直到那云朵端了水盆上来,瘦弱的身体端着满满一盆水,走起路来总是不太稳,水会随着踉跄的脚步溢出来一些。可那孩子却十分倔强,也不说放下来缓缓,就咬着牙拼着手臂都打哆嗦,也要一口气把水盆给端到屋里的脸盆架上,然后对着封昭莲说:“主子,洗漱吧!”
封昭莲神情忽转,又换上了那种亦正亦邪的阴柔,他走到脸盆边上,拿起布巾擦手,同时逗着云朵说:“其实细瞅瞅,你长得挺不错的,若是脾气脸色都能好一点,一定能早早就被人买了去,说不定现在会在一个好人家做着轻松的事。”
云朵面上依然是冷冰冰的,看都没看封昭莲,只低着头,很是尽下人本份地道:“既然被主子买了,那云朵不论生死就都是您的人,不奢求富贵。”
“哎!我又不是没钱。”封昭莲很不乐意听这话,“什么不奢求富贵啊?你当你家主子是穷鬼一个?”
“奴婢不敢。”云朵跪下来,像是犯了很大的错误。
云萧皱了眉,开口道:“没有多严重的事,不必动不动就跪。你且下去看看有什么吃的,让小二送上来些吧!”他一语打发了云朵,待人出去,却是接上了封昭莲最初的那一问:“据悉,端木安国的女儿至少也有二十多个,散布在天下各处,谁也说不清到底都在哪里。”
“是啊!”封昭莲摆弄起自己的手指,“他也是有本事,连大顺的皇后都是他的种。可惜,那是个不听话的种,大顺的老皇帝也没有那么傻。这么多年了,那皇后一点实权都没有,端木那老贼怕是要气哭了吧!”他笑得花枝乱颤,“可惜啊!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如若不然,我生撕了那端木老贼之后,也要把他的那些个种都扔到药罐子里做成药人,当初我父王母妃的痛,我也要让他尝上一尝!”
云萧眼看着他额前青筋暴起,这是封昭莲愤怒到极至的表现。他不忍看其这副样子,冷声开口,泼了封昭莲一盆冷水:“他是尝不到那种痛的,因为那些女儿于他来说不过是棋子,只在用得着的时候拿出来利用,根本也不在意她们的死活。他到是在意儿子,可惜啊!他的儿子当初在北界时,都已经被大顺的九皇子和济安郡主给解决掉了。”
大顺与宗隋的这场战争,牵扯了太多人的为此心绪不宁坐立难安。先有七皇子代替九皇子领兵出战,后又有千周王爷封昭莲为复仇也往东界而行,再加上凤羽珩也在后头悄悄跟着,大家都奔着同一个目标而去,誓要将那端木安国与宗隋一并埋葬。
而彼时,大顺的皇宫里,老皇帝玄战终于也再待不住,他正在昭合殿内瞪着太监章远怒声吼着:“为何不让朕出宫?为何要把朕关在这昭合殿里?章远!你这死太监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关着朕,你这是什么行为你知道吗?”
章远点头,“奴才当然知道,这要换了别人,非得杀头不可。”
“那你怎么还敢?”
“因为奴才不是别人啊!”章远答得理所当然,“皇上昨儿还说奴才就是您的半条命,要是没有奴才陪着,您早都想一头撞死了。”
“你……”老皇帝被他给堵得没了话说,愁得一脑袋包啊!他翻翻白眼,决定换条路子跟章远说话:“小远子啊!你看朕是不是挺可怜的?被媳妇儿孩子背叛,落得如今下场,咱俩这都……”他用手比划比划下身,“这都差不太多了,你就不能将心比心?就不能设身处地?就不能多为朕想一想?朕多苦啊!朕不想再这么苦下去了!”
“那你想干什么?”章远死堵着昭合殿的殿门,一边问一边还不忘纠正老皇帝刚刚话里头带出的一个错误:“什么媳妇儿和孩子啊?孩子是孩子,但那女的可不能算是媳妇儿,最多也就是个妾。”
“对对对,朕说错了,她就是个妾!妈了个巴子的,她妾都不如,就是个奴婢!你看,朕都承认错误了,你就放朕出去吧!朕憋在这里实在是太苦了呀!”
章远就不明白了:“当初是谁说自己心灰意冷,甚至连活都不想活了的?又是谁说只求安渡余生再不想凡尘俗事的?是谁说让云妃娘娘出宫好好过日子,再也不要回来的了?怎么?这才多少日子,你就忍不了了?早知今日忍不了,当初别说大话呀!如今云妃娘娘都走了,你还想怎么着?”
“她走了朕就去追啊!”
“不丢脸吗?你是皇帝!”
“哎呀丢个屁!都这么些年了,脸要丢早就丢干净了,朕在云翩翩面前什么时候有脸过?行了行了,你别跟朕扯那些没用的,朕可是听说了,云翩翩去了济安郡,那朕也要去。凭什么她能去朕不能去?阿珩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儿媳妇儿,朕还是老公公呢!”
“可你也是大顺的皇帝!”章远气得头大,“我说皇上啊!咱不折腾了行吗?咱消停两天行吗?六殿下为了国事每日累得连觉都没得睡,你还在这张罗着要出宫,难道还想让他再多分出一份心去担心你?能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啊?这大顺跟宗隋就要开战了,你操心操心国事,行吗?”
章远一边说一边哭,“都说皇上不急急死太监,我这太监当得也太憋屈了,皇上不操的心都让我给操了,完了你还不领情,我咋这么想不开,尽干吃力不讨好的事呢?反正今儿你就是不能出这昭合殿的大门,除非你把奴才给杀了!”
一主一仆在昭合殿大吵起来,外头守着的宫人们却早已经见怪不怪。这老皇帝和小太监的戏码每日都得演上个一两回,他们早就习惯了。就还是有点担心,万一老皇帝哪一日真的得逞了出宫了怎么办?剩下六皇子在朝堂上,能镇得住吗?
人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就在天武帝跟章远的争吵还在进行中时,从前朝那边跑来个宫人,一路小跑的到了昭合殿门口,急喘着粗气对守门的太监道:“快,快去禀报皇上,前朝出事了!”
第1155章 谁敢欺负老子的儿子?
来传话之人是六皇子玄天风派来的,那人跪到天武帝面前急声道:“皇上,求皇上到前朝去看看吧!那些大臣们为难六殿下,提了好多无理之事,甚至……甚至还把当初的八殿下给搬了出来。六殿下气得吐了血,这才命奴才来求皇上。”
天武帝原本还跟章远在那儿较劲呢,一听这话就急了:“什么?还搬出玄天墨那个畜生?妈了个巴子的,他们想要干什么?难不成是要造反?”
章远赶紧扯他的衣袖,小声提醒:“别骂畜生,他可是你生的。”
“那就是混蛋!”天武帝一甩袖,“小远子,朕现在要去朝堂看看,这地儿让不让去?”
章远一躬身:“皇上您说的哪里话,您要去哪儿是您的自由,奴才在后头跟着就是,怎的还来问奴才让不让呢?”关起门来怎么都行,可现在有外人在啊!
“行了你可别装了!”天武帝最是来不了这种,他推开章远,大步就往殿外走,一边走还一边道:“走走,老子去看看,是谁在欺负老子的儿子。”
这段时日,早朝都结束得很晚,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就连官员们递上来的折子也比从前厚上许多。
玄天风从前少理朝政,甚至常年在外都不参与早朝,对此自然略显生疏。最初他还以为朝臣的折子就该是这么多的,可时日渐久,便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劲。似乎有些人在刻意找茬,故意刁难,而他,总是竭尽一切所能去公正处理,至少不能让人抓了话柄,说他监国无术。
可纵是这样,还是有人不依不饶,每隔几日就要弄出些事来闹上一出。玄天风应服了一场又一场,那些挑事之人的气焰却丝毫没有得到压制,反而在今日更加强烈起来。
“臣听闻丽贵人彻夜生事,六殿下分散了太多精力在静思宫那头,以至于上朝之时还都没精打采的,这样怎能处理好国政啊!”有个站在朝臣末位的老头子摇头晃脑地说:“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千百年来每朝每代都晓得的规矩。丽贵人虽说并没有直接干扰政务,可她接二连三地扰六殿下安宁,这也是有伤国体的啊!”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六殿下这段时日明显清减了不少,精神头儿看起来也不是很好,想必定是与那丽贵人有关。”
“且不说丽贵人一事。”一位四品官员开口说了话:“六皇子监国时日也不短了,可是于朝政之上却并无建树,且您有时行事太过保守,有时却又太武断。特别是在宗隋的战事上,也是考虑得不够周全。不顾一切的就主动开站,可有想过一但这场仗打了起来,要伤及多少无辜百姓?”
“就是。”随着这几人的声讨,越来越多的人开口说了话来,甚至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竟提起了八皇子——“更何况这场仗能不能打得赢还是不一定的事。说起来,六殿下就是没有当初八殿下那样的气魄,又优柔寡断,要是八殿下还在,怕是那小国宗隋根本就不敢生事。”
“哎?说起八殿下来,臣到是有一事想要请教。敢问六殿下,当初以八殿下的名议下葬的那具尸体,真的是八殿下的吗?”
这话一提,群臣不解,丞相风擎怒哼一声,道:“不是他还能有谁?另外,本相提醒你们,那玄天墨已经被除去皇家宗谱,容不得你们再称一声八殿下了。”
“不过一个称呼而已,风相何必纠结于此?”有人直言相撞,“如今六殿下监国,又时逢既然与宗隋开战,我等做为朝臣,为维护国本,为保我大顺朝纲不乱,提出质疑也是应该的,相信六殿下不会因为臣等直言就开罪下来吧?毕竟臣等也是为了大顺着想啊!想那八殿下入葬时,整张脸都是毁了的,谁也没办法断定那是不是真的八皇子,万一是有人替代的……”
“为何要找人替代他?”大皇子玄天麒听不下去了,“一个罪人,胆敢谋害皇上,难不成大顺还要留着他?道理何在?”
二皇子玄天凌也开了口说:“你们不能因为六殿下为人宽厚就得寸进尺,说老八有魄力吗?很好,本王认为,九殿下玄天冥的魄力可是比他强多了,怎么样,等九殿下回来,让他监国?你们试试看,如果是老九坐在这朝堂之上,你们这些话说出来之后,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下方朝臣一哆嗦,纷纷想到了玄天冥那张阴嗖嗖的脸,思绪也顺着二皇子所言往那个方向想了去,他们甚至已经感觉到玄天冥的软鞭缠上了自己的脖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心生了退缩。
可是立即就有人将这种局面打破,他告诉大家:“那不过是如果而已,事实上,九殿下正在去东界的路上,怎么可能回来坐镇朝堂!”
一句话,将人们拉回现实,拉回了如今朝中没有九皇子、没有七皇子、甚至也没有天武帝在的事实。他们可不怕玄天风,这个书生模样的皇子在他们看来实在是太好欺负了,只要拿准了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大顺的将来能更好,对方又能拿他们如何?
此时,玄天风就坐在龙椅上,俯瞰着下方这些闹事的臣子们。这些人多半都是从四品以下的官员,但其中有两名言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个歪道理给说得天花乱坠,不过就是想把他从监国之位上拉下来,竟然连丽贵人都给搬出来了,当真让人恶心。
如今老七老九都不在,老五一心一意花天酒地从不上朝,老四更是早就被剥夺了从政的权利,这朝堂之上,就剩下他的大哥和二哥,他就想不明白了:“你们如此针对本王,无外乎就是想让本王将这监国之位让出来,那你们能不能告诉本王,要让给谁呢?玄家就这么些儿子,如今还剩下的,只要你们说,除去四殿下和五殿下之外,其它的,本王全部可以相让。”
大皇子玄天麒也道:“是啊!你们且说说看,是相中了谁?难不成是相中了本王?还是二弟?总归不会是七哥和九哥吧?本王看着可不像,要真是换了老九坐在这儿,你们还敢这样子欺负?”
他最后一句话出口时,声音里就带了怒意。这个一心为商的大皇子很少在朝政上开口说话,除非有人要动国库里的银子,他才会说上几句。可是今日,大皇子真的怒了,他指着那些闹事的臣子大声喝骂道:“本王的六弟监国,是领了父皇的命,你们若有微词,怎的当初在父皇面前不敢多言?现在逞起威风欺负老实人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他回身又指向玄天风,“你们看看,他现在嘴角还挂着血呢!你们还敢说他不一心为国事?他刚刚缴获了大顺逆子步聪,还一举剿灭了宗隋混入大顺京都的贼子,你们还敢说他没有魄力优柔寡断?老八好,老八帮着古蜀一起算计咱们大顺,为了夺位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你们居然还敢说好八好?那你们怎么不下到地底下去找他?”
“老大说得对!有谁想要下去找老八,朕今日就亲手送他一程!”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乾坤殿外,天武帝在一众宫人的拥护下步入朝堂。但见他一脸怒容,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几个闹事的臣子,一边走一边问道:“都说说,你们是有多想老八?”
那几人吓坏了,谁也没想到天武帝突然就来了,这老皇帝不是心灰意冷不再管朝堂之事了么?不是说他身体欠佳整日里连昭合殿的大门都很难走出了么?为何今日一见还是这么生龙活虎的?那脸红扑扑的,跟壮年男子一样,瞅着可是比八皇子和元贵妃闹事之前还要好上许多呢!
人们一时间大惑不解,而六皇子玄天风却已经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带头向天武帝行了跪拜大礼,高呼:“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三呼万岁,借由此告诉人们,如今他不过监国而已,任何一位皇子也都不是皇上,不管你们拥护谁,这大顺的皇帝都还在呢!容不得下方小辈放肆。
天武帝瞪了玄天风一眼,大步走上高位,一屁股坐到龙椅上,这才挥了挥手,“都起吧!”然后见人都站了起来,便又道:“老六,朕让你监国这么些日子了,怎的这性子还是没磨出来?朕听说你都被这帮狼崽子给气得吐了血,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这要是换了老九在,早就一鞭子甩过去了,看谁还敢说那些个混账话!”
人们擦汗,好吧,这玄家父子还真是心意相通,说的话都是一样的。又或者说,九皇子在人们心中的印象都是一样的。
天武帝这一来,朝堂上的画风立马就变了,那些个挑事欺负人的老东西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齐齐跪了下来,一个个泪流满面地道:“皇上!皇上啊!微臣想死您了!皇上啊!呜呜!”
天武帝气得一拍龙椅:“朕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丧?”
下方人也有话说:“臣等实在是太想念皇上了,真的不是故意为难六殿下,只是希望皇上能够重新振作起来重回朝堂啊!”
“哦?”老皇帝泛起冷笑,“你们就这么希望朕重回朝堂?”
下方的人一愣,赶紧转了话锋:“不不不,皇上养身子要紧,任何事都比不过皇上身体康健。臣等只是太想念皇上了,真的太想念您了呀!”
“想朕?”老皇帝手托下巴,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想朕。恩,那这样吧!既然几位爱卿如此思念于朕,那朕也不好就这样扔下你们不管。恩,朕有个能够一解你们相思苦的好主意,你们可愿听听?”
第1156章 大顺溜狗之臣
闹事的臣子们以想天武帝为借口,试图掩盖“欺负人家儿子”这一罪行。结果老皇帝大手一挥:“既然想朕,那就应该时刻陪在朕的身边,这样才能解你们思念之苦。小远子啊!把这些个老家伙都带上,咱们回昭合殿去。朕前些日子弄来的那几只小狗崽子正愁没人养,就让他们在昭合殿的广场上帮朕溜狗吧!这样才能天天看到朕啊!”
说完,老皇帝广袖一挥,起了身大步走下高位,从哪儿来的又回哪儿去了。只在临走前又留下一句话给玄天风,他说——“老六,你是玄家的儿子,朕可不想再听到有人说你没有魄力。收起你的悲悯之心,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谁要是跟你对着干,你就抽他的。朕就不信了,还有人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对抗监国皇子的?”
随着天武帝步步走远,这声音也越来越轻,可是听在人们心里却如重击一般,一下一下地敲打着神经。后头章远走得慢了些,来到那些闹事人的面前,扬了声道:“几位大人,走吧!随咱家往昭合殿去,皇上养的狗还在等着你们呢!”
这话把个朝堂中人都给逗笑了,可那四个跪着的人却笑不出来。本以为欺负个六皇子不算什么大事,毕竟依着这位皇子的性子,就算心里有气,也不过是背后自己憋屈罢了,不会在朝堂上就把他们怎么样。可是万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个天武帝来,居然让他们去溜狗?真是天大的笑话!想他们也是经了科考上得朝堂,这些年来兢兢业业为大顺分忧的股肱之臣,怎么能去溜狗呢?
可是天武帝的话能不听吗?很显然,不能。单单是这小太监章远,见他们没有动作,便又阴阳怪气地催了句:“怎么?不乐意啊?那要不要奴才把皇上再给叫回来,让他亲自跟几位大人再说说?”
四人赶紧道:“不敢,不敢。”
“不敢那就起来跟咱家走吧!还跟这儿跪着干什么呢?这里是朝堂,朝堂是议事的地方,您几位是溜狗大臣,实在不应该继续跪在这里耽误大顺的国事。”章远埋汰起人来那可是一点儿都不含糊,反正有老皇帝给他做主,他连老皇帝都不怕,这皇宫里头他还能怕谁?
那四个人真是狠不能把这小太监给剁了呀!可他们没那个本事,就只能乖乖地起了身,跟在章远身后,憋屈地往昭合殿的方向走了去。剩下一殿的大臣看着这场面,哈哈大笑之余也是心有余悸。谁说天武帝不问国事的?那是他不想问,而不是不能问,一旦有人胆敢对抗朝廷,胆敢欺负他所选定的监国之人,你看他急不急眼?
早朝在这样的气氛下散了去,大皇子玄天麒和二皇子玄天凌留了下来,二人围到玄天风身边,大皇子说:“这定是有人恶意煽动,不然就凭那几个小官儿,哪里有这个本事。”
二皇子说:“就是不知那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是什么人,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他的眉心紧拧着,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要把六弟赶下这监国之们位?可六弟不监国,那也是换做玄家其它的子孙来监国,不管是大哥你还是我,又或是老七老九,跟他们几个可都没有交情啊!他们没必要保着咱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大皇子又道:“难不成是老五那边的人?又或是老四?”再想想,“老四不可能,当年他跟老三闹腾的那一出,虽然父皇没赐他一死,可身份却也尴尬了许多,扶他上位,名不正,言不顺。到是老五有那么几分可能,而且我总觉着凤家那位四小姐可不是省油的灯,在背后应该没少给老五出歪主意。”
两人各自说着自己的猜测,可玄天风也有自己的猜想,他对二人说:“你们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他们言语间提到了老八。”
“老八?”大皇子皱着眉道:“就算提到了又能怎样呢?老八的确已经死了,七弟说了,是他亲手送老八上的路。”
“是啊!”玄天凌也道:“七哥的话不可能有假。”
“是不会有假,可老八的脸毁了,这事儿确实是真的。怕就怕有人拿这个做文章,而那做文章之人,保不齐就又跟宗隋有关。”玄天风握了拳,狠狠地敲在龙椅上,“大顺的朝堂,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被宗隋网罗了这么多人?看来这些年,大顺过得实在是太安逸了,这看似富丽堂皇的泱泱大国,实际上全是蛀虫。”
“六弟也别想得太悲观。”玄天麒说,“从前父皇坐朝,他老人家看似糊涂,可实际上却是比谁都精明。那些臣子们肚子里的花花肠子父皇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就连皇后娘娘的身份都没能瞒得过他老人家,何况宗隋的眼线?再说,下头还有七弟和九弟保着,不可能让朝中乱成这般。这里头怕是还有些别的事,咱们且别急,慢慢看着,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昭合殿前的广场上,六只哈巴狗并排蹲在地上,正仰头看着那四个被带到这边来的朝臣。天武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有宫人侍候着喝茶吃点心,此时正捏了一块儿绿豆糕一边嚼着一边跟那四个人说:“朕整日里也是闷得慌,正愁没几个新人陪,正好你们来了,也算充实了一下朕的后宫。”
一众宫人听得都直翻白眼,皇上你这说的是啥话?知道的明白您就是这种说话风格,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什么龙阳之好呢!
章远更是无奈,在边上提醒了一句:“好好说话。”
天武帝闷哼一声,指了指那六只狗说:“这些也是平日里给朕解闷的,可这种东西解闷是不错,就是养着太费劲,不但得管吃,还得管拉,一会儿不溜它们就能给朕拉到大殿里。哎哟那个味儿!真是让朕头疼啊!”
宫人们又有意见了,皇上您头疼?狗是不好养,可是用你养了?你就管逗好吧?什么时候管过吃和拉?最多就是高兴的时候喂几块儿点心,结果还把狗狗们给喂进太医院了。
养狗的专业人士说了,不能给狗喂人吃的甜点心,对狗的健康没有好处。可天武帝有的时候就记不住,结果就是搞得太医院的太医们不得不自学了兽医这门技术。
不过现在好了,宫人们想,来了四个倒霉蛋溜狗,他们也能轻松一些。狗狗们一旦出了什么事也是这四个人背锅,跟他们可是再没有关系了。
章远也是这么想的,他对那四个大臣说:“这狗其实也挺好养的,每日早晚各溜一遍,白天喂两顿,洗一次,剩下的活儿就是陪它们说话,哄它们开心,给它们抓虱子。总之,就是要让它们随时随地都保持着一种饱满的精神状态,以便陪皇上玩耍。当然还要注意观察它们的身体健康,一旦有异常一定要及时禀报。另外,溜狗时狗狗们拉下的粪便要随时清理,可不能弄得昭合殿广场到处都是。几位大人,你们懂了吗?”
那四个人面面相觑,尼玛的,堂堂四品大员,就这么沦落到养狗了?
见四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那里,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老皇帝不高兴了——“怎么?不愿意给朕养狗?还是你们觉得养狗有损威严?”
几人一听,赶紧跪了下来回话道:“皇上明鉴,要臣等养狗,这实在是有些……”
“哦,还是觉得没面子。”老皇帝自顾地道:“溜狗没面子,那要不……溜虎呢?溜虎够不够威风?御王府里有虎,阿珩养的,还是只白老虎,朕曾见过,小时候毛乎乎的挺可爱,长大之后可是威风凛凛呢!要不你们溜虎吧!朕这就命人把那只老虎给弄进宫里来。”
“不不不!不溜不溜!”那四个人差点儿没吓趴下了。我滴个乖乖,老虎啊!溜狗最多就是伤颜面,好歹于性命无忧。可是溜老虎,卧槽,万一那老虎一个不高兴张开血盆大口把他们给吃了,他们找谁说理去?就那九皇子和御五妃的德行,能负这个责?依那两人的脾气,八成是会找死者的家属去理论,怪他们不干不净的就入了老虎的口,影响了他们家老虎的健康吧?他们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于是赶紧磕头求饶,表示打死也不想去溜虎,更是“高高兴兴”地应下了溜狗的差事。
眼瞅着那四个人领着六只狗,在宫人们的带领下去熟悉环境了,天武帝放下手里的绿豆糕,冷冷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半晌,一声闷哼,“朕提你们上得朝堂,就也能再把你们赶政局之外。别以为得瑟了几年自己就有多了不得了,要不是你们跟那端木安国私下里关系不菲,哪里能够入了朕的眼?还真以为是自己学问长进了?笑话!”
章远站在天武帝身边,看着这老皇帝目中精锐的光,心里不由得暗自叹道:姜还是老的辣啊!人人都说老皇帝糊涂,意气用事,可却很少有人清楚,在这老皇帝心中自有一本帐,算得可是比谁都清楚呢!这些个与端木安国暗中有往来之人,以为自己隐藏得好谁也不知,却不想,根本逃不过天武帝的眼。要不是把这么些端木安国的党羽暗中控制住,端木安国在北界那些年指不定还能惹出多大的祸端来。可这些人到底是最底层啊!以至于端木安国失踪,天武帝还留了他们这么久,却始终没能等来端木安国主动联系。直到最近,才听说端木老贼去了宗隋,直到这几日才又与这几人勾搭上,意图让他们在朝堂上与六皇子做对,搅得大顺朝内难安。
章远挑了挑唇,端木老贼真是老谋深算,可惜,却算不过他的天武帝啊!
京城某处秘密据点,一个书童模样的人正跟身边坐着的一名文弱书生小声说:“主子,那四个人,恐怕派不上用场了……”
第1157章 求见玄天华的人
文弱书生此时正端着本书像模像样地看着,只是在听到身边书童说了这话后,目中精光一闪,那一身文弱气息立即消失不见,转而换上的,是一脸毒辣和满身阴霾之气。
“没用了吗?”书生冷哼一声,“也罢,不过就是几只出头鸟而已,没什么大用。端木先生说了,能搅得大顺内乱就去搅,要是搅不动,那也损失不了什么。”
“不过听说他们在朝堂之上,已经把咱们想透过他们的嘴说出来的事给说了。”书童躬着身说,“既然他们已经提出了对八皇子的质疑,那咱们的计划是不是可以继续进行了?”
“当然。”书生阴森笑起,“去,把这事儿给散布出去,就说当初大顺匆匆忙忙葬了的八皇子,根本就是一具没有脸的尸体。而事实上,那根本就不是八皇子,只不过是一具不知从何处弄来的尸体罢了。去传吧!咱们就是要大顺乱,就是要民心不安,越乱,本王越高兴呢!”这人说着话,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从脸上就脱落下来。正是那在步聪之后潜入大顺京都的宗隋三皇子,李广。
京中一个小宅院里,冬樱拉着小宝从外面回来,手里大包小裹地拎了好多东西。小宝很高兴,一边走一边冲着院子里的凤粉黛喊道:“姐姐,我跟冬樱姐姐买了你最爱吃的枣子糕,小宝一直揣在怀里拿回来的,热乎着呢!姐姐快吃。”
孩子跑到粉黛身前,献宝一样地把怀里揣着的一袋子枣糕拿了出来,往粉黛面前递过去。糕点上有油,浸透了油纸袋,沾到粉黛的衣裳,她习惯性地皱了眉,就准备斥责小宝,冬樱见状赶紧道:“小姐,小少爷怕枣子糕冷了不好吃,一路上都是在怀里揣着,可是细心呢!小姐快尝尝吧,小少爷也是一片好意。”
粉黛原本想要出口的喝斥就收了住,看着那已经在怀里挤得有些变形的糕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现在还是对小宝不太好,三五不时就要打上两下,每天三遍骂更是少不了的。可是这孩子也不知是为什么,根本就不记仇,不管她怎么打怎么骂,当时是怕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扑到她身前来,甜甜地叫着姐姐姐姐,还总会把他认为最好吃的最好玩的都送来给她。
冬樱曾对她说,这就是亲情,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可凤粉黛不信,什么血脉相连,凤家那些个孩子哪一个跟她不是血脉相加,可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互相算计着对方的生死,一直到今日,还活着的也基本是老死不相往来了。可是再想想,如果这孩子原本就是凤瑾元的种,那跟她到还真是亲呢!一个爹一个妈,可是比凤家的那些个姐姐妹妹亲得多。可惜,如果这孩子不是凤瑾元的种她还能待他好一些,若真是凤瑾元的种,她就恶心得恨不能把人给掐死。
凤粉黛心中总有思量,小宝就愣愣地看着她发呆,看着她面上表情现了狠厉,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他知道,这是姐姐要发火的前兆了,他得尽量的避开,以免再挨打。
冬樱护着小宝,小声对他说:“小少爷先回院子里去,这个点心奴婢来帮您交给小姐。”
“躲什么?就在这儿坐着吧!”凤粉黛回过神来,听到冬樱的话,不由得摇了摇头,将脚边的一只小板凳往前踢了踢,“小宝,坐下。”
小宝乖巧地坐了下来,他就是这样,哪怕知道姐姐有可能会打他,他也愿意坐到姐姐身边,因为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他始终认为姐姐只是心情烦闷才会打骂于他,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对他还是不错的。他不能离开姐姐,哪怕被打死,这也是他的姐姐啊!
小手又向着粉黛递了去,手里捏着一块儿枣子糕:“姐姐,吃。”
凤粉黛把糕点接过来,伸出手往小宝头上揉了揉,这动作让小宝十分开心,笑得甜甜的。
粉黛心里就有些发酸,她问冬樱:“听说御王妃离京了,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冬樱说:“听外头的人说是去了冬界,很多百姓都在传着呢!说御王和御王妃感情深厚,就算是上战场两人也一定要一起去。”
粉黛耸耸肩,感情深厚啊!还真是深厚呢!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可她为何就等不来这样一个人?
冬樱跟在她身边时日太久了,只看凤粉黛一个表情就能知道这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此时不由得叹息道:“其实也是有人愿意跟小姐同生共死的。”
“你是说玄天琰吗?人家是皇子,跟我同生共死干什么?”凤粉黛吃起枣子糕,提起玄天琰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变化,可是心底却还是有一层阴郁掠过,轻轻的,不着痕迹。
“听说五殿下府上的侧妃十分受宠,他还抬了几名通房入府,小姐您……就没有什么打算吗?”她本是想问粉黛就不生气不吃醋吗?可是一看粉黛这副表情就知道,这位小姐的心肠实在是太硬,以至于硬到连醋都不会吃。她爱的只是她自己,从来都不是五殿下。
“没有。”凤粉黛冷冷地道:“就算有打算,那打算也是不会有他玄天琰参与进来的。我跟他之间,早就没有任何关联了,以后他的事莫要再提吧!”她给小宝递了口水,嘱咐他:“吃慢一点,小心噎到。”
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五皇子向她提起婚约之时,她跟那时还活着的韩氏上街采买,就遇到了黎王府的一名侧妃。当时她可是气到不行,可是为何现在却一点都不生气了呢?因为没有感情了?不对,她从来没有多爱过玄天琰,她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皇子正妃的名头而已。想来想去,之所以不再生气,应该是心境不同了吧!现在没了从前那份攀比与虚荣之心,是不是皇子正妃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凤羽珩,哪怕用尽毕生之力到头来终还是要被其压在身下,那么既然这是命中注定的,为何还要再争呢?
没有了争抢之心,便也失了吃醋的力气,黎王府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她收回心思,不再去想那些过往之事,但听得门外大街上似有喧哗,便吩咐冬樱说:“出去看看,人们在吵闹些什么?”
冬樱依言去外头打听,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面上就带了些许凝重的表情。她对粉黛说:“小姐,奴婢刚刚带小少爷出去买点心时就听说了一件事,说是朝堂之上有人对当初八皇子的死提出了质疑,原因是八皇子下葬时全脸都毁了,根本分辨不出尸体究竟是谁。奴婢原本没当回事,却不想消息传得这么快,现在外头的人竟然都在议论开了。而且不仅如此,奴婢听人说现在甚至已经有人到衙门口去击鼓告状,说他们家前段时日新下葬的坟墓一夜之间就被挖了,原本以为是被野兽给刨的,可是八皇子的事一传出,他们就怀疑那假的八皇子就是他们家新坟里的人,要求开棺验尸呢!”
“什么?”粉黛大惊,“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她再想想,觉得事情有些荒谬,“不可能是假的!那件事是七殿下处理的,七殿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说谎做假。只怕是有人故意拿八皇子的死来做文章吧!”她告诉冬樱:“去把站在咱们家门口大声喧哗的人赶走,我不爱听他们叽叽喳喳的。”
她起身回房,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八皇子的事被重新提起,总会有人在这其中沦陷进去,这一次,会是谁呢?她心中有隐隐的担忧。
刑部许竟源亲自处理这起事件,击鼓之人被带至刑部公堂,那是一对年近五十的夫妇,一到了公堂之上就开始痛哭流涕,说自己的儿子数月前死于肺病,他们亲手将儿子葬了。因为家里太穷没钱买棺,就用一张席子卷着,浅浅地坟到京郊的山脚下。可是没过多久,却发现那坟被刨了开,里头的尸体也不见了,他们以为是被野兽叨走,还大哭一场。可是今日听说八皇子入殓一事,就觉得蹊跷,因为时间上差不多,就是儿子尸体发现丢失的次日,那无脸的八皇子就下了葬,这让他们不得不怀疑。
堂外听审的人听了这样的诉状,纷纷议论起八皇子死亡的真实性,甚至有人大胆地猜测起,八皇子有可能还没有死,皇家不过是用一具没有脸的假尸体来蒙蔽大众,八皇子一定还活着。
一时间议论纷起,哪怕许竟源怒击惊堂木,依然止不住百姓们的诸多猜测。好久没有被提起的八皇子又重新以这种方式回到了人们的话题中,许竟源觉得这个事情怕是有些控制不住,定是有人在幕后操控着事态的演变。可是那操控之人,究竟是谁呢?
……
一路疾行,七皇子玄天华所率领的五十万大军终于在这一晚经过了福州,绕到了宾城南城门十里之外。
夜幕之下,他吩咐大军扎营,帅帐才刚刚扎起,甚至里头都还没来得及布置呢,一名将士就小跑着到了近前,行了礼道:“七殿下,外头有一名女子求见!”
第1158章 主子不希望你死
在宗隋城外有人求见玄天华,这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更何况来人还说是名女子,这就更让人摸不清头脑。
玄天华首先想到的是凤羽珩,因为就在两天前他接到飞鹰密报,说御王妃离了京往东界来了。可是再算算,凤羽珩的脚程怎么也不可能这样快,现在最多也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吧!不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自顾地摇摇头,表示想不通,却也吩咐那传令将士说:“把来人带到帅帐吧!”
他进去帅帐时,里头刚刚摆好桌椅,才一坐下,外头那求见的女子就已经到了门口。玄天华将人传了进来,但见来人身披黑色斗篷,斗篷后面的大帽子紧紧地把头扣住,看不清楚五官,只能凭其声音判断是名女子。她对玄天华说:“属下奉主子命令前来给大顺的七皇子传话,主子希望您能折回去,不要参与这场战事。或者换另外的主帅,总之不能亲自上阵。”
玄天华不解,“你的主子是何人?因何与本王说这样的话?”
那女子依然低着头说:“这个不方便透露,我们主子也是好意,只希望七殿下能够听了这番劝告,莫要上战场吧!此战宗隋有端木安国相助,那人有必胜的把握,大顺是绝对赢不了的。七殿下上了战场就是死路一条,我们主子……不希望你死。”
这话更让人糊涂了,玄天华问她:“你是宗隋的人吗?能够知晓端木安国,并且还知晓他手握必胜之计,那么,身份应该不会平常。可本王在宗隋并无故人,你家主子为何帮我?”
来人摇头,“多的七殿下自不必问,我只负责传话,其它的一概不知。如今话已带到,告辞。”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可守在帐门口的大顺将士怎么可能让她如此轻易就走掉,钱里手一挥,立即有将士将手中长刀一横,拦在了门口。那女子半侧过头,带着几分不满问向玄天华:“我带来主子的忠告,本是好意,怎么,七殿下是想要把我留在这里,做忘恩负义之事?”
钱里听了之后一声怒喝:“什么忘恩负义?你还真拿自己当恩人了?莫名奇妙地到我们的大营来,连个脸都不敢露,说些奇奇怪怪的话惑乱军心,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放回去?”
那女子不理钱里,只回头看向玄天华。钱里见状也冲着玄天华道:“殿下,不能放了她,至少也得让她说出那所谓的主子是谁!”
玄天华没说话,只盯看着那女子,似乎想要从她那帽子下面隐隐露出的双眼中看出些许究竟来。可他看了一会儿就放弃了,然后摆摆手对钱里说:“放人。”
“殿下!”
“放人!”他态度坚决,只对钱里说:“这位姑娘没有恶意,本王看得出,放她回去。”
玄天华发了话,钱里就是再不甘也只能把人给放了,又派了将士送她出营,直到那女子走远,他这才进了帐走到玄天华跟前不解地问:“殿下,为何放人?那人八成就是宗隋那边的,把她抓住可是能套出许多话来呀!”
玄天华摇头,“没用的,她不过是一名暗卫而已,你可曾听说谁家养的暗卫会出卖主子的?我们就算强行将人留住,换来的也不过就是个对方自杀的结局,没有意义。到不如让人在后头悄悄跟着,能跟到哪里就算哪里,总比让她死了强。”
钱里恍然大悟,直道自己只顾着领兵打仗,脑子都不会转弯儿了,没想到这一点。于是赶紧派了人去跟踪,然后又回过身来问了玄天华一个问题:“如果端木安国真的有必胜把握,那把握会是什么呢?属下想不通,还有什么能比咱们大顺的天雷和枪械更厉害的?”
玄天华摇头,“本王也想不通。可那宗隋的二皇子李简既然有本事篡了李坤的皇位,那就不是个笨人,端木安国能够有本事撺掇着宗隋新君与大顺翻了脸,他就必须得有能够说服对方本事。大顺能有天雷,别人就也有可能再有奇招,兴许那奇招……比咱们的天雷更厉害。”
没有人能想到比天雷和枪械更厉害的东西还会是什么,钱里与何甘是想破了头都想不到端木安国能弄来什么东西。玄天华也想不通,再加上他早算出自己的死卦,就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这一路上留了很多记号给玄天冥,示意着他们大军行走的方向。那些记号全部都是正确的,可这是他故意为之。他太了解那个九弟了,那小子性子别扭,他越是留下正确的记号,对方越是会觉得是错误的,然后按着他所希望的,往另外一个方向去走。他也不知道能拖玄天冥多久,总归至少拿下宗隋的第一城吧!他得先会一会宗隋人,探探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路子。
次日清晨,晨雾朦胧,天甚至比夜里还要凉上许多。从京城往东界的一处岔路口,白泽自站在一棵大树前看着那上面划出的一个极不易被人察觉的记号,然后喊着还在马背上的玄天冥说:“主子,这记号是七殿下留下的没错,他们应该是往这边走了。”他一边说一边手指了一条路,那条路很宽,路上甚至还留着有大军行走的痕迹。白泽对自己的判断十分自信,他说:“看样子大军走过这里,至少得有一个月了,算起来跟七殿下的脚程差不多,咱们顺着这条路走一定没错。”
可玄天冥却摇着头,抬手指了另外一条路说:“咱们走那边。”
“为什么?”白泽不解,“七殿下已经留了记号了呀!”
“因为他根本就不希望我能追得上他。”玄天冥沉着脸说:“七哥想甩掉我们,替本王去打那场仗。可是不行,既然是他不回京,至少本王也得与他并肩战斗,怎么可以他那边的战火已经打响,本王却还在半路上?他留下的记号是假的,咱们照着反方向走就对了。”
玄天冥固执地选择了另外一条路,却不知,玄天华成功地算对了他别扭的性子,也成功地把他领到了自己所希望的那条“正确”的道路上。
深冬已至,不论是大顺还是宗隋,都迎来了大范围高强度下雪的季节。只是宗隋的雪下得比大顺小,特别是宗隋的京城,即便是严冬,雪也不过薄薄一层,就连皇宫里的树枝上都挂不住半点雪花。
皇后淳于清站在寝宫推开的窗子底下,看着外头飞扬的薄雪,跟身边侍女说:“听闻大顺那边会下很大的雪,京城里也会堆积得厚厚的,人们踩上去立即就会陷过脚面,还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是那样吗?”
侍女若红答道:“回娘娘,应该是这样的,前些年不是还听出访过大顺的使臣们说起大顺的雪吗?据说越往北下得越大,最北的地方人想要行走都很难,一年四季都是冰天雪地的。”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院子里的几枝腊梅树,“娘娘您看,咱们这里的腊梅虽然开得艳,但下雪时只不过是花朵被打湿些而已,但是据说大顺那边每到了冬季就会出现雪打枝头的盛景,树枝上花朵上落的全都是白白的雪花,厚厚一层,映着花瓣,很是好看。讲究些的人家还会让丫鬟将梅朵上的雪水采下来收集在罐子里,然后用这种水来煮茶,会带着点点的梅花香气呢!”
侍女的话说得淳于清面上生出了阵阵向往,竟悠悠地感叹:“如果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该多好啊!”
“娘娘您说什么?”淳于清的声音极小,若红没听清楚。却见淳于清只是摇了摇头,再没开口。
忽地,有个人影于身旁晃动了一下,若红“呀”了一声,回头去看,但见一名女卫正带着一身寒气站在她们身后。若红懂规矩,立即带着所有下人都退了下去,将这寝殿留给皇后淳于清和那名女卫。
“事情都办好了?”淳于清最先发问,她看着那女卫,淡淡地道:“你回来得比预计晚了三天。”
女卫点头,“回主子,大顺的七皇子派了暗卫跟踪属下,属下为了甩开那暗卫,不得不在半路绕行,这才回来晚了。主子吩咐之事已经办妥,只是那七皇子是否能依主子所言而行,就不得而知。”
“恩。”淳于清叹了声,“话带到就好,听不听就是他的选择了。”
女卫不解,问了句:“主子为何要这样做?咱们不就是应该希望大顺败了这场仗吗?为何还要提醒那七皇子?”
淳于清目光一凝,冷冷地看向那女卫,低声喝道:“是谁教给你的问这么多为什么?我淳于家培养你们,就是为了有一天让你们来质疑主子?”
女卫一怔,赶紧跪下来——“属下多嘴!”
“退下!”淳于清十分不悦,同时心底也起了隐隐的担忧。女卫有了质疑,如果这种质疑逐渐扩大,于她来说可不是好事。一旦她派人传话玄天华的事情被外人得知,只怕不只是她有麻烦,连累的还是整个淳于家。她这样想着,心头升起烦躁,待女卫离开,她走至门前,伸手将门拉开,冲着外头喊了声:“无言,进来。”
叫无言的人是个太监,二十多岁,是这中宫的主管。他进来后,淳于清只对着他做了一个手摸脖子的动作,无言抬手无声地往上头指了指,见淳于清点头,他便再不多问,身形一晃,瞬间消失在寝殿内……
第1159章 端木安国送大礼
无言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不是别人的,更是那刚刚离去的、曾替淳于清传话给玄天华的女卫。
淳于清看了那人头一眼,厌恶地挥挥手,小声吩咐:“处理干静,万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晓。特别是对于淳于府上,一定要保密,若有人问起,就说那人替我出宫办事,再没回来。”
无言点了点头,没有一句话,立即又闪身不见。直到他再次以诡异的轻功身法回到这大殿中,便不再沉默,提了嗓子开口道:“哎哟,娘娘,您跟那吴妃置什么气呢?吴妃就是那副德行,这不,皇上今晚宠幸新人,奴才适才还听说她在自个儿的宫院里摔杯子泄愤呢!”
淳于清很满意无言的应变能力,两人闲扯了几句,无言又从大殿正门出了去,换了侍女若红进来。若红适才在外头听到了无言的话,进来时便主动开口道:“皇上今晚留宿在新入宫的秀女方锦瑟处,吴妃娘娘听说之后还特地派人到那方锦瑟面前去奚落了一番。这事儿皇上也知道,却也没说她什么。”
淳于清笑笑,很无所谓地道:“她就是那个性子,从前在王府里就嚣张跋扈,要不是本宫背后有淳于将军府做靠山,怕是她也要欺负本宫的头上呢!说到那新的秀女方锦瑟,本宫似乎有些印象,可是那个选秀当日穿了淡绿色裙装的那个?”
“娘娘记性真好,正是那位秀女小主。”若红说,“她不只那日穿了绿装,进宫之后的着装也一直都以绿色为主,对那颜色甚是偏爱。听说这话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觉得新奇,这才去了她那里。这还是新秀入宫之后,第一个被宠幸的呢!”
“哼。”淳于清冷哼一声,“什么偏爱绿色,不过就是在进宫之前打听得多了些,消息也准确些罢了。咱们皇上喜欢看人穿绿装,可是从前王府里的毕竟都是老人,看都看腻歪了,这冷不丁儿的有了新人也穿绿,自然是要宠着些的。那秀女好像生得也是眉清目秀的,很好,皇上不喜欢太过明艳之人,清秀是最好的。看着吧!她一旦得宠,那吴妃就又有事干了。”
若红听着她说话,不解地问了句:“娘娘就不生气吗?皇上自从进了宫之后,虽说也常来咱们这里,但留宿的时候却很少,娘娘您就不……”
“没什么好气的。”淳于清微仰起头,从容地道:“民间男人尚且三妻四妾,更何况本宫嫁的人是一朝天子。他不旦是本宫的丈夫,他还是宗隋的皇帝,做皇帝的自然就要为皇家开枝散叶,本宫到是希望新选的秀女能够早些诞下子嗣,也省得朝中那些老家伙们整日里说三道四的。”她听闻有人说她占着正宫的位置却迟迟生不下嫡子,甚至连嫡女也没有,这人被她的父亲暗里收拾了,可话却已经说了出来,难免引发其它人的相同想法。
淳于清也着急,不管她爱的是谁,毕竟她已经嫁了,还嫁成了宗隋的皇后。那么,她就绝对不允许有人比她先生下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将来她肚子里的,必须得是嫡子、而且还得是嫡长子。这关系着她的将来,以及淳于家族的将来。
正如若红和无言所说,吴妃今晚大怒,就因为李简去了方锦瑟那里。她听到消息之后就派人去方锦瑟处言语羞辱,可是回来的人怎么说?她说方锦瑟只是跪地听着,嘴里说着什么臣妾惶恐,可是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惶恐之色。该死的!现在的新人都这么不识好歹了?想当初她刚入王府时,淳于清也曾在她与王爷洞房之前就派了人羞辱一番,她很识时务,当时就佯装生病,拒了李简的洞房之欢。那样做,为的就是能够在王府里生存下来,而不至于刚一入府就与正室势不两力。她背后可没什么淳于家那么大的靠山,一旦跟淳于清对着干,她讨不到半点好处。
“方锦瑟!”吴妃狠得牙都痒痒,“别以为得了宠幸就能在这皇宫里一步登天,居然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早晚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身边侍见她生气,赶紧劝道:“娘娘息怒,皇上也不过就是一时图个新鲜,过不了几日就会失了兴致的。后宫里谁人不知,皇上最放在心上的人是娘娘您啊!就是连皇后娘娘都比不过您的恩宠呢!依奴婢说,皇上宠幸新人,八成就是被前朝那些大臣们给逼的。毕竟皇家要开枝散叶,皇上也是为了宗隋的将来。”
“开枝散叶?”吴妃哈哈大笑,“可惜啊!有那淳于清在,谁能生下孩子呢?也好,不必脏了本宫的手,咱们就等着看,一旦那秀女有孕,咱们尊贵的皇后娘娘必然就会出手了。”
“娘娘说得是。”侍女附和着,再道:“回禀娘娘,上次您吩咐调查皇后娘娘为何在听到密报后失态之事也有了结果,那密服是关于大顺军情的,说是此次领兵出怔的,是七皇子玄天华。”
“就说这个?”吴妃一愣,“密报上就只说这个吗?”
“是。”侍女点头,“皇后娘娘的消息全部来自于淳于将军府那边,有关于军情之事她所知道的绝对没错。”
“可是没有道理啊!”吴妃想着密报所述之事,再想想那日听闻皇后听了密报之后就失了态,怎么想都觉得挺奇怪的。“这密报有什么可值得她失态的呢?”她百思不解,却也做出了自己的反应——“给本宫继续盯着,本宫到是想看看,那个老妇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吴妃喜欢叫淳于清老妇,可实际上淳于清比她还小半岁,只是坐到了皇后的那个位置,总会显得沉重一些,不论是平日里的姿态仪容还是说话做事的稳重之气,都显得相对老成,以至于总会让人忘记她的年龄。
再说那方锦瑟,不是别的,正是当日新秀大选时被端木安国秘密送进宫的女子。其实她根本不喜欢绿色,只是在进宫之前,那个自称是自己亲生父亲派来的黑衣人告诉他,当今圣上喜欢穿绿的女子,特别是那种淡淡的绿,最是能入得了他的眼。当然,除此之外,还告诉了她许多关于皇帝李简的喜好。比如说,李简喜欢话不多的女子,李简喜欢那种不主动奉迎的女子,李简为人阴狠,但却十分喜欢甜食,若是女人的屋子里常配上他喜欢的甜食,他为了那口吃的也会常去。
方锦瑟想,既然进了宫,那她就必须为了讨好那皇帝做出一切努力,因为只有她在这四方的天地间有了一定的地位,才能够有更大的机会救出自己的养父母,让他们不再被那所谓的亲生父亲所控制。
所以,当李简坐在她床榻前时,她所有的表现,包括恐惧、害羞,全部都是为了她的目标而做出来的,甚至她还在身上擦了一种带着淡淡甜气的香料。那甜料是端木安国给她的,不同于一般的香料,她用的这种竟是闻起来就像是刚出锅的点心,不但香,而且甜,让人很有食欲。
李简就是醉在她身上这种味道上,用李简的话说:“你身上的这种香味,足以让朕跃了后宫级别,直接晋封你为贵人。”
方锦瑟羞涩不言,只低着头,一张脸几乎都快要缩进被子里,也不谢恩,也不说话,就默默地听着,更是惹得李简无限怜爱。
次日,一道圣旨惊了后宫,新秀女方锦瑟一夜恩宠之后,直接从秀女跃至贵人之位,跳过了中间的采女和婕妤,直接就成了贵人,可以居一宫偏殿。
吴妃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简直要发疯,要不是有宫里人按着,她当真就要直接冲过去扇那方锦瑟的耳刮子。即便被下人们劝住,她还是不甘心地在自己的宫院里破口大骂,甚至还把皇后淳于清给一并骂了进去。她说淳于清假清高,装得跟个人似的,其实指不定心里有多妒忌呢!她就想看看,淳于清还能装多久,等到有一天那方锦瑟怀了身孕,淳于清还能不能装得下去!
跟吴妃不同的,皇后淳于清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却是张罗着准备了很多礼物,着中宫的宫女太监们抬着给方锦瑟送了去。并且还亲自挑选了一只兰花玉簪,让人传话说是衬着方锦瑟的淡绿装束最是好看,希望方锦瑟能够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儿。
按说得到中宫之位如此看中,那方锦瑟应该亲自来磕头谢恩才是,再加上昨夜得宠,她现在应该大开宫门迎宫,彰显自己的恩宠。可她却并没有那么做,不但没去向淳于清谢恩,甚至除了皇后以及宫里原先就在的几位妃子的礼物之外,其它人的一概不收,那些与她一样新入宫来的秀女们一个也没能成功地巴结上她。究其原因,往外放出的话就说:方贵人性子冷清,不喜与人打交道,也不擅言辞,还望诸位娘娘小主们多多担待。
这话传到李简的耳朵里,就更是让他满意。这么多年,身边那几个女人有来自兵权在握的淳于家,还有来自文官吴家,就算是没有什么背景势力的女人,一个个也是为了争宠而斗得个头破血流。他讨厌那样的女子,总想着能有个衬心的人在身边,如果这方锦瑟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是不错。
他问身边大太监周达:“对于方贵人的事,皇后那边有何反应?”
周达因话道:“皇后娘娘十分大度,不但派人送了礼物过去,还告诉方贵人希望她能为皇上诞下子嗣。”
“哼!”李简冷哼一声,“子嗣?早晚有一天,朕要跟皇后算一算子嗣这笔帐。”
正说着,外头有太监进来传话:“启禀皇上,端木大人在外求见,他说他为皇上带来了一份大礼——”
第1160章 足以震慑李简之物
如今的端木安国对于宗隋来说绝对是上上宾,新皇李简极为看中他,也正是因为有了端木安国,他才下定了决心要跟大顺翻脸。可以说,这场仗如果没有端木安国在中间撺掇怂恿,十有八九是打不下来的。
李简新君上位,内政尚且难安,又怎么有精神头儿去跟大顺翻脸。可端木安国曾经让他看了一样东西,那东西可以说是在李简二十几年生命中最具震撼的一次。正是那种东西让李简认为宗隋也不是没有资本与大顺翻脸,宗隋也不是没有机会从大顺的管制下彻底翻过身来,只要端木安国向宗隋提供大量的那种东西,宗隋的前景那就是一片光明。
当然,他也没有忽略大顺还有天雷那种神物,相对于端木安国手中的东西,似乎大顺的天雷更胜一筹。可是端木安国告诉他,不要急,除去那些东西外,他手里还有其它好物。只是需要等,那东西要从千周收获而来,他会尽快的运送到宗隋这边。
今日端木安国来送大礼,李简想,莫不是从千周收获来的好物已经到了?
“快快有请端木将军!”他话里有些激动,实在是很想看看端木安国这一次带来的又是什么,是不是还能像上次那样,给他足够的震撼。
很快地,端木安国从殿下进来,一到了李简面前就要跪地行礼,李简匆匆起身亲自将人扶住,很是热络地道:“朕早就说过,端木将军在朕面前可免去大礼。”
“哎!”端木安国一摆手,“那是皇上抬举微臣,可是当臣子的怎么能恃宠而骄,真的就不行这礼了?”他说着话,固执地给李简行了礼,“臣端木安国,叩见圣上。”话语间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宗隋的臣子,而忘记自己原本是大顺的人。
李简再次将人扶起,也不多客套,直接就急着奔了主题:“老将军说有份大礼要送给朕,可是上次说的那从千周收集而来的好物?”
端木安国点点头:“皇上说得没错,正是那种东西。昨日老臣的人已经从千周返回,秘密把东西带了回来,臣已经连夜点查好,今日就带进宫来一些,请皇上验看。”他说着,伸手入了袖袋,摸了一只小小的木盒出来。
他将木盒打开,李简探过头去,但见木盒里头装着白色的粉沫,上头还用纱料盖着,看起来颇有几分神秘之感。
“这是什么?”李简不解,就要伸手去碰,却被端木安国一把拦住——“皇上不可!这东西可万万不能轻易碰触,否则会有危险啊!”
李简一愣,“难不成是毒药?”说完面上便有了些许不快,“端木将军所说的必胜的第二道把握,是毒药不成?毒药宗隋也有不可,最烈的毒药只需闻一下就会让人当场毙命,却不知老将军千里迢迢从千周弄过来有什么必要。与大顺对阵如果要靠毒药的话,那可算不上什么必胜把握。”
端木安国摇头,“皇上若把这物说成是毒药,到也未偿不可。不过在老臣看来,它可绝不只是毒药那么简单。”
“哦?”李简坐回龙椅上,“那老将军且说说,这东西究竟为何物,究竟是怎么个用法?”
端木安国告诉李简:“此物便是老臣先前曾说过的,对敌大顺必胜的把握之二。其名为极乐逍遥散,只有千周的冰土地才能够种得出。在千周被大顺吞并之后,在大顺国君的压制下,千周已经不再被允许公然种植此物,所以老臣此番派人往千周寻找收集,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工夫,耽搁了许多时日。”
他一边说,一边将那盖在白粉沫上面的纱料打了开,只见那白色粉沫十分细腻匀称,白中带着点点晶闪之光,就好像是女子擦脸的白胭脂。可是端木安国却是很小心翼翼,打开纱料时他甚至是闭住了气息的,只是让李简远远地看上一眼,然后立即将那纱料又重新盖了起来,动作谨慎。
“皇上应该听说过大顺有一种东西,叫做逍遥散吧?那物宗隋也有,只不过有其它的名字,叫做梦之仙。那是一种服用之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并且为之疯狂的药物,并且人一旦养成了服用习惯,就很难再戒掉,必须每日按时提供所需,才能保证其不至于发疯发狂。可长期服用下,人也会一日比一日虚弱,直到最终死亡。千周的这种极乐逍遥散严格来讲,应该也与梦之仙属于同类药物,但它可比梦之仙的药劲儿要大得多,它会让人疯狂得更凶狠,并且在疯狂的同时忘记疼痛,忘记生死,并且还会被施要之人控制。只要施药的人一个指令,他们会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冲锋陷阵,无谓血腥,哪怕敌人已经砍去了他的半个脑袋,只要他的腿还能走,手臂还能挥,就依然会留在战场上,为我们战斗。”
端木安国说到这里,很小心地看着李简的反应。他是个特别细心之人,在说了极乐逍遥散的功效之后,便已经做好要被李简防范的准备。毕竟这种东西太邪乎了,李简定会想到万一他对自己使用,那会是什么下场?
端木安国对此早就想好应对之策,他告诉李简说:“皇上,老臣在北界生活那么多年,早就对这极乐逍遥散有所了解,甚至还配制出了能够抵抗这种东西的另一种药物。”说着,又从袖袋里拿了另一只盒子出来,并且交给了李简身边的太监周达,“皇上只要把这种药物闻上一闻,那么从此之后,这极乐逍遥散对您来说就再没有半点用处。”当然,他又道:“皇上也不必太过虑,这极乐逍遥散虽说药劲儿大,但也是需要服用下才能生效的。虽然闻上一闻也会产生些作用,却也不过就是兴奋三两个时辰罢了,不至于有过大的危害。”
李简手里拿着那所谓的解药,好奇地放在鼻下闻了一闻,只觉一股清凉由鼻入脑,很是畅快。他闻过之后哈哈大笑,对端木安国说:“朕怎么会防范端木将军呢!朕只是怕一不小心粘到那东西而已。这极乐逍遥散既然能让人兴奋疯狂到脑袋砍掉一半儿还能继续上阵杀敌,那若用在宗隋与大顺的战场上,咱们手里的可就个个都是神兵啊!”
“那是自然。”端木安国说:“只要给我们的将军服下来这极乐逍遥散,任他大顺有多大的本事,我们的兵马也都是打不出半点恐惧的。他们只会拼了命的往前冲,哪怕是用尸体填,也会把大顺的兵马给填倒。”
李简听得有些激动,他甚至能够想像出自己拥有一支不怕血不怕疼更不怕死的队伍,在那支队伍的冲锋之下大顺节节败退,终成他宗隋的手下败将。可是……“可是我宗隋的兵马服用下这种东西,就算打了胜仗也是必死无疑吧?”李简的神色暗了下来,“用人去填一场胜利,端木将军可有想过,那得需要多少人?我宗隋大半将士可够?”
端木安国立即表态:“皇上,任何一场胜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想当初大顺统一这片大陆,令四小国为番,又折损了多少兵马?宗隋国力本就不如大顺,几百年来一直为番,这一次想要打一场翻身仗,难不成还要计较会牺牲多少将士?皇上,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当然,老臣的意思不是说将士们的性命不值钱,而是希望皇上能够用他们为宗隋所带来的成就做一番比较。做为宗隋军人,能够用自己的牺牲最终达成宗隋一统天下,那该是多么荣耀之事啊!皇上——”他再递进一步,“为表诚心,老臣愿意将自己带到宗隋来的十万亲兵全部奉献在服极乐逍遥散的战役里,只为助皇上一统天下!”
他跪了下来,话说得十分有气势,李简不由得也跟着激动起来。端木安国带来了十万亲兵,那是他自己的兵,如今却愿意让亲兵服药为宗隋战斗,这让李简十分感动。他许诺端木安国:“爱卿如此为朕着想,那朕也再次对爱卿承诺,只要宗隋打下大顺,大顺北界三省必定重回爱卿怀抱,包括千周的国土,也一并交在爱卿手上,且无需臣服于宗隋。”
“老臣多谢皇上成全!老臣只望收回故土,日后必当以宗隋为尊,年年岁贡!”端木安国表现得十分激动,可实际上,他却已经做好了这李简翻脸的准备。
任何一个靠篡位得到皇位的国君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李简之所以待他如上宾,那是因为被他先前拿出来的一种东西给震慑住了,宗隋想要借他手中之物拿下大顺,可一旦拿下,又岂会心甘情愿的把北界三省给他?
所以,端木安国知道,自己必须留着后手,以防这李简翻脸。而他的后手,就在他所熟悉的那片冰寒地带,那千周的国家宝藏,很幸运的已经被他找到,正如他用来震慑李简的那种东西,就是宝藏里头拿出来的。所以他不怕李简翻脸,因为在他的宝藏里,还有比那更邪乎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呢!
第1161章 七皇子的弱点
二人各怀心事,端木安国想要借宗隋之手搅得大顺不得安宁,他自己则从中获利。而李简则想要借助端木安国手中包括极乐逍遥散在内的两样东西,来让宗隋在这片大陆上达到几百年来的一个新的高度。
端木安国更是对李简说:“此番大顺领兵往东界出怔的将令,居然不是战神九皇子,而是那如神仙一样的七殿下,这对咱们宗隋来说,可又是事桩好啊!若是九皇子来了,即便是用了极乐逍遥散,老臣还真不敢断言那九皇子不会对着大量的血肉之躯大开杀戒。可来人既然是七皇子,那咱们这极乐逍遥散的功效可就能发挥到最佳状态了。”
李简想了想,也点头道:“听说那大顺的七皇子是个神仙一样的人,他感怀天下,有一颗仁慈之心。没有九皇子那样狠辣,做起事来多半也会手下留情。”
端木安国点头,“皇上说得没错,所以,当大量的鲜活生命不顾生死冲向他的队伍时,老臣敢断言,七皇子定会手软。只要咱们割得出去,甚至若是能将城中百姓都投喂极乐逍遥散的话,那七皇子甚至都能不战而退了。”
端木安国向李简描述了一个特别理想的战争场面,李简甚至都已经开始憧憬大顺退兵,宗隋步步进攻,最终在这片大陆上取大顺而代之。不是他太容易被外人鼓动,实在是端木安国给他看过的制胜之物太过震撼。要说这极乐逍遥散李简还不至于太激动,可是之前那种东西,就太令人震惊了。他愿意为了那东西拼一次,只要有那种东西在手,宗隋面对大顺,就算不是必胜,也不一定会输。
二人相视而笑,就好像已经取得了胜利一样,李简邀端木安国留在宫里一并用晚膳,并且还命人将端木安国送进宫来的四位美人给叫了来一并陪着。席间,他对那四位美人许了未来四晚的恩宠,在旁人看来,这四人颇有要取那新上位的方贵人而代之的势头。却不知,李简如此做,不过是在成全端木安国的颜面罢了。
而端木安国表面上对李简宠幸这四位美人十分高兴,可心中却在暗笑,笑那李简看不出,这四位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给人看的而已,他真正部署的暗线可不能就这么显露出来。他要保证在这宗隋新君的枕边随时都有可以将其刺杀之人,也要这宗隋的皇家子嗣中,有他端木安国的外孙。兴许有朝一日,这宗隋的天下都是由他端木家族的血脉来继承,虽然他的岁数是不可能看到那一天了,但只要有这个希望,即便是想一想,都觉得很过瘾呢!
宾城外大营里,玄天华派出去跟踪来传话女子的暗卫终于返了回来,却带回了一个令人很无奈的消息:“那女子似有所查觉,一路上不停绕行,最终进了宗隋京都,之后便不见了影子。属下无能,没能追踪到其究竟去了哪里,请七殿下责罚。”
玄天华摆了摆手,暗卫做事一向尽责,若说暗卫追查不到,那便一定是对方有了万全的准备,他责罚暗卫做什么呢?只是那女子竟然进了宗隋京都,那么,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大军已在城外驻扎多日,却谨慎的并没有发起进攻。玄天华不是那种能打响第一枪的人,更何况有探子回报,宾城百姓分布密集,且在宗隋已经发布了战事通告之后,依然没有人肯弃家而去。人们对于国家的忠诚度很高,他们坚决地认为宗隋不会输,即便输了,他们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家园。大顺若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发起攻势,一旦破了城,势必会造成大量的伤亡,即便再小心翼翼,也基本与屠城没什么区别。
玄天华绝不想看到屠城的场面,他在等,等宗隋能够成功地劝说百姓离开,一旦百姓离城,他将不惜一切代价迅速将宾城占领。他的大军需要一座城来做根据地,而不是这在城外简单搭起的营帐。
大顺京都到福州的路上,凤羽珩的马车疾驰而行。当下赶车的是黄泉,忘川则陪着凤羽珩坐在车厢里头。凤羽珩此时正半躺着,眼睛微眯,快要入睡。她对忘川说:“我不需要人侍候,你必须得睡觉,要保存体力,这样才能跟黄泉两人交替着赶车。我们是要赶夜路的,基本没得休息,你现在不睡,总不能永远都不睡。”
忘川知道凤羽珩的话有道理,可她还是有些担心:“小姐,咱们这一路上遇到三次劫匪,虽然看起来都是些普通的歹徒,却依然不能掉以轻心。万一有宗隋的人或是端木安国的人混迹在里头,随时都会发生危险。”
“有危险也是咱们共同应对,而不是让你们拖着疲惫的身体自己去打。”她拉了拉忘川的胳膊,“睡吧!保存体力和实力,这样才能在危机到来时以最佳的状态去面对。”
忘川被她说动,只好睡了下来,谁成想终于躺下后,凤羽珩却睡不着了,她眨眨眼问忘川:“你有没有喜欢的人?黄泉喜欢班走,那你呢?你喜欢谁?”
忘川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奴婢没有喜欢的人,奴婢的命是主家的,心里只有自己侍候的主子,装不下旁的。”
“还是要替自己考虑考虑的。”她又用自己的理论来教导忘川:“每个人都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你们是独立的个体,可以服务于我,却不必把这一生都奉献给我,更不必搭上自己的命。我早就说过,如果遇到危险,你们能保我就尽量去保,一旦保不成,就要先保住自己。一命换一命那样的事听起来很伟大,我却从未赞同过。忘川,将来你若有了喜欢的人,就告诉我,我为你做主,如何?”
忘川不是第一次听凤羽珩说这样的理论了,虽然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可心里的感动始终都在。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只小声道:“小姐,快睡吧!”可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凤羽珩的问题在她脑子里绕来绕去,绕着绕着,竟绕出了白泽的脸。
白泽是她被扔到玄天冥的暗卫训练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她脑子里始终都留着跟白泽一起没日没夜地接受训练的回忆。白泽比她到得早,是最后一个跟在玄天冥身边的人,功夫也比她好得多,她虽轻功见长,可在兵器上却还是稍逊一筹,多少次都因为对打时打不过对手而被对手所伤。那些年,白泽帮过她许多,也曾在所有人都休息之后单独帮着她练习一套又一套新的剑法。
暗卫是不可以有感情的,这一点她比黄泉做得好,十几年下来一直都冷冰着一张脸,见谁都不曾露出笑容,可却唯独在见到白泽时,总能温柔相待。可惜……可惜白泽的身边已经有了白芙蓉,就容不得她再多想半分。这件事她藏在心里,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起。
忘川翻了个身,自嘲地笑笑,心里却又带着几分开心。其实她们真的很幸运,不论是她跟黄泉也好,还是白泽也好,还有班走,都很幸运。她们跟了凤羽珩和玄天冥这样的主子,即便违背原则与人产生了感情,主子也并没有弃之不用或是直接解决掉,而是给了最大的祝福甚至还有帮助。今生能有幸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就算一辈子不嫁人,她也是幸福的。
宗隋,淳于将军府
步聪身亡的消息传回了京都,与之一同而来的,还有淳于灵的死讯。
这是淳于灵拜托凤羽珩为她做的事,她希望淳于将军府上能收到她死在大顺的消息,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远走高飞,才能够没有后顾之忧地留在南界,陪着姚氏的坟墓。
而凤羽珩没负她所托,淳于灵与夫君步聪一并死在大顺的消息顺利地传回了淳于将军府,只是这样的消息一传,却是让那淳于老将军立时就把她列入了仇人的首位。
淳于灵是老将军淳于暗的嫡女,更是掌上明珠,当初步聪提出跟着那六公主李月一起到大顺京都去他就不看好,就更别提女儿淳于灵也一定要跟去了。他曾极力的阻止,可是新皇李简已经应了步聪的请求,他拦也拦不住,而自家女儿更是表现得对夫君难分难舍,无奈之下,只得同意两人同行。
步聪曾在他现前保证过,会誓死保护淳于灵的安全,却没想到,他连自己都没能保护得了,还连累淳于灵一并身亡,这样的打击对于老将军淳于暗来说,几乎是致命的。
突出其来的丧报让淳于将军府陷入了一片凄哀,老将军淳于暗受不了打击,一下子就病倒了,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夫人马氏一手操持着。
可淳于灵也是马氏的亲生女儿啊!马氏几乎是一边哭一边在张罗着办丧事,直到灵堂搭好,淳于灵的牌位摆了上去,就连里头放着衣冠的棺材都摆到了灵堂中间,她这才再坚持不住,猛地扑到那棺材上放声大哭。
将军府的大小姐和姑爷都死了,甚至连尸首都没能拿得回来,这件事在宗隋京都很快就传了开。当端木安国听说了这一消息时,他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步聪死了?这怎么可能!九皇子和七皇子都不在京中,步聪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难不成……凤羽珩吗?
端木安国想到了那传说中大顺攻打古蜀时使用的天雷和枪械,不由得冷冷发笑,“天雷和枪吗?很好,老夫到是要会会你手里的这些东西!这场战事,快快开始吧!”
第1162章 各相算计
淳于将军府上办大丧,京中大大小小但凡能称得上是个官儿的,都来吊唁了。甚至有些消息灵通的外省官员也动了身正在往京城赶,就是为了能在新皇最为仰仗的淳于老将军面前露个脸,以图能够给淳于暗留个好的印象,日后遇了事多多少少能行个方便。
人人皆知老将军淳于暗是襄助新皇上位最大的功臣,也是如今最能在新皇面上说得上话的人,正愁没有理由巴结,淳于灵的去世刚好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因此,虽为丧事,可是来吊唁之人的心情却是相反的,甚至还争相送礼,说是奠仪,礼却一份比一份更贵重,隐隐有了攀比之势。
淳于暗对此心知肚明,却也不好说破,一边收礼收到手软,一边却暗里有些心慌。
这些大臣们到底是眼光短浅啊!他们只看到了他襄助李简上位,却忘了但凡名不正言不顺的继位者,上位之初最首先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屠杀功臣,以掩盖自己为了得到皇位而犯下的罪行。而李简之所以对他还没有动手,完全是因为他手里还握着宗隋的兵权,再加上宗隋现在要与大顺开战,李简还需要继续仰仗于他。可这都是暂时的,淳于暗知道,李简想翻脸的心思随时都在,所以,他一定要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大权,更要在此期间想方设法让已经身为皇后的女儿淳于清尽快的产下嫡子,这样他淳于家才能更有保障。
淳于暗拖着病体应接着来客,夫人马氏却看不下去了。这些人是来吊唁的吗?醉翁之意不在酒,别以为她看不出。她一肚子火没处发,好不容易找了个没有人的空档逮着淳于暗就发泄起来,一边痛苦一边诉道:“当初我就不同意把灵儿嫁给那步聪,一个大顺的叛臣而已,我们灵儿可是嫡女啊!可是你非得让她嫁,这下好了,步聪为了报他自己的仇,带走了灵儿,却又保不住灵儿的命。你说说,灵儿没了,今后你还让我怎么活?”
淳于暗听了心里也难受,他对夫人说:“灵儿不只是你的心头肉,也是我最心爱的女儿啊!她死了,别说你不知道怎么活,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活。可是那又能如何呢?咱们总不能真的跟着去死,咱们还得继续活下去,因为除了灵儿,还有清儿需要我们的帮衬。夫人,这些年你也都看在眼里了,灵儿自从那年坠了马,精神就时常恍惚,除了步聪之外,她几乎对任何人都是抗拒的,包括你和我。眼瞅着年龄一天比一天大,病情却没有一丝好转,我也是心里着急,无奈之下才让她嫁了的啊!”
“你是为灵儿着急吗?”马氏指着淳于暗说:“到底是为了灵儿,还是为了你的大权?你帮着步聪要来了一个将军的职位,也得到了一小股兵权,更加壮大了你自己的实力,你敢说这些都为了灵儿?”
“不然还能为了谁?”淳于暗一跺脚,“为了灵儿,为了咱们这个家,我不壮大自己,难不成等着有朝一日新君过河拆桥,把咱们都赶尽杀绝吗?夫人啊!灵儿已死,求你相信我,不要再闹了!”
马氏其实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她知道淳于暗心里的苦,今日争吵说到底就是因为女儿去事她心里有火,发泄一通也就算了。可这却并不代表她原谅了步聪!
那个让她的女儿送了命的人,马氏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所以,今日将军府设灵,只设了淳于灵的灵位,并没有那步聪的,摆明了淳于家不在乎那个上门女婿,在他们心里,永远都只有淳于灵这个女儿才是最重要的。
淳于暗看着夫人抹着眼泪离开,长叹一声,对身边随从说:“着人去宫里给皇后娘娘送信吧!灵儿是她的胞姐,她说什么也该回家来给胞姐上柱香的,相信皇上也能理解。另外……”他思索半晌,又道:“跟皇后娘娘说,让她主动向皇上交出步聪手上的兵权,不管兵权给谁,反正先要表明态度,咱们淳于家不要。”说完,挥了挥手,“去吧!”
淳于暗的话很快就被原封不动地带到宫里,说给了皇后淳于清听。
淳于清万没想到竟会收到这样一个消息,一时间怔了住,像是没反应过来,又跟来人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谁死了?”
“回娘娘,是大小姐,大小姐她……去了。”
“本宫的姐姐……”淳于清有些失神,她跟那个胞姐曾经亲密到无话不谈,两个人从小到大基本上是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的,就是那次淳于灵坠马,那也是为了救遇到危险的淳于清。事后她曾因为姐姐就要死了哭得天昏地暗,甚至还撞过柱子想要跟姐姐一起死,却没想到,淳于灵又活了。只是再活过来的淳于灵,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谁也不认得,整日里说胡话,对她这个最亲密的胞妹也生疏得与陌生人一般无二。
她曾做过无数努力想要让淳于灵恢复原来的状态,可惜无论怎么做都不见任何好转。直到二人分别出嫁,从此之后再没任何交集,渐渐地,原本的姐妹之情就淡了。
现在,她已经成了宗隋的皇后娘娘,可她的姐姐却死了。淳于清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眼见就要崩溃大哭,来传话的淳于将军府下人赶紧劝了句:“娘娘节哀。”然后往前上了两步,又小声道:“老爷还有话要奴婢带进宫来。”
淳于清一愣,眼泪还挂在眼眶,悲恸之势却收了起来。她看了那丫鬟一眼,然后对身边的宫女太监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直到人走干净,这才把眼泪擦干,再道:“说吧!父亲让你带了什么话?”
“老爷说,请皇后娘娘出宫吊唁大小姐,并且在皇上面前还要主动提出,要将姑爷手中的那部份兵权交还给宗隋朝廷。”
“恩?”淳于清一愣,下意识地就问了句:“我父亲为何要这么做?姐夫死了,兵权自然应该由我淳于家接管才是,父亲这是……”她说到一半就停了住,半晌,苦笑开来。问什么呢?父亲的想法她还能不知道吗?自古帝王最忌讳的就是功高盖主,更何况淳于家还有大量兵权在握,父亲这样做,也是为了向李简示好,更是想借此表达淳于家并不想握有太多兵权之意。她点了点头,对那丫鬟道:“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诉父亲,本宫自会按着他说的去做。”
丫鬟行了礼退出殿外,她的眼泪很快就重新挂了起来。侍女若红进来,手里捧了一件素服。淳于清将衣裳换好,带着若红和太监无言去见李简。
李简自然早就得到消息,此时见皇后一身素服而来,赶紧起身相迎,不等淳于清行礼下拜他便主动道:“皇后就别多礼了,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朕也极为痛心。听闻皇后在娘家时与胞姐感情极好,朕知道你心里一定难受,正准备去看看你呢,没想到皇后竟先来了。”
淳于清哭得梨花带雨,她对李简说:“臣妾多谢皇上厚爱,臣妾想求皇上让臣妾出宫去给姐姐上柱香,姐姐从小待我极好,如今她突然就去了,臣妾这心里实在是难受得紧。”
“那是应该的。”李简拉着她的手说:“朕本应与你一同去的,可宗隋与大顺的战役在即,前方的战报一封接着一封,实在是忙不过来。皇后就替朕走一趟吧!告诉老将军让他节哀,可千万不能因此而伤了身子,宗隋的国土还需要他来保护呢!”
“开战了吗?”淳于清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说完立即察觉自己失言,赶紧又解释道:“刚刚皇上说有战报,莫不是已经打了起来?若真是如此,臣妾一会儿见了父亲定会同他说,家里的事再重要,也重不过国事,让他万万不能因此耽误了战事。”
李简摇摇头,“还没开战,皇后无需担心,老将军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之事。另外,关于步将军手里的那部份兵权……”
“臣妾正要与皇上说此事。”淳于清开口,同时也看向李简,仔细观察着他的反应。
李简听闻淳于清也接了这话,不由得双目微缩了两下,言语间也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冷意:“哦?皇后怎么说?可是希望朕将步将手中的兵权交到老将军那里?”
“皇上。”淳于清后退两步跪了下来,“皇上,臣妾所想与皇上所言恰恰相反。臣妾是想跟皇上说,臣妾的姐夫既然已经身死,那他原本手握的兵权就该交还给皇上,收入皇上麾下才是。”
“交还给朕?”李简有些意外,“按说步将军是淳于老将军的爱婿,这兵权交给淳于家也是理所当然的,朕还正准备跟皇后说要让淳于老将军接管呢!没想到皇后竟然……”
“皇上。”淳于清打断了他的话,开口道:“自古以来臣子都是听令于君王的,不管他有多大的功劳,都是君王之臣,国家的兵也是君王之兵,没有理所当然交给臣子的道理。更何况,臣妾是您的妻子,名字是入了皇家宗碟的。身为宗隋的皇后,首先想到的就应该是皇上您的利益,臣妾认为,兵权在皇上手里,这样的宗隋才更有底气。所以臣妾请求皇上,不要把那部份兵权给淳于家,请皇上收入自己麾下吧!”
第1163章 本宫不退位,尔等都是妃
淳于清的话深得李简心意,这个皇后还从来没有让他这样满意过。如今兵权在握,虽然只是一小股,但这也足够让他心情大好。毕竟是好的开端,不是么?
淳于清领了皇命出宫吊唁胞姐,凤撵才从李简的大殿广场走出,迎面就看到了刚逛完园子捧了几捧梅枝的吴妃和郑妃,看样子是要一起去见李简,两人打扮得花枝招展,一粉一红,映得人到也真是好看。
可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好看在淳于清看来就十分的刺眼,她叫停了凤撵,看着那二人一脸不甘不愿地向自己行礼,说的话到是好听,什么皇后娘娘万安,可是那语气那表情,哪里有半点真心希望她万安的样子。
淳于清冷哼一声,也不叫起,只提醒她二人:“两位妹妹穿得可是鲜艳,是要去见皇上?”
吴妃撇撇嘴,拉着郑妃自动直起身子,根本也没把这个皇后放在眼里,她甚至还翻了个白眼,然后装腔作势地“呀”了一声:“臣妾给忘了,淳于家的大小姐,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姐姐死在了大顺京都,现在淳于将军府正在办丧事,臣妾跟郑妃妹妹穿这样好像不太好。”
郑妃接话道:“吴妃姐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咱们是皇上的妃子,穿什么做什么都是要以皇上为主,要让皇上高兴。难不成身为宫嫔的我们要为一个臣女披麻戴孝?那将军府的人是要置皇上于何地呀?”
“妹妹说得是。”吴妃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抿着笑说:“不过皇后娘娘就不同了,您是将军府的人,自然是要以自己的家事为主的,所以妹妹你看,皇后娘娘还在宫里就已经穿了孝服,这是要给淳于家的大小姐服丧呢!”
吴妃郑妃向来跟皇后不和,言语间已然把淳于清推出了皇家之外,说她还是淳于家的人。淳于清的近侍宫女若红都听不下去了,正想要上前理论,却听淳于清亲自开了口,并没有跟那二人争吵,她只是淡淡地道:“你们穿什么与本宫无关,本宫只是好心提醒,皇上一向不喜太过艳丽之色,妹妹们穿成这样,怕是不但在皇上面前讨不来好处,还会事得其反呢!想想那刚得宠的方贵人吧!那才是真正懂得闷声争宠的人。”
眼瞅着淳于清从眼前走过,吴妃和郑妃二人的脚底下也生了根,谁也不敢再往前走了。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瞅瞅彼此的这身衣裳,干脆一跺脚,各自回了各自的宫院去。
吴妃气得不行,一路上嘴就没停过狠狠咒骂淳于清,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冒,就连身边的侍女都听不下去了,不得不出言提醒她:“娘娘若要骂,咱们回宫再骂吧!外头人多口杂,万一被什么人听了去再传到皇后耳朵里,对咱们可没什么好处。”
“怎么?你怕了?”吴妃眼一立,“你们都怕了那淳于清了?”
下人们赶紧表态:“没有,奴才(婢)一切都听娘娘的。”
“那就把嘴给本宫闭上!你们且等着看,早晚有一天,本宫要把那淳于清从皇后的位置上狠狠地拽下来!不管将来以后谁登上后位,只要不是那淳于清,本宫心里就舒坦!”
吴妃这头破口大骂,皇后淳于清那边,侍女若红也是一肚子气对淳于清说着:“吴妃不过就是个妃子,不论家世还是品阶,可都在娘娘之下呢!娘娘为何这般纵容于她?奴婢敢说,她现在一定是在咒骂您,就那张没遮没拦的嘴,指不定骂得多难听呢!”
淳于清耸了耸肩,冷淳一声,“这么多年了,还没习惯么?那吴妃哪有一刻停止过骂本宫?自从掉了那个孩子,她怕是在梦里都想置本宫于死地呢!本宫纵是不想听,也不能去缝了她的嘴。更何况,骂又能如何?她再骂,本宫也不能掉块肉去;她再骂,她那个孩子也回不来;她再骂,本宫也依然是宗隋的皇后,淳于家也依然死死压着她们吴家。你们记着,不要去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她们不过逞逞嘴皮子痛快而已,只要本宫不退位,她们这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妃!妃是什么?哈哈!那是妾!永远上不去台面的妾!”
皇后淳于清到了将军府上时,端木安国正好为淳于灵上完三柱香,淳于暗正跟他说着话表示着感谢。一见淳于清来了,所有人都赶紧跪下来接驾,淳于清却谁都没理,直接到了灵堂前,跪下来,给自己的姐姐磕头上香。
皇后跪,其它人便也跟着跪,皇后起,那些人才敢跟着起。很多人都想上前来跟皇后说说话,可他们是男臣,就这样上前去跟皇后套近乎实在有点不太好,便一个个的后悔起来。早知道皇后会来,说什么也得把自己的夫人或是女儿一并带来啊!这是多好的机会,要是能跟皇后说上几句话,没准儿就能混出点交情来啊!
可很多事是容不得人后悔的,他们上不得前说话,就只能眼瞅着皇后起了身,然后站到淳于暗的身边,跟较为相熟的端木安国说起话来。
淳于清说:“听闻端木大人就要前往宾城去布防了,本宫祝端木大人能够旗开得胜,为我宗隋守住边关第一城。原本本宫的父亲也该上战场去助大人一臂之力的,可是你看,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父亲年迈,经了这一场事怕是也要调养一阵身子,前期的战事就要多多仰仗于端木大人了。”
端木安国赶紧回话:“皇后娘娘太客气了,为皇上分忧是微臣份内之事,谈不上仰仗。淳于老将军也是一时起了心火,微臣相信老将军用不了多少时日就能调整过来,毕竟这宗隋的保安卫国之责,老将军可是脱不开的呀!”
几人十分虚伪地客套了一阵子,端木安国告辞离去,淳于暗则带着女儿淳于清到了自己的书房。门刚一关起,淳于清便抢着问道:“父亲觉得,此战哪方能胜?据说那端木安国又给了皇上一物,加上之前那神秘东西,皇上可是认为宗隋有必胜的把握呢!”
淳于暗摇头,“也不见得。大顺若是那么好打的,当初南界古蜀与大漠十国的联军也就不至于败得那样惨。只是那端木安国屡出奇物,皇上又捂得那么严实,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那两物到底是什么。”
“皇上连父亲也瞒着……这次父亲又让女儿去主动交还姐夫的兵权,可是看出皇上在防着咱们家?其实女儿今日也看出来了,如果这兵权给了父亲,怕是皇上心里的嫉恨就更深,咱们淳于家就此难安了。”淳于清叹了口气,自古伴君如伴虎,她也好,淳于家也好,都是走得小心翼翼。
“哪位国君不是这样的呢!你在宫里一切小心,咱们家现在容不得半点出错,一旦出错,就有太多的人等着落井下石了。”
父女二人就这个话题谈了许久,期间,淳于清几次都半开了口,想要问问有关于那已经在宾城外扎营的大顺七皇子玄天华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却还是忍了住,又咽了回去。这是一个秘密,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大顺兵临城下,两国即将开战,淳于家里忙着操办丧事,宗隋这边就由端木安国亲自挂帅,疾往宾城那头参与部署。
他离京时并没有带多少兵马,只带了贴身保护的二十几个人随行,但却已经在离京之前就散出了消息,将他自己的二十万亲兵分出一半,随他一起前往宾城。
端木安国来到宗隋,并没有将二十万亲兵全部集中到一起,而是采取在大顺时一样的方法,将人散布在宗隋各处,不需要时那些人就是普通的百姓,虽独来独往,却也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一旦有所需,只要端木安国用特殊的方式发出信号,兵马就会立即集结,向着他所指定的地方迅速靠拢。
这一次,端木安国带了那种千里迢迢从千周收集而来的极乐逍遥散,原本他是想用极乐逍遥散加上那种神秘之物双管齐下对抗玄天冥的,却没想到,来的人竟是玄天华。
不过这没有关系,玄天华来了更好,清逸若仙的七皇子可以让他把那神秘之物都省了,只用极乐逍遥散就能够对付。端木安国自诩对玄天华有一定的了解,对此战很有信心。
身边跟随多年的副将与之同行,半路上问他:“大人真的要让咱们的人服用极乐逍遥散吗?那东西一旦服上可就再没有戒掉的可能,那十万兵马是大人多年来的命脉所在,难不成真的要用这种方法为宗隋去打这第一仗?”他有些舍不得,“二十万兵尚且能让宗隋新君动心,可若只剩下十万,怕是那宗隋的皇帝就很难拿捏了。”
端木安国听了这话后哈哈大笑,“想要我的兵替他宗隋打仗?他想得美!”
“那大人的意思是……”
“咱们的大军只不过是去做做样子而已,至于那极乐逍遥散,我可从来没想过让自己人服用。记住,到了宾城之后,让咱们的人都把解药闻上,务必保证自己不会上了极乐逍遥散的瘾。而至于服用之人,哼哼!我自有决断!”
第1164章 大顺攻城
端木安国所说的决断,是一个十分缺德的决断。他手里握着的那极乐逍遥散从未想过给自己的亲兵服用,而是将目标人群锁定在了宗隋将士以及宾城全城百姓身上。
他有一个疯狂的计划,那就是要宾城所有百姓全部服用极乐逍遥散,上致七八十岁的老者,下到才刚刚学步的小儿,他都要给他们把药灌下去,他要让大顺的兵马攻城时,看到的是一座疯狂之城,整整一城的人全部都要陷入疯狂之中,这样才能带来足够的震撼。他就不信,当所全城人不惧死亡地冲锋陷阵时,那大顺若仙一样的七皇子真的舍得把那些人统统杀掉?他就不信,玄天华能对着蹒跚学步的小儿下得了杀手!
他要的就是玄天华的心软和犹豫,一旦玄天华犹豫了,那么,大顺在心理防线上就已经败了下来,他便有把握将人从哪来的再打回哪儿去。
宾城,知州鲁鱼今日做寿,五十大寿,同时这也是他出任宾城知州整整十年的大庆之日。
做为两国边界的城池,宾城的油水可是足得多少人眼红羡慕的,甚至连那些京官儿背地里都说,当多大的官儿也没有那鲁鱼自在,守着宾城那个肥缺儿,这些年下来,赚得可是盆满钵圆。
鲁鱼的确是赚钱,所以他这十年来,宁愿放弃进京城做更高官职的机会,就死守在这里,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如今,宗隋与大顺的关系突然间变得紧张,他为此还挺不乐意的,曾在背地里埋怨宗隋新皇野心太大,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跟大顺为难。这仗一打起来,关边封锁,生意做不下去不说,很多收来等着过境交易的货物砸在手里,布料也就算了,生鲜吃食一天天烂下去,眼瞅着赔银子。
可这也就是背地里念叨念叨,他的心还是向着宗隋的,甚至想着一旦宗隋要是胜了,这买卖可就能做得更大,不只是宾城与福州这两块地方了。
鲁鱼大寿,全城皆喜,他在知州府设宴,准备大庆三天三夜。城中官商全部都来倒贺,送礼的送礼,直接点银子的点银子,鲁鱼数钱都数得手软。彼时,他正坐在知州府的宴客厅里,下方无数宾客坐陪,身边亦有数名美女环绕,酒杯在手,一边吃着美女用嘴巴剥开的葡萄一边对下方宾客们说:“本官大寿,还给那守在城外的大顺皇子送了一封请贴去,就问问他敢不敢来给本官贺寿。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他没来!他不敢来呀!”
“大人说得是!”下方有人立即附和道:“那七皇子在外头驻扎了那么久,都没敢动咱们宾城一根手指头,分明就是害怕。宾城有鲁大人坐镇驻守,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过事,哪里是一个大顺的皇子就能抢得去的。”
“就是就是。大人给他发了请贴,那是给他面子,可他自己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咱们瞧不起他。说什么最像神仙,依我看,就是个娘们儿!”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举杯又给鲁鱼敬酒。那鲁鱼也是听得开心,大手一挥道:“等本官庆完大寿,咱们就主动打他们大顺一下子,不为别的,就为了活捉那个神仙一样的皇子,到时候送给你们乐呵乐呵,看看到底是爷们儿还是娘们儿!”
宴厅里的气氛被这鲁鱼给挑得十分高涨,而在宴厅之外,喜庆也依然浓烈。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正端着酒坛子主动给把守在知州府门里门外的侍卫将士们倒酒,一边倒一边乐呵呵地说:“大人说了,兄弟们实在是太辛苦了,今儿是大人做寿,难得高兴,大家就多喝点,好酒好菜管够!”
人们也没多想,既然是知州大人让喝的,那他们自然不会回绝,反正出了事有鲁鱼在上头顶着。于是人们一次又一次地端起面前的酒碗,将碗中烈酒仰头而尽。那倒酒的人就一碗接着一碗地给他们倒着,从院子里到院子外,从府门里到府门外,一刻也没闲过。
与此同时,宾城四大城门处,也有知州府打扮的下人去送酒。酒是整坛整坛的,用手推车推着,每辆车上都装着好几十坛。那些知州府打扮的下人用尽三寸不烂之舌来游说将士们吃菜喝酒,原本谨慎的将士们就在这样的不停劝导下终于放松了警惕,也加入到了给鲁知州祝寿的队伍中来,大碗大碗地吃喝。
有守着东门的将士喝多了,站到城墙上指着外头大声道:“大顺的人就是一群孬种!就知道在外头守着,却连宾城的一根毛都不敢动,让人看不起!”
“可不!”有人也道:“老子打从他们来了就一直在等着打这场仗,谁成想,等得身上都生虱子了,大顺的兔崽子们还是没打进来。”
有这二人带头,很快地这种气氛就在将士中传染开来。人们一边骂着大顺一边喝酒,就感觉那个下酒啊!骂一句喝一口,比吃花生米都过瘾。就这样,一车一车的酒坛子空了下来,又一车一车的酒坛子继续往四大城门送,简直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无尽量供应。
知州府歌舞升平,四大城门外将士们喝得烂醉如泥,而此时的宾城城内,一辆辆花车也缠着花灯游走在街上,还有舞狮的队伍、吹拉弹唱的队伍,都围在花车四周一并行进着。人们都知道,这些都是为了庆贺知州大人的大寿,听说一会儿戏班子在宾城城中心的广场处搭了台,一会儿要免费给人们唱戏听。
有爱听戏的人已经往城中心走了去,不爱听戏的就在街边看着热闹,小孩子们还会跟着舞狮子队伍一起往前走。同样有知州府下人打扮的人一路随行,不停地冲着围观百姓们喊着:“大家都到中心广场去!一会儿知州府会发放喜饼,还会派发赏钱,快快去那边等着领赏吧!哎哟这位大姐,您别自己去啊!这孩子你抱着一起去,所有带着小孩去的,知州府还会额外多给一份呢!”
人们在这样的诱惑下,兴高彩烈地往城中心广场移动了去,渐渐地,街道空了,四周房屋也空了,铺子空了,就连街头卖馄饨的阿婆都收了摊子到中心广场去等着凑热闹。但城中鼓乐唢呐声却更大,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一片喜气。
人们前所未有地聚集到了一处,整座宾城正处在一种诡异的状态之下,四面皆空,唯中心沸腾。人们聚到一起,饶有兴致地谈地知州大人的这场寿宴,说没想到百姓们也能得到实惠,一会儿也不知道能得到多少赏钱。
有人说知州大人很有钱,也一向大方,不会少给,去年他新添的小孙子满月,他不也是在全城开宴,宴请了所有百姓么!
于是,人们又纷纷回忆起去年连吃了三天的知府孙子满月席,不由得感叹知州大人这些年是真的没少捞啊!
鼓乐声越来越大,渐渐地,人们说话就要用很大声,甚至要靠喊才能让对方听得到。有人心思细腻了些,诧异地跟身边人问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砰砰的,轰隆轰隆,好像地都跟着颤抖呢!”
身边人却笑他:“那是大鼓的声音啊!是喜乐队在击大鼓呢!”
“那为什么地在颤?”
“因为鼓太大了。”那人这样回答着,同时也大声地向周围人解释说:“听说知州大人在城中放了四面大鼓,那鼓大得要几十个人同时敲才能敲得响亮,一旦鼓响了,大地都会跟着颤抖呢!”
传说中的大鼓,不止在城中广场的人听到了,知州府里的人也有听到的。当然,听到的是那些还没喝得太多的人,那些喝到酩酊大醉的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不是睡觉,就是追着歌姬舞姬打打闹闹,就连知州鲁鱼都喝变了形,搂着身边两位美女当场就亲了起来。
就在这样的花天酒地下,突然有个侍卫连滚带爬地进了宴厅,到了鲁鱼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大人!大人快别喝了,大顺攻城了!”
这来传话的侍卫也喝了不少酒,说起话来有些大舌头,鲁鱼没听清楚,一脸不耐烦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大顺攻城了!”他又重复了一次,然后再道:“东西南北四大城门都有大顺的兵,是四座城门一起破的。大人快想想办法吧!大顺的七皇子马上就要杀进知州府来了!”
“不可能!”鲁鱼完全不信,指着那将士说:“你是不是喝懵了?那七皇子明明就在城外大营里待着,他哪里敢入我宗隋半步?是不是刚才本官说把他抓来给你们乐呵乐呵,你就忍不住了?没那么快!人也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今日你们好好吃酒,待三日后,本官亲自给你们把那七皇子给抓来!”
那将士急得酒都醒了大半,他想跟鲁鱼说这不是开玩笑的,大顺的兵真的打进来了,可是鲁鱼已经又搂着美女亲了上去。他急得没有办法,一眼看到桌上还有一杯没有喝完的酒,干脆拿起来直接就扬到了鲁鱼脸上。这下鲁鱼不干了:“你干什么?打死啊!”
“大人!属下没有说笑,大顺真的打进城来了呀!”
“打进个屁!”鲁鱼大吼,“本官给那七皇子下了请贴他都不敢来,哪还有能耐攻城?”
话刚落地,但见宴厅门外,一袭白衣身影踱步而来,每一步都走得那么从容,就好像算计好了步子的大小般,不急不徐,就那么淡定自若地走到了宴厅正中。
紧接着,鲁鱼听到了一个好听到要命也可怕到要命的声音在说:“鲁知州大寿,本王怎么可能不来。”
第1165章 防的到底是谁?
玄天华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出现在鲁鱼面前,鲁鱼差点儿没被他给吓死。
他还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呢!还以为自己见了鬼呢!可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面前这一袭白衣神色若仙的男子,不是那传闻中大顺的神仙七皇子,又会是谁呢?
鲁鱼有些发懵了,他想不明白这七皇子为何会站在这里,是怎么进了宾城的呢?又是怎么进到知州府里来的呢?
恍惚间,猛然想起刚刚似乎有人在跟他禀报,说大顺攻城了,难不成真的攻了?不对啊!他看着玄天华,竟怔怔地问了句:“听说你们是四座城门一起攻的?可你分明是在东城门外扎的营啊?”
玄天华为其解惑:“营是扎在那里,但兵却不一定都集中在一处。”
边上那个先前来禀报大顺攻城的将士这时候插了一句话:“大人,他们走了地道,人是从地道里钻出来的!”
鲁鱼更迷糊了,“你们扎营这么多天不攻城,难不成就是在挖地道?”大顺人都是属耗子的吗?打洞打得也太快了些,这才几日工夫,竟然打通了能容得下大军行走的四条地道,可能吗?他看向玄天华,心说除非这人真的是神仙,不然不可能挖得完那种地道的,当然也有可能是自己喝太多了出现了幻觉,这一切都是假的。
鲁鱼拿脑袋磕桌子,心里默念快点醒来快点醒来,可是一抬头,看到的却还是玄天华那一袭白衣。他有些轻微的崩溃,刚刚还言语猥亵这位七皇子呢,可是眼下一看到本尊,就觉得自己刚刚说出那样的话还真是浑帐!
砰!砰!
外头的响声更大了,鲁鱼下意识地就问了句:“什么动静?”
有同样喝蒙圈了的酒友告诉他:“大人,是大鼓,是在击大鼓给大人祝寿呢!”这人完全没意识到宴厅的气氛已经突变,酒精作用下,都已经到了忘我的境界了。
可鲁鱼却早清醒了几分,那人告诉他是大鼓,可他哪儿能信啊!他看着玄天华,一脑门子冷汗就落了下来,随即打着颤音道:“不是大鼓,是天雷!是大顺的那种天雷!你们居然用天雷炸城?可知我宾城城中有多少百姓?大顺是要屠城吗?你们这样伤及无辜,是要遭天谴的呀!”
玄天华摇摇头,平静地告诉他:“你不必担心百姓安危,城中所有百姓都已经被转移到一处,剩下少部份没有走的,也在我们的保护下平安无事。鲁大人,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今日作寿,可惜,本王没能给你带来礼物,却还反过来想跟你讨要点东西,想想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本王既然已经来了,就断没有再空手回去的道理。鲁大人,这座宾城,就算是你送给本王的一份见面礼吧!放心,本王不嫌弃这份礼物的微薄。”
鲁鱼快要气炸了,这么大一座城在这七皇子眼里算是微薄?那什么才叫丰厚?他想起身迎战,总不能就这样把城让了,好歹打上一仗。可酒喝得实在太多了,身子使不上一点力气,还没等往起站呢,一栽歪就又倒了下去。
不只鲁鱼如此,今夜的宾城中,几乎所有的宗隋将士都是如此。特别是那些守城的人,除去醉酒,他们还发现自己腿脚发软,软到连走路都成问题。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酒里被掺了东西!可再回头想找那些知州府下人打扮的送酒人时,却发现一个都找不见了。于是,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大顺的将士鬼魅一样地从地道里钻出来,直接钻到了城里,然后城门大开,把后面大量的兵马都给放了进来。
有喝得少的人试图抵抗,可大顺的将士也不跟他们打,就挑没人的地方扔天雷,扔一个炸一个,砰砰的爆炸声炸得宾城的大地都在颤抖,吓得那些意图抵抗的将士再不敢上前,就任由大顺大军破城而入,直接将这座宾城不攻而占。
大顺破城,不费吹灰之力,没伤一个百姓,还把知州大人给堵在了宴厅里,这对于大顺的将士来说就是个笑话,可对于宗隋的将士来说,却是一场噩梦。
所有被集中到中心广场上的百姓,直到大顺的队伍围拢过来,这才意识到出事了。人们轰然炸起,对宗隋的国土之情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大量的百姓开始往外冲,开始用自己的拳脚跟大顺军队对抗,甚至就连五六岁的孩子也知道抓住将士的胳膊狠狠的用嘴去咬。
这些将士们跟着玄天冥打过很多仗,破过很多敌城,可百姓忠诚度这么高的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些人让他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一时间就僵在那里,咬牙忍着拳脚,却依然没有往后退去一步。
后来,百姓们打累了,女人们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指责大顺是土匪,强占他们的家园。那一声声控诉声泪俱下,听着很是让人心酸。甚至有些将士都迷茫了,难不成他们真的是错的,是占了别人家园的强盗吗?
这样的场面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玄天华骑着马来到广场前。他看着这满城的百姓,看着那些因气愤而哭泣的女人们,也看着那些撸胳膊挽袖子的男人,和那些不明就理,只知一味叫喊的小孩……本是想过出言安慰、本是想着和他们讲讲道理的,可是这一刻他却突然疲惫下来。
讲道理又有什么用呢?百姓会明白什么叫皇子夺嫡?百姓会明白宗隋新皇上位就要跟大顺翻脸吗?不会!百姓根本就不会明白那些事情,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家园被侵占,只知道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来自大顺的军队。所以他们闹事,他们想要把大顺人再赶出去。
那么,既然讲道理无用,那就不如把事实更加直白地摊开来,让所有人都看到。而他能做的,只不过就是尽可能地保全这些人的性命,其它的,还要对方自行选择。
玄天华摇摇头,平静地开口,运了内力对面前这些百姓们说:“大顺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再退回去。本王将你们集中在这里,保了你们没有伤亡,这已经是仁至义尽。这天下没有什么对错,自古成王败寇,这是宗隋要承受的。而你们既然为宗隋人,也就只能跟着一起承受。本王今日给你们一个选择,想要继续做宗隋人的,放你们出城。想要归降大顺的,那就留下,继续过着跟从前一样的生活。不管你们选择什么,本王今日必须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对于宗隋来说,大顺本就是主国,如今大顺只不过是在收复番土而已。你们是宗隋人没错,但是宗隋,却是大顺的。”
他无意多说,仗都打了,说什么大义的话在对方听起来都是虚伪的。玄天华告诉钱里:“给所有人进行登记,想要离开的,派人去他们的住处取来值钱的东西给他们带上,然后放出城去。不想离开的,就送回家,让他们继续从前的生活。”
大军的执行力是很强的,有了玄天华的吩咐,立即就照着做起来。而那些宗隋的百姓,纵是千万般不愿,可是在大顺强有力的武装力量下,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好按着玄天华所说,做着那两个选择。
最终,有多半的人走了,少半的人留下。看着空了一大半的城池,玄天华吩咐大军驻扎下来,就以这座宾城为营,做为他们暂时的一个根据地。而那些在知州府宴厅被拿下之人,包括那鲁鱼就先行关押起来,连并那些俘虏的将士,过后有愿意服从的,就接纳进来,有不服从的也没有关系,大顺有很多苦寒之地,都是需要劳力的。将来送他们过去,自会有人去帮忙驯化。
宾城失守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儿宗隋,还在半路上的端木安国听说此事后,立即更改计划,放弃宾城往建城而去。那是宗隋最接近大顺的第二座城,既然宾城来不及了,他的计划就到建城去实施,也是一样的。
玄天华占领宾城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四大城门,并且派了重兵把守。人们对此并没有疑议,毕竟这是所有主帅攻城之后都要做的一件事情。可当所有布署完毕之后,玄天华却对他们说了一句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话——“四大城门布防,首先要防的人,就是九皇子,玄天冥!所有将士听令,若九皇子玄天冥到达城下,任何城门均不允许为其开启,如有违令者,斩!”
将士们都听糊涂了,为什么不让九皇子进啊?他们守墙不是守宗隋,是在守九皇子吗?
钱里却能明白玄天华的苦心,他知道玄天华是打定了主意要替玄天冥打完这一场仗了,如今宾城已破,虽说无惊无险,却并不代表日后也会一帆风顺。只是不知道,那所谓的死卦会应验在何时,这种感觉就像地上埋了雷,只知道会炸,却不知道走到哪一步能踩到一样,让人心里实在煎熬。
三日后的下午,玄天冥与白泽二人终于来到了宾城之下。二人是今早进的福州,才一进城就听说了宾城已经被攻破的消息,着实高兴了一阵子。如今总算来到了宾城脚下,白泽指着城门说:“主子,这座城是咱们的了!你看上头的守城将士,都是咱们自家兄弟呢!”他一边说一边冲着城墙上方挥手:“哎!兄弟们!九殿下到了!快快打开城门!”
谁知,城墙上方的人往下看了一眼后,竟是回话道:“九殿下请回!这宾城,不欢迎你!”
第1166章 我来了,所以你回去
玄天冥和白泽二人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再不就是眼睛出了毛病,难不成看错了?上头守城的不是大顺的兵马,而是宗隋的?
白泽揉了揉眼,再仰头去看,分辨了许久,才纳闷地说:“没错啊!是咱们的兵,穿着大顺的衣裳,城上的大旗也打着一个华字,那是七殿下的旗号。”
玄天冥眯眼向上看去,没错,城墙上的将士都是大顺的兵,而且还是他玄天冥自己的亲兵。那些将士虽然他不能逐一叫出名字来,但却都是眼熟的,那些曾经陪着他大杀四方的兄弟们,如今却把他拒在城门之外?为何?
他开口,冲着城墙上方扬声道:“叫副将钱里出来见我!”
可上方将士却并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依然还是重复着之前的那句话:“九殿下请回!宾城不欢迎你!”
“为何?”玄天冥这一嗓子运了内气,那股子冲天怒意也随着内力一并宣泄而出,震得上方将士纷纷后退,面上都透出了恐惧之色。
白泽也怒了,冲着上头大骂道:“小兔崽子们!瞪开眼睛看看,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
上头的人当然知道玄天冥才是真正的统帅,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兵。可是七殿下说了,不让九殿下进城是为了他好,如果不想让九殿下送命,就必须得把他拦在城外。所以,他们就是拼了被骂忘主,也得把人拦住,绝不能让九殿下有半点闪失。
城门静静地耸立着,没有丝毫想要打开的意思,上方将士也依然是笔直地站着,即便被玄天冥的怒气震得后退数步,再回来时,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岗位,雷打不动。
玄天冥突然就明白了,他的七哥是铁了心不想让他来打这场仗,什么让他到济安郡去帮着下聘,根本就是骗人的,就是为了拿到兵符,能够把这些将士从京都带到东界来,再成功地甩掉他。
想想看这一路上被众多错误的记号误导着,耽搁了多少时日才来到宾城,玄天华想干什么,他还能不明白吗?可是……玄天冥双手握拳,七哥啊七哥!你替我来打仗,替我来涉险,可曾想过我的感受?我又怎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你领兵出征上阵杀敌?又怎能够忍心看着你那一身白衣浸染鲜血?少时说过什么来着?将来挥刀之事交给我,你只要站在原地定睛看着,便是最好的定心丸。那么现在,为什么你不遵守年少的承诺呢?
他心头酸楚,看着前方六丈高的城墙,冷哼一声:“京郊大营外的屏了障山本王都来去自如,这区区几丈城墙,又岂能拦得住我?”说罢,足尖轻点马蹬,整个儿人一跃而起,绝佳的轻功身法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只一眨眼的工夫,人竟已跃至一半高的城墙,正点踏在墙砖上做以缓步,准备再次跃起。
而与此同时,城墙上方突然飘出一白衣身影,与玄天冥相反,正自上而下冲过来。一白一紫,刹时间就对到一处,二人掌心相抵,互击之后瞬间将彼此都震出老远。
一个向下跌去,一个向上腾升而起,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可目光却在相汇的那一刹那之后,再没有移开过。
玄天冥体内内力一转,下坠的身势很快便调整过来,再一提起,借由下方一处土堆又再次向空中窜了去。直上直下的,就像每次往返于京郊大营都要翻过的那座屏障山一样,又惊又险,是对轻功至极的考验。而上头那人也几乎是在同时调整过来,重新向下俯冲而去,两人再次相对,竟是在半空中就打斗起来。
紫衣的玄天冥功法较硬,招招带着极强的目的性,戾气极重;而白衣的玄天华功法则相对平和,出招往往不是为了制敌,而是奔着化解而去,温顺柔和。这样的柔和对上那样的钢硬,一时间竟还真难以分出胜负来,人们只看到一白一紫两个人一会儿向上,一会儿向下,一会儿打出城墙老远的地方,一会儿却又贴起了墙根。人们的心思随着这场打斗提提降降的,总是不落地,纷纷猜测着最后到底谁能赢了谁。大顺的九皇子和七皇子真正对武,这样精彩的场面还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呢。
将士们心中各有所思,玄天冥此时却已是憋屈到了极限,抬手间,这一招又被玄天华以柔顺化解,气得他直咬牙。“七哥到底要干什么?”他狠狠地道:“把我诳去济安郡,就为了带走我的兵?就为了拿走我的兵符?”
“没错。”玄天华点头,话说得面不改色。
“你到底要干什么?”玄天冥急了,“七哥!为何不让我进城?”
玄天华摇头:“我已经来了,所以,你回去。”
“该回去的应该是你!”玄天冥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玄天华的腕,可明明用了最疾的动作,明明指尖都已经触到了他的皮肤,却还是被对方轻飘飘地躲了过去。他气得咬牙,“七哥,你骗我!”
“没错,我是骗了你。”玄天华动作不疾不徐,面色平和,一点都不像正在运转全身内力制敌,就好像是平平常常走在街上,那么的谈定自若,就好像闲话家常。他告诉玄天冥:“我骗你替我去向安夫人下聘,实际上是想拿走你的兵符,替你来打这一场仗罢了。城我已经拿下,后面的城池也很快将是我的囊中之物,冥儿,听七哥的话,回去吧!”
“为什么?”玄天冥着急时,眉心的那朵紫莲就会开得特别艳,就好像那物是活的一样,会随着他的心绪变化而产生不同的形态。“咱们不是说好了,仗我来打,七哥你护好京城便是吗?为何现在要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替我来东界?”
玄天华的气息终于有了丝变化,虽然那变化并不易被旁人察觉,可是他自己却知道,跟这个九弟对决,不用尽全力是不行的。“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冥儿,七哥从没害过你,七哥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那你就回去。”玄天华都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内力一提手上动作加快,竟是硬推着玄天冥在下坠,那架式就像是要把玄天冥生生地推到地上一样。“回去!好好待阿珩,照顾好母妃,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从今往后,所有的仗都由七哥替你打,所有的危险都由七哥替你担。冥儿,原谅七哥,你自己好好的。”
这话说完,他突然加力,身形旋转,动作快得就像是鬼魅一般,以至于连武功轻功都堪称天下一绝玄天冥都在他这样的身法面前有些花了眼。玄天冥从来都知道他的七哥深藏不露,从来都知道他的七哥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也从来都知道,如果有一天两人真的处于对立的一面,他,不是他的对手。却没想到,这一天来来这样快,他就这样连看都没看清地接了玄天华一掌,掌心直拍在他的左肩下方,震得他的一条左臂当即就没了知觉,体内环积的内力在这一掌之下也紊乱开来,他拼命的想要稳住,却还是不及那一掌之力。
玄天冥开始下坠了,坠势极快,任他想要再次提气腾升起来,可力气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
与之相反,玄天华已经回到城墙之上,看着下坠的弟弟,开口冲白泽喊道:“接住你家主子,送他回京。”话毕,一转身,向着一众将士大声道:“守住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这宗隋,本王带着你们打!”
最终,玄天冥是被白泽接住的,不管他有多不甘,这宾城的大门始终都不曾为他打开半点。他用右手捂住左肩,抬头看着城墙上那一袭白色身影大步而去,四周的一切又重新归于寂静,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他不甘心,沉声吩咐白泽:“想办法联系钱里,本王要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白泽气得咬牙,亦是不情愿地道:“七殿下这是要跟主子翻脸么?”
“住口!”他狠瞪了白泽一眼,“七哥怎么可能与我翻脸,他阻我进城,不过是想替我挺而走险去打宗隋的这一仗罢了。可是为什么呢?从前我打千周,打古蜀他都没有如此,为何偏偏是宗隋……”
二人百思不解,白泽护着玄天冥回到了福州,住进了福州的百草堂。玄天华这一掌虽不至于就把人打成重伤,可也需要将养一段时日方可恢复自如。在这期间,白泽联系他们这边在福州暗中布下的探子想办法联系钱里,终于在三日后探子送回了钱里的一张字条:宗隋一战,七殿下算出大劫之象。
玄天冥把那字条死死地握在手里,他就知道,就知道这里头一定有原因,不然他七哥不会如此坚决。
大劫之象吗?有大劫之象,所以七哥不想让他来涉险,选择了替他出征,自己把那大劫给应了下来。那么他呢?就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替他去送死?绝无可能。
“白泽。”他思量半晌做出了决定,“再等三日我们就动身,绕过宾城,直接到建城去等着。本王就不信,我先进了城,他还能把我从城里抬出来不成?另外,用福州的飞鹰给后头那小丫头骗子传话,让她也到宾城去与我会和,别以为我不知道她跟在后面。”
第1167章 玄天冥的行动
玄天冥专门培养的一批苍鹰,忘川黄泉是再熟悉不过的,那些鹰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脖颈处都有一掇红颜色的毛。那是用一种特殊的染料染上去的,染料是御王府独门调配而出,任何人都仿制不了。
所以,当天空中有一只苍鹰扑哒哒地落在正在赶车忘川的肩头时,忘川一眼便能认出这是自己人在传递消息。她赶紧将马车靠在边上停住,然后转身进了车厢,将那苍鹰脚上绑着的一张字条拿了下来递给凤羽珩:“不知道是谁在传信,看鹰飞来的方向,像是福州那边。”
“福州?”凤羽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随即将那字条打开,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死丫头,本王早就发现你,别再偷偷摸摸跟着了。赶紧的,绕过宾城,咱们在建城会合。
“靠。”她扶额,“被发现了。”
忘川黄泉也看到了那字条上写的内容,不由得笑了开,黄泉说:“小姐,奴婢早就说咱们再怎么小心也不可能逃得过殿下的眼睛的,这不,早就被发现了。”
忘川也道:“御王府的探子到处都是,咱们这一路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盯上,消息自然就传了出去,殿下知道并不意外。只是……”她看了一眼那字纸,再道:“为何说让我们到建城会合?宗隋的第一城应该是宾城才对。”
彼时,她们还不知宾城已经被玄天华收入囊中,只想着八成玄天冥是想出奇制胜,这才绕过宾城的吧!总之不管如何,既然已经知道她来了,还向她发出了邀请,她岂有不去之理?凤羽珩摊了摊手道:“既然已经暴露了,那就不用小心翼翼的了,咱们就光明正大的走大路吧!快些到建城才是。”
凤羽珩这头快马加鞭赶往建城,而此时的玄天冥也已经恢复了伤势,与白泽二人带着暗中部署的几名暗卫悄悄地绕宾城环行,奔着建城而去。
因宾城失守,大量的宾城百姓离开故土,开始向着宗隋其它州府而去,开始新的生活。而建城做为距离宾城最近的一座城池,自然要接纳最多的难民。这些难民们有的选择在建城居住下来,有的则只是个过客,在建城稍作休整之后继续往宗隋的腹心地带远走。他们认为,建城离宾城太近了,大顺的大军势必继续向前推进,那么下一个将要面临战争的就有可能是建城,所以住在这里也不安全,既然要迁居,不如就一步到位,直接往更接近京城的地方迁才更安全可靠。
面对大量的流动人口,建城的城守也更加的严密起来,不但每一位进城的人都要进行盘查,还要一一验看身份契证。身份契证是一纸经过宗隋官府盖印备案的证明,上头有持证人的信息与手印,是宗隋人唯一的身份证明,没有这一纸证明的人,一率都不准进建城去,以此来防止敌方借机潜入。
这是建城知州左大特地嘱咐的,宾城的失守让他心里生了恐惧,总结宾城失守原因,那必然是有人混进了宾城里,跟外头的人里应外合,这才让一座大城轻轻松松就被大顺拿了去。
左大这些日子一边骂着那笨蛋鲁鱼,一边也不停地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够放松警惕,鲁鱼的错误自己绝对不能犯,否则,一旦城防失守,不管是被俘虏还是他侥幸逃脱,都难免一死。
不过听闻那颇受皇上器重的老头端木安国正在往建城赶来,左大很高兴,因为端木安国来了,那建城能不能守得住,他肩上的担子可就小得多了。有端木安国在他自然是要服从对方的,城守住了,他不贪攻,一旦失守,他便可以尽一切可能保住自己的命,等事后朝廷追究起来,他就可以把责任都推给端木安国,皇上就是要治罪也治不到他的头上。
左大这主意打得好,每天还早中晚三次亲自到四大城门去视察,街上也增派了许多人手,对于眼生的人全部都要抓起来盘查,逐一排除有大顺探子混入的可能。
玄天冥就是在这样的局势环境下到了建城外,彼时,他与白泽二人都穿着红色长袍,手里拿着唢呐,凑在嘴边卖力地吹着。这是一支送亲的队伍,队伍中人人都穿着喜庆的红色长袍,前头有两个小厮模样的人在向排队等候进城的人群里扔铜钱,算做添喜。而守城的将士看到这支队伍时,原本紧绷着的面容也露了笑来,有主事的迎上来,向着送亲的队伍一抱拳:“可是往左大人府上送亲的?哪位出来说话?”
喜轿边上有个婆子主动上了前,直接就把手里一个大钱袋子往那主事人手里塞了去,笑呵呵地说:“正是往左大人家去的呢!左大公子要迎娶我们家小姐为贵妾,特地嘱咐我们要把事情办得热闹一点,可不能悄无声息的就抬进府去,说那样我家小姐以后要受欺负。这位官爷,您看是否行个方便?咱们赶着吉时呢,这要是一一的盘查,吉时可就要误了。”
“可万万不能误了吉时!”那主事人眉开眼笑地握着手里的那只银袋里,里头一只只隔手的银元宝被他捏到,心里便知这一袋子的份量可是不轻,当即便表了态:“左大公子的婚事怎么能误了吉时,亲是送往知州府的,咱们查谁也不能查知州府的人啊!快快请进!”
就这样,这支队伍顺利进了城门,缓缓地向着知州府走了去。
玄天冥二人是昨天半夜混进来的,送亲的人家就住在建城外十里处的县城,他们经过那里,听说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要嫁到建城去,还是嫁给建城知州的大公子为贵妾。因为路远,送亲的队伍夜里就要启程,他想着如今建城的城防这么严密,想要进去着实不易,莫不如混入这支送亲的队伍里。人是知州府要的,城守总不至于连知州府的人都要严查。
果不出他所料,进城之行十分顺利,而接下来,他与白泽二人就要随着这只队伍一起进入到知州府去了。
喜乐还在吹奏着,知州府门口十分热闹,因为有下人在发喜钱和喜饼喜糖,所以有很多人都围了过来,都在地上不停地捡着。他们的队伍就在这样的气氛中进了知州府的大门,才一进去,就见一胖乎乎的年轻男子从里头走了出来,身穿大红喜袍,满脸的喜气,一眼便能看出这就是新郎官。
喜轿落地,那新郎官等不急,直接冲上前把里面的女子给拽了出来,然后打横一抱,大声道:“该领赏的去领赏,该吃喝的去吃喝,本公子急着入洞房,就不陪你们喝酒了!”说完,还冲着府上管家道:“这一院子灯笼喜字什么的也不用往下拆,不是说过几天那个什么端木大人要来么?再正就当做是欢迎他的,省得我爹再让你们却花钱布置。有那个闲钱,不不如给本公子拿来再纳几房小妾。”
人们轰然而笑,有赞这公子年少风流的,还有小声说这公子实在是混账的,但多数人还是应喝着他的话,然后坐到席间准备开吃。
玄天冥与白泽二人从管家处一人得了一两赏银,然后二人出府,迅速地甩开了一起来到建城的那支送亲队伍。他对白泽说:“联络咱们的人,让他们提供落脚点和宗隋的通关契证。这建城怕是要住上一阵子了,没听说么,端木安国要来,本王正准备会会他。”
御王府的探子布遍天下,有些人可能一辈子也不需要为主子服务一次,他们就以平常的百姓身份生活在一个角落里,没有接到指令,他们就是最普通的人,也会成亲生子,也会生老病死。可一但接到指令,他们就会立即归队,忠诚地为主子服务。
玄天冥亲自到了建城,这边太久没有启用的密探终于派上用场,他很快便有了一个合理合法的建城百姓身份,并且与其中一名已经在建城生活多年的密探以兄弟的身份住到了一间宅院里,耐心地等待着端木安国的到来,也耐心地等待着玄天华的大军攻向建城。
凤羽珩一行紧赶慢赶,终于在这天夜里穿过福州,看到了宾城的大门。她的马车停得并不近,离着宾城城门还有一段的距离,只是在这里停下来向远处望着,那城墙上高高悬挂着的“华”字大旗召示着大顺已经将这座城成功拿下。可是她却在经过福州的时候就听说宾城大门紧闭,任何人不得进出,还听说七皇子打伤了九皇子,将其拒在城门之外。
她不解,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
“小姐要进城吗?”忘川问凤羽珩,“咱们可以叫城门试试看,或许七殿下能让我们进去。实在不行奴婢再想想办法,若有防守不严密的地方也有可能潜入进去一探究竟。”
“他们说七殿下伤了九殿下,这话你们信吗?”黄泉开口问她二人,“反正我是不信!两位殿下是亲兄弟,又都是在云妃娘娘身边一起长大的,不可能自相残杀的。依奴婢看,这里头一定有咱们不知道的事,或许七殿下如此做是有苦衷的。”
凤羽珩苦笑,肯定是有苦衷啊,那两个人怎么可能自相残杀,就像她跟玄天冥,怎么可能会分开?她起身下车,阻了两个丫头的跟随,只对她们道:“你们回福州等我,这一趟宾城我自己进去,谁也不要跟来。”话说完,竟是身形一闪,突然在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第1168章 我知道你来了
对于凤羽珩偶有异常表现,忘川黄泉二人是早就见怪不怪的,相反的,她们更希望自家主子是有“特殊本事”的人,因为只有这样,她们才能更加安心让主子时不时的单独行动。若只是平常人,就凭着九殿下对她的这份宠爱,怕是她们片刻不离的贴身保护都会觉得不够安心。
现在凤羽珩进了宾城去,两个丫头也没回福州,而是就留在原地、坐在马车里等着随时接应。宾城的情况总让她们有隐隐的不安,猜测不到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坊间传言七殿下伤了九殿下又是怎么回事呢?
偌大一座宾城,拦得住玄天冥,却拦不住凤羽珩。她有随身空间在手,这世间还没有她动不得的地方。只是进了城之后要找到玄天华却是费了番工夫,本以为人会住在知州府,可是知州府里并没有,再继续寻,却发现他依然在城里搭了帅帐,就围在将士们的营帐中间。
凤羽珩是顺着声音寻去的,因为玄天华在弹琴,那种琴声似有一种魔力,能让听到的人都安心静神下来,劳累一天的人也会听着这样的琴声安然入睡。她熟悉这样的琴声,因为在淳王府时就曾听过,那时云妃因天武帝被蛊惑一事搬到淳王府去,总有夜里不得安睡,玄天华就整夜在云妃的院中弹琴,她有幸,也听过一两次。
在这样的琴声中,四方营帐的将士都睡得很沉,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在谨慎巡防,却也要时不时地相互提醒,千万不能睡着了。
凤羽珩看到帅帐外头是钱里与何甘一起守着的,二人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门口,一人手里一捧暖茶,默默地喝着。她认得,那茶还是她给的,有冬日必备的暖茶,还有安神的花茶,更有清香的龙井和彻肺的碧螺春,她常年都会给玄天冥手下的将士们备下,包括常用的止血药和消炎药。可以说,玄天冥的兵,是这全天下将士里头待遇最好的。
远远站着看了那二人一会儿,凤羽珩再次隐入空间,再出来时,人便已直接进入了玄天华的帅帐。悄无声息地,大帐里就多了一个人,她默默地站着,距他七步远的地方,看着前头白衣侧影,衣袂飘飘,墨发流泄于肩头,偶有缠在指尖,却总绕不过那随琴弦而动的十指,不曾乱过一丝音律。
就是这样一个人,让这世间所有女子为之倾倒,让这世间所有男子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也给予这世间无限美好,同时,也让所有人在面对他时,都有一种只想要卑微仰视的冲动。
这就是玄天华的魅力,不同于玄天冥的霸道嚣张,也不同于玄天风的白面儒冠,如谦谦书生。他是一个若仙一般的存在,仙到总会让人想要心生崇拜地去触及,又怕一伸出手去这人就会立即从眼前消失。
她还记得第一次听到玄天华弹琴,那是很多年前,她出城遇袭最终被他所救,他把她带回月寒宫,当她醒来,一出门,听到的就是这样安心凝神的曲子。云妃曾给她找了好的理由,是进宫跟七殿下学琴的。可惜,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却并不曾真正地跟他学会一回琴,直到现在她对这种古琴都无法驾驭,唯一一次好奇想要拨弦,却又因没掌握好力度而将琴弦扯断。
凤羽珩站在那里,胡乱地想着,也不知道是自己心境所至,还是因为在这样的琴声引导下不知不觉就进入了回忆。总之,好像在一瞬之间,把自己与眼前这人之间所有的往来经历都回想了一遍。
凤羽珩想,这一世,除了玄天冥是她第一眼就相中的人以外,唯有一个玄天华,是她最觉愧疚的吧?到谈不上亏欠,只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总会莫名地心酸。注定要去辜负的一个,是她这一世所做的最残忍的事情。
也不知在何时,琴声止,所有的思绪在一刹间回归了原位。凤羽珩猛然晃神,重新想起自己已然身处在玄天华的帅帐里。那就是说,刚刚情不自禁的回忆竟真的是那琴声所至?玄天华的琴声,竟然有这样的魔力……
“过来坐吧,我知道你来了。”玄天华转过身,正对着凤羽珩冲她招手:“来,之前沏的茶还温着,入口刚好。”一边说一边亲自为她倒了茶。
凤羽珩有些不好意思,踱步上前,却没坐下,只是问道:“七哥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他轻叹,“在你刚刚进来的时候。”
“呃……怎、怎么发现的?”
“听到的。”他指指自己的耳朵,“虽有琴声扰着,但以前曾特别练过,越是在自己的琴声里听音的能力就会越好,所以你刚一出现,我就知道了。”说罢,自顾地苦笑起来,“坐吧!我早知道你会来。这座宾城我拦得住冥儿,却拦不住你,你总会有办法进来的。就像很多事情,我和冥儿做不到,你却能。”他说着,又抬眼看向已经落坐于面前的凤羽珩,道:“就像那一年在凤梧县,我找遍了整个儿火场废墟都没有你的踪影,可是一转身,你却在后头喊我。身上、面上、发上,没有一处像从废墟中劫后余生的样子。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一定是有些我不知道的本事。而这本事,你不说,我便也不会问。喝吧!这茶是你给的,叫碧螺春的,我喝得甚好。”
凤羽珩浅尝一口,不得不赞道:“这茶放在我手里我就只会用水随便泡泡,到也好喝,可却没有经了七哥之手烹出的这种味道来。”气氛有些尴尬,就好像这样的话题是有意翻找出来的,说得略显生硬。她不是扭扭捏捏之人,这样的气氛让她极不舒服,也不愿再继续,于是干脆地摆摆手,一仰头把杯子里的茶全都喝个净光,然后再开口,直接将到访的目的给问了出来:“听说七哥打伤了玄天冥,目的就是阻止他进城。为什么?”
玄天华沉默了半晌,再开口,却是问了句:“到底是想问我为何阻他进城,还是要来问责我为何打伤了冥儿呢?”
她赶紧摇手解释:“不是不是,绝对没有责怪七哥的意思。别说我根本不信七哥会打伤冥儿,就算是真的打了,那也一定是有原因的。哥哥打弟弟,肯定是弟弟不听话了。我就是想问问……弟弟……怎么个不听话法?”
玄天华失笑,“不必这样子小心翼翼,我的确是打伤了冥儿,用了七成的内力,打在他的左肩之下。至于目的,就是为了把他赶走,不让他进城,不让他参与到大顺与宗隋的这一场战事中来。”
“为何?”
他摇头,“没有为何。冥儿为大顺打了那么多场战役,也该轮到七哥一回来了。阿珩,你们回去吧!不管是回京城还是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好好的生活,自由自在,就比什么都好。冒险的事交给七哥,从今往后,这一片国土,七哥替你们来守护。”
“可是七哥也说过,想去仁仙岛的,不是吗?”她始终记得玄天华曾说过的话,“还说要带着母妃一起。可如果你要守护大顺,很有可能……一辈子都走不了了。”她看着玄天华,问出了心里疑惑的一个问题:“打宗隋会有什么危险?七哥也见识过我们的天雷和枪械,难不成你认为在这样的武装力量下,大顺还会输?主将还会出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不可能的,任那宗隋有多大的本事,都不可能的。”
话是这样说,可说着说着竟也没了底气。在此之前,她不是也一直对这场战役存着担心吗?那种说不出来的、没来由的担心。哪怕在这样悬殊的武力装备之下,她依然还是担心。这个问题不只是在问玄天华,凤羽珩也是在问她自己。到底,会出什么事?
“任何一场战役的胜负都不是绝对的。”这是玄天华的回答,“哪怕彼此差距甚大,也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回答模棱两可,凤羽珩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话玄天华没说,可却也知道,他不想说的,她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罢了。”她摆摆手,“七哥有七哥的道理,玄天冥也有玄天冥的原则。你不想弟弟以身犯险,弟弟也不想眼睁睁地看着哥哥替他去送命。既然不让我们进宾城,不让我们插手这五十万大军的统领之权,那我们就以我们的方式为这场战役去贡献力量。如今玄天冥人在建州,我会到那边去与他汇合。七哥,如果你死了,我们也不可能活得很好,咱们都是一体的。”她起身,伸手入袖,从空间里调了一把手枪出来,连带着几匣子弹。“这个留给七哥防身,子弹是这样装的。”她一边说一边演示了一次子弹的装法,又说明了如何发枪,这才把枪放到桌上,放到了玄天华的面前。“我曾对玄天冥说过,命最重要,宗隋人固然多,但如果那些在你们看来是无辜百姓的人威胁到了你的生命,那么,就收起你的仁慈与心怀天下,保住性命才是最关键之事。玄天冥如此,七哥亦是。我们——建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