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有人背锅还不好?
这一夜,凤羽珩依然在子时之前进了宫,就守在子睿住的那个小宫院里。但却没有惊扰子睿,而是暗中观察着这个孩子,想看看自己不在身边,这孩子都做些什么。
子睿其实没有什么可做的,经了昨夜的惊吓,他今天睡得很晚,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茶,喝得出恭都出了好几趟。宫院里有下人在监视他,也不知道那孩子发现没有,不过监视得再严又能如何呢?子睿什么也没做,一切如常,只跟下人要了几本书,挑灯夜读,看起来到是很附合一个云麓书院学子的样子。
渐渐地,凤羽珩发现这宫院里有一个宫女很是与众不同,原本守夜的并不是她,可她给了那守夜下人一大块银元,还说了些个好话,让那人去休息,她来守着。成功换守之后,那宫女十分谨慎地守在房门之外,期间还进到屋子里一次,对子睿说:“奴婢就在门外,凤少爷如果有事吩咐奴婢一声就好。”然后见子睿点点头没什么出奇的反映,那女子还冲着子睿使了个眼色,小声又补了句:“奴婢是飞宇殿下那边的人,请凤少爷放心。”
凤羽珩听到这话时,唇角勾起个笑意。她知道这人肯定不是玄飞宇的人,因为玄飞宇自己都进不了宫,又如何能送个下人进来?不过她也知道对方对子睿是好意,更是能猜得出对方一定是出自天福宫时德妃手下。当初她找过二皇子求助,二皇子也应允会让时德妃这头想办法照应,昨儿是第一天,肯定没那么快就部署下来,今日终于派了人来,而之所以打着玄飞宇的旗号,是因为子睿跟玄飞宇最熟,如果要提时妃娘娘,怕是那孩子都不知道是谁。
果然,听说是飞宇那边的人,子睿神情上便有了些松动,但警惕性还是很高,并没有什么表态,直到那宫女退了出去,他这才微松了口气,然后合上书,轻手轻脚地上了床榻睡觉了。
凤羽珩十分心疼这个弟弟,小小年纪就要遭这么多罪。当年因为凤瑾元的出卖,让子睿断了一根手指,如今又要因为自己这边,让子睿被迫入宫,成为人质。虽说没有人挑明了人质一说,但事实上这跟人质是没有两样的。八皇子和元淑妃笃定了子睿在宫里她做事就要有所考虑,以此来威胁,却是不知又要生起什么事端。
不过……凤羽珩打定主意,她会夜夜来守着子睿,至于白天,玄天冥那头也会有安排,以确保子睿的生命安全。但这种人质的时间不会太长,早晚有一天她要把子睿给偷出来,再把这个丢了孩子的罪名扣在玄天墨的头上。到时候全员施压,看那人该如何解释。
昭合殿里,元淑妃依然伴在天武帝身侧,两人彻夜辗转缠绵,很是情投意合。没有了章远在边上看守着,元淑妃已经明目张胆地让太医院给天武帝配了滋补壮。阳的药,每天的膳食里也都是按着补阳来配制的食材,以保证天武能够夜夜生龙活虎。
她在这边婉转承欢,而后宫里头,却因传闻元淑妃丢了进宫时天武帝送的镯子而大肆搜宫,甚至连皇后的景慈宫都没放过。
皇后在午夜时分被惊醒,面对大队的御林军闯入,气得当场就发了怒。可却没有人再听她的,对于这些人来说,现在的元淑妃远比一个皇后要重要得多。
皇后没有办法,想要派人去请皇上,却听闻皇上正在宠幸元淑妃,这个时候去请那就是往刀口上撞,她气得直喘粗气,却又只能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不咽下去又能如何呢?找谁发泄?这后宫谁还听她的?她甚至在想,就算拿出凤印来压人,也会在天武帝对元淑妃的宠爱下,把凤印都给她收回去。保不齐那凤印就要落到元淑妃手里,到那时,下场更是凄惨。
人们嚣张地从景慈宫搜了一遍,什么也没搜出来,又嚣张地离去,眼里丝毫没有她这个皇后存在。封昭莲则冷眼看着这一切,一个念头在心中转动:元淑妃根本就不是在找什么镯子,这八成儿是在找人呢!
终于,搜宫的人把整个后宫都找了一遍,除去在丽妃那里看到了比较惊悚的东西之外,在别的宫院一无所获。但还有一个地方他们并没有去,那就是月寒宫。有人问那个领头的嬷嬷要不要搜月寒宫,那嬷嬷却摇了头,她始终记得元淑妃的话:“除月寒宫以外,哪里都可以去。”她虽不知事到如今为何元淑妃还是忌惮月寒宫,但不去搜那里她到也松了口气。皇后好对付,但月寒宫那位,可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轻易还是不要招惹的为妙。
子睿住的小院子也被搜过了,甚至搜得还更仔细些。凤羽珩藏在暗处,心知肚明他们在找什么,引得她好一阵暗笑。只道那八皇子今儿一整天没有进宫,怕是心里也乱得很,以至于忘了给元淑妃送信儿,元淑妃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让她搜遍了整坐皇宫去寻找的人,如今正在她儿子的府上,而且已经被她儿子给弄得半死不活了。
宫里的闹剧她无意去看,子睿今晚也能保证安全,凤羽珩没在此处多留,隐了身形往章远那头去了。
元淑妃那里,天武帝终于抵抗不住他这爱妃的热情,暴发之后沉沉睡去。元淑妃起了榻,悄悄地走到殿外,近侍宫女月秀马上就上了前来,把丽妃长宁宫那头的发现告诉给她。
听说丽妃竟然在宫里头偷偷地发阳丧诅咒玄天冥,元淑妃一下就笑了,笑完之后摆摆手说:“不要与她为难,她愿意闹就让她闹去,左右咒的人是九皇子,咱们难不成还要担心九皇子被咒死了不成?哼!真死了才好,就怕丽妃没那个本事。不过,她主动背锅,咱们何乐而不为呢?宫里最忌讳巫蛊,她还迎着风往上爬,早晚有一天,她会替咱们挡灾的。”
凤羽珩在子睿那里守得过久,待到了章远这头,天都已经亮了。她头一次在宫里耽搁这么久,到天明还没离宫。算一算,玄天冥应该已经到了宫门,就要进宫上早朝,不过刚刚路过昭合殿时,看元淑妃才从里面出来,老皇帝怕是又被压榨得够呛,这早朝还指不定能不能上得了。
章远的伤好了许多,她坐在一棵大树上往下看着,正有两名宫人扶着他从柴房里出来。虽然走路还是有些别扭,却也不至于像先前那般眼瞅着把命都要搭进去。再加上有她给的止疼药在,实在挺不住的时候还能吃两片,性命无忧。
扶着他到院子里的宫人说:“远公公,今日你就要到罪奴司去了,说起来,咱们同在昭合殿侍候皇上,这么些年了也有些交情在,奴才是想帮帮你的,就比如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让你把手里的包袱拿走。可是你也知道,眼下这院儿里可是吴公公说得算,要是让他知道咱们放你拿了一个包袱,那包袱里还有不少银子,那咱们的小命可就都要丢在这儿了呢!”
太监说话声音怪异,腔调更怪,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章远听了他们这话,赶紧就把手里的包袱又往怀里揽了揽,说什么也不给,可身边两个人力气却比他大上许多,再加上他毕竟有伤在,几下的工夫就被人家将包袱给抢走了。
那包袱里还真装了不少银子,这一抢,银子落了满地,惹得院子里更多的太监上来哄抢。
章远瞅着那些人在抢他的银子,简直欲哭无泪,他带着空腔道:“我往里日待你们不薄,怎的这点活命银子都不肯留给我?罪奴司那种地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手里没有一点银子就这样过去,几日不就得被人折磨死?你们怎的就这样贪的心?”
有宫人回话说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你是皇上身边儿的红人,咱们自然得巴结着你。可现在你就跟瘟神没什么两样,谁要是跟你走得近了,小命都难保住。昨儿早晨你也不是不知道,那两个帮你求药的都被杖毙了,都是拜你所赐。”
章远绝望地看着一地银子被抢了个干干净净,还有两个人因为分脏不均打了起来。他苦叹,转身看了看自己以前那间大屋子,心中万分感慨。再想想那两个被杖毙的小太监,就更是心酸。他冲着昭合殿的方向跪了下来,大叫了一声:“皇上!”然后三个响头磕了下去,再抬起来时,额头就见了血。
有人押着他出了院门,往罪奴司去了,凤羽珩却是盯着那间大屋,心里有了主意。
身形几晃间进了屋去,这是以前章远住的地方,所有物件儿都是天武帝赏下的,天武帝从前对章远宠得跟亲儿子一样,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忘了给他一份儿,有时候章远看着什么物件儿好看,也不见外地跟天武要,反正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出宫的,外头也没有亲人,东西给了他,也还是要留在这座皇宫里。以至于这间太监总管住的屋子,几乎都快赶上昭合殿的气派了。
可如今,这些东西都变成了那吴英的,就更别说屋里肯定有章远私藏的银子。凤羽珩想,她可不能让那小太监这前半辈子都白忙活,这些东西她就行行好,暂时替他收着吧!
于是意念开动,屋子里所有的好物件儿很快地被她收了个空,包括根子里的银子,还有枕头下边的银票,以及床榻隔板里的金银珠宝……
第1020章 什么都找不到
吴英自从升任总领太监之后,就把章远这屋子霸占成了自己的,对于这里头的一切陈设以及章远留下的金银珠宝和银票,他都理所当然地划归为自己的财产。为此,那吴英一连做了好几晚的美梦,就为了这笔飞来之财。要知道,这可是从前倾他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呀!可见天武帝对章远该有多宠信。
不过他到底是生活在宫中的人,不能随意出宫,更不能随便让人把宫中财物给带出去,那都有违宫规的。这些物件儿和钱财他可以在宫中享用,想要运送出去也不是不行,但至少得他再把脚跟站稳一些,让所有人都认了他的地位之后,这事儿才好办。所以眼下,章远之前所得的所有东西还都在屋子里,一样都没少。
凤羽珩一点儿都不客气,也一点儿都不怕被人怀疑,直接把这屋子给搬了个空。要不是嫌费事,她都想把那些桌椅一并搬走了。可即便是这样,眼下的场面也保管那吴英回来之后吓得个半死,这事儿肯定要查,却也只能是无头公案,根本查不到究竟。
她很满意自己的成果,拍拍手离开,却是跟着章远往罪奴司去,直到看见章远被送他来的太监交接给罪奴司的宫人,又看到罪奴司的负责人很是势力眼地把他给扔到一个最靠北边儿的屋子里住四人的通铺后,这才也悄悄地跟了进去。
这个时辰,除去新来的章远之外,其它罪奴都在外头干活儿呢,就连章远也只是被允许进来换上罪奴司统一的衣裳,之后也要立即出去做工。听说今日等着他的是两百多件衣裳,还有五大缸等着满的水。凤羽珩进来时看了那些口大缸,只觉得要是一整天不闲着的话,最多也就装满两缸,五缸实在是故意在刁难人了。
章远几乎绝望,愣愣地看着这间又脏又冷又有着很恶心味道的房间,重叹了一声,开始换装。凤羽珩赶在他换衣裳之前现了身,轻轻地掩了他的口,说了句:“别出声,是我。”
章远真觉得这御王妃就是个仙女,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进来了,要知道,罪奴司的眼线也是很多的,就在他这院子里就有很多正在干活儿的宫人,御王妃到底是咋进来的呀?
当然,他知道主子的隐晦之事不能问,也不该去揣摩,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对方身份,不会出大声的,这才被凤羽珩放了开,然后一小包银子和几张银票就塞到了他手里来,就听凤羽珩说:“都是从吴英住的屋子里偷出来的,应该是你以前存的吧?你放心,所有你以前的东西我都给你偷出来了,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你想要,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拿给你。亦或是有一天脱了困境,再把新屋子收拾得跟从前一样都行。但眼下你在这地方,却是不方便留太多钱财在身上,这些你先留着应急,给那罪奴司的掌事一张大额银票,至少那五大缸水能免了。”
章远看着这些东西,眼泪不争气地就往下掉,他想跪下给凤羽珩磕头,却被凤羽珩拦住了。凤羽珩摇摇头说:“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保住自己性命要紧。包括这间屋子里的人,也要小恩小惠的给一些,尽量让自己日子过得好点。父皇如今生了怪病,这才性情大变,我们都在想办法让他尽快恢复,你要是在这期间把小命给丢了,待有一日父皇清醒过来,怕是又要因你上火了。”
章远抹着眼泪,想着那个没良心的老皇帝啊,眼泪就一把一把地流。
凤羽珩无意跟这小太监多言,钱财留下,身形一晃就闪人走了。章远就觉得自己眼睛一花,揉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御王妃,心中又暗叹对方功夫实在太好,就跟皇上身边儿那些暗卫似的,整日里神出鬼没。再想想凤羽珩所说的老皇帝是因为生了怪病,不由得又担心起来。
离开罪奴司,凤羽珩并没有直接出宫。眼下天已经大亮,听宫人们说皇上在乾坤殿都开始上早朝了,想来昨晚还是没累着,还有精神上朝。她于是又调转了方向,往存善宫那头奔了去。
丽妃查过了,元淑妃的地方也必须查。如果真有养蛊人,她觉得,十之八九就藏在存善宫内。虽然还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一名蛊师,怕就是查到了,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奈何不了对方,甚至都不能当场抓人。可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然后再出去另想办法。
然而,她的想法还是天真了些。十拿九稳之事,到了存善宫之后,却偏偏栽在了最后一成上。
存善宫根本没有外人!
也就是说,她把存善宫整个宫院,包括正殿和偏殿,里里外外都搜了一大圈,根本就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也根本就没有发现可疑之物。这座存善宫,干净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所有的宫人都是正常的,都是原本就在宫中做事的,她能确定没有可疑。可这就是怪了!皇上中蛊,性情大变,最得益之人就是元淑妃和八皇子,如果元淑妃这里是干净的,难不成人在盛王府?
那更不可能啊!如果人真的在盛王府,当初就不会有八皇子被押赴刑场差一点就被砍头之事,那人要行动早就行动了,不可能等到玄天墨出事的时候才有动作。更何况,那些日子玄天墨被关押在死牢里,根本无力与外界沟通。
凤羽珩觉得这里头实在是蹊跷,于是她干脆没走,就留了下来等元淑妃回来,想听听看看她在宫里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元淑妃是从昭合殿回来的,到也没让凤羽珩多等,没多一会儿就回了宫。可她也没做什么出奇的事,回来就沐浴更衣,然后躺在软榻上,由两个宫女给进行全身按摩,一边儿按还一边儿说:“浑身都疼,皇上现在还真是跟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呢!”
那两个按摩的宫女嘴巴也甜,说话都顺着元淑妃说:“娘娘也跟二十多年前没差别,又年轻又妩媚,皇上不喜欢才怪呢!这是皇上疼爱娘娘,要依奴婢来,保不齐娘娘就还能再给皇上生个皇子。”
一听这话,元淑妃忍不住掩着口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好不容易停住了,这才又道:“皇子就算了,皇上那么多儿子,就是再生个皇子也不见得多讨他欢喜。更何况本宫只是看起来年轻,岁数却还是在那里摆着呢!不过这阵子没少吃滋补的东西,这肚子如果争气的话,要是能怀上个公主,那才叫天大的好事。在咱们大顺啊,生皇子不是喜气,生公主才是大喜。”
“是!娘娘一定能生下一位漂亮的小公主!哦不!是两个,一定怀个双生胎。”
两个宫女把个元淑妃给哄得眉开眼笑,凤羽珩听在耳朵里却也是有些心惊。她到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古代女子经人事早,元淑妃十五岁刚及笄就入宫,虽说过了二十多年,可算起来也就不到四十的岁数,这样的岁数再加上宫中的保养,再加上这连日来的恩宠,没准儿还真能让她再次受孕。这女人现在就这么嚣张,如果真让她怀孕了,皇宫可就真的成了她们母子的天下。
凤羽珩暗里下了决定,一会儿要偷偷的给她喝的茶水里放些避孕的药物,虽然招数阴损,可用在元淑妃身上却让她只觉不够,怎么阴损都不解恨。
她这头在存善宫蹲点儿守候,想着八皇子下了朝没准儿也能往这边来,母子两个人凑到一起兴许能说出些实质性的话题来。
与此同时,宫中偏僻小院儿里,凤子睿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再无睡意。
说起来,要不是昨夜睡到一半时元淑妃那头的人来搜查,他还能起得再早些。毕竟在这宫中住着,警惕是时刻都要保持的,再加上皇上都已经上朝了,他更不可以贪睡。不过昨夜折腾了那么一出,闹得谁也睡不好觉,子睿到底就是个十一岁的孩子,正是缺觉的年龄,这才起得晚了些。
他坐在床榻上,第一个念头就是在想:姐姐昨晚来了吗?应该是来了吧!虽然没有见到,但是他有感觉。那个是与他连着心的亲姐姐,他能感觉到姐姐就在身边,只不过没有现身来见他。他也知道姐姐一定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留在宫里,所以偷偷地来看,又想让他真正地长大独自面对事情,所以选择了来而不见。
子睿抿起嘴笑了起来,这种时刻都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如今他能够感觉到自己是在跟姐姐和姐夫一起并肩战斗,虽然这种战斗比较隐晦,但还是能让他感觉到激动万分。
不多时,外头有宫女推门进来,是昨夜那个守夜的、又跟他说过话的丫头。
子睿看着她端了一盆水放到架子上,然后走到自己跟前来,先是行了个礼,然后道:“少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昨夜折腾了那一出,怕是还没醒饱呢吧?”说话声音很轻,带着真切的关怀。
子睿摇了摇头说:“不睡了,进宫是客,皇上都在上早朝,我怎么能贪睡呢?不好的生活习惯会被人诟病,这要是传了出去,我到是没什么,就怕有人会说我姐姐管教无方。”他说完,又盯着那宫女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你真的是飞宇殿下派来的人?”
第1021章 怎么谁都看上我了?
那宫女从子睿眼中看出了怀疑,不由得笑了,“御王妃的弟弟果然比一般的少年要谨慎许多,临时来时我们娘娘就说了,借用飞宇殿下的名号也许能瞒得过一时,但过后肯定会被猜穿,没想到小少爷这么快就开始怀疑。”
凤子睿一愣,眼中有厉光乍现:“你果然不是飞宇的人!你说的娘娘是谁?借飞宇的名号接近我是有何目的?”
那宫女赶紧解释:“凤少爷莫急,听奴婢把话说完。虽说奴婢并不是飞宇殿下的人,但也不能说跟飞宇殿下完全没有关系。事实上,奴婢是时德妃娘娘派过来照顾少爷的,而之所以德妃娘娘会照顾着少爷这头,是因为御王妃求过二殿下,让他帮着讨了这份人情。”
听她这么说,子睿到是怔了一下,犹自想了半天这才道:“时德妃,我知道,是二皇子的生母,飞宇的亲祖母。”说完,见那宫女点了头,他这才又宽了心来,终于缓合了气氛道:“那咱们就还是自己人。”
那宫女点头,“对,是自己人。”说完又劝子睿:“少爷可以再休息一下,早朝就算散了,头午皇上也是要处理政务的,不会传召这边。”
子睿摇头,却是劝起了对方:“这位姐姐,你到是应该去休息一下,守夜守了一宿,肯定很困。”
“奴婢没事,清晨的时候见少爷睡得香,便也在廊下眯了一会儿。这几日宫里不消停,奴婢临来时,德妃娘娘还特地嘱咐了,一定要打起精神,不管白天还是夜里,都不能放松警惕。”
子睿点头,对她说的话深以为然。
乾坤殿的早朝上,告病一天的八皇子终于现了身。天武帝不及去听大臣奏柄,直接就关心起八皇子的病情来。除了当众关怀,还赏了不少好东西,又是钱物又是珍稀药材,那架势都恨不得把国库给搬空。有那么一瞬间,玄天冥甚至产生了让凤羽珩先去偷一遍国库的想法,那么些个好东西,可不能都进了老八的贼窝。
天武帝对八皇子的关怀让八皇子党十分的受用,个个儿觉得脸面有光,觉得自己这回可是选对了人,八皇子将来一定能够继承大统。而那些原本就跟着八皇子的人也松了口气,暗道这八皇子还真是有办法,在皇上当初如此盛宠九皇子的逆境下都能够扭转乾坤,这人将来定将有所做为。
总算是关怀得差不多,天武帝又嘱咐八皇子晌午留在宫中一道用膳,他特地让御膳房那头准备了他们娘俩最爱吃的菜品。
人们这一听,好么,朝堂之上都唠起家常了?言官们本想说上几句,可一想到天武帝那个脾气,再想到之前已经有人因为此事当朝撞了柱子,却依然没能引起天武帝的半点重视,他们便也没了信心,就只能任由天武帝自己发挥性子。
却在这时,玄天冥上前一步,高声打断了天武帝的话,说了句:“启禀父皇,时值年下,南界古蜀以及十众小国的岁贡已经运送到京城,儿臣呈到了内务府,这是礼册,还请父皇过目。”他说着,将手里的一个册子托举起来。
天武帝身边的太监吴英赶紧就下去接,正准备给天武递回来,却听到龙椅之上的皇帝说:“这点小事不必给朕过目,墨儿,你看看吧!以后这连年的岁贡你也得学着了解,一来考量下那些个小国有没有糊弄咱们大顺,二来,你也给你母妃挑点好东西送过去,这些年朕实在是太亏欠于她了。”
这说着说着又扯到后宫家事上去了,一部份朝臣听得纷纷皱眉,可谁又都不敢说什么,就连左相右相都选择了沉默,不想跟这老皇帝说话。
玄天墨恭敬地从吴英手里把那册子接过来,道了声:“儿臣遵旨。”说完,又看了玄天冥一眼,得意地掀了唇角。
玄天冥到是没说什么,退回了自己的位置。随后,七皇子玄天华也禀报说,东界的岁贡一并到了。不出意外地,天武帝又把这差事交给了八皇子,并又一次嘱咐他要记得先给元淑妃挑好东西。
除此之外,更是宣布了今年大年初一依然有宫宴,在京四品以上官员都准许带着家眷入宫。宫宴由皇后与元淑妃一并操持,并且,天武说了:“在今年的宫宴上,朕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今日的早朝,因天武帝最后一句话掀起了人们议论的高。潮,下朝以后,人们对此有了自己的猜测,多半人认为这是要立太子了,更有忍不住的直接跟八皇子道起贺来。可玄天墨却明白,要皇上立太子还早,如今的天武帝应该还不至于立即就把太子给立了。
右相风擎心里也犯了合计,他走到玄天冥身边小声问道:“九殿下对这事儿怎么看?”
玄天冥说:“跟立太子无关,应该是要立贵妃。”
“贵妃?”右相皱起了眉,“这是要捧那元淑妃了?殿下,再这样下去,咱们这边可是要有所准备,以防着突然之间变了天,到时候打得个措手不及。老臣看皇上这个样子……唉!”他重叹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言语间对天武帝却是极其失望。以前老皇帝也任性,但却并不出格,也宠九皇子,但也不会因此而做出与朝政相驳的事来。更何况,九皇子跟八皇子比起来,那可是要优秀太多了,也有本事太多了。更何况九皇子背后还站了个凤羽珩!那简直就是个仙女。
右相不再言语,脚步也慢了下来,默默地跟在后头往宫外走去。玄天冥却是又开口,跟身边的玄天华说:“南边儿可有派人去?”
玄天华点头,“已经派人过去了,但毕竟路途遥远,不是几日工夫就能得到回信的。咱们还是要从京里找,那养蛊人必定就藏在京中,又或者,干脆就藏在宫里。”
“宫里阿珩在查,京中就拜托七哥了。我这几日要跑大营那头,怕是顾及不上太多。”
这边兄弟二人商议着如何解救天武帝的事,另一头,八皇子玄天墨却已经往存善宫的方向走去。对于昨天的事,他必须得尽快跟元淑妃做个交待,毕竟今早进宫时已经听说了元淑妃昨夜搜宫,可对方要搜之人,如今却是在他的府上。
存善宫里,元淑妃还在得意地听着两个宫女的奉承,直到八皇子走了进来这才将那两个宫女打发了,只留月秀在身边侍候着。
玄天墨刚一坐下来就立即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与元淑妃讲了一遍,也是听得元淑妃心惊胆颤。
她跟玄天墨一样,都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以什么样的手段进了盛王府,还能无声无息地把人扔到玄天墨的床上,更是能给她儿子下药。这一切做得如此利落,让他们防不胜防,那如果对方是要杀人呢?岂不是手起刀落,自己儿子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吗?她惊得一身冷汗,伸手抓着玄天墨的袖子说:“一定要查,这样的人如果查不出,你太危险了。”说完,又追问了句:“会不会是老九?本宫不只一次听说,他在你们这些兄弟里,功夫可是最好的。”
玄天墨点头:“母妃放心,儿子一定会细查此事。至于老九,他的确功夫好,但儿子也不差,或许单打独斗是打不过他,可他也不至于就神出鬼没到这种程度。只不过……”他又想了想,不能确定地道:“他身边的那个丫头到是总让人觉得诡异,怕是这事儿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是说那济安郡主?”元淑妃拧着眉问:“前几日不是还跟本宫说想把那济安郡主弄到手么?本宫就说过,那女子不比常人,丽妃也在打她的主意,甚至在宫里连阳丧都给老九发了,可人家不还是过得好好的?那丫头邪性,你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可如果她有一天能站到我的身边,为我做事,那可是比一千一万个祝空山,还要厉害。”一说到凤羽珩,玄天墨又来了精神,甚至还跟元淑妃又把娶了凤羽珩的好处给细说了一遍,说得元淑妃都直叹气。
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这些话全部都听见了凤羽珩的耳朵里。那个被他们说成是神出鬼没的人,如今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藏着,只是他们谁都不知道。
凤羽珩这会儿被恶心得都想挥鞭抽人了,一个丽妃还不够,这又多了个玄天墨,她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了?这张脸长得也没那么惊艳啊?最多也就算个中上等而已,在这个美女遍地是的大顺,也不于就落了这么些个皇子的眼里。
她对这事儿各种想不通,怎么就那么多人都看了她了?到底哪儿好?看上她哪儿了?改还不行么?不带这样的。
凤羽珩心里特别郁闷,听墙角的事业却还是得进行,就听元淑妃道:“那个丫头的事儿以后再说,本宫还是劝你不要过多惦记,这事儿不靠谱。至于你说那个晓事人到了你的府里,那本宫也就不在宫里头搜找了。”她再想想,很是郑重地道:“要实在不行,咱们这事儿的进度就得加快,你一日不登上皇位我这心里就一日都不踏实,早点登基早点心安,那老头子本宫也侍候够了。”
第1022章 不能杀
说起来,元淑妃也不是真的就侍候够了天武,毕竟在宫里这么多年守活寡,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怎么可能不希望多跟夫君亲近。但要跟自己儿子的皇位比起来,那天武的命可就太不值钱了些。说到底,天武帝能给她的尊荣只是一时,而一旦玄天墨继位,却能够给她一世。
可玄天墨最并不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他提醒元淑妃:“别忘了虎符还在老九的手里,那可是大顺一半的兵权。再加上他手中本来就有的,多半壁的江山都被他握着,咱们千万不可鲁莽行事。否则的话,皇位就是坐上了,也不会安稳。”
他这样一说,元淑妃也无奈了,“是啊,兵权还在他的手里,可是我却不敢现在就跟皇上提。你不知道,上次我就提了一句月寒宫,你父皇立即就有了头疼的迹象。要不是我在身边,怕是……要松动。”
“母妃千万不能急于一时。”玄天墨紧张地提醒她:“那云妃和老九在他心里这么多年了,总归不是那么好清除的,咱们得慢慢来。”
“恩。”元淑妃点头,“我算过了,要想让他完全听咱们的,至少还得半年。”
母亲子二人的话听得凤羽珩有些糊涂,她甚至突然就有了一种感觉,莫非养蛊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南界之人,也没有外人,而是元淑妃自己?可是这么多年了,元淑妃要是会的话,为何现在才用?以前干什么来着?
八皇子又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元淑妃到也没再做别的,而是趁着皇上处理政务的这会儿工夫躺下来休息。凤羽珩也不再多留,匆匆出宫,心里头对于在存善宫看到的和听到的依然不停地思量。
她回府时,玄天冥正准备去大营,她急着把宫里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玄天冥告诉她:“京城里,七哥在查,宫里头我也安排了人盯着元淑妃,目前却是没有什么发现。眼下咱们除了再等等,也没有别的办法,除非……”他想了想,道:“把元淑妃杀了!那吕萍不是说养蛊的人死了,她的脸就好了么?如果元淑妃是养蛊之人,她死了会不会就好了?”
凤羽珩无奈摇头,“蛊跟蛊不同,有的蛊是养蛊之人死了,所养的蛊就会失效,那受蛊之人自然就会好。可也还有一种,是养蛊之人死了,受蛊之人也跟着一起死。而我看父皇这样子,怕是被下的八成是……心蛊。你别问我心蛊是什么,我也不大懂,但总之就是不能冒然行事,否则会害了父皇。”她叹了一口气看着玄天冥说:“你去大营吧,就算有一天咱们手中的兵权真的保不住,至少也要留住人心,毕竟那也是一线生机。”
玄天冥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的人,就算没有兵符,也绝对不可能为老八做事。更何况,咱们还有大批的人马都在北界南界和西界呢,那老八想要一统三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天武帝中蛊一事似乎成了一个僵局,凤羽珩忙了一夜,回府之后立即补眠,而皇宫里,终于得空回了一趟自己房间的太监总管吴英,却是看着自己那间被打劫过的屋子扯着嗓子扬起一声尖叫。
所有听到的宫人都围了过来,他们原本不明白为何吴英会发出这样的叫声,可一进了屋却是什么都懂了,然而,什么都懂,却也什么都不懂。人们愣愣地看着这间空屋子,脑子里划了一个又一个问号。
吴英恨得咬牙切齿,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章远,于是大声问道:“今日是谁送那章远去的罪奴司?”
立即有两个小太监上了前道:“是奴才们送去的,可那章远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拿呀?之前手里一直攒着的那个包袱也被咱们给扯了开,里头有个几十俩碎银子,都被……都被咱们抢了。”他一边说,一边很不情愿地从袖袋里把早上抢章远的那点儿银子给拿了出来。
他这一带头,所有参与抢劫之人也都只好跟着一起往外掏银子。可都掏出来也不过就是几十两而已,跟这一屋子可差上太远了。于是有人道:“吴公公,这事儿怕跟那章远也没什么关系,他就一个人而已,身上还有伤,再怎么偷东西也不可能偷得这么彻底。更何况,他偷银子偷银票还成,多少能藏住,但是……”他说着指了一下这屋子四周,“那些个奇巧摆件儿都没了,他就是想偷,往哪儿藏啊?这可是满满一屋子啊!”
的确,满满一屋子,就连装珠宝的大箱子都不见了。吴英心疼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可同时也觉得这事儿充满了诡异。到底是什么人能把那么多东西都给搬走?还做得这么神不知鬼不觉?
吴英懵了,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却是有人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说:“会不会是……皇上?那章远从前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他受宠到什么份儿上咱们可都清楚,奴才总觉得皇上突然之间就把章远给打发到罪奴司去了,这事儿有点儿怪异,吴公公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是皇上过后反了悔,又不能不能元淑妃面子,所以就暗里帮着章远把这些东西都给收了起来?皇上身边可是有暗卫的,暗卫们要想做什么,咱们还真的就发现不了。”
他这么一说,吴英跟着就是一个激灵。有可能啊!这个分析是有道理的。可如果这事儿真的是皇上做的……他必须得找个机会跟元淑妃说一下,八皇子那头可就必须得做个防备了。
宫中生活是百无聊赖的,特别是后妃们,除了每日早上到景慈宫去给皇后请安,一整日里再也没有别的事做。现在到是好,多了一项巴结元淑妃的任务,可今日元淑妃上午睡觉,到了晌午就被皇上给传召了去,她们没了巴结的去处,便三五成群地到御花园里去赏腊梅。
要说妃嫔们往园子里去,那是很正常的事,可偏偏今日皇上没有传召子睿,那孩子一个人在宫院里闷得慌,便跟那个侍候自己的宫女月容说:“要不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这大冬天的想来妃嫔娘娘们都陪在宫院里取暖,应该不会往那边去,我们去转转,实在太闷了。”
月容感叹,到底还是年纪小,总在院子里闷着是闷不住的。她点了点头,却还是隐隐的有些担忧,于是提醒道:“咱们去可以,但不能去太久,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可好?万一皇上那头传召了,屋里没人可就不好。再说,这院子里里外外都是眼线,咱们去逛院子的事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保不齐就会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宫里哪个都是人精,不防着不行。”
子睿点点头,“我知道,咱们快去快回。我还不知道要在皇宫里闷多久,总要透透气的。”
月容拗不过他,便为他整理好衣袍,再披了件大氅,再跟宫院里的下人打了招呼,说一旦皇上那头传召,立即往御花园那头报个信儿,这才带着子睿走出了宫院。
说起来,子睿其实也不是真的想去御花园里玩,那地方都是女孩子玩乐的,他一个男孩子,闲着没事儿赏什么腊梅呢?他只是想从这小宫院里走出去,感受一下皇宫里的气氛,看看在元淑妃和八皇子得宠的形势下,这皇宫之中可有明显的变化。
怀着这样的心思,由月容领着到了御花园。这一路细心观察,到是能发现宫中巡岗的御林军多了许多,而且御林军穿着并不统一,还有一部份明显是别的地方调来的人,并不是宫中原有的。最要命的是,那些巡岗的人看到他,都会递上一个审视的眼神,虽然也没说什么,但明显的能看得出排斥。
子睿一路小心谨慎,即便到了园子里也无心赏梅,到是看着前头三五成群的宫妃皱了皱眉。他小声对月容说:“月容姐姐,看来是我料错了,这么冷的天原来也是有娘娘们愿意出来逛院子的。既然有娘娘们在此,那子睿再往里走就不合适了,我们回吧。”
月容见他如此懂事,心中十分宽慰,于是连连点头,拉着子睿就要往回走。可偏偏有眼尖的妃子已经看到了他们,并且很夸张地惊呼一声:“哟!那是谁呀?怎么会有男子出现在御花园里?”
这一嗓子把其它一同而来的姐妹都给惊动了,纷纷转过头来往子睿那头看。这些人都是元淑妃那一党的,对于凤子睿进宫一事心知肚明,再看这小小年纪的男娃,就算平日里并不记得凤子睿是长什么样子,此时却也能将他的身份猜出个一二来。而这身份一旦认出,倾刻间,无数个坏心思便在这些妃嫔的脑中转悠开来,有人想都没想,冲着子睿离开的方向就喊了句:“前头的是什么人?站住!”
月容就觉一阵头大,她在宫里待久了,太明白一旦妃嫔们用这种语气说话代表着什么,不由得紧握了一下子睿的手,小声提醒道:“少爷要小心应服,都是元淑妃那一头的人。”
子睿点点头,转过身来,很礼貌地冲着前方施了一礼,然后松开月容的手,迈步向前一直走到距那些妃嫔三四步远的位置才停下来,然后撩了衣袍带着月容一起跪到地上,这才道:“草民凤子睿,叩见诸位娘娘。冒昧惊扰,还望娘娘们恕罪。”
第1023章 恶了巴心一群人
凤子睿跪在地上,礼数周全,在她面前站着的,是两嫔两贵人,再加上各自的宫女,呼呼啦啦地一群人,还都是女人,脂粉气扑鼻而来,还有她们不怀好意的目光。
子睿跪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人说话,却是道:“凤子睿?凤子睿是谁?”
不等子睿回答,立即又有人说:“姐姐不知道吗?凤子睿就是从前那个左相凤瑾元的儿子啊!就是那个废物丞相,最后被皇上赶去喂马的那个。可想起来了?”
之前说话的人“哦”了一声,恍惚大悟状道:“原来是凤家的孩子,那不就是御王妃的弟弟了?啧啧,长得到是一副好模样,可惜啊——”她说话拉了长音,接下来的一句却是直剜子睿的心,“可惜,断了一根手指。”
断指对于子睿来说是屈辱,到不是在意身残,而是因为这断指是拜他那个父亲所赐,每每想到这个,他都会想到从前的凤家,想到从前在凤家所受到的那些不公待遇,他的心也都会像刀割一样的疼。
可他眼下不能说什么,因为话是从宫嫔口中说出来的,他没有资格反驳。他甚至都不敢站起来,哪怕跪在地上两腿都冻得有些疼痛,也不能多言一句。就盼着这些个女人能行行好,别太过刻意为难,难听的话说一说也就罢了,他多跪一会儿也没问题,千万不要再生额外的事端。在这皇宫里,总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更何况,如今的皇宫已经不再是他以前所知的那座皇宫了。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按着人们的心意往好的方向发展,这些个一门心思巴结元淑妃的妃嫔们,哪里肯就这样放过子睿。凤子睿的出现对于她们来说,不但是个调剂,更是一个巴结元淑妃的绝好机会。于是四人对视了一眼,立即就达成了一个协议,那就是:绝不轻易放过这个少年。
彼时,众人正站在御花园里的小湖旁边,湖不大,但却是流动着的活水,故而并没有结冰。可即便无冰,这大冬天的也看得人阵阵生寒。有位贵人眼珠一转,竟是从头上拔了枚簪子下来,二话不说就扔到水里,直到那金簪入水,这才故作惊呼:“哎呀!我的簪子落水了,这可怎么办?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根簪子啊!”
旁边立即有人附和道:“可是那枚镶了五色宝石的金簪?那可是稀罕之物啊!”
“就是那一枚。”扔簪子入水的贵人很会作戏,说话间,两只眼里竟含了泪水。“那东西是去年我娘家人送进宫来给我玩赏的,据说全大顺都找不到第二只,就连皇后娘娘都夸赞过好看,可是现在……”
“那可得赶紧下去捞呢!”
这二人一唱一喝说得热闹,边上站着的一嫔位娘娘也开了口,竟是看着凤子睿说:“下湖捞簪这种事女人家自是做不得,咱们出来就只带了侍女,并没带太监,眼下……凤家少爷,这里就你一位男子,你说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美嫔娘娘!”不等凤子睿说话,那月容到是先一步开了口,一语就点出了这嫔位之人的身份,她说:“凤家少爷年纪还小,过了这大年才将将十一岁,还不知会不会水,这叫他怎么去捞啊?再说,这样的冬日里,湖水冰冷彻骨,人要是下去就算不冻死也得褪一层皮。凤家少爷是皇上请进宫来的,这万一病了,回头皇上问起,怕是奴婢也不好交待。”
“大胆!”那美嫔盯着月容,就觉这丫头有点儿眼熟,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再想想,左右凤子睿是外来的,身边侍女都是宫中人,在宫中待久了看谁不眼熟呢?于是她又恶恨恨地道:“主子间说话,哪里容得了你一个奴婢插嘴?”
“可是……”
“没有可是!”美嫔打断了月容的话,并冲着身边侍女道:“去,给本宫掌嘴!”
那侍女二话不说,冲上前抓着月容的衣领子左右开弓,耳朵啪啪啪地扇了去,扇得月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子睿着了急,赶紧又磕头道:“求娘娘饶了月容姐姐,不要再打了,子睿会水,子睿下去捞簪就是,求娘娘快快让她停手吧!”
“停!”美嫔手一抬,止住了那侍女的继续打人,月容却已经嘴角见血,脸也肿得不成样子。美嫔冷笑着问子睿:“真的愿意下去捞簪?这可是你自愿的,别怪本宫没有提醒你,如今天寒地冻,你下去了,小心再上不来。”
“娘娘放心,子睿是自愿的,此事与娘娘们无们。”
“好!”美嫔几人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于是对子睿道:“那你就去吧!再晚了,怕是簪子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子睿知道今日之事必躲不过,于是咬咬牙站起身来,径直朝着那湖边走了去。
月容看着着急,想去拦,可身边立即上来四名侍女把她给拦住,她无奈苦求:“美嫔娘娘,开恩啊!凤少爷年纪太小,禁不起这番折腾。要不……换奴婢下去吧!奴婢虽说不怎么会水,但就是拼着一死,也会把簪给娘娘找回来的。”
“你?”美嫔突然就笑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碰齐贵人的五色宝石金簪?哼!给本宫把人看好了,别让她在乱叫唤。”在美嫔的吩咐下,那几个侍女干脆把月容的嘴巴给捂了起来,以免得这御花园里动静太大了,引来更多的人。
而这时,就听“扑通”一声,凤子睿别无选择,跳进了湖里。湖水的冰冷刹时就侵袭全身,冻得子睿都无法伸展四肢,整个儿人游了不到三下,就眼瞅着往湖底沉了下去。
他心里升了绝望,这湖冰太冰了,身体一下子就被冻僵,就更别提再去找发簪,难不成今日就要交待在这里?子睿隐隐的有些后悔,好好的在那小院儿里待着多好,何苦的要往这园子里来?宫里果然个个儿都是吃人的,而且越是长得好看的人,心肠就越是毒蝎,他都想不明白,这些妃嫔们干点儿什么不好,为何偏偏要这样子为难人?
当然,月容的话也在他脑子里回荡起来,这些都是亲近元淑妃的,都是亲近元淑妃的呀!元淑妃是八皇子的亲娘,跟九皇子可是对立的,收拾他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这样想着,身子继续往湖底沉了去。子睿觉得有一股子快要渗透灵魂的冷,像刀子一样扎着他的全身。他已经不想再去找什么金簪了,那不过就是对方随便找的一个由头,目的就是想要害死他,他死了,对方才能满意吧?
眼瞅着这孩子沉入湖底,半晌都没有动静,月容急得疯了一样,一口就咬住那个捂着她嘴巴的宫女的手。那宫女吃痛,把人松开,她顾不得别的,拔腿就跑。美嫔等人到也看到月秀跑了,立即吩咐侍女去追,那齐贵人此时担忧地问了句:“该不会死了吧?”
另一位刘贵人接了话:“他要真的死了,咱们会不会有麻烦?”
一直没说话的香嫔开了口说:“皇上那头应该无事,毕竟有淑妃娘娘挡着呢!就是怕那九皇子,万一他发了疯提着鞭子进来抽人……”
这话一提,人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就连那美嫔都哆嗦了一下。可随即也就回过神来,不由得笑了开:“放心,今时不比往日,宫里是八皇子和淑妃娘娘的天下,你以为那九皇子轻易还进得了后宫么?就更别提还拿鞭子抽人,只怕他刚一闯进宫门就会被御林军给抓起来,咱们等着看热闹就行了。”说完,又往湖里瞅了一眼,眉心还是微皱着。话是这么说,这美嫔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万一凤子睿真的死了,她们真的不会有事么?
正想着,这时,就听身后有脚步声匆匆而来,还不等几人回头去看,就听又是“扑通”一声,有人跳下了水,直奔着湖底迅速地沉了下去。
齐贵人眼尖,怔怔地说了句:“好像是个太监。”
刘嫔更是说得详细:“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太监。”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回头,就见那月容领着皇后正往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指着她们说:“皇后娘娘,就是她们,她们故意往湖里扔了簪子,然后逼着凤家少爷跳下湖去捞了。”
陪在皇后身边的还有一红衣女子,大冷的天儿里,她却穿得很是单薄,甚至连个斗篷都没披。那女子不是别人,更是至今还赖在景慈宫不走的封昭莲。对于一个在千周长大的人来说,大顺的冬天实在太小儿科,他是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冷。
可这不冷是身体不冷,心却是一天一天地冷了下来。
待几人走近,待美嫔等人向皇后行礼,封昭莲一脸厌恶地看着那几人,二话不说,抬脚就把其中一个给踹了下去。那人也是“扑通”一声落了湖,却是那个主动扔了簪的齐贵人。
美嫔大惊,盯着封昭莲就想指责,可一对上封昭莲那张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人长得太美,到也是好事,美到连想骂他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这是什么境界?
可美嫔不好意思开口,封昭莲可没那般觉悟,他指着剩下的这三个人跟皇后说:“恶了巴心的这种女的,就应该把她们赶出宫送到姑子庙去,还留在宫里作甚?也不怪老皇帝二十多年都不碰她们,长得也太难看了。”
第1024章 你们的报应,我凤羽珩亲手来…
其实,宫中妃嫔都不难看,毕竟当初也是经过层层选拔才得以入宫的,样貌非常标志。可这种美也得分跟谁比,跟封昭莲这张脸去比,那就实大是差太多了,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来形容都觉不够,也难怪封昭莲恶语出口,这几个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亦冷眼看着这几个,又往湖水里瞅了几眼,直到看见那入水的太监已经托着子睿往岸边划过来,这才略微安了心。然后再低头看向美嫔,冷冷地问了句:“是谁给你们的权力,恶意戏弄皇上请入宫来的贵客?你们可知,那孩子是御王妃的亲弟弟?那是皇亲,你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
香嫔和刘贵人不敢吱声,到是美嫔胆子大一些,开口道:“是凤家少爷主动下去打捞的,并不是嫔妾等人恶意戏弄,还望皇后娘娘明查。”
“分明就是……”月容话说到一半,看着那美嫔,突然就想起了临来的时候德妃娘娘与她说的话——现在这座皇宫是属于八皇子的,后宫是属于元淑妃的,你记着,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讨好,千万不能跟她们对着干,那样会害了凤家少爷。月容想到这儿,话语突然就转了个弯儿,声音放轻了些与皇后说:“是凤少爷心肠好,主动帮着齐贵人捞金簪,也不知捞到没有。”
皇后看了这月容一眼,并不觉得意外,也不再跟美嫔等人计划,径自走到已经被放上岸的子睿身边,同时吩咐身边人:“宣了太医往景慈宫去,再叫软轿来,把凤家少爷一并送回景慈宫。”说完,又弯了腰,主动从凤子睿手里把他握着的一枚发簪给拿了下来,看了一会儿说了句:“到是挺好看的,本宫就留着了。若没什么事,你们也回吧,大冷的天儿,园子里有什么好逛的。”
说完这话,转身就走。封昭莲立即上前把子睿给抱了起来,然后加快脚步,赶超了皇后往外头走,以便尽快迎上来接人的软轿。
而美嫔几人却傻了眼,大叫一声:“齐贵人还在湖里!”
然而,并没有人去理会就好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齐贵人一样,皇后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园子越走越远,就留下她们这些人盯着湖面,眼瞅着齐贵人没了声息。
香嫔打了个哆嗦,幽幽地道:“这肯定就是没救了吧?”
“不然呢?”美嫔反问了句:“你觉得,咱们谁能下去救她?”说完,还问问身边的侍女,“你们可有会水的?”
侍女们摇头,“奴婢不会。”
“那就是了。”美嫔道:“不要害怕,不过是死了个人而已,多正常的一件事。这后宫平静了二十几年,也是该有人死死活活了。更何况,人是皇后那头踹到河里的,咱们别的不管,就只管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说给淑妃娘娘听,不怕没人给齐贵人作主。走吧!”
几句话的工夫,就更没人理那落水之人,只剩下齐贵人的宫女跪在岸边不停地哭泣。
太医院那头,竟是孙齐领了差事,带着助手徐茂一并过来给子睿看诊。这才人皆是当初凤羽珩送进宫来的,可心肠却截然不同,一个曾在刘嫔一事中给凤羽珩下了个套,一个则是王林的表亲,始终与凤羽珩的立场保持一致。当然,这些事情凤羽珩并没有对外人讲,对于皇后来说,这不过是太医院两个普通的太医而已。
凤子睿在湖水里侵得虽久,但也并无大碍,取了暖灌了姜汤,此时已经有所好转。孙齐开了几副暖身的方子便带着徐茂退下了,可却在临走出景慈宫时,回过头来看了皇后一眼。而这一眼与皇后的目光对了个正着,看得皇后心里“咯噔”一下。再想把人叫住问个究竟,孙齐却已经带着徐茂走出了内殿,偏偏封昭莲还跟她说了句:“怎么着?宫里的太医院也完全倾向于元淑妃那边了吗?”
皇后神经恍惚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是太过敏感了,还是封昭莲说得对,那孙齐肯定是元淑妃的人,来到景慈宫也不过就是替着元淑妃来向她示威,所以才有了刚刚那警告性的一望,而跟其它的事,没有关系。
她这算是自我安慰,可是眼下除了自我安慰之外,还能做什么呢?转回头看了一眼在床榻上已然转醒的凤子睿,元奈地摇了摇头,开口道:“这要是放在从前,宫里什么人敢欺负济安郡主的弟弟?就是皇上也得把你护得跟飞宇一样好。可惜啊,世道变了,别说是你,就是连本宫,都没了一个中宫皇后该有的权力和底气。”她说着,伸手去摸了一把那孩子湿漉漉的头发,又道:“你姐姐一定已经在宫外想办法了,且再忍忍,本宫就不信那元淑妃真的能一直嚣张下去。”
封昭莲在边上坐着,很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到底是皇后,皇上不是没说把你这中宫之位换给元淑妃么?那你就该拿出皇后的样子来!元淑妃那个德行,是不是该管管?后宫之主管教妃嫔,应该的吧?”
“管不了。”皇后实话实话,“自身都难保,还能管得住谁?”
凤子睿听着这二人的话有些着急,真怕她们因为自己再吵起来,于是赶紧半起身子想要给皇后谢恩,却被皇后又给按了回去:“不管跟本宫客气,你的身子还没好,就躺着吧!在本宫看来还是个孩子,却要遭这份罪,可惜啊!本宫现在也护不住你,所以,还是要你自己再机灵一些,像御花园那种地方,以后能不去就不去了。”说完,又冷眼扫了那一直跪着的月容一眼,道了句:“时德妃身边的人吧?你家主子既然派了你出来,就该好好照看凤少爷,你是宫中老人,该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今日之事本宫不想再看到第二回,懂吗?”
那月容赶紧磕了个头,“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照看好少爷,请皇后娘娘恕罪。”
她这话说完,封昭莲又来了脾气——“你跟时德妃的丫头面前到是挺像个皇后,怎的就不能在元淑妃面前也硬气起来?早知道你这么脆,刚才我就应该把那四个人全都踹河里去淹死算了。”
“哼!”皇后一声冷哼,“你到是过了瘾,也随性潇洒,却不知那齐贵人的一条命,会给后宫引来什么样的风波。你觉得元淑妃能就这样算了吗?这笔帐还不是要算到本宫的头上。”
“那又如何?”封昭莲挑唇而笑,“我且问你,事到如今,你还怕她找事儿不成?你还怕有人来跟你算帐不成?皇上心里的帐不是早晚都要算么?”
皇后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封昭莲说的没错,她现在也没什么可怕的,这条命本就攥在人家的手里,留着她不过就是为了钓鱼,既然现在鱼还没上钩,她这中宫之位就无人可动。至于以后,一旦鱼上了钩,她就是再小心谨慎也是无济于事。这样一想,心中也就释然,于是点了点头,道:“说得也是。”再对身边的侍女芳仪说:“今日那美嫔本宫瞅着也不是什么好物,你去传本宫懿旨,美嫔降位至婕妤,迁出原本居住的宫院正殿,住到偏殿去吧!”
子睿的病到没有多严重,皇后没敢给他太医院送来的药,只在景慈宫里着人给煮了姜汤一直喝着,直到天都黑了才用软轿把人送了回去。
子睿对于今日之事十分愧疚,主要是对月容,直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才对月容说:“月容姐姐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是我一定要出去的,这跟你没关系,可是你在皇后娘娘那里还是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子睿心里很过意不去。”说着,又看了看月容被美嫔的宫女打肿的脸,心里默默想着,今晚一定要精神一点,姐姐还来的话最好能见上一面,帮着月容要些擦脸的伤药。
凤羽珩依然是子夜时分入宫,就隐在凤子睿的房间里默默地看着这孩子。对于宫中之事她还没有听说,但总觉得这小家伙今晚像是有事,不然为什么一直在床榻上坐着不睡觉呢?一双大眼睛还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不一会儿,月容推门进来,无奈地说:“奴婢见屋里的烛火一直都没吹,就知道少爷一定是没睡,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
凤子睿不瞒她:“我想等我姐姐,她如果进宫来看我,我就可以给月容姐姐要些伤药。你的脸越来越肿,这样不行。我姐姐的药很管用,不疼也不苦,太医院都比不了的。”
听着子睿这话,凤羽珩这才注意到那月容转过来的侧脸,果然红肿一片,唇角还挂着血痕结的疤。不由得疑惑顿从心头起,眉心也紧紧地攒了起来。而这时,子睿跟月容二人到是又说起白天之事,一来二去的,凤羽珩也就听了个清楚明白。
敢情这是有人在宫里头欺负她弟弟了!
封昭莲踹到湖里淹死了一个,恩,这很好。皇后降了另一个的位,恩,这也不错。这两份恩情她凤羽珩记得了,可那降了位份到婕妤她却并不觉得十分过瘾,毕竟子睿和月容话里话外都透露出那美嫔是个主使者,就是她将子睿逼得跳了湖。当然,还有另外两个人,也不该就这么轻易放过。
她隐去身形,在桌子旁边再现身出来,轻轻地放了一瓶去肿的药还有一包暖身的冲剂以及预防感冒的冲剂在桌上,这才又隐身而去。
还活着的三个,你们的报应,我凤羽珩亲手来给!
第1025章 凤羽珩的报复
所谓仁慈,早就在来到这大顺朝之后,在这些人情冷漠与勾心斗角明刀暗剑里一点点的消磨干净了。她凤羽珩本就不是圣母,一向有仇报仇,动她的人,动她的钱,都相当于动她的逆鳞,她,不会放过。
刘贵人,香嫔,美嫔,她记住了这几个名字,虽不知道都住在什么宫院,不过这好办,罪奴司里还有个章远呢,过去打听一下还是很容易的事。
章远对于宫中十分了解,很是详细地给凤羽珩指明了那几人居住宫院的方向。凤羽珩没在罪奴司多留,匆匆奔着仇家住处而去,只留下章远站在罪奴司的茅厕边上,看着凤羽珩的背景,猜想着明日宫中会不会发生血案。总觉得御王妃的脸色不对劲呢,那几位是怎么招惹这尊玉面罗刹了?
三个人,三种下场。对于直接命令子睿下水的美嫔,她最为怀恨在心,干脆把人绑了扔进空间,然后再到那御花园的湖边“扑通”一声就给扔了下去。扔下去时还不忘在那美嫔身上绑了两块儿大石头,以助她沉得更快一些,给齐贵人去做伴。“不是喜欢合起伙来狼狈为奸么,那就在阴曹地府勾结个痛快吧!”她面色阴沉,看着那美嫔落水后很快就没了影子,又返了身往刘贵人和香嫔的住处而去。
不是她心恨,而是对方的歹毒心思让她觉得不能原谅。她对那个弟弟本就心疼又亏欠,直到如今看到子睿断掉的小指都心里难受,却偏偏有人要为难她那唯一的弟弟。要不是皇后和封昭莲去得及时,怕是子睿的命都会没了吧?她不敢去想后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隐患都连根拔去,不能留一丝危机。
刘贵人和贵嫔的下场稍微好上一些,没有直接被扔到河里淹死,但却是在被迷昏之后扒光了衣裳,由凤羽珩利用空间带到了昭合殿内。
今日天武有些累,到是也对元淑妃进行了宠幸,却并没有折腾得太久,她到时已经沉沉入睡,就连元淑妃也窝在天武的怀里睡了去。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凤羽珩还是用迷药将二人迷晕,再将那两个女人一并扔到龙床上去,在天武身边一边一个,到是把个元淑妃给挤远了些。
趁着这个机会,她给天武帝把了脉,却并没有在脉象上发现异常。可此时的天武并没穿衣物,胸口隐隐有一道黑线被眼尖的凤羽珩看到,引得她皱起了眉。
伸手往胸口黑线处按了按,并没发现实际性的东西,黑线好像就浮在皮肤表面,像是正常的色素沉淀一样。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再看看殿外,守夜的太监许是早就得了元淑妃的吩咐不许进来,她便干脆将天武帝运到宫间里去,一直送到手术室的床上。
当然,她并不想给天武做什么手术,只是想拍个透视片子,想看看天武帝的胸腔里头到底有什么。另外再做个脑CT,脑内部情况她也想做个全面的了解。
眼下时间紧任务重,凤羽珩几乎没有任何耽搁,也不管天武帝此时根本就没有穿衣裳,完全以一个职业医生看待病人的眼光去看待他,从头到脚地给他做了个系统的检查。之后,不等结果出,立即将天武运送出去,再将床榻上的人给摆好,这才又返回空间,一隐一现地出了宫去。
次日清晨,子睿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了桌上莫名出现的一堆药物,他心头一动,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姐姐?是你来了吗?”再等一会儿,发现并没有人回答他,不由得有些落寞。不过那些药物又让他坚信是凤羽珩送来的,因为那样的药除了凤羽珩以外别人根本不可能有。他开心地下了地,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立即就扬声喊起来:“月容姐姐!月容姐姐!”
月容前晚就守着子睿没睡,昨儿又受了惊吓,此时子睿昨夜坚持没有让她再守夜,放了她回去睡觉。不过宫里的丫头啊,早就习惯了时时刻刻侍候主子,哪怕是回去歇着,次日也绝对不会比主子晚醒。子睿才叫了两声,她便端着水盆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光着的双脚,赶紧道:“少爷怎么光着脚?这地冻天寒的小心着凉,快快把鞋子穿起来!”
子睿到也听话地回到床榻边去穿鞋,一边穿一边指着桌上的药说:“月容姐姐快看,那些都是我姐姐送来的药,有治伤寒的,还有给你擦脸的,你快些试试,我姐姐的药是全天下疗效最好的。”
药王菩萨济安郡主的大名,纵是对于常年居在深宫的月容来说,那也是如雷贯耳的。虽说一个下人,在宫中挨个打什么的也习惯了,并不觉得有多委屈。更何况,下人没有主子允许是不得用药的,但眼下她的主子是凤子睿,又有凤羽珩前来送药,月容也不由得一阵心动,赶紧跑过去看那些新奇的药物。
子睿像个小大人一样地给她念着药盒上写着的说明,并帮着她把那涂脸的药膏打开,轻轻地在两边脸颊都涂了一层。月容只觉得有阵阵凉意袭上脸上,原本还是火辣辣的疼痛瞬间就被冷意取代,不但减轻了不少,还有些镇静的作用,让微有些发麻的脸颊也不再有麻感,很是舒服。
她不由得感叹:“果然是神医神药,奴婢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福份用得上御王妃的药膏,如今想来,昨天那顿打挨得也值了呢!”她说完,看向子睿,很开心地说:“能有这样的姐姐,少爷真是好福气。”但却聪明地没有过问凤羽珩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有问她是怎么来的,如何能做到躲过那么多宫中守卫。她知道,那些都是主子们的秘密,这样的秘密,做下人的还是少知道为妙。不过她还是告诉了子睿另一件事:“今日皇上心情不好,八成也不会往这边来传召,但也没说让少爷出宫,所以少爷还是留在院子里为好,千万不要出门去。”
“皇上心情不好?”子睿不解,“有淑妃娘娘伴在身边,他怎么还会心情不好?”
“那是因为淑妃娘娘心情也不好。”月容叹了口气,却并没有跟子睿多说,只是告诉她:“昭合殿那头出事了,受牵连的人怕是不少,咱们能避就避一下。”
昭合殿的确出事了,以至于天武帝都没有上朝去。今日早朝取消,大臣们在乾坤殿那头议论纷纷,却谁也不知道,这皇帝不上朝,竟是因为一觉醒来之后,身边多了两个女人。
元淑妃坐在天武帝身边不停地抹眼泪,看着那香嫔和刘贵人跪在二人面前,尽量心里的怒火已经燃到了极点,可她还是做出了一副既委屈又大度的样子,抽抽鼻子说:“两位妹妹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大可以跟姐姐来说,或者去跟皇后娘娘说,再或者跟皇上直接说,让敬事房那头递条子,总归得按着规矩来,这三更半夜的做出这种事,本宫的脸面估且不提,你们让皇上情何以堪啊?这样的事儿传出去,那就是……”她话语止住,看了一眼天武帝,没有再说下去。
但话却是被天武帝主动给接了过来——“那就是惑乱宫闱。”天武的脸已经沉到了极点,盯着眼前这两个衣衫还没穿整齐的女子,恨不能徒手把人给撕碎了。他今早醒来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这龙榻本是很宽敞的,只睡他跟元淑妃两个人剩余空间还是很大,一点都不会觉得挤。可今日就莫明的觉得憋闷,好像身边有很多人,缠得他闷不过气来。他记得自己还叫了声爱妃,紧接着就听到了元淑妃猛地一声惊叫。
就是那声惊叫让他彻底醒过神来,腾地坐起身,就看到了一起躺在床榻上的香嫔和刘贵人。他当时是又羞愤又气恼,再看元淑妃泪挂满面的样子,就觉得自家爱妃实在是受了太大的委屈了,想搂过来安慰一番,偏偏那刘贵人还横在二人中间,他气得直接把两个人都扔下了床,那二人也就是在这一震中惊醒过来。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呀!”听着元淑妃和天武帝的话,香嫔和刘贵人的命魂都快要吓没了。可同时她们也是想不明白,明明就在自己的宫院里歇着,为何一觉醒来就到了这昭合殿?还有,她们身上的衣物是被谁给脱了去的?这一系列过程为何她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二人跪在地上抖成了一团,只觉得死亡的气息正在逐渐逼近,天武帝一脸怒气,而元淑妃却还在旁边添油加醋:“皇上,都是后宫姐妹,也莫要为难她们。臣妾想着她们也是对皇上思念太甚,这才做出如此行径。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感情,皇上要不……就将两位妹妹留在昭合殿吧!臣妾老了,也该换新人来侍候皇上,往后臣妾……就不来了。”
她说完,竟站起身作势要走,天武帝瞬间就慌了,一把将元淑妃给拽了回来,也不管这内殿里还有旁人在,直接就将人按坐在自己大腿上,急着道:“爱妃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朕的心里就只有爱妃一个,爱妃无论如何也不能扔下朕啊!”说完,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那两个人,恨得直咬牙:“把她们两个给朕拖出去,杖毙!直接杖毙!”
这杖毙一出,香嫔刘贵人一下就瘫了,二人拼命地叫着:“臣妾冤枉!臣妾实在是冤枉啊!臣妾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来的,明明是睡在自己宫院里的呀!可是一睁眼就到了这边,一定是有人绑架了臣妾啊!皇上饶命啊!”
这样的叫声叫得天武帝心烦,头似乎又疼了起来,他赶紧揽住元淑妃,试图从她身上找些精神慰籍。元淑妃也配合着轻轻拍他的后背,心里却是阵阵发慌。那二人最后的话引了她心神不宁……
第1026章 总有一天,全都杀光!
昭合殿外,杖责香嫔和刘贵人的声音一声声地传来,那是板子打在身上的动静,每一下都让天武帝觉得心里舒坦。
昨夜是个耻辱,他虽是皇帝,虽然后宫佳丽无数,虽然那二人从前也是宠幸过的,但他却从来也没干过这种一夜召三位妃嫔侍寝的事。如此荒淫无度,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的?这样的话如果传到外头去,他这个皇帝的脸面往哪儿放?
这样一想,就觉得外头杖毙的过程太慢了,不由得焦躁地大声道:“打快一点!打快一点!把她们的嘴堵上!朕不想听到她们的叫声!”
而此时的元淑妃就乖乖坐在天武帝的腿上,看上去像是不停地在安慰着天武帝,可实际上却也是在安慰她自己。那二人被拖着出去时说了什么?她们说: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来的,明明睡在自己的宫院里,一睁眼就到了这边?
这样的话让元淑妃一下子就想到了玄天冥曾与她说过的两件事,一件是当初盛王府被盗,一夜之间,所有的金银财宝全都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暗卫们那么多双眼睛都是白长的,连只鸟都没查着。还有一件事比丢钱财更恐怖,那就是她们为凤子睿安排的晓事人莫名奇妙地就到她儿子的床榻上,也是跟香嫔和刘贵人一样,完全不知道过程,就那么神突出其来,打得人措手不及。
直觉告诉她,这一系列事件都是同一个人或者同一伙人做的,这太可怕了,对方居然可以把事情做得如此滴水不漏,如果昨夜对方有杀人之心,那是不是杀了自己也一样简单?
一想到自己很有可能在睡梦中死去,元淑妃猛地就是一哆嗦,天武帝察觉到了赶紧就问:“爱妃,怎么了?”再看元淑妃面色苍白,就觉得她也一定是因为昨夜之事感到羞愧,于是安慰她说:“事情都过去了,朕会命皇后……哦不,就由爱妃你亲自整顿后宫,所有看不顺眼的人随你处置,以确保以后再也不会有类似事件发生,好吗?爱妃你别害怕,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朕一定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受到一点伤害。”
天武说这话时,其实脑袋并不是很清楚的,这种感觉他时不时就会产生,有些糊涂,有些头疼,还有些发晕。如果是他自己独处,一上来这个劲儿就会特别难受,难受到无处排遣。可一旦有元淑妃在身边那就好办得多,只要他把人抱住,只要不停地说好话,只要能哄得这爱妃开心,让对方笑一下,他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就都会烟消云散。
天武帝认为自己一定是生了什么病,而元淑妃就是治他那种病的最佳良药,他喜欢跟元淑妃在一起,就像一颗心找到了归属,那种爱意让他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看,更恨不能把这江山拱手相让。有多少次他都有冲动直接就传位给他跟元淑妃生的儿子,可那话一到嘴边,就又好像有另外一股力量把话再往回拽一样,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他的心神其实很乱,唯有元淑妃在身边才能安静下来,他享受这种安静,享受这样的感觉,所以,不管怎样,谁也不能把他的爱妃从他身边夺走,一切让他的爱妃不高兴的事、人,他都要铲除了去,哪怕清空这座后宫也在所不惜。
这时,新提拔上来的大太监总管吴英进了内殿来报:“皇上,香嫔与刘贵人已经咽了气儿了,这尸体……”
“扔了扔了!”天武帝极不耐烦地摆摆手,“扔得越远越好!”
“奴才领命。”吴英说完,又看了元淑妃一眼,再道:“皇上,还有一事。美嫔娘娘她……”
“美嫔又怎么了?”天武听得厌烦,“这些个女人一个个不好好活着,整日里弄些个幺蛾子,她们要是都不想活了干脆就去死,谁也不拦着!”
吴英心里一颤就觉得现在的皇帝跟以前实在是截然不同,这性子说变就变,变得也太快了些?他虽已经投靠元淑妃,虽然希望皇上越糊涂越好,但当天武帝的性情变得太过明显时,心里也不得不多合计几番。“皇上!”吴英道:“美嫔已经死了,是昨天夜里被人绑了石头扔到了御花园的湖里,淹死的。”
“什么?”元淑妃突然的一声惊叫,一下就从天武帝身上跳了起来,直问那吴英:“美嫔被人扔到了湖里?还是御花园里的湖?”
吴英点头:“回娘娘,正是。”
“这……”她突然想到昨日听闻御花园那头出了事,美嫔几人欺负那凤子睿,把皇后都惊扰了。住在景慈宫的那个妖人封昭莲当场就踹到湖里淹死一个齐嫔,而这一夜,又一连失了香嫔、刘贵人,以及现在的美嫔,依稀间,似乎有头绪被她抓了住,却又一时理不清楚。
天武帝拉着她的手问:“爱妃,怎么了?”
元淑妃面色惨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天武帝喝斥那吴英:“娘娘胆子小,你怎的当着她的面说如此血腥之话?快快出去!爱谁死谁死,只要朕的爱妃好好的,你们就什么也不用来报!”
吴英躬着腰出了内殿去,元淑妃却真的是吓着了,她突然意识到,这四个人在死亡之前都做了同一件事,那就是欺负凤子睿。如今四个人都死了,那说明什么?说明是有人在替凤子睿出气报仇,而在这世上,最最维护凤子睿的人,除了他的姐姐凤羽珩还能有谁?可是凤羽珩……难不成……她是妖?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元淑妃突然就觉得这宫里头充满了邪性,有点儿阵阵发冷,就连被天武帝握着的那只手都变得冰凉冰凉,无论天武帝怎么揉搓都暖不回来。她跟天武帝告退,说想要回存善宫休息,天武帝本不想让她走,可是一看自己这爱妃脸色实在不好,这一夜发生的事又让他对元淑妃心生怜悯,于是赶紧道:“那爱妃坐着朕的御撵回去,看谁还敢欺负爱妃。”
元淑妃匆匆道谢,坐了御撵就回了自己的宫院。一进屋就将一众下人赶了出去,就只留月秀一人。那月秀看出自家主子心中的恐惧,小声劝慰道:“娘娘不要多想,事已至此,就只能这样一路走下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也都得迎面应对,绝不能被那些事打倒了。”她说完,又献上了自己的分析:“娘娘您说,做这事儿的人,会不会是皇后身边的那个妖人?奴婢听说他本是千周的王爷,却被千周前国君害得不男不女的,这样的人就是妖人,妖人才能做出妖事啊!”
月秀的话到是也提醒了元淑妃,是啊,还有个封昭莲呢!自己或许是想太多了,凤羽珩在宫外,如今皇宫里的把守那么森严,她怎么可能进得来。而封昭莲在宫里,他既然能踹到湖里去一个,就也能再弄死另外三个,这事儿说不定就是封昭莲做的。那人毕竟曾是千周皇室,指不定就有些特殊的手段,比如迷药或是其它什么的,再不济,不是还有他那张绝艳天下的脸么!
可是再想想之前盛王府发生的事,又让她的心不得安宁。而除了盛王府之外,昨日大太监吴英也悄悄跟她提起自己屋子被人突然搬空一事,她当时就觉得跟盛王府被盗挺像的,如此说来,危机就在身边潜伏着,而她,却连个影子都抓不到,这太可怕了!
月秀为元淑妃递上了一碗热茶压惊,却听到元淑妃咬牙切齿地道:“等着!等有一天本宫坐上了太后之位,一定把她们全都杀光!全都杀光!”一刹间,元淑妃的脸上戾气乍现,即便是跟了她多年的侍女月秀也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宫中大乱,宫外的御王府里,玄天冥也从大营那头赶了回来,听说今日没有早朝,便又赶去淳王府与玄天华碰头。而白泽却被凤羽珩叫了住,她跟白泽说:“早就想放你假让你到济安郡去看看芙蓉,这眼瞅着就到年关了,时间太紧,怕是大年夜都赶不到,你不如立即就走,能早一天到就早一天到,玄天冥那头我自会与他支会。”
白泽听了这话心里很是感动,要不怎么说人就是得综合综合呢!他跟的主子是个冷面的,从来都想不到这些小事,可主子找的女主子却是个善人呀!不但想得心细周到,还特别大方温柔,他心里天天想着芙蓉,这不,就主动给自己放假了。
只可惜,这个假就算凤羽珩给他放,他却也不能离开,他告诉凤羽珩:“这种局势下,属下不能走。京中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有可能暴发宫变,属下得留下来跟在殿下身边。多谢王妃美意,白泽心领了。至于芙蓉那头……待京中局势稳定之后,我再去看她。”
凤羽珩早知会是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在这样的乱世中,别说是异地的情侣,就算是都住在京城的人都不能每天见面,白泽是个忠心的下属,这种时候选择护在主子身边,是他的骄傲。
目送着白泽追上玄天冥一并去了淳王府,凤羽珩转身回去,就想着歇一歇补个眠,这时,就见御王府的一名侍卫从外头骑马回来,离着老远就在叫她:“王妃!王妃请等等,属下有事报——”
第1027章 其实不想长大
凤羽珩从那侍卫口中听到了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好还是坏的消息:想容回京了,跟四皇子一起,到是没带安氏。
她原本是不希望想容回来的,只是这阵子京里事情实在太多,又全部出乎意料,这才把济安郡那头的事情都给耽搁了下来。清玉到是着人将那边的福利都发了去,只是发放这些福利时,想容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因着安氏和想容都迁居济安郡,在京里除了那间绣品铺之外也再没别的落脚之处。二人离开这么久,绣品铺在清玉的运作下,以及济安郡新铺子里的绣样送到京中来,绣品铺的生意比从前要好上数倍。生意好了备货就要多,雇佣的绣娘也比以往多了不少人。安氏和想容以前住的后院儿房间早就已经被货物和新来的人员填满,想容回了京也没正经的去处。
凤羽珩着人把她接到了御王府来,那丫头一下车就很不好意思地说:“本想着跟二姐姐说一声,我到郡主府去住就好,或者去姚府叨扰几日,左右过了大年初五就要回去了的。”一边说一边又冲着身后还骑在马上的四皇子玄天奕道:“你就回你的平王府去吧,记得大年时来御王府送年礼。”
玄天奕坐在马背上,瞪了想容一眼道:“老九是我弟弟,就算是要送年礼也该是他给我送!谁听说哥哥给弟弟送礼的?”
凤羽珩只觉得每次看到这二人在一起都非常喜感,而她这个一向怯生生的三妹妹也会在四皇子面前表现出比较勇敢的一面,这让她觉得很舒心,于是道:“四哥说得对,就算要送年礼,也该是御王府给平王府送才好。”
玄天奕对凤羽珩的话很是满意,连连点头,却也不望着冲凤羽珩拱手抱拳:“弟妹,好久不见了!四哥就是爱听你说话,利落,还明事理。”说完,不望又瞪了想容一眼,叹道:“不像我这位小师父,真是……油盐不进!”他说到油盐不进时,几乎都咬牙切齿的,凤羽珩便明白,怕是在济安郡的这几个月,想容也没怎么给人家好脸子。
“我是说让你给我来送礼!”没等凤羽珩再开口,想容就把话接了过来,“过年了,你不该孝敬师父吗?做人徒弟的不能这么没良心,在济安郡这几个月我教了你多少本事?你好歹也得有所表示才是。至于你跟九殿下谁该给谁送你,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管不着。行了,你回吧!别跟这儿站着,惹人眼,我们姐妹也还要说话呢!”
玄天奕无奈地摊摊手,又对凤羽珩道:“弟妹你看,这都是让我给惯的啊!就是平时太顺着她了,这脾气是日益见长,你是不知道,在济安郡的时候都敢拿脚踹我。你说我好歹也是一皇子,可在她面前那就跟三孙子似的。唉!人生啊!”玄天奕说着,叹了口气,又抱了抱拳道:“不过既然已经把小师父平安送回来,并交到了弟妹手里,那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姐妹聊吧!我这就回府去,年礼什么的,过几日自会送来。”说完,又看了看想容,很是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住在九弟府上你要懂点事,不能给人家找麻烦,知道吗?初六我来接你,咱们再一并回去。”
想容一跺脚,气道:“初六是我自己回去,你还跟着干嘛?”
“自然是保护你的!”玄天奕说得理所当然,“就这么一个师父,你要是被人劫了去,我跟谁学本事,对吧?”
凤羽珩很享受看着这二人吵嘴,在她看来这才叫生活,如果一切都好好的,她很乐意每天看着身边亲人这样心怀美好地吵吵闹闹,大家热热闹闹地一起生活,欣欣向荣。然而,天下之事总是不随人心愿,她空有一颗和平安定的心,却无奈撞上这个混乱的政局,又搅和在这样复杂的生存环境之下,除了迎头直上以外,别无选择。
她对玄天奕说:“最近京里有些变故,四哥应该也能听说一些。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总之既然回来了,就进宫去给父皇请个安,你想要知道的一切,也就都能看见了。”她虽是弟妹,但很多时候总会让人觉得她是嫂子,即便是比玄天冥大好几岁的四皇子也不得不在凤羽珩的沉着冷静下败了阵来。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明日就去给父皇请安。”然后又对想容说:“我走了,你若有事,随时到平王府去找我。”
终于将人送走,想容的面上便也没了之前斗嘴时的乐观,她问凤羽珩:“京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这一路上平王府的人一天一封书信的送到玄天奕手里?眼瞅着他面色越来越不好,可是我问他他又不肯说。”
凤羽珩拉着想容进了府院儿,再吩咐下人将想容的马车以及带回来的东西收拾一下,又让周夫人张罗一个客院儿出来给想容住,这才带着人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待两人坐好,丫鬟也上了茶,想容也缓了口气,她这才说:“我原本不想让你回来,可是这一忙碌,就忘了去信的事。不过你回也就回来了,京里的确是有一些事情发生,却也牵连不到你,你就安心的住过一个大年,然后再回济安郡去就好。”
“是宫里要生变吗?”想容也有自己的一番猜测,“我合计着,要是别的事,玄天奕也不会紧张焦虑成那样儿,思来想去,也就唯有宫中生变。是不是八皇子做了什么?”
凤羽珩看着想容,只觉得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她刚来时,小想容还是个孩子,扎着两颗丸子头跟粉黛站在一块儿,看起来比跋扈的粉黛还要小上一些。那时候的想容没什么自己的主意,就一味的胆小,怕凤瑾元,怕沈氏,怕老太太,也怕她,凤府里的人她都怕,天天就是低着头走路,谁也不敢招惹。不过想容跟她亲近这到是真的,她曾经也做过很多努力去改变这个妹妹,不过如今看来,自己对想容的改造还是不及岁月,更不及玄天奕。
一恍快四年,想容长大了,知道思考问题分析问题,也不再像从前一样怯怯生生,都敢跟皇子斗嘴了,这要放在以前,她真是无法想像的。
见二姐姐一直盯着自己没出声儿,想容不由得往脸上抹了一把,再问道:“怎么了?二姐姐为何一直这样看着想容?”
凤羽珩笑着捏了一把她的脸,感叹道:“从前那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二姐姐这是高兴,替你高兴呢!”
可是想容却一点都不高兴,她对凤羽珩说:“其实我不想长大,以前小的时候吧,就希望自己能够成长,能够跟像二姐姐那样厉害,不用总站在二姐姐身后给你拖后腿。可是现在……我却是希望能一直在二姐姐身后站着的,什么都不用我去想,什么都不用我去烦心,不管刮风下雨,总有二姐姐替我挡着,那样的生活该有多好。可惜……回不去了。”她越说越落寞,渐渐地,又低下了头。
“你不开心吗?”凤羽珩问她,“有济安郡那样自由独立的生活,有四皇子那样的人在身边陪伴,二姐姐以为你是开心的。”
想容抬起头,很是有些焦虑地对凤羽珩说:“自由独立的生活我是开心的,济安郡我也是喜欢的,可是二姐姐,我们从前总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够摆脱凤府,能够做主自己的命运,不再拘于凤府的管束。可是当我真正独立时,当二姐姐离开济安郡之后,想容到是宁愿过回以前,哪怕勾心斗角,至少大家还是在一起的。”她看着凤羽珩,想要尽可能的把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特别是对于四皇子,她说:“我曾经以为很多年以前看到七殿下时的那一眼,是少不经事的痴心幻想,以为长大一些就会慢慢放弃。我甚至尝试过去接受玄天奕的,想要强迫自己去喜欢他。但是二姐姐,我做不到,每当我越来越清楚玄天奕对我的想法,我就也越来越明白自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再容不下第二个了。”
她越说越声音越小,到最后,头又低了下去。一提起玄天华,想容便生出了一种无法抗拒的卑微来。
凤羽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劝了,这世间最难劝的就是感情之事,因为你知道该往哪边劝才是对的,才是更好。她认为玄天奕适合想容,可到底要一起生活的人不是她自己,当事人自己心里不舒服、不喜欢,她说多了那就是强求。只是听完了想容的话,很是遗憾地说了句:“四皇子待你是很好的。”
想容却回了她一句:“七殿下待二姐姐也是极好的。”一句话,彻底堵住了凤羽珩的嘴。
是啊!玄天华待她也是极好的,只可惜,她心里有了玄天冥,再容不下其它人。哪怕是一如世外仙一样的存在,于她来说,也不是良配。
“罢了。”她替想容撩了一下散落的碎发,轻语道:“感情的事终归要自己做主,你也长大了,十四岁的大姑娘,明年就要及笄,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你也会懂。”
这边,凤羽珩姐妹二人谈心说感情,而另一边,四皇子玄天奕却没耐心等明日再进宫去看天武帝,从御王府门前跟姐妹二人分开以后,直接就往皇宫去了……
第1028章 请贴
皇宫宫禁,除去上早朝期间开放以外,其余时辰未经传召,均不许任何人进入。那些下了朝的大臣们,有政务的就到政殿去处理,无政务的,只要出了宫门,当天就别想再返回来,就连皇子也不例外,想到后宫去看看自己母妃都是妄想。
这些事情,早在回京途中玄天奕就已经听说一二,可他就不信那个邪!依着他对天武帝的了解,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就天武帝那性子,他巴不得儿子们见天儿的进宫去看他,虽然儿子们有好有坏各怀鬼胎,可他做为父母,却始终盼着享尽天轮,最是乐意见到儿孙满堂的场面。所以,玄天奕根本没把下人们关于宫里的奏报当回事,骑着马直奔德阳门。
然而,大白天紧紧关闭着的宫门,却是将他生生地拦在了皇宫之外。
玄天奕紧皱着眉看着面前这扇大门,人坐在马上,听着下方御林军向他禀报说:“眼下早朝时辰已过,宫禁开始,四殿下若是想进宫,请明日早朝时分再行进入。”
他低头看那些个御林军,陌生的面孔,一脸傲气,赶紧比他这个皇子派头还要大。甚至在说完那番话后,又有另一位御林军接了句:“四殿下,请回吧!”
他怒火中烧,很想学着玄天冥那样一鞭子挥过去,往死地抽这些个狗东西一顿。可惜,他到底没有玄天冥那样的底气。从前没有,现在就更不行。还是皇子,却已然没了王位,再加上曾经参与过老三逼宫的黑历史,他在京中的地位这些年可是一落千丈,要不是他心大,早就活不下去了。
可到底还是有些疑问在心里憋得难受,他跟那两名御林军问道:“为何要宫禁?这命令是谁下的?”
对方其中一人说:“回四殿下,宫禁的命令是皇上下的,至于为何宫禁,请恕属下不敢妄揣圣意。”
“圣意?”玄天奕冷哼,“怕不是圣意,而是你们那位主子的意思吧?”
御林军对答如流:“属下们守着皇宫,皇上就是属下们的主子,这自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哼!”玄天奕无意再跟这些个奴才多话,马鞭一甩踏雪而去,“罢了,我明日再来。”
眼瞅着玄天奕的马跑远,那两个守门的御林军互看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轻蔑之意。其中一人道:“不过是个被废了的皇子,跑来逞什么威风?”
另一人也配合着说:“就是,犯上作乱的事难不成他以为咱们都忘了?”
玄天奕的马越跑越远,一直到了平王府门口才停下来。这一路回京的担忧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上升到巅峰,直觉告诉他,宫里要生变了,而且这次变故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突然就有些后悔回京来,早知这样,他说什么也要把想容那丫头留在济安郡,在那头快活自在,总比卷进这场风波里来的好。那丫头是凤羽珩的妹妹,凤羽珩如今又跟老九成了亲,他总觉得这事儿迟早会牵边一片人,就连想容,也逃不过去。
“实在不行,明日就劝着那丫头回去吧!”玄天奕呢喃着,同时也自嘲地道:“一个被削了王位的皇子,我留在京中还能干什么呢?早朝?早朝也轮不到我去上。”
御王府里,玄天冥还没有回来,想容正说着济安郡那头的事,她告诉凤羽珩:“自从六殿下离开以后,那头的大事都被钱知州揽了下来,小事锁事上,就由我跟娘亲做了主。现在济安郡发展得特别好,比玉州和海州都更像样子,钱知州也总说,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儿,却不及济安郡主在这边住上的短短几个月。他说他这辈子也没看到过济安郡这么好的治理,特别是那种公用马车,极大地方便了几处州县之间人们的往来,又因为价钱合理,以前很多没有钱雇马车又想走亲访友的人,如今都可以时不时的就出来转转。”
想容说得很兴奋,从公用马车,说到济安郡内的治理,还讲到六皇子开的学堂,以及那边的百草堂还有玉矿,每一处都是欣欣向荣蓬勃发展。最后她总结起来说:“以前一直住在京城,觉得外头都是蛮夷之地,怎也不如京中繁华。可后来有了济安郡,我现在到觉得比起京城,济安郡才是咱们大顺最好的一处地方,现在所有人的心都往一处想,劲儿都往一处使,人人都希望郡里能发展得更好。二姐姐,你什么时候还能再回去呢?大家都很想你。”
听着想容说济安郡的事情,凤羽珩心里也是阵阵激动。可以说,发展济安郡,是她按照后世的社会形态在这大顺朝进行的一个试验。济安郡的成功让她看到了希望,待有一天那样的治理方式得到更进一步的推广,才是真正的造福百姓。只是,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想想眼下的政局,不由得又忧心起来。
这时,门外有周夫人的声音扬起——“王妃,老奴有事禀报。”
忘川赶紧过去开门,凤羽珩的话也紧着接了过来:“早就说过夫人不必在府里自称老奴,我和九殿下从来都没把您当奴婢看。”
周夫人笑着上前行礼,同时道:“那是主子们的关怀,老奴却不能不知好歹。”说着话,又冲着想容施了一礼,道了声:“见过三小姐。”
想容赶紧起身还礼,很是受宠若惊地说:“周夫人一品诰命在身,想容不过是一介民女,周人这礼可是折煞想容了。”
周夫人看着想容笑呵呵地道:“三小姐真是长大了,老奴记得当初到凤府去下聘礼,第一次见到三小姐,还是个怯生生的躲在家人身后的小姑娘。”
想容脸一红,也想到自己当年的状态,不由得苦笑起来,“是哦,我当时怎的胆子就那样小?”一句话,说得几人都笑了起来。
周夫人再对凤羽珩:“王爷派人来传话,说他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去了淳王府,还说请王妃下晌也到那边去,晚上陪着云妃娘娘一并用晚膳。”说完,又递了手里拿着的一张贴子上前,说:“这是宫里送来的贴子,是为了大年初一的宫宴而下。贴子上不但请了王妃,还请了三小姐。”
“请了我?”想容大惊,“怎么会请到我呢?如今没有了凤家,我就是个民女,请我干什么?再说,我今日才刚刚回京啊!宫里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凤羽珩把贴子接了过来,到是没觉得有多奇怪,只是道:“看吧,躲都躲不过,每次宫宴都要生出些事端来,这一回指不定又要如何折腾。至于你回京,怕是还没等进城门,人家就已经了如指掌了。”她说着,看向想容:“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明白吗?”
想容点点头,她现在脑袋瓜挺好使的,凤羽珩只点一句她就能想明白其中究竟。因为凤羽珩的特殊地位,连带着她这个妹妹也要一并被人关注着,甚至这次宫宴中,指不定就要有什么意外的事情落到她的头上。不过想容不怕,能够跟她的二姐姐并肩战斗,这是她一直以来都企盼的事。她告诉凤羽珩:“既然请了我,那我就去,陪着二姐姐一起看看他们究竟要闹出什么样的事端来。”
“好。”凤羽珩很满意想容这个态度,“这才像是我凤羽珩的妹妹。我告诉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兵来将挡,那些个生事之人,奈不了我何。”说完,又揉揉想容的头,像是呵护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暖心,“一会儿跟我一起去淳王府吧,正好去拜见云妃娘娘。”
一听说要去淳王府,好不容易坚强起来的想容一下子就又蔫了,两只小手下意识地就去拧衣角,看得周夫人眉眼都带了笑。只道这个凤家的三小姐啊,到底还是个孩子,心事藏不住。只是不知道她对七殿下的这份心,到底能换来什么样的结果。
凤羽珩带着想容到淳王府,打着的是拜见云妃的旗号。想容从济安郡回来时就带了好些个自己亲手绣的绣品,原本就是想要回京之后送给一些姐妹的,包括玄天歌风天玉以及任惜枫几人。可回来的途中听说任惜枫去了济安郡看白芙蓉,两人又走得不是一条路,错过了,便省了一份礼物下来。今日刚好可以拿来送云妃,虽然礼物轻,但她知道,云妃什么都有,自己送什么都是多余的,不过就是份心意罢了,好在这绣样是奇特的,京里还没有出现过。
她二人到了御王府,却听说玄天冥刚刚离开,到刑部那头跟许竟源碰面商量些事情,临时走前还嘱咐凤羽珩就在淳王府等着他,他会回来用晚膳。
凤羽珩到也没所谓,这淳王府她是常客,再加上现在云妃住在这里,做为儿媳妇来看婆婆,她就更是名正言顺。只是想容见了云妃有些局促,送上了见面礼之后就又躲到凤羽珩的身后,瞬间就变回了几年之前的那个样子。
凤羽珩苦笑,自顾地跟云妃说:“儿媳这个三妹妹见到母妃紧张了呢!”
云妃却不以为然道:“见到我紧张什么?我又不吃人,这里也不是皇宫,不过就是家里人见面而已,没那些个规矩。三丫头,你也坐吧!”她离了宫,干脆也不自称本宫,那股子山野性情又展露了出来,一边招呼想容坐下一边看着那几副绣品,一边看一边啧啧称奇:“真是好东西!不但绣工好,这绣出来的花样我也是见都没见过,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第1029章 不能让他为了你孤独一生
云妃对这些绣品的琢磨让想容紧绷着的神经瞬间就得到了放松。这是个什么玩意?怎么就有一种玄天奕附体的感觉?那家伙第一眼见到这些个新奇绣样时,说的也是这么一句。
于是想容主动担起解释,她告诉云妃:“上画绣的是欧式田园建筑,这些房子跟我们这里的不一样,不是用木材搭的,是用石头建的。还有下面那张,那上面绣的是个人物,名叫蒙娜丽莎,是外国人。”
“外国人?”云妃想了想,“千周?古蜀?这些外国人?”
想容摇头,“不是那么近的,是离我们很远很远的外国人,是在大海的另一头的。”说完,又看着凤羽珩道:“这些样式都是二姐姐提供的,想来应该是从她那位波斯师父那里看到的吧?”
“是啊!就是从那里看到的。”这是凤羽珩给所有人的解释,“在海的另一边,人们的长像跟我们不同,建筑风格也跟我们不同,说的话更是跟我们不同。我也没有去过,都是师父说给我听的,就连这些个图画也都是当初他留下来给我的。今日说带想容来拜见母妃,想容觉得自己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相送,儿媳便做主让她带这些绣品来,就图着给母妃解个闷,看个新鲜。”
“恩。”云妃点点头,“是挺新鲜。”说完,却是抬起头来盯着想容看了老半天,突然就冒出来一句:“是个好孩子,不过好孩子可不是一味的缩在别人身后。你要是喜欢我们家华儿,那就去追啊!有的时候女孩子主动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别学着那些唯唯诺诺的绣花枕头,没出息的。你看你二姐姐,当初跟我们冥儿好的时候,不是也挺主动的么?”
有吗?凤羽珩扶额,明明是那家伙主动好不好?她最多也就算是不太矜持,可是跟主动好像还真挨不上边儿啊!不过她还真是好奇怪啊,“母妃怎么知道想容喜欢七哥?”
“傻子才看不出来。”云妃又来了那副大大咧咧“天哥”的样子,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她指着想容跟凤羽珩说:“你看看你看看,打从进来就是一张桃花脸,小脸蛋红扑扑的,眉含情眼含笑,怎么看都是个羞哒哒要见情郎的怀春少女。可这怀春总不能冲着我来吧?更不能冲着你!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看上华儿了。”
“哦。”凤羽珩点头,“母妃观察真是入微。”
想容听着这二人当她不存在一样地议论着这样羞人的事,真是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啊!同时也刷新了她对云妃这种存在的理解。这到底是不是宫中妃嫔啊?怎么总有一种跟玄天歌那几位在一起的感觉?难不成但凡跟她二姐姐沾了边儿的人,都是这种性子?
“唉!”正想着,就听云妃那头来了一声轻叹,幽幽地道:“最近京里事情多,华儿整日里都吃不下饭。三丫头,你既然来了也别白跑一趟,给我送东西这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你得把你的心上人给侍候好了。会做点心不?”
想容怔怔地点头,就听云妃又道:“那还在这儿坐着干啥?我虽然是他娘,但这种事我这当娘的也管不了,总得他自己乐意才行。所以啊,你跟我在这儿干耗真的没用,有这工夫不如到厨下去研究研究,做些个得口的点心给华儿送去,解决了他的胃,你才能笼络住他的心啊!懂吗?”
想容听得嘴角都直抽抽,怎么有一种娘在卖孩子的感觉?云妃就这么把七皇子给卖了?不过卖得好啊!想容感叹,虽说送点心大法实在是恶俗了点,但至少……至少人家娘亲并不排斥自己啊!她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赶紧起身行礼,道了句:“多谢云妃娘娘。”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凤羽珩正感叹到底还是云妃的性子比较容易影响到人啊,想容在云妃彪悍的带动下又恢复与玄天奕在一起时的样子了。这时,就听云妃又补了一句:“你别做太甜啊!华儿不喜欢吃甜的,我也不喜欢吃甜的!”
凤羽珩再度抚额,“母妃,到底是您想吃,还是七哥想吃?”
“都得吃嘛!”云妃拍拍她的手背:“离晚膳还早着,你也得吃些掂一掂。我看你这三妹妹挺好,表面看起来胆子小,但实际上可发掘潜力还是挺大的,华儿那个性子还就是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在身边,多影响影响他,也让他沾沾人气儿。”
“可是想容一见到七哥,自己就蔫了。”凤羽珩实话实话,“到是跟四殿下在一起时,性子比较活泼些。”说到底,她还是觉得想容跟玄天奕比较合适,毕竟什么人能让自己的妹妹开心,她这个当姐姐的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
可云妃去不这样认为,她说:“之所以看到华儿就蔫,那是因为她并不经常见华儿,总也见不着,冷不丁儿见一面可不就紧张么!要是天天见,也就习惯了。”她说着,又看了凤羽珩一眼,呵呵一笑,“不过你跟冥儿两个人当初也不是经常见面,到是一点儿没在你这儿看到过什么娇羞啊之类的表情哦!”
凤羽珩都想翻白眼了,无奈地叫了声,“母妃。”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你比那个三丫头大方,我那个儿子也是个脸皮厚的,要不怎么说你俩是绝配呢!就华儿那样儿的,我要是再不帮着他张罗,真怕他这辈子就单身一人,那日子过得该有多苦。”
凤羽珩想,大方?就直接说她脸大呗!不过她也不跟云妃计较,她早就知道了云妃是怎么个性子的人,跟天武帝那简直就是如出一辙。在宫里装得跟个贵妃似的,一出宫就原形毕露,多奇葩的话都说得出来,多奇葩的事儿也干得出来,她早该见怪不怪了。再想想看,如果就冲着云妃这样的婆婆,那想容嫁给七皇子到也真是好事,至少这个婆媳关系能够处得很融洽。
事实证明,云妃的脑洞真的特别大的,就在凤羽珩愣神儿的工夫,她突然又来了句:“哎呀!要是她跟华儿真的成了,那以后是她跟你叫姐姐,还是你跟她叫嫂子啊?”
“母妃,咱换个话题行么?”凤羽珩听着有点儿惊悚,这想得也太远了吧?不过她也脑洞大了一下,继而想到,就算想容没跟玄天华在一起,而是跟了老四,那似乎这个问题依然存在啊……
云妃也觉得自己想得似乎有点儿远,于是摆摆手,“罢了罢了,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我只是希望身边多些人而已,生活热闹起来,就不用整天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华儿他亲娘去得早,我那时候其实对玄战的那些个女人和孩子烦得要死,但华儿那孩子却与生俱来就有一股子让人无法厌烦和拒绝的气势,从我第一眼看到起,就注定了这一生要把他当亲儿子来养。可我养到现在却养了个神仙出来,他万一要是一辈子不娶,我心里会不安的。”
“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凤羽珩劝云妃,“不是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伴侣。”
云妃摇头,“那不一样。”说着,看向凤羽珩,面色严肃下来,“如果华儿谁都看不上,一门心思想要把那一身仙气撑到死,我也就不管他了。可是他明明心里就容得下人,我就不能眼看着他为了那个人而孤独一生。我这样说,你可懂?”
凤羽珩心里打了个颤,赶紧点了头,“阿珩都懂,可是阿珩心里也就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仅此而已。”这是头一次云妃如此正经地提起这个事,玄天华对她的心思她看得出,云妃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得见,只是云妃从来都不认真地说,多半开玩笑,但却并不代表人家心里不犯合计。
凤羽珩庆幸自己的立场站得坚决,这样一个精明的婆婆在,她哪怕有一丁点的摇摆,怕是都会犯了对方的忌讳吧?当然,一旦她摇摆,玄天冥也是不应的。
“不说这个。”云妃主动岔开了话题,面色却并没有轻松下来,到是主动跟凤羽珩提了一个关于蛊的话题。她说:“近日我想了起来,从前我住的寨子里也曾来过一个蛊族人,那时我还小,七八岁的样子,记得那是个女子,样貌却是记不大清了。只能想起来她身上挂了好些个银饰,脚上也挂着铃铛,走起路来叮铛的响,很是好听。她是怎么到寨子里来的我不清楚,反正就是在寨主的同意下住了下来,慢慢的又跟寨子里的一个小伙子生了情意。两人很是好了一段时日,后来听说是那女子想要小伙子跟她一起走,回到苗寨,小伙子不同意,两人吵了一架,小伙子提出分手。姑娘到也没说什么,可是夜里却自杀身亡。次日,那小伙子也莫名奇妙地死了,死得很离奇,肚子鼓鼓的,突然就暴开,里头爬出了好多虫子。”
云妃一边说一边极力地回忆着,“那些虫子从肚子里爬出来时是活的,可是很快也就死了,人们在那女子的尸体上也发现了这种虫子,却不是从肚子里钻出来,而是在嘴里钻出来的。我当时很害怕,也很恶心,寨子里有人说他们两个人怕是进了深山,被毒虫给咬了,这才变成那个样子。可是也有人说,根本不可能是毒虫咬的,因为一来我们寨里的人都不怕山里的虫,每个人从生下来起就整日熏一种香料,长大以后身上就自带了那种味道,任何蚊虫都不会叮咬。而对于这二人的死亡原因,最终,是老寨主给出了答案,他说,是心蛊。”
第1030章 玄天华的请求
云妃一句心蛊,说到了凤羽珩也曾想过的一种结果,这也正是她迟迟不敢对元淑妃或是八皇子下手的原因。如果天武帝只是中毒,或者只是普通的蛊,又或者跟吕萍中的那种虫蛊一样,只需养蛊人死亡就可以得救,她那会毫不犹豫地杀死对方,哪怕错杀也在所不惜。可她怕的,就是这种心蛊。
云妃的话还在继续,她说:“老寨主给寨子里的人解了惑,让我们知道了心蛊这种东西有两种下法,一种是单方面意愿,下咒蛊惑。比如女子单恋男子,便给男子下了这种蛊,一但男子最终没有跟她在一起或是中途变心,那么就相当于蛊已经被破解,她自己就会被反噬,下咒者身死。还有一种,就是双方都同意,爱的死心塌地,可一旦有一方变卦,那么,两个人就都会死。老寨主当时看了看两个人的尸体,断言说,这明显是用了第二种方法,在两个人都同意的情况下,下了双死心蛊。”
她说完,看向凤羽珩,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不信玄战会让人下这种双死心蛊,但如果对方有心想下这种蛊,那就有可能想尽各种各样的办法,比如说……”
“比如说,先用一种方法让父皇产生幻觉,让父皇以为元淑妃是母妃您,那么,这种心蛊就很容易下成。”这是凤羽珩的分析,而她的话也有自己的道理,“这种幻觉的产生一点都不难,我不知蛊术里有没有这种,但至少我就可以用医疗手法让人产生相应的幻觉,过程并不复杂。”
云妃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
“所以元淑妃和八皇子不能死,因为我们无法确定这蛊是谁下的,谁养的。”她说来说去最后就只剩下无奈,说到底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只是她们单方面的猜测,虽说这种猜测很有可能无限接近事实,但事实一天不掌握在手里,就是让人一天放不下心来。如今又要保着元淑妃和老八不死,真是狠得她牙都痒痒。要知道,她的弟弟可还在宫里呢!
凤羽珩这头陪着云妃说话,从想容的事说到心蛊,再后来又说到希望凤羽珩能想办法把月寒宫里的那头白老虎给她偷出来,她在淳王府实在烦闷,好歹有个解闷儿的,凤羽珩应允。
而想容那边,几样精巧的点心也出了锅。她的手艺是跟安氏学的,当初安氏做点心就是一绝,姚氏在京时最爱吃安氏做的点心,以至于后来被有心人在点心里下手,害了姚氏。
今日想容把这点心绝活亮在淳王府,刚一揭锅,那又香又甜的味道就让淳王府里的一众人下人闻得直流口水,甚至有个老嬷嬷说:“简直比京里最有名的点心坊做出来的都要香,就是不知道比之宫中御膳房如何。”
想容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声道:“嬷嬷说得哪里话,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艺,平日里自己鼓捣着吃的,怎么能跟宫中御膳房去比。”
“那可不见得!”边上又有一位厨娘说话了,“奴婢记得从前宫中也赏过点心到咱们府上,咱们虽然没吃过,但瞧还是瞧见了的。虽说做得更精巧一些,但闻起来味道却没有三小姐做得香。三小姐,这么好吃的点心,咱们殿下一定喜欢。”
想容被说得小脸儿通红,赶紧把点心捡出来装了食盒,匆匆的就走了。只留下厨房里一片善意的笑声。人们都知道,这是云妃娘娘给七殿下选的良配,虽说从前就是凤府里的一个庶女,现在凤府又败落至此,从身份上来说是差了些。可这位三小姐最厉害的就是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御王妃的亲妹妹。这个身份可就价值太大了,有御王妃在上头罩着,谁还敢不把这位凤三小姐当上宾来待?没听说么,四皇子也都把这位捧得高高呢!就是不知道凤三小姐有没有那个福份能跟七殿下走到一处。
想容从厨房里出来,立即就发懵了,她不知道玄天华在哪儿!云妃只提了议让她来做点心给玄天华送去,可淳王府这么大,她虽说曾经来过,可也不过就是接触到冰山一角而已,眼下让她到哪儿去寻人?
好在王府里下人多,而且也都非常和善,她辗转着打听,总算是有个小厮告诉她说:“七殿下在后园的亭子里,三小姐顺着这条小路走,绕过一片竹林就能看到个人工湖,那湖边有直通湖心的桥,连着的亭子里就能看到七殿下了。”
想容道了谢,提着食盒匆匆往那个方向走了去。大概走了一刻钟,总算看到了那个人工湖,一条长长的石桥通往湖心,连着一间亭子,果然有名男子正侧对着她这方向坐着,一身素白,配上这会儿刚刚轻扬起的雪花,就像画中仙。
想容有些踌躇,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去破坏这样的美景。玄天华配着这样的湖心亭,再加上这样的淡雪轻飘,美好的就像是一模画。画中仙人悄然下凡,独坐,怎能允许凡人家家的上前去叨扰?
她不该去妄想的……握着食盒的手又拢得紧了些,那方正的食盒提手搁得她手心生疼,却还是无法放松开。她在想,世间喜欢七皇子的人太多了,是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般模样?见不着时牵肠挂肚,见了面却又踌躇不敢上前?一个女子的芳心暗许,往前迈一步到底是地狱,还是花开呢?
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再往前多挪一步啊!想容苦叹,默默转身,就想要走,却在转身的一刹那,看到亭中那人微动了一下,目光直往她这边探了过来,对上了她这双惊慌的眼,以及那颗乱撞的心。
想容的脚步顿住了,不知该前进还是后恨,却看到亭中的人正冲着她轻轻招手,一下一下,就像招魂一般,以至于她根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步已经在向前迈。待终于回过神来时,却是已经走过那架石桥,来到亭中,站到了玄天华的对面。
想容一个激灵,赶紧俯身行礼,但听玄天华道:“我又不是吃人的恶魔,你怎的看起来这般怕我?”一边说一边主动起身,从想容手里把那食盒接了过来,再打开,有些发凉的点心还是透着香味,就连玄天华都忍不住赞道:“真是好手艺。”
她怔了怔,下意识地就问了句:“七殿下怎么知道是我做的?”
玄天华失笑,“若不是你做的,何以是你提着食盒送来?着个下人不就好了?”他打量着想容,有些恍惚,半晌才道:“连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刚见你那会儿才是这么高的孩子。”他伸手比划了一个高度,正是当初仅仅十岁的想容,可又觉得那是已经十二岁的凤羽珩,这姐妹二人交错而来,纵是如画如仙的玄天华,一时间也失了神去。
想容一到玄天华面前就觉得自己卑微,卑微得都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都认为自己不配站在这人面前,会损了这片画意。可玄天华却对她说:“坐吧,站着干什么,我与你说话还要仰头。”说完,竟还解了自己身后的斗篷盖在对面的椅子上,再道:“沾了些轻雪,这样坐着才不会着凉。”
想容有意道谢,又觉得说谢谢二人太煞风景,便也恍恍惚惚地就那么坐下了。玄天华的斗篷还带着体温,一时间又让她红了脸去。
可玄天华却并没有在意这个,而是伸手拈了块点心递给想容,她接了以后,他又自己也拈了一块儿,吃了一口,便自顾地说起了京中的情势。
这是想容第一次把京里的事情听得这么完整,凤羽珩虽也与她说起过,但却并不仔细,多半一语带过,对于宫中天武帝的变化,以及元淑妃与八皇子的受宠,她还是第一次听得如此直接。
可越是直接就越是心惊,想容完全想不到为何天武帝突然就变成了这样子?为何元淑妃会突然得宠?以至于得宠到七皇子和九皇子不得不把云妃接出宫来这样才能放心?
她的种种疑惑都写在了脸上,玄天华却给不了她答案,甚至告诉她:“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纵是有太多猜想,那也不过都是猜想而已。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结果。”他看着想容,到是由心地说了句:“你不该回来的,京里危险。”
想容默默地摇头,到是褪去了最初时的紧张,整个人都沉入到京中这个大环境的局势之下。她对玄天华说:“二姐姐也说我不该回来,但是我却觉得选择回来就对了。你们都面对得起的问题,我也不该逃避。我是凤家的孩子,是济安郡主的妹妹,一味的退缩一味的在姐姐的庇佑下生活,那不是我真正所愿。虽然我回来也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二姐姐身边得有个人陪着,不至于孤单一人。”
玄天华扬了个笑,说:“现在有你姐夫在了。”
“那不一样。”想容告诉他:“姐夫跟妹妹是不一样的,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好,就是一种感觉吧,毕竟妹妹代表着血亲。”
玄天华看着这个孩子一脸认真地讲着自己心中所想,时不时揪起的两道眉像及了凤羽珩思考问题时的样子,不由得又是阵阵感叹。他问想容:“你如今住在御王府里?”
想容点头,“原本是要住到绣品铺那边的,可是二姐姐说那边没有住的地方了,一定要我跟她一起住。”
玄天华想了想,却是说了一句让想容心惊肉跳的话来:“不如……留在淳王府吧!”
第1031章 算我求你
想容是万没想到能听到这样的一句邀请,一时间有些发懵,直勾勾地看着玄天华,问了句:“为什么要我留在这里?”
玄天华说:“因为我母妃住在这儿,平日里也没有人陪伴,你就当心善,为我做件好事陪陪她,可好?算我求你。”
想容连连摆手,“七殿下万万不可说这一个求字,想容能为殿下做点事,能有机会陪在云妃娘娘身边,这是福份。”
玄天华笑了,站起身,抬手轻拍了下想容的肩,又道:“在府里都叫她夫人,你也不必总是称呼娘娘。总之你能答应,我……谢谢你。”说完,伸手将想容带来的食盒提了起来,没吃完的点心也收到了食盒里,“这些我拿回去吃,外头天寒,你也早些回吧!一会儿冥儿回来还要一并用晚膳。”
他说完,独自离开,背景萧瑟,一派孤独。
想容看着那背景,突然就流了泪。那眼泪最开始是一滴一滴的掉落,再后来竟是怎么收也收不住,连点成片,以至于看那背景都开始模糊。
她不甘心,不停地用手去擦,面上淡淡的妆容都被擦花了,却也只是见那纯白背影渐渐地与飞雪融为一体,直到看不见踪影为止。
想容以手掩面,呜呜地哭了起来,却不知,在那漫天飞雪中的白衣身影也已经停下脚步,回头眺望。
这是凤家跟凤羽珩生得最像的一个孩子!玄天华心里念叨着,紧接着却又苦笑起来。自己这是入了魔吗?这一世浮华看淡,却不想,在那一年救了落水的她,竟是乱了这一颗绝尘的心。他,该怎么办?
玄天冥在晚膳前赶了回来,淳王府的厨子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众人吃得到是热闹。席间,玄天华主动提出让想容留下陪云妃做伴,云妃十分高兴,玄天冥也挑着眉角觉得自家七哥似乎开窍了。却只有凤羽珩在临走之前对玄天华说:“如果七哥不是真心相待,就请放过想容吧!我不想那孩子越陷越深,她该有更好的归宿。”
玄天华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了什么,刚刚凤羽珩那话说出来时,他有一瞬间的冲动让想容跟着她二姐姐回去,他也觉得自己并非真心相待,可又说不清楚留想容下来到底是何原因。直到想容轻开口唤了他一句:“殿下,回府吧,九殿下的宫车已经走远了。”他这才回过神来,再看想容,却又说不出让她回到御王府去的话了。
二人从府门口走回来,想容的住处安排在了云妃那院子的东偏室,她知道那本就是玄天华的院子,因为云妃住进来他才搬离。如今自己也住到那院子里去了,心境无论如何也平静不下来。
而对于玄天华来说,府里多了一个小丫头,安安静静的,于他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影响,更何况还能逗得云妃开心,是件好事。可这一晚,他还是失了眠,就一人站在院中,也没有舞剑,就那么站着,冲着云妃那院子的方向,任由轻雪落了满肩,从天黑到天亮,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他用求的方式将凤想容留了下来,究竟是为了何意?
次日,全员上朝,却唯独平王府里的四皇子没有上朝的资格。身边小厮劝他:“殿下要是实在好奇宫里的事,不如就跟着上朝的人进去看看。”
玄天奕冷哼,“不看!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不知道,再新眼验证一次又有什么意义呢?就冲着宫里那变态的宫禁,想也知道都是真的。”
那小厮听闻此言,便不再劝他进宫,但却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消息:“听闻昨日凤三小姐跟着御王妃一起去了淳王府,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九殿下跟御王妃两个人回来的,凤三小姐被留在淳王府了。”
“啥?”玄天奕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留在哪儿了?”
“淳王府。”
“淳王府?你们没打听错?到底是淳王府还是御王府?”
小厮这回换了种说话:“没打听错,就是留在了七殿下的府上,看样子应该是要长住的,因为昨儿晚上御王妃那头还差人往淳王府送了不少衣物,说是给凤三小姐用的。”
“该死!”玄天奕一下就站了起来,气得直转圈儿,“老七这是要干什么?他不是一向都不正眼瞧女人的吗?你们都管他叫什么?神仙!可是神仙留个小丫头在府里作甚?这是看上咱们家小丫头了?”
那小厮听得一脑门子汗,什么时候就成了你们家小丫头了?殿下您难道忘了?那凤三小姐可是一向都瞧您不顺眼的!从济安郡到京城这一路就没给过好脸色,就更别提在济安郡时也三五不时的数落,能躲则躲,宁愿跟六殿下说话也不跟您说话么?
可他心里是这样想,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还是得想着法儿的宽慰自家主子:“殿下也别着急,没准儿是因为御王府住着不方便,毕竟九殿下跟御王妃已经成了亲,住进去个小姨子算怎么回事?再说,就九殿下那张脸,还不把凤三小姐给吓着了?但再怎么说也是亲戚,就冲着九殿下跟七殿下的亲近,所以奴才就想,凤三小姐应该是借宿在那头,没别的事。”
“放屁!”玄天奕有的时候说起话来跟天武帝那绝对是一个风格,他指着那小厮说:“你分析问题能不能长点儿脑子么?她要觉得御王府不方便,去住郡主府就是了!再不济不是还有姚府呢?怎么轮也轮不到老七那里。这事儿里头透着怪异啊!我得好好想想,可不能回个京却让老七给钻了空子。”说完,又问了那小厮一句:“你说老七是不是看上那丫头了?”
小厮赶紧摆手:“不能不能,又不是什么天仙,怎的就谁都看得上她?”
“你再给老子说一遍!”
“不是不是!看得上,看得上!”
“你说老七看得上?”
“不是……”小厮要疯了。就觉得他家英明神武的四皇子,在别的事儿上都挺明白的,怎么的这几年遇上了那凤家三小姐后,整个儿人都变了呢?他到底该说看得上还是看不上啊?蒙圈啊!到底要怎样啊?
这小厮急得是满头大汗,玄天奕却又自顾地念叨起来:“那丫头就是想不开,不过没关系,早晚有一天,我要让那丫头知道这世上到底谁对她最好!”
就因为想容留在了淳王府的事,玄天奕生了整整一天的闷气。而就在这同一天,后宫里因为即将要到来的大年宫宴,妃嫔们又都凑到了存善宫里,给元淑妃出了一个楼前馊主意——“娘娘,既然是大年宫宴,那就应该所有人都出来参加,这后宫里除去打入冷宫者之外,谁都不能例外啊!”
“就是,咱们淑妃娘娘跟景慈宫的皇后都要伴君左右,怎么还能有人搞特殊呢?”
元淑妃喝着茶水,问了句:“你们说的是……”
“自然是那月寒宫里的云妃啊!”女人们叽叽喳喳地开口,“那云妃二十多年不露面,仗着的是皇上对她的宠爱和牵就,可她现在可没有什么恩宠在身了,皇上的心思早就已经转移到淑妃娘娘这里,就连那九皇子都跟着失了宠,她还装个什么劲儿?”
“可不!如今朝中人人皆知淑妃娘娘才是皇上心尖尖儿上的人,八皇子是皇上最最疼爱的孩子,什么云妃,什么九皇子,早就被皇上抛在脑后了。她现在这地位可没什么好摆谱的,娘娘只要一句话,大年的宫宴她就必须得乖乖地走出月寒宫来,乖乖地跟咱们一起参加宫宴,再没有任何特例给她。”
“娘娘或者跟皇上提提,凭什么让她一个人住那么好的月寒宫?应该把她迁到别的宫院去才对!”
人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云妃的不是,无外乎就是想让元淑妃出头,把云妃从月寒宫里给折腾出来。她们这些女人啊,这二十几年可是受尽了云妃的气,每一个人都恨不能亲手把云妃给撕了。甚至她知道,这些人心里肯定是在想着,如果没有云妃在,天武帝绝不可能只有这九个儿子,说不定她们也能为皇上生儿育女攀上妃位,到了这个年纪也能有儿子环在身边,时时有个依靠。
元淑妃能理解这些人的苦,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可是把云妃弄出月寒宫吗?她不敢!
云妃的确要收拾,但却不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天武帝在提起月寒宫时还会头疼,那种疼让她几乎都不敢尝试再去提起云妃。她不知道一旦云妃这两个字被提起之后天武帝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毕竟那是一个印在他心里二十多年的人,是真正他深爱着的人,一旦操之过急,一旦天武帝因此而崩溃,一切可就都白费了。
元淑妃以大度为由,拒绝请云妃出来参加宫宴这一事,并且搬出了天武帝来说事:“皇上现在身体也不大好,万一看到云妃再想起从前的事……得不尝失。”
她本意是说别再把天武帝给气着,可是听在这些妃子们的耳中却是让她们以为元淑妃的意思是说,怕天武帝一看到云妃就旧情复燃。她们一想到的确有这种可能,于是一个个儿的都闭了嘴,再也不提这一岔儿了。虽说现在元淑妃霸占着皇上她们也沾不着,但至少有了希望,至少元淑妃这头是能巴结得上的,对方也说了明年开春就给她们机会。可一旦让云妃又复了势,一切就会回复到从前的样子,那是地狱,她们再也不想回去……
打发走了这群女人,元淑妃心里也窝着火,带着侍女月秀出去散步,走着走着就到了月寒宫门前。
她望着这座宫院,呢喃自语道:“云妃!且看着吧!本宫定要把你永远困在这座月寒宫里,直到死为止!”
第1032章 除夕
几日匆匆过,一眨眼,到了天武二十五年的除夕。
因为云妃住在淳王府,所以玄天冥这头便张罗着举家到淳王府去过年。可说起来举家,无外乎也就他跟凤羽珩两个人而已,最多各自带上侍从白泽和丫鬟忘川黄泉。原本凤羽珩还会带上想容,可想容却先她一步住到了淳王府去,以至于她再无人可带。而玄天冥也在旧年的最后一次早朝时提出让凤子睿出宫过年,却被天武帝拒绝,以“朕很喜欢那孩子”为由,硬生生地把凤子睿留在了宫里。
凤羽珩对于此到也没说什么,毕竟很多事情她左右不了,至少现在的大顺王朝还是天武帝一人说了算,皇帝要留一人在宫中,她除了偷,还能有什么办法把人带出来呢?好在玄天冥玄天华在宫里都安排了人照看着,她也不用太过担心。
一行人坐上宫车,碾着昨儿下了一夜的积雪往淳王府赶,而彼时,淳王府门口,四皇子玄天奕却亲自出了府,赶到这边来接想容到他的府中过年。
凤想容站在淳王府门前,有丫鬟帮她打着伞,披了件纯白的、有着毛茸茸领子和帽子的斗篷,显得一张小脸儿更加干静清爽,也隐隐的有了些玄天华一身白衣时的样子。
玄天奕看着不顺眼,皱眉说:“这个颜色不适合你,小小的丫头穿白干什么?一身孝么?”
想容也不理他这话,只是淡淡地说:“你回去吧,我是不会到平王府过年的。你我之间不过师徒而已,没听说师父到徒弟家过年的,更何况你是皇子,这不合规矩。”
“老七还是皇子呢!”玄天奕气得指着这座淳王府大声道:“老七也是皇子,怎么的?你在他家里过年就合规矩了?”
想容同他解释:“那是因为七殿下跟九殿下之间的关系比较亲厚,而我与九王妃又是亲姐妹,我留在这里,是等着我姐姐一并来过年的。你若不信,就在这府门口多等一会儿,想来九殿下和我二姐姐也快到了。”
“你说他俩也来这儿过年?”玄天奕有些不解,“新婚第一年,不好好儿的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往这儿凑什么热闹?”
想容当然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云妃也在的关系,毕竟云妃出宫算是隐秘,除去淳王府以及御王两口子之外,谁都不知道,也谁都不能再往外说。她便只对玄天奕道:“毕竟都是云妃娘娘带大的孩子,要一起过年也是理所当然。”
“哼!”玄天奕一声冷哼,“不就是说他们是亲兄弟么,是,我没有亲哥们儿,所以就活该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上过年。妄我在济安郡陪了你这些日子,让你陪我过个年你都不干,真是没人性。”
想容说:“原本也是要跟二姐姐一起过年的,就算不留在淳王府,也不可能到平王府去。四殿下,早在济安郡时我就与你说过,师徒就是师徒,我自己的心思我自己明白,你很好,可我既然存了那样的心思,就不该再给你任何希望,那不是我良心能够承受之事。”
“你就那么想跟他在一起?”玄天奕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点出想容的内心情感,他问想容:“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暗里喜欢着他?可是他又看得上谁?他这辈子像是会找女人的样子吗?”
想容笑容有些惨然,她说:“我从来都没有瞒过你什么,我心里有个人,怎么抹也抹不去,这是我的命,我只能认。”
“可他根本就没看上你!”
“那是他的事。”想容抬起头看着玄天奕,很是坚定是说,“他看不看得上我,那是他的事,我只能管好我自己。四殿下,你回吧!”
她说完,再不多留,带着身边侍女转身就走。玄天奕到也没再拦,只是下意识的抚了一把自己的脸,呢喃自语:“她是不是嫌我太老了?跟小丫头一比,我还真是老了啊!”
玄天奕就这样被拒之门外,一直目送着想容绕过前院儿进了后院,再也看不见时,他突然兴起一个主意,赶紧就开口跟身边小厮说:“咱们也留在淳王府过年!我跟老七也是亲兄弟,怎么就不能一起过个年呢?就这么定了!”他说着就要往府里走,甚至一只脚都已经跨过门槛了,却被淳王府的管家给拦了住。
管家对他说:“四殿下,对不住了,今日淳王府除了御王与御王妃外,再不接待其它来客!还请四殿下见谅。”
“啊?”玄天奕没想到闭门羹这么快就吃上了,心里头一肚子气,不由得指着想容适才离去的方向道:“那丫头呢?她也不是淳王府的人,为何还要接待她?”
管家回头看了看,陪着笑说:“四殿下是在说凤三小姐么?您会错意了,凤三小姐不算是客,她一直住在府里的。”一句话,干脆把想容归结为了淳王府原本就有的人,听得玄天奕又是阵阵愤慨。
可他再不高兴又有什么办法?就像想容说的,这是她自己的选择,甚至这选择都不管对方是个什么态度,看不看得上她都好,她就是乐意。这真是千金难买人家乐意啊!
他将脚步收回,又往淳王府里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就走,再不多留。只是离去的脚步有些沉重,带着一万份不甘。可是再不甘,也抵不过想容自己芳心暗许后用了几年时间积攒下来的勇气,以及那份执着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精神。
这一夜晚夕,淳王府十分热闹。因为有云妃在,家更像是家,两兄弟更像是两兄弟,再加上今年多了个新媳妇儿凤羽珩,还多了个云妃心里预备着的准媳妇儿凤想容,一顿年夜饭吃得是其乐融融。不但包了饺子放了鞭炮,玄天华还给众人弹了弦琴,只是在琴声刚落时,一只手抓着饺子一只手握着凤羽珩拿出的红酒的云妃突然高声问了句:“华儿,跟娘亲说人,你喜不喜欢三丫头?”
这话问得众人都有些尴尬,红酒虽说好喝,虽说还兑了软饮,但后劲儿还是有些大的,更别提是凤羽珩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带年份的拉菲。云妃从下午喝到晚上,就没停过,此时已经是有些微醉的状态。凤羽珩担心玄天华的回答会伤了想容的心,赶紧就接了一句:“想容这么乖巧懂事,咱们都是喜欢的。”她话里的意思,喜欢是喜欢,跟进一层次的感情是两回事,示意玄天华大年过的不要太伤人。
玄天华到也没让人们太尴尬,只是盯盯地看了想容一会儿,突然就扬了一个笑脸来,说道:“弟妹说得对。”
想容两只手拧着自己的裙摆,听到这样的回答,心里到是松了一口气,可同时却也有些失落。她害怕玄天华的直接拒绝,却又很珍惜云妃突然的这一句提问,因为除了云妃,怕是这样的问题再也不会有人肯提出来了吧?她很有可能就把自己的心事默默地放在心里一辈子,永远不敢跟他直说,永远也得不到他一个答案。这一生,或许就是在这样的踌躇中缓缓渡过,好在现在没有了凤家,她也没有了出嫁的压力和强迫。
玄天华的回答算是十分含糊,不过也算糊弄过去,玄天冥那头又劝起云妃喝酒,这一篇便也算揭过。只是云妃感叹地看着想容道:“我是真的帮你了,可你自己也得主动啊!你看你二姐姐跟冥儿坐得这么近,你离华儿那么远作甚?怕他吃了你?”
想容脸一红,赶紧道:“七殿下在弹琴。”
而此时,玄天华的琴声已经收了音,人也重新走回席间落了座,边上的确有空闲的位置。他主动招呼想容说:“过来坐吧!”
想容心里好一阵激动,红着脸走过去,借着稍微上来的酒劲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还把椅子往玄天华身边又挪了挪,很是一副就义的模样,惹得云妃咯咯直笑。
除夕之夜,人们都默契地选择不提天武帝,以免这大过年的再勾起云妃的伤心来。可是酒过三旬,云妃却自己把这个话茬儿给提了起来,她说:“你们猜,老家伙现在在干什么?”
皇宫大内,昭合殿外殿也摆了一桌除夕酒席,席间只有三位主子,分别是天武帝、元淑妃、还有八皇子玄天墨。这三人围桌而坐,频频举杯,天武一杯干下,元淑妃还会适时地扭了帕子将他唇角残留的酒滴给擦掉。不知道的人看了这样的场面只会感叹这是多么美好和谐的一家三口啊!可是知道的人,包括昭合殿里里外外侍候的宫人们嘴上不说,心里却多半都有几分感慨。只道今年的大年除夕,天武帝过得可是跟以往大不相同了。
不只是宫人们觉得大不相同,就连天武帝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酒喝着喝着他突然就冒出来一句:“这是朕过得最快乐的一个新年,有妻儿陪伴,就像是达成了朕多年以来的一个夙愿。”他一边说一边轻揽着元淑妃,面上现了阵阵回忆,话语停了住,像是犹自在思索着什么。直过了好半晌才突然问出一句:“以前的年都是怎么过的?为何不论朕如何去想,都想不起来了呢?”
第1033章 大病突来
天武帝极力地想要回忆从前,表情十分认真,越认真也就越头疼,终于放下揽着元淑妃的手,抱着头开始轻哼起来。
元淑妃最怕的就是这个,天武帝只要一钻牛角尖总会头疼,这是她暗里动那手脚的后遗症,也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想到最佳解决办法的一处失误。眼看着天武帝陷在回对过去的回忆里,元淑妃赶紧给八皇子替了个眼色,八皇子心领神会,赶紧端起酒杯对天武帝道:“父皇,您再好好品品这个酒,这是儿臣十岁那年偷偷埋在宫中的,就等着很多年以后再开坛,邀父皇共尝。”
玄天墨成功地用天武帝的嗜酒的喜好将他的注意力转回,一听到酒,又是玄天墨十岁那年就埋下的,前一刻还在拼命回忆的人一下就把头抬了起来,也不觉得疼了,冲口就问:“埋了十几年了?”
玄天墨点头,“的确。虽说宫中藏酒更多,数百年的都有,但是这坛酒却是儿臣着人精心调配过的,味道纯正口感香浓,父皇再好好品品。”
天武帝禁不起这样的诱惑,当即就把“以前是如何过年的”这个话题给掀了过去,与玄天墨对饮起来。元淑妃那头也是松了口气,心中却暗自着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让天武帝把过去彻底的抛开,不再犯这样的头疼病,让她心惊胆颤的。
几杯酒下肚,天武帝对这酒好一痛夸赞,然后又揽着元淑妃说:“明日就是初一了,晚上有宫宴,朕会在宫宴上当众宣布立你为贵妃之事。爱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苦了,朕拼了老命也要弥补这二十多年的亏欠。”说着,又呢喃了一句:“朕怎么能忍心二十多年不见你呢?真是该死!”
“皇上莫要说这样的话!”元淑妃赶紧把天武帝的嘴轻轻掩住,娇声道:“只要如今皇上能记得臣妾就行了,过去的事咱们不提。更何况,皇上也没有辜负臣妾,至少还给了臣妾一个儿子,臣妾膝下有子,万事皆知足。”
“对啊!还有我们的儿子。”天武帝看着玄天墨说:“再过两年也该立太子了,朕都这个岁数,怕是也没几年活头,总是要在朕还活着时,把这皇位名正言顺地留给我们的墨儿,不能让别的兄弟把他欺负了去。”
玄天墨一脸感动地说:“父皇,儿臣不要那皇位,只要父皇身体康健,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就比什么都强。皇位乃身外之物,如果得了皇位是要以失去父皇为代价的,儿臣绝对不要!”
天武帝一阵感动,连声叹道:“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啊!若是朕的孩子们都像墨儿这般,该有多好!”他说着说着,神情竟是又开始阵阵恍惚,总觉得身边好像缺点什么,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叫了声:“小远子!小远子你死哪儿去了?”
这一声叫差点儿没把元淑妃的魂儿给叫出来,再眼瞅着上前来回话的人是大太监吴英,心中开始隐隐地担忧今夜怕是要出事。
吴英站到了天武帝身边,恭敬应话,天武帝却看着他带着几分陌生,更是问了句:“你是哪儿来的奴才?朕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远子呢?”
吴英看了元淑妃一眼,见元淑妃也没特别的示意,于是硬着头皮实话实话:“章远公公犯了错,在十日前就被皇上打发到罪奴司去了,皇上忘了么?”
天武帝一愣,“朕把小远子弄到罪奴司去了?奇怪,朕什么时候赶他去的罪奴司?朕怎么可能赶他去那种地方?你们不都说过,罪奴司能吃人吗?那为何朕会让小远子去?”天武现了一阵慌乱,他甚至看向元淑妃,目光中带着询问。
元淑妃心里“咯噔”一声,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远公公那时候的确是惹了皇上恼怒,臣妾也是劝过的,却没劝得住皇上。如果皇上要是反悔了,想要远公公回来的话,那也容易,着人去再给叫回来就是了。今儿大年夜,皇上还是不要再想那些个糟心的事,大年夜开开心心,新的一年才能够风调雨顺。”
随着她这句话落,外头到是很应景地响起了烟花爆竹声。玄天墨赶紧站起身来去搀扶天武帝,同时道:“燃烟火了,父皇,咱们一道去看看吧!”
天武帝点点头,在玄天墨和元淑妃的共同搀扶下步步往殿外走去,只是一边走一边又嘟囔着说了句:“朕最近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把小远子打发走的?”
听着天武帝的话,玄天墨和元淑妃二人心里都起了担忧,但眼下却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可能地用眼前之事转移他的注意力。比如说烟火,比如说八皇子给他描述着的大顺美好河山,以及自己的凌云壮志。
可是这烟火没看多一会儿,好听的话也没听太久,天武帝突然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子吸了几下——感冒了。
古时管感冒叫风寒,更严重的叫伤寒,眼见天武帝打了喷嚏,元淑妃也不敢让他在这冰天雪地里太久站,赶紧又跟玄天墨合力把人扶回了殿内。可天武帝的酒劲儿上来了,再加上突然感冒,头是一阵一阵的疼,喷嚏也一个接一个地打,元淑妃一见这样不行,无奈之下不得不宣了太医。
太医来诊脉,诊断结果也无外乎伤寒,但天武帝毕竟年纪大了,每病一场这身子就更弱一些,就好像有一只病魔的大手,一次次把他的身体掏空。再加上这次又喝了酒,太医们都直叹气,甚至更有人提出:“要治皇上的病,最好能请御王妃或是姚显入宫,只用传统医术的话,怕就算是治好了,皇上的身子也要亏空太多。”
可元淑妃和八皇子哪里肯让凤羽珩进宫给天武帝看病,太医们便只能硬着头皮尽一切可能让天武帝能够尽快好起来。
天武伤寒,这病过人,他主动提出让皇后到昭合殿来侍疾,然后又对元淑妃说:“爱妃快些离开内殿,朕的病气可不能过了你,这后宫和前朝还都指望着你跟墨儿呢?你放心,朕会好起来,绝对不会耽误明日宫宴,不会耽误了立你为贵妃。”
元淑妃作势抹开了眼泪不愿离去,她说:“臣妾不怕过病气,臣妾也不指望什么贵妃,只要让臣妾时刻陪在皇上身边就行。臣妾哪儿都不去,就在这里守着。”
“不行。”天武帝坚决摇头,“贵妃之位是朕对你的承诺,这事儿朕盼望了这么久,明日一定要给它办了!所以爱妃,你要听话,就当为朕好好地守着这个后宫,你也不能跟着病倒了,知道吗?还有墨儿,你为他想想,墨儿可是朕心里的最佳人选,你得替朕好好看着墨儿啊!”
天武帝说了这样的话,元淑妃再说不出什么,只能在天武帝坚决的目光中退到了外殿,到是没离开,而是站在外殿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后带着侍女进来,她这才上前行了礼,说道:“外头天寒,皇上突染风寒,亲自点了名要娘娘侍疾,那就有劳皇后娘娘照看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冷凝,头微仰头,一国之母的气势十足。“本宫是皇后,为皇上侍疾乃是应该,淑妃无事便回吧!”
元淑妃点点头,却又看了皇后一眼,小声道:“皇后娘娘可要把皇上侍候好了,别辜负了皇上的厚爱,也别忘了,明日还有宫宴呢!”
皇后一向不爱跟这元淑妃说话,这后宫里唯一胆敢威胁她的人就只有元淑妃一个,如今元淑妃又得宠到这个份儿上,她觉得自己多说一句都是多余,讨不到好处不说,更是突然再受到此人的胁迫和奚落。她抬步往内殿走,却是一边走一边心里犯了合计:看元淑妃这样子,是不高兴她来侍疾的,可皇上现在如此听元淑妃的话,如果不是元淑妃让她来的,又会是谁?皇上自己吗?
带着种种疑惑走进了昭合殿内殿,看到天武帝的第一眼,皇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不由得脚步加快,上前去握了天武帝的手,小声的说了句:“皇上怎的瘦成了这个样子?”
她也很久没见到天武帝了,自从元淑妃得宠,就再没见到过。虽说以前天武帝也不去后宫,但她是皇后,隔三岔五的还是要跟皇上碰个头的。这次这么多时日未见,冷不丁的一瞅,天武帝竟然瘦了好多,不但人瘦,眼眶也发黑,整个儿人看起来十分憔悴。而这种憔悴,绝不是一场伤寒就能迅速带来的,而像是日积月累的掏空身体,这让她不禁想到了昭合殿这头,天武帝与元淑妃的夜夜欢愉。
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想劝几句,却又觉得自己说那样的话不合适,听起来像是她一国之母在吃一个妃子的醋似的,不但失了风度,还容易引起天武帝的厌烦。于是,到了嘴边上的话就又咽了回去,只得了句:“皇上还是要多补补身子,元气补足,才能强身健体。”
天武帝没听明白皇后的话,甚至他也没怎么仔细去琢磨,就只当皇后是例行的嘘寒问暖。于是他摆摆手,与皇后说:“朕就是瘦了点儿,没事。不是都说瘦了精神么?以前也太胖了些,现在挺好。”说完,反握了皇后的手,又往外头瞅了一眼。
皇后明白他的意思,主动开口对守在龙榻边的太监吴英说:“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跟皇上单独说。”
吴英看了天武帝一眼,见天武帝也没反对,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不得不听皇后的话。于是带着一众宫人出了内殿,身后跟着的芳仪还关了内殿的门,然后自己站在门口守着。
皇后这才又向天武问道:“皇上是想跟臣妾说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