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给媳妇儿备嫁妆
章远听出些门道,扯了扯天武的袖子,小声说:“殿下的意思,莫非是想要千周?”
天武撇嘴:“那是别人的国家!虽然是大顺番国,可我也做不了主啊!”
章远又拽拽他袖子:“打下来就能做主了。”
“你给我滚蛋!”天武气得抬脚就去踹章远,“滚远点儿!”
章远憋屈地看了天武一眼,往后退了两步,也没走多远。
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又往前凑了凑,玄天冥开始给天武洗脑:“我知道你现在老了,没有年轻时候那种激情了。但你不成了不是还有我们吗?咱们玄家战斗的种子还是在的,还是要继续生根发芽的。”
天武听出玄天冥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对打千周这个事铁了心的。猛然就想起不久之前襄王府着的那场不大不小的火,有监视襄王子的暗卫来报,说着火之前,千周的康颐长公主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偷偷进了襄王府。之后,济安县主也偷偷地摸了进去,再之后,淳王也去了。他当时就觉得这事有蹊跷,可惜,关于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暗卫也探不到,因为玄天夜的密洞谁也进不去。难不成……
天武微眯了眼看向凤羽珩,这丫头鞭抽玄天夜,是因为对方害了她母亲。可如今又扯上个千周,天武就想,莫非是那天晚上,这丫头探听到了什么?
天武质疑的目光落进凤羽珩的眼里,她知道,玄天夜突然之间如此明确地表达出想要灭了千周的想法,天武一定疑虑颇深,那到底是个国家,他们若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大顺没道理发兵。
她握上玄天冥的手,开口道:“事到如今也就别瞒着父皇了。”再扭头去看天武,“当初御王殿下重伤而归,父皇可知是谁下的手?”
天武一愣,没想到凤羽珩突然提起这个。玄天冥的伤一直以来都是他心里最大的一个痛,他当初跟云翩翩保证过的一定好好保护这个儿子,可没想到居然让他伤得这么重。最初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带兵打仗受了伤,这虽说无奈,可也是件光荣的事。可是后来就越想越不对劲,将士伤亡不多,主帅伤成这样,这是什么道理?
天武也曾派人查探过,只查出玄天冥曾被围在西北的深山里,中的是箭伤,再多的就也查不出了。
眼下凤羽珩旧话重提,他不由得心头一凛:“你们查到了什么?莫非……事情与千周有关?”
凤羽珩点头,“儿媳曾亲耳听到三殿下与康颐长公主的谈话,围攻御王殿下的人,是千周的神射队,而线报,是三殿下潜伏在军中的人提供的。另外,千周神射入大顺关卡,是走了凤瑾元的关系换到的通关文碟。”
天武微闭双目,这样的连环关系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只是一直也没有得到证实。如今话出自凤羽珩口中,算是给这事定了论证。
玄天冥问他:“你说,千周该不该灭?”
天武点头,“该灭。伤我冥儿,即便屠了整个儿千周国,也不足泄朕心头之愤。”
玄天冥失笑,“屠什么国呀!都屠了之后管谁去?”
凤羽珩撇嘴,“应该说,都屠了,跟谁收税去?”
天武抚额:“你们连收税的事儿都想好了?”
两人齐齐点头,“想好了。”
“那然后呢?”天武也来了兴致,章远也来了兴致,凑上前来听风。
凤羽珩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儿媳是这样想的,首先吧,肯定是得把精钢给炼了,咱们有了武器才是真的有了资本。不然只以人数和战术欺压,显得有点儿欺负人,太有损大国风范。”
章远没忍住,插了句话:“大国不都是这么干么?”
玄天冥特别不要脸地来了句:“那我们就要做不一样的大国。”
天武比他更不要脸:“冥儿说得对!”
凤羽珩觉得这父子俩都很上道儿,于是继续说:“武器做好之后,咱们也别急着动手,可以先打入敌人内部,从里头先搅他们个一团乱,等千周自己都濒临崩溃的时候,咱们再出手,名义就是拯救千周百姓于水火……不对,于冰寒。”
玄天冥点头,“千周皇城的城墙都是用坚冰浇筑的,如果不从内部下手,强攻的话会很难。”
天武也来了兴致:“那他们的神射队有没有办法对付?”
玄天冥指着凤羽珩道:“你儿媳妇练了一只神机营,假以时日,成就定在千周神射之上!”
“好!”天武突然一拍桌案,吓了章远一跳。“那就照你们说的办!不过……”他有些不懂了,“你们不是说要赔偿么?怎的不但赔偿没要,到是想着给大顺再打疆土?”
玄天冥冷哼,“给大顺打疆土?美的你。”
天武怒了:“怎么说话呢?”
凤羽珩无奈,拍拍玄天冥,“好好跟父皇说话。”
玄天冥组织了一会儿语言,然后道:“好好说,就是,千周不是给大顺打的,是给珩珩打的。”
天武一时没反应这来,给理解错了,“给媳妇儿打江山啊?哎呀那不是一个意思吗?冥儿,江山早晚是你的。”
“我知道。”玄天冥翻了个白眼,“先不说你这江山我乐不乐意要,就说我们家珩珩,你当父皇的,就不能给她筹备点儿嫁妆啊?再说,那是你赔给她的!”
章远听明白了,“殿下的意思,是说那千周到手之后,是……给县主个人的?”
天武一听就迷糊了,哪有这么干的?他用眼睛瞪玄天冥,你小子宠女人也不是这么个宠法的!再用眼睛瞪凤羽珩,你给我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
玄天冥太了解他父亲了,一看这眼神就知道,老头子不乐意了。也是,好好的一个番国,说给就给出去了,也不像话。可是他也有他的道理:“其实对于大顺来说,不过就是千周换了个国君而已,而且换的这个国君还比之前的稳妥。之前人家表面依附背地里计算,换的这个却是全心全意跟大顺一条心。你想想啊,将来你传位于我,我再娶了千周国君凤羽珩,这两国不还是一国嘛!怎么算咱大顺都是占便宜的。”
天武气得牙痒痒,“有这么惦记着自个儿父亲百年之后的事的么?”
“那不是你说的江山早晚是我的!”
天武被他堵得没了话,其实这个道理他明白,千周就算给了凤羽珩,将来也是再当嫁妆带过来,番国成了大顺的一部份,对大顺来说是好事。只是……“用大顺的兵去打,打完了给你媳妇儿?想想还是赔本儿的买卖。”
“哎?”玄天冥就来气了,“谁跟你做买卖了?这本来就是你单方面的赔偿你忘了?”
天武一愣,章远提醒他:“殿下说得没错,是赔偿。”
天武又有想抽章远的冲动,这死太监到底是哪伙的?
他不甘心,看着凤羽珩问她:“千周换了国君,你能保证比如今的情况更好?”
凤羽珩想了想,道:“咱们可以先签署个草案,把以后的岁贡啊,给大顺的资源啊之类的都定一下。另外,千周大顺可以互通贸易,千周那种地方比大顺荒芜,不说百废待兴也差不多,相信大顺一定会有很多油水可赚的。”
这话天武爱听,三人凑到一起,就开始研究起来以后怎么在千周赚钱。
章远听得嘴角都直抽抽,整地跟真事儿似的,仗还没打呢,你们三个就先算计着分脏了?这样好吗?好吗?
事实证明,那仨人觉得甚好,从天蒙蒙亮一直研究到天武要上早朝了。
最后天武一拍桌案:“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具体的你们去部署,冥儿的西北军做为主力,若需要其它各营配合朕会全力支持。待有朝一日千周大捷,朕便做主将它送给阿珩。”
凤羽珩赶紧跪下来,郑重地叩谢皇恩。
章远陪着天武,一夜没睡,都困得不要不要的了,可还是被这气氛给感染得有些小激动。但他不得不提醒天武:“皇上,是该上朝的时辰了。”
天武点了点头,“行,那你们……去月寒宫看看吧,别让你母妃惦记。”
二人答应着告了退,天武看着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离开,小声问章远:“你说,朕要是跟着他们一起过去,会不会被赶出来?”
章远摇头,“不会。”
“真的?”
“恩。不会被赶出来,会被打出来。”
“你给朕滚蛋!”天武再一次兴起了要换个贴身太监的念头。烦躁地挥挥手:“上朝上朝!正好拿那帮老东西出出气去!”
章远扶着他绕过桌案,将龙袍换好,盖帽子的时候就问了句:“凤相还在外头跪着呢,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天武皱了皱鼻子,“让他起来上朝啊!”
章远就想到半夜的时候他出去看过一眼,就见凤瑾元跪着都不是形了,几次都差点儿晕倒,这会儿八成双腿已经麻木,路都不能走呢,还上什么朝。
“凤相跪了一宿,这上朝……”
“跪一宿怎么了?”天武说得理所当然,“他闺女也跪了一宿,不还是活蹦乱跳的?他一朝丞相,怎么?连个小丫头都不如?”
章远知道天武这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讲理了,再想想之前凤羽珩说的那番话,不由得也恨起凤瑾元来。“奴才会命人搀着凤相去上朝的,皇上放心。”
天武点点头,精神爽朗地大步出了乾坤殿。
而另一边,凤羽珩与玄天冥二人正站在月寒宫的客寝门前,有个宫女笑着跟他俩说:“咱们娘娘昨夜晚睡,这会儿还没起。睡前嘱咐过奴婢,说县主和殿下要是来了,就先请两位沐浴更衣睡上一觉,你们睡醒了,娘娘也就该醒了。”
凤羽珩抚额,云妃这觉睡得可是真长啊!她看了看那宫女指着的客寝,正是她之前住过的那间,于是跟玄天冥道:“那我就听母妃的,先沐浴更衣睡觉,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那宫女立马纠正她:“殿下从大营那边赶回来,也是一夜没睡,也是要沐浴更衣睡觉的。”
“哦。”凤羽珩点头,“那你就带着他去吧。”
小宫女不解,“去哪儿?”
“去睡觉的地方啊!”
那宫女往客寝指了指:“不就在这儿么?”
凤羽珩听明白了——“咱俩睡一起啊?”
第365章 死丫头,今天不收拾你我就不姓玄
玄天冥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拉着凤羽珩的小手说:“行的,又不是没睡过。”
凤羽珩斜眼看他:“不是得先沐浴么?”
“也行的,又不是没……沐一次不就沐过了嘛!”
“流氓!”她狠狠地剜了玄天冥一眼,扔下轮椅抬步就往客寝走去,同时道:“给殿下再选一间房,离本县主远一点儿。”
玄天冥抗议:“这样不好!”
“这样很好!”她已然进了屋,砰地一下关上房门。
外头的宫女冲着玄天冥摊手:“要不殿下就换一间房吧。”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玄天冥却有自己的想法:“济安县主生性腼腆,有外人在呢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你先下去,一会儿她就把门给本王打开了。”
小宫女带着疑惑的表情退了下去,玄天冥正对着客寝的门坐着,一脸愁绪。
要不要进呢?
进去了会有什么后果?
那丫头如果不乐意,会不会动武啊?
他抬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婆婆妈妈的想这么多干啥?那丫头半夜都敢爬上他的床,怎么的,现在大白天的,他一个大男人连门都不敢进了?
做人不能太窝囊!
他转动轮椅,到了门前,一伸手就把门给推开了。
看吧,那丫头连门都没关,这就是等着他自己进呢!果然啊,男人不能太君子,会被女人看不起的。
玄天冥这样想着,转着轮椅进了屋,一回手又把门给关了起来。
就觉得这屋子里散着一层水雾,想来是宫人们一早就将沐浴的水给备好了,水温高放得久,这屋子里就弥漫了水气。
他顺着水气的源头看去,就见一面屏风后头,有个清瘦的身影正在摸索着宽衣,屏风上已经搭了一件外袍。
玄天冥唇角泛了一丝邪笑,心说这死丫头还太小,吃是吃不上,但逗弄一下还是挺好玩的。
他转动轮椅往那边而去,水雾越来越浓,到了屏风跟前时,还能闻得到掺在水气一起的淡淡的花瓣清香。他放轻了动作绕过屏风,就想给这丫头来个突然袭击吓她一吓,吓人的架式都拉好了,身形展得也极快,人离开轮椅,照着那人影就扑了过去。
可是,万万没想到啊!明明瞅准了屏风头后那人影的,谁知一绕过来却发现什么都没有。他是跳起来向前扑的,原本是想捞了人再坐回轮椅上,谁知这一下扑了空,伸出去的手臂也只是在空气地打了个转,啥都没捞着。
玄天冥就蒙了,人呢?
这一恍神儿的工夫,收势就晚了些,再加上浴间这地方湿气重,地滑,轮椅没停稳,往后退了几步。
他暗道不到,这么整怕是得摔地上。于是赶紧调整身形,努力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却没想到,这时,突然之间身后就有了动静,他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一只小手猛地一下就抓住他的后脖领子,腕上一发力,直接就把他给甩了出去。
玄天冥没有一点点防备,就听“扑通”一声,整个儿人被扔到了洗澡的大木桶里。
那只木桶也不知道是怎么准备的,极大,足够容纳两个人一起泡在里面,还有足够的余份儿。他触不及防地掉了下去,还实实惠惠地喝了口洗澡水,终于挣扎着把头从水里钻出来时,就听到木桶边上传来一阵咯咯咯的笑声。
定睛一看,一个只穿着白棉布底衣的女子正双手插着腰看他,笑得都直不起腰。许是屋里太热,她那张小脸儿通红,看起来就像一只苹果,好看极了。
玄天冥干脆坐在水里不起来,双臂环胸,很是不满地道:“珩珩,你要是想和为夫共浴就直接说,不用整这么暴力,为夫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木桶外的小丫头将两只小胳膊拄在桶边儿上,笑着看他:“堂堂九皇子,还能不能要点儿脸了?”
玄天冥一点儿都没有要脸的觉悟:“相比起爱妃半夜爬上本王的床,你觉得哪个更不要脸一些?”
“当然是你更不要脸一些。”凤羽珩收起笑来,跟他说:“比起在这里斗嘴,我更着急回去看看母亲。出府时她还昏睡着,这都一夜加上多半天了,指不定醒了几次。”
玄天冥看到她一脸焦虑,干脆在木桶里划过来到了她进前,伸出满带水珠的手去抚上她紧皱的眉心,“你放心,同生轩那边七哥照顾着呢。他带了太医院一位对散症颇有研究的太医一起去的,你且安心就是。”
“真的?”她的眸子终于明亮起来。
“我何时骗过你。那太医钻研此症多年,即便治不好,也不至于太差。”
凤羽珩点头,有些恍惚地道:“有七哥在我就放心了,不管出多大乱子,七哥都能摆平的。”
“喂!”某人不干了,“老七那样的人你用眼睛看看就好,还得离远些看,可不能上心,知不知道?”
凤羽珩回过神来,挑唇邪笑,“哟!御王殿下吃醋了?”
“恩。”某人点点头,冲着面前的女孩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我不!”凤羽珩十分坚决地拒绝了他,然后起身,笑眯眯地冲着水里的人行了个礼:“殿下,奴婢侍候您洗澡吧!”
玄天冥全身都一哆嗦,就觉得这丫头阴嗖嗖的没安好心。他刚想拒绝说不用,凤羽珩的小手却已经伸了过来——“来吧王爷,穿着衣服怎么洗,快脱下来!”一边说小手一边往玄天冥身上划拉,也不怎么的整的,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把玄天冥的上衣给扒了下来。
水里的人眼睛都放光了——“媳妇儿,还有一半儿呢!”
凤羽珩却没理他,反到走到浴桶的另一头,提起摆在那里的几小桶热水,一桶一桶地往里倒。
倒着倒着玄天冥就觉出不对劲了:“那什么,你等会儿,等会儿媳妇儿!太热了!哎!烫!烫!”他一把抓住凤羽珩的手腕,“烫你知道不?”
凤羽珩点头,“知道。”
“知道你还往里添这么多热水?”
“不说死猪不怕开水烫么?我试试。”
“哦。”玄天冥点头,“看来媳妇儿喜欢这个调调,恩……”他唇角一勾,凤羽珩已然意识到危险,正想抽出手跑开,可惜,她力气再大也还是不如玄天冥,逃跑的念头刚一兴起,人还没等动呢,就觉一股大力自手腕处传来。她整个儿人突然间腾空而起,华丽丽的在空中翻了个面儿,然后“砰”地一下摔进水里。
“咳!咳咳!”凤羽珩腔着了。
自作孽不可活,尼玛这水太烫了,简直太烫了啊!
她正想着这么烫会不会把皮肤给烫破了,她跟玄天冥开玩笑闹着玩,可下手也实在是没个轻重,这么烫的水她刚进来就受不了,他却一直在里面坐着,会不会受伤?
正想着,人突然又被举起,一下子脱离水面。
热浪瞬间褪去,身上疼痛也消失。她睁开眼睛去看,原来是玄天冥又把她给举了起来,就像举着个布娃娃一样,一个仰着头,一个仰着身,两人对视,角度十分刁钻。
“你……举我干啥?”她有些发愣。
却听玄天冥道:“水里太热,就是逗你一下,可不能把你烫坏了。”
“可是……”她突然的一下鼻子就发酸,还好这屋里水气重,到也不容被查觉。“可是我把你在这么烫的水里泡了好久,对不起。”
“说什么呢?”他把人放到桶外面去,指了指另一边的木桶,“快去,再兑些冷水进来。”
凤羽珩这回听话了,赶紧去又提了两桶冷水掺了进来,用手试了试水温,恩,刚刚好。再一看玄天冥身上,都烫得一片一片地红。她有些心疼,赶紧对玄天冥道:“你稍等我一下。”然后转身绕出了屏风。
玄天冥不知道她干什么去,等了一会儿,就见那丫头再回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是一种料子和样式都很奇怪的衣裳,肥肥大大的,中间一根带子束腰,但看上去很柔软,下头还露出半截儿光着的小腿,看上去十分奇怪,但也十分好看。
再往她手里看,就见她捧着几只奇怪的瓶子,各种颜色的,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凤羽珩绕到他身后,将手里东西放下,挽起袖子,取过其中一只瓶子,倒了些东西在手上,这才道:“你往前一些,背让出来,我给你涂点东西。”
玄天冥照做,然后就享受到了一种极品待遇——美女擦背。
他也不知道凤羽珩给他擦的是什么玩意,反正凉丝丝的,刚刚被热水烫的难受劲儿一下子就消减了,反而变得十分舒服。
他很享受,背靠在木桶的边沿,仰头看她,认真地道:“本王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西北大山里捡到了你。”
这原本该是一个很美好的气氛,玄天冥表白,凤羽珩感动,按道理说剧情应该就是这么发展的。
可是……凤羽珩的脑子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她就没这个浪漫的细胞浪漫的命,一听玄天冥说是在西北大山里捡的她,这丫头就不乐意了——“你说啥?谁捡的谁?就你当初那腿脚,你捡得起来我吗?玄天冥你是不是忘了,当初你卡在那个山缝子里,是我费了老大力气把你给抬出来的!是抬!”
玄天冥也无语了,“我就那么一说,就是表达一下咱们俩相遇的喜悦。”
“那你也得实事求是啊!”
“什么实事求是啊?我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就那么一说,你也就那么一听,哎我说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表示感动的吗?”
“感动什么感动?我明明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玄天冥气得直磨牙,“死丫头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蹬鼻子上脸是不是?今儿不收拾你我就不姓玄!”说着话,突然一伸手,一把就将凤羽珩给拽了过来!
死丫头很不幸地,再度落水……
第366章 你要云卷 云舒还是要征服?
落水的那一刻,凤羽珩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当她发现自己被人按住后脑勺、脸死贴在某人胸前的那一刻,崩溃的内心化成了尖利的凶牙,“坑哧”一口,照着玄天冥上身某个地方就咬了下去。
就听“嗷”地一声怪叫,玄天冥又一把把她给提了起来,差点儿没给扔出去。
凤羽珩也哇哇大叫,玄天冥举她的时候扯到了她的头发,疼得她不停地喊:“轻点儿!轻点儿!疼!”
此时此刻,客寝门外,一堆小丫头正挤在窗边,耳朵贴着窗纸在那儿听墙角。
凤羽珩这几声叫唤把些小丫头叫得面红耳赤,有点不好意思再听下去,可是耳朵却怎么也离不开窗户纸。
有个掌事的宫女吩咐个小丫头说:“快去,把这边的事告诉娘娘,听完娘娘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那小丫头极不情愿地退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再回头看两眼。
可惜,屋里两位高手此刻早就打成一团了,水花四溅,激烈非常,哪里还顾得上去分辨屋外的动静。
就见凤羽珩两手直伸,拼了命往玄天冥脸上够。玄天冥撑着她的腑下,长长的手臂直接把她挡在三尺开外--“不带打脸的!”
“谁要打你脸!”凤羽珩咬牙:“你把面具摘下来给我看看!”
“不给看!”玄天冥的头又往后仰了仰,“死丫头你能不能老实一会儿。”
“不给看就不老实。”
“要不你的换个地方,你看看别的,我身上还有别的你没看过。”
“玄天冥你个流氓!”她放弃去摘面具,手往水里一拍,立时又溅起水花簇簇。
玄天冥也把人放下来,就见这丫头又钻到水里,小手往他身上挠啊挠,痒得他真想从这水桶里头跳出去,可是又舍不得。他平日里军务繁忙,凤羽珩又养在深闺,两人见面机会少之又少。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这丫头喜欢笑喜欢闹,他便想由着她,哪怕小丫头把这客寝的房盖都给掀了,他也会笑着替她鼓掌。
凤羽珩在水里玩儿欢了,一会儿拍着水面打出水花,一会儿又去扯玄天冥的胳膊让他跟着一起玩。偶尔还会在桶里站起来,转一圈再缩回去,还会从她带来的那些瓶子倒出好多奇怪的东西来。那些东西一遇了水就会变成白色的泡泡,她就把那些泡泡用手捧起来,再吹到玄天冥的脸上。
玄天冥有一种在养孩子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也挺好,看着这孩子慢慢长大,直到有一天成为他的妻,他发誓,一定会把这世上最好的全都给她。
她若喜欢安逸,便陪她坐看云卷云舒;
她若喜欢热闹,就带她畅游花市灯海;
她若喜欢调皮,干脆生一堆孩子陪她一起打闹;
她若喜欢征服,他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她扬鞭踏马驰骋沙场,收五湖四海入囊,给她一个太平天下!
万千思绪化作一眼宠溺送入她的眼中,凤羽珩也停下了玩闹,小手却触上了他前胸两道伤疤上。
“身上怎么还有疤的?”她拧着小眉毛,一脸的不乐意。
玄天冥笑了,“带兵打仗的人,怎么可能没受过伤,我又不是那种只会躲于人后的将领。没事,小伤而已。”
随口一句小伤,凤羽珩却仿佛看到了前两年他在西北征战的岁月,敌来我往,刀光枪影。她十分庆幸这还是个冷兵器的年代,虽锋利,却也不至于一下就要了人性命。不像二十一世纪的战场,炮火轰鸣可以震裂人的耳膜,也可以在一息之间要了一城人的性命。科技发达,杀人的本事也跟着发达了,真不知到底是好是坏。
“想什么呢?”看着她阵阵出神,玄天冥捏捏她的小脸蛋,真是的,还不多长些肉。
凤羽珩苦笑,“我在想,其实当初的确是你把我捡回来的,那时候我就像个刚出生的小孩,可人家的小孩是从母亲的肚子里爬出,我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我懵懵懂懂,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是你跟我说了第一句话,也是你,给了我二十两银子,不然,我连回京城的钱都没有。”
玄天冥也想起那时候的事,很狼狈,却也很窝心。
凤羽珩绕到他背后去,拾起毛巾拧干了水,笑着说:“不提过去,来,我帮你搓背。”
他挑眉,还有这待遇?甚好!甚好!
事实证明,凤羽珩是不会给人搓背的,下手也没个轻重,一会儿太狠了,疼得他直咧嘴,一会儿又太轻了,就像是挠痒痒,挠得他心里乱成一团。
再一会儿,那孩子哭了,虽然无哭,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体在抽搐,一下一下,小心翼翼,不想让他发现似的。
他一阵心疼,把手绕过肩伸去,轻拍她的手背,用安慰孩子一样声音说:“你别哭,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珩珩你放心,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行的。”
凤羽珩伏在她背上,啜泣渐渐停止,小鼻子尖儿就抵在他背上,一呼一息的,却是让玄天冥身体的某一个部份不安份起来。
他想,这丫头一定是故意的,实在是太坏了。
一下转过身,就想吓唬吓唬她,谁知那丫头又一下子栽进他怀里,头沉沉地低着,居然……睡着了。
玄天冥一脸苦色,不带这么玩儿的啊!这死丫头就是不安好心啊!
凤羽珩这一觉睡了很久,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回到前世,回到手术台前,一个手术接一个手术地做。恍恍惚惚的又跟着部队一起训练,从蛙跳到匍匐再到枪械,她第一次打枪就打出十环,跟她的剪法一样精准。
后来,长官到了她面前,跟她说第三方世界国家的那场战争里,华夏也是派了人去的,伤亡很重,她必须亲自上战场去抢救伤员。随行的还有一名男医官,坐直升机,直接入境。
她与那名男医官一起坐上直升机,可那男医官却突发急症,全身抽搐,不得不被抬下飞机去。飞机上就剩下她跟飞行员两个人,起飞没多久就听到一阵诡异的嘀嗒声。她做过拆弹演练,太清楚那声音代表着什么,脑子嗡地一下炸了开。还不等做出什么反应,嘀嗒声停止,随之而来的是那场惊天爆炸。
凤羽珩瞬间惊醒,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
这样的梦她不是第一次做,却没有一次有今天这样真实,真实她到几乎可以看到见被抬下飞机的那名男医官突然露出的诡异表情。当时没觉得怎样,如今想来,一切却又是那么的不正常。
“怎么了?”突然有声音在身边响起。
凤羽珩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地就将右手五指曲了爪状,奔着那声音就探了去。直到掐住那人的脖子,这才发现,与她坐在同一张床榻上、盖着同一床锦被、裸着上身的人——是玄天冥。
尴尬地收回手下,抱歉地说:“我忘了你在这。”再想想,眼睛又立了起来——“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怎么又爬到我床上来了?”
玄天冥无语,“媳妇儿你这情绪变化也太快了,为夫都有些跟不上趟,咱们两个本来就是一起洗的澡,你洗到一半睡着了,剩下的一半还是我替你洗的呢。不谢我也就罢了,怎么才睡醒就要杀人灭口啊?”
凤羽珩抽了抽唇角,“谁要杀你了,这叫习惯性的警惕好不好。不过……玄天冥,你刚刚说什么?你替我洗澡?”她一下意识到不对劲,低头一看,好么,这是哪个王八蛋把她全给扒了?恶狠狠地把爪子又伸了过去,“现在,我有理由掐死你了。”
“哎!”他将她的小手放下来,“你把为夫掐死了,那你的后半辈子谁来管?”
她想说我的人生才开了个头,前半辈子都还没走一半呢,怎么就扯出后半辈子了。可这话冲到嘴边却又憋了回去,她突然就对玄天冥说的那个“死”字特别敏感,竟然就顺着他的话在想,如果玄天冥死了,她该怎么办?
玄天冥看出她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出的那种恐慌,有些不解,“你到底在怕什么?上次睡觉也是这样,总是不老实,像是在做很可怕的梦。”一边说一边抬头去探她的额头,“一头的冷汗。”
凤羽珩有些恍惚地说:“怕什么?怕死。死过一次,就怕再死。因为不知道再死一次还会不会遇到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在乎,但是你不行。”她抬头,颇有些后怕地同他商量:“如果以后你再上战场,带上我一起好不好?我也可以打仗,骑马射箭两军对垒都行的。我不想留守在家里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你的消息,那样会心慌。”
他点头,“好。我们家珩珩不该留在深宅内院做那些女人之间无谓的争斗,她应该与我并肩而行,即便是王座,也可划你一半。”
凤羽珩笑嘻嘻缩回被子里,眼一闭,“玄天冥,这可是你说的哦。”
他的大手揉上她棉软的发,点点头,“对,我说的。一个天下而已,抵不过我的珩珩。”
她美滋滋地睡起回笼觉来,可惜,偏生有人就不想让她再悠闲自在。寝殿门外,一个小宫女试探地叫了声:“殿下,县主,你们醒了吧?云妃娘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第367章 月寒宫里讲八卦
凤羽珩出了寝殿大门才发现,外头天都已经黑了,她居然睡了整整一天!
不由抚额,小声的埋怨玄天冥:“你怎么不早点儿叫醒我?”
玄天冥告诉她:“起来早了也没用,天没黑时母妃也是醒不了的。”
凤羽珩有些忐忑,玄天冥这个混蛋,跟她挤在一张床上睡,她到是不觉得怎样,但云妃估计不会什么也不想吧?她撇了一眼引路的小宫女,哼,看吧!这丫头的眼神里就透着暧昧的气息,真是丢死人了。
她拿眼睛狠狠地去剜玄天冥,气呼呼地跟着往正殿走。
她们到时,云妃正在大殿上听一群宫女讲八卦,八卦的内容是--“咱们殿下估计是下了狠手,济安县主叫的声儿可大了!”
“好像还带着哭腔。”
“奴婢收拾浴间的时候,那一地的水啊,都无处落脚。备的几桶热水冷水都用光了不说,还扯了一地的衣裳。”
“不过衣裳看起来都是殿下的,想来应该是县主亲自动的手。”
云妃乐了:“小丫头性子刚烈,好样的!”
这话正好被走进来的凤羽珩听到,差点儿没让门槛给绊死。
刚烈!这词儿是这么用的吗?用反了吧!
见她二人进来,云妃咯咯地笑了一阵子,然后遣散了下人,再冲他们招招手:“过来。”
凤羽珩推着玄天冥上前行礼,云妃指指边上的椅子让她坐下,立即就有小宫女送茶来。
她看了看那茶,然后也不知道哪根筋又搭错了,随口就来了句:“母妃怎么不给我弄碗红枣水喝?”
云妃笑眯眯地说:“你才十三,这小子要是敢下手,那他就是禽兽。”
玄天冥无语。
凤羽珩心里就延伸着思考起来,前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有些事情你做了,你就是禽兽,但你要是不做,你就连禽兽都不如。
她憋着想笑,差点儿憋出内伤。
好在很快就有宫人传膳进殿,她一闻香味儿才觉出饥饿。想想看,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不饿才怪。
宫里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月寒宫似乎没这种规矩。云妃这人一向活得自在随意,在她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皇宫里规矩多,她干脆就把自己关进月寒宫。外人可以进,但是能进来的,必须得是她看着顺眼的,得到许可的,否则,即便是皇帝,也只能乖乖地站在宫门外,眼巴巴地瞅着。
所以,这顿饭吃得一点都不沉闷,就见云妃一边优雅地喝着乌鸡汤,一边幽幽地说:“想当年本宫刚进宫时,那畜生的母妃瞧我不顺眼,挑准了老头子不在的时候命人抽了本宫十三鞭。后来,是你外公配了换皮的方子,本宫在那汤药里泡了七七四十九次,总算去了一身的疤。”
云妃这话看似随意地说起,可她眼中突然闪过的那一丝痛楚却没逃得过二人的眼睛。
玄天冥轻言安慰几句,惹得云妃又是一阵笑。“没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女人也被老头子打死了,本宫没什么可怨恨的。就是觉着阿珩那几鞭子抽得好,有些人皮紧,就得给他们松松。”
母子二人随意地说着话,凤羽珩却在心里琢磨起云妃说的换皮方子。
从未见过面的外公,传说中的神医姚显,居然能制出那种方子来?
她想了一会儿,便觉得所谓换皮,其实不过是古人给冠以的一种夸张性的说法罢了。换皮不是不能实现,在二十一世纪,换皮叫做植皮,只不过并不如人们所想像的那样神奇。至于云妃说的疤痕一点都没有了,凤羽珩想,那应该是姚显手里有那种能够强效去疤的药物。那种药并不算神奇,她空间里其实也是有的,而且用起来没有那么遭罪,也不用那么复杂的环节。
她犹自想着,就听到云妃又说:“阿珩,本宫必须得提醒你,那孽种的母族应该很快就会听到风声,虽说冥儿跟华儿已经派人去拦截,但这种事却是怎么也挡不住的。算算日子,再过个把月,也该往京里来了。”
凤羽珩一愣,她今日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玄天夜母妃的事,却没想到还有一个连云妃都上了心去的母族。
她沉了沉心思,开口问:“阿珩是不是给殿下惹祸了?”
云妃耸肩而笑,“祸的确是惹了,不过你们殿下应该不怕。”
她不解:“三皇子的母族到底是什么人?”
玄天冥告诉她:“他的外祖是北界三省的都统,大顺北界三省并不是自建都以来就有的,而是当年太宗登基之后,隋远将军征战六年而得。算起来,到如今虽已经历了大顺五代帝王,可北界的人到底有一多半都是千周血统,他们嘴上承认自己是大顺人,可骨子里却依然认为自己流的是千周血。这么多年来,大顺与千周的关系之所以这样一直僵着,即便对方偶有挑衅大顺也并没有全力出兵压制,为的就是不乱北界民心。”
凤羽珩一边听一边也跟着分析:“我看过大顺疆域图,北界虽说只有三省,但那三省占地却极广,若按中原地区州府占地来算,那地方足够分出七个省来。”
“没错。”玄天冥点头,“地方大,人就多,一旦有一天民心大乱,于大顺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是啊!”她感叹,“若是有这番历史渊源,北界的大顺子民实际上可以算是千周后裔,一旦大顺与千周翻脸,怕是……”
“怕是北界要激起民愤。”
“那你还撺掇我跟父皇要千周?”凤羽珩眼睛瞪得溜圆,“今早上你跟父皇那样说时我心里就没什么底,千周固然是可恨,可也不能去打没有准备的仗。我从前并不知北界国民还有这样的来历,否则我是不会跟着你一起胡闹的。”
云妃听出门道来,问玄天冥:“你跟老头子要了什么?”
玄天冥摆摆手,“也没什么,他无缘无故就罚珩珩跪着,不得给点儿补偿啊?我就说既然咱们看千周都不顺眼,早晚得打,那打下来之后就把那小破国给珩珩当嫁妆吧!”
云妃乐了,“这个主意甚好。”
凤羽珩抚额,你们娘俩就不嫌事儿大吗?
她提醒玄天冥:“我把三皇子打成这个样,他外祖一家一定会报复的。北界三省离中土甚远,说句大不敬的话,那地方的都统不就跟土皇帝差不多?难保他们以后在那头给我们下绊子,所以,攻打千周的事,咱们还得从长计议。”
“肯定是要从长计议的。”玄天冥说,“这事儿至少得在你的精钢制成并且大量投入军中使用之后,这是第一步,这一步走完,后面的事咱们才能慢慢的想。”
云妃安慰凤羽珩:“你也别想太多,三界三省都统又能怎样?你不觉得老头子并不是很在意吗?”她从来都跟天武叫老头子,听起来是不敬,但凤羽珩却看得出,云妃在说到那个人时,眼里是有些许暖意在的。
于是她点点头,道:“的确,如果父皇在意,就不会在我把人打成那样之后还不加责罚。”
云妃托着酒杯抿了一口酒,笑道:“所以说,这张脸早晚得翻,包括那个千周,别以为谁都不知道这么些年都干了些什么勾当!”她说着,目光投向玄天冥的腿,眼中恨意汹涌而来。
这顿饭吃到很晚才散,凤羽珩推着玄天冥出了月寒宫时,送他们出来的掌事宫女同她说:“奴婢有话想说,还请县主别怪奴婢多嘴。”
她停下来,看着那宫女,道:“姑姑是在母妃身边侍候多年的老人了,您有话尽管说,我听着就是。”
那宫女连道不敢,然后开了口:“奴婢只是想说,烦请县主空闲的时候能多进宫来看看咱们娘娘,娘娘一个人住这月寒宫其实是挺憋闷的,只是她从来都不说。可奴婢跟在娘娘身边十五年,看得出娘娘喜欢县主,您每次来她都比见着两位殿下还高兴,还有您送的那些个新鲜玩意,每次娘娘最少都能摆弄半月有余。奴婢也是心疼娘娘,请县主多往这边跑几趟吧。”
这番话到是把凤羽珩说得鼻子微酸,云妃一向自在逍遥的样子其实很迷惑人,让人不清楚她到底是喜是怒是哀是乐。她几次过来,虽说也看得出云妃见了她会开心,却没想到自己送的东西能让她把玩那么久。
凤羽珩吸了吸鼻子,跟那宫女说:“阿珩记下了,多谢姑姑提醒,以后阿珩定会常来月寒宫。”
那宫女感激地送两人出去,她上了玄天冥的宫车,由他亲自送着往县主府去。
玄天冥瞅着她兴致不高,便知心里一定是想着刚刚那事,于是主动开口说:“你不用太往心里去,她所走的路是她自己选的,孤寂也是一早就知道的。这么些年过去了,什么都习惯了。”
凤羽珩摇头,“话不是那么说的,总归我是她未来的儿媳,有些孝道就该由我去尽。”
“儿媳尽孝那也是我们成婚之后的事。”
“我提前做了,就当是讨好不行吗?”她扬起小脸笑起来,“以后我会常进宫,新鲜玩意还有不少,就是母妃说的那种换皮的药,我也是有的,而且还比她从前用过的好,无需遭那么大的罪。”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目光下意识地就往她袖口上投去。凤羽珩心虚地收了收袖子,对于他心中好奇并不想给任何解释,却是拧着眉心同他道:“其实关于娘亲中了离魂散的这个事情,有一个细节我给忽略了……”
第368章 在那里,你的生命会发光
凤羽珩挨着玄天冥而坐,两只手拄在轮椅的把手上,心事重重地说:“刚刚我就在想,娘亲每天都要吃安姨娘送的点心,这个消息到底是谁告诉玄天夜的?还有,梅香的去处和家人住在哪里,又是谁透露给他的?我不信真的就巧到梅香快被马车撞到,玄天夜碰巧出手相救。他那个人,不驾车撞别人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去救人。”
玄天冥比她更了解玄天夜,也跟着点头道:“的确不可能,这事上所有太过巧合的巧合,其实都是人们有心为之。这件事情还是要从凤府去查,肯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会是谁呢?”她拧着眉思索,“安氏?想容?”随即摇摇头,“不像,我看人一向甚准,她们母女二人与我接触颇多,若是心中藏着这样的事,我不信我看不出来。”
玄天冥抚上她的头,“有些事情、有些人,不能太过相信,包括你自己的直觉。我并不是说她们就是幕后之人,但眼下看来的确是嫌疑最大,不能不警惕。”
“恩。”她点头,“我知道。”
两人再没说话,马车一路往县主府驶去。经过凤府时停都没停,直让等在门口的管家何忠把个脖子抻得老长。
同生轩里,玄天华亲自坐阵,玄天歌也在。前者正在屋里跟着太医一起观察着姚氏的状况,而玄天歌则是搬了把椅子就往院中间一坐,在她对面站着的,是康颐。
凤羽珩回来时,正好听到玄天歌扬着她一惯嚣张的语调:“凤夫人,你有这往县主府跑的工夫,多管管府上的事。姚夫人中了离魂散,虽说已经查明是襄王所为,可到底也是有凤家的丫头跟着里应外合。凤府连这样的纰漏都能出,你这个当主母的可是得好好反醒反醒。”
要说康颐嫁到大顺来还真算得上是委屈,想她堂堂千周长公主,是千周国君的胞姐,在自己国家是要什么有什么,哪里有人敢这样子对她说话?
可一嫁入大顺,一进入凤府,她以前所有的优势和骄傲统统都得丢弃掉,因为这里是千周的主国,她长公主的名号在这边根本就不好使,随便抬出一个人来都比她强。就比如说这个玄天歌,不过是个郡主,却可以明目张胆地这样与她说话,她却是一点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康颐暗压下心头不快,面色平和地跟玄天歌道:“我也是奉了老夫人之命过来探望姚夫人,至于府里出了背主的奴才,这事儿已然在调查中,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给郡主一个满意的答复。”
玄天歌一摆手——“你给我什么答复啊!你得给阿珩一个答复。”说着就站起身来,迎上已经走进院儿的凤羽珩和玄天冥二人,“九哥,阿珩,你们回来啦!”
康颐一怔,赶紧回过头去看,果然,正是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往院子里走来。两人气色不错,不带一丝疲倦,跟白天凤瑾元回府时那个惨样完全不同。她真的怀疑,凤羽珩是像凤瑾元说的那样,也在皇宫里跪了一宿吗?怎的凤瑾元的双腿几乎不能走路,她却什么事都没有,还可以给人推轮椅?
疑惑间,几人已然经过她身边,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就往屋子里走去。
康颐有些尴尬,就想在后头跟上,结果又被玄天歌给拦了下来:“你说你是奉了凤家老夫人的命令来看夫人的?”
康颐点头:“正是。”
“切!”玄天歌十分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真逗,她有什么资格派这个派那个往这边来呀?别说是派来的人,就是她自己来了,那不见得能进得了同生轩的门。行了,回去吧,现任妻子来探前妻的病,我看是你有病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然后砰地一声把门从里头关上。
康颐就这样被拒之门外,拒得特别没脸,哪怕是她这种见惯了形形色色之人的长公主也快要挂不住了。
身后跟着的丫头夏蝉劝她:“夫人,咱们还是回吧,老太太也知道这头都是什么脾气,见不到也没事,不会怪夫人的。”
康颐还能说什么?就算老太太要怪罪,那也就只能凭其怪罪去。她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不是我不尽力,你也听到了那舞阳郡主是怎么说老夫人的,我这个番国的长公主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
夏蝉当然听得懂康颐的意思,这是要让她跟老太太把舞阳郡主的话给学一遍,激起老太太的愤怒。夏蝉无奈地道:“奴婢会如实禀报的,只不过,禀报了又能如何?老太太还能来找舞阳郡主讨公道吗?夫人有所不知,大顺的皇家人,就没一个是讲道理的。”
康颐一行被玄天歌打发回去,屋里姚氏这边,那太医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玄天华告诉他们:“夫人已经清醒一整日,未见发作。”
凤羽珩有些惊喜地问那太医:“您手里可是有驱这离魂散的奇招?”
那太医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对付离魂散哪里会有奇招啊!县主也是行医之人,老朽不瞒您,我只是给夫人用了些拖延发作周期的药。这药还是当年姚大人留下来的,说是用上三次五次的都行,只是不能用再多,会伤身子。”
凤羽珩好一阵失望,坐在榻边握着姚氏的手说:“娘,对不起,是阿珩没照顾好你。”
姚氏连连摇头,“这怎么能怪你。阿珩,你也不要怪安姨娘和想容,这不关她们的事。原本这点心她们并不是天天都送的,是我自己想吃,求着她们多给做些。你可不能……”
“娘亲放心。”她拍了拍姚氏的手背,“这件事情我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任何人,你只管安心养着,离魂散也并非驱不散,阿珩自有办法把你治好。”
她照顾着姚氏躺下,见人沉沉睡去,这才又与众人一起出了屋。
那太医将几副药留下来就先行离去,玄天歌心急,抢着问她:“阿珩,真能治吗?”
她叹了口气,心道能治才怪,毒瘾从来都不是靠治的,只能是靠戒跟熬。如果安氏能熬得过去,一切都好说;若是熬不过去,什么都白搭。
“没事,我自有办法。”她不想让玄天歌跟着担心,催促着她们道:“天都这么黑了,赶紧回去吧。回去就跟岚姨说我能治,别让她跟着着急。”说完又看向玄天华,“七哥送送她。”
玄天华点头,“放心。”
直到把两人都送走,最后留下的玄天冥才说:“珩珩,我从不认为你适合留在深宅内院儿里跟这些女人周旋争斗,跟我去大营吧,只有在那里,你才是你原本该有的样子。”
她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她又何尝不想念大年之前在深山里训练神机宫的那段日子。
玄天冥说:“凤家纵是有悬案未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查得清的。更何况,哪一座深宅里没有几只冤魂?哪一个大家族里没有妻妾争斗嫡庶纷扰?你与她们斗,何时是个头呢?从前我见你刚从西北回来,一腔的怨恨未解,便放手让你去把这些年凤家欠你的都讨要回来。如今虽说债并未讨完,但却也可以暂时先放一放,有些事情你越是不查,时日久了它越是会自己浮出水面。待水落石出之日一网打尽,也省了你多费那几番心思。再说,也是时候该去检阅一下咱们的神机营了,凤羽珩,在大营里,你的生命会发光!”
她体内的热情与期待一瞬间又被点燃起来,她转过头往凤府的方向看去,刹那间,从去年回京之日起,点点滴滴全部在脑子里回放了一遍,就像二十一世纪的电影那样,有影,有声,有形。她看得到沈氏的尖酸狡诈,看得到老太太的唯利是图,看得到凤沉鱼的阴毒狠辣,也看得到凤粉黛的任性刁蛮。还有凤子皓的一脸淫相,和凤瑾元心中淡薄到所剩无几的亲情。
她曾经那么讨厌那一府的人,曾经答应原主替她报仇,如今那仇也不知算不算报了,但那座凤府却已然不是从前的凤府,在她的强势打压之下,许多人已经得到了该有的报应。换原主一条命,想来,够了。
“你说得对。”她收回目光,再看向玄天冥,“我曾经以为十五岁之前的年华,只怕都要在这座府里慢慢熬过。可是你给了我不同的人生,给了我一片我惺惺向往着的天地。你说得对,在大营里,我的生命会发光。既然注定是要发光的人生,我怎么能让它在深宅大院儿里一天天的黯淡下去?”
她说这话时,两只眼睛是发亮的,唇角也不自觉地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好像已经看到了金戈铁马的人生,看到了她与他联手打下的一片天下。
“给我三天时间吧!”她说,“安排一下同生轩,再稳定一下娘亲的状况,另外……玄天冥,我想把娘亲一并带着,行吗?”
玄天冥点头,“有何不可。”
“我听说……军中不能让女人进。”
他笑道:“规矩上是那样说的,便是在西大营里,我就是规矩。”
“好!”她亦扬起笑脸,将手伸向玄天冥。见他也伸出手来,便主动握了过去,然后道:“我答应你,三天之后,我们回大营!”
第369章 准备炼钢
这三天,凤羽珩就没出过县主府的府门,也拒绝了一切来客。她躲在药室,一头扎到药房空间里,将那空间里的药上上下下地理了一遍,最终挑出了几种能缓解毒瘾的特殊药物,以及几支针剂。
她将这些东西单独放在一层最显眼的柜台上,以便随手就能拿到。
这次去大营,凤羽珩明白,除了继续训练神机营之外,她最主要的任务是炼钢。炼钢不比打铁,大顺人从未接触过这项技术,而她自己也并不是专业的炼钢师,有的不过是理论知识,缺少实践。没有现成的炼钢师,她就得从上好的铁匠里挑选出合适的人去培养,还有学徒的挑选也要慎重。参与熔炼的人不但要聪明勤快肯吃苦耐劳,最重要的是口风要紧,思想觉悟要高,绝对忠于大顺,
她坐在休息室的书桌前,摊开纸笔,把炼钢的过程从头到尾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写到纸上,从造渣开始,一直到溶化、精炼、增硅,再到出钢,近二十个步骤都被她一一写了下来,同时也把每个步骤的方法和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列举出来。
这相当于给自己也重新上了一课,说起来,这套学问还是部队里一个冷兵器师傅学来的,那师傅也是个怪人,明明二十一世纪什么都有现成的,但他就是喜欢从最原始的做起,打铁、炼钢一手包办,经由他手做出来的兵器密度更大,坚韧程度也非寻常可比。
炼钢的工夫她好奇跟着看过,但从没动过手,这一套理论到是背得熟,可理论终究是理论,凤羽珩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成功,一切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她在空间里呆了一天一夜,中间除了吃饭,其它时间就没有出来过。她把关于炼钢的准备做到最足,又将之前随手设计出的一些兵器图纸也整理了一下,挑出一些简单又实用的样式做为尝试所用,也将大顺将士们现在所用的刀剑作了一番改良。
终于做好功课从空间里出来时,清玉正捧着一摞子帐册在药室门口等她,见她出来了赶紧就道:“这是年后几间铺子的报帐,小姐就要去大营了,临走前先看一遍吧。”
凤羽珩一看帐目就送大,想当初药房经营时,帐目也是有专门的财务人员核对好之后她直接看个总数,差不多就签字了。更何况,从前都是网络办公,智能表格,即便需要她核对,也是用办公软件自动求和自动计算来进行的。自打到了大顺,清玉每次捧着一摞子帐册给她算时她都头大,哪怕可以到空间里去按计算器,还是觉得烦得慌。
见凤羽珩一脸的不耐烦,清玉也没了招儿:“奴婢知道小姐不爱看这个,就是不知道小姐下一次再回来会是什么时候,这才把这些都拿过来。”
凤羽珩想了想,同她说:“这个事情我也想过,此去大营固然重要,但京里的事也不能不管。凤凰阁跟奇宝斋我到并不是很上心,无外乎就是赚钱的买卖而已,但百草堂那边却是主要的。清玉,以后每个月末你都往大营去一趟,我留两名暗卫给你,你去的时候再从县主府调派几名御林军一路跟着,一定要保证安全。”
清玉点点头,“小姐放心,清玉都明白。”
凤羽珩接过帐册再道:“这些东西我最后再看一次,以后就全都交给你。你每月只需告诉我百草堂的情况就好,其它的,有了赢利直接入县主府的帐房。”
几本帐册,她又看了一下午。
凤羽珩的心思其实根本也不在帐目上,她知道,有清玉在,这些帐绝对不会有错,生意上的事无需她多费心思。到是凤府这头,她走得急,有很多事情怕是也来不及安排和料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一晚,凤羽珩依然在做着临行前的准备。宫里调派出来的御林军她决定继续留下来护卫县主府,暗卫留下两个跟着清玉,其它人她全部带走。姚氏也是要跟着她一起去的,平日里贴身照顾她的清兰也得跟着,还有黄泉忘川……这样一算,随行的人还真不少。
一夜只睡半宿,次日头午,她带了黄泉主动到凤府那边给老太太请安。
对于凤羽珩的到来,老太太是有些意外的,也有点紧张。她还没做好准备这么快就又要跟凤羽珩面对面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到是凤羽珩主动打开尴尬,告诉老太太:“明日孙女就要离京,往大京郊大营那边去主抓炼钢之事,此去多则一年半载,少则也要数月,其间偶有回来,也不会做多久停留。今天过来就是给祖母说一声,也听听祖母有没有什么话要跟孙女嘱咐的。”
凤羽珩的话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意外,人人都知道她早晚是要去给大顺炼钢的,可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特别是在姚氏被人暗害的这个当口,她又刚刚鞭抽了三皇子,现在府里人心慌慌,就连凤瑾元都因为连宿了一夜至今走路都是瘸的。人们都以为这种时候,凤羽珩肯定会在府里再多留一段时日的,结果她说明天就要走,这实在是太快了。
老太太怔然问她:“怎的突然就要走?”
凤羽珩笑道:“也不算突然,从大年到现在,要不是父亲大婚,阿珩只怕这会儿早都已经在大营了。”
老太太没了话说,心里却是在想着,她走了也好,走了自己也就能松一口气,不用终日里提心吊胆的怕她又来找茬。
其实很多人都是这样,怕人追究,却又管不住作恶的心。
凤羽珩看着这个老太太,再看了看在她下手边的康颐,不由得笑道:“既然祖母有什么好嘱咐的,那母亲要不要说两句?”
康颐场面上的话从来都是张口就来,见凤羽行跟她说话了,马上就道:“平常小事想必你心里也都有数,母亲就只嘱咐你一定要全心全力为大顺炼钢,这是大事。至于家里这边,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太太和你父亲。”
凤羽珩点头,“那就好。茹嘉公主那边,我已经将所有药物和治疗方法都留给太医,并且也已经禀明父皇,每隔半月会让母亲进宫探望一次。”
康颐一阵欣喜,连声道谢。只是她这一声声的谢听在凤府人耳朵里实在是讽刺,粉黛就想说人家把你女儿给抽成个猪样,反过来你还要谢她?却又想起今早韩氏同她说的话——你可千万不要招惹你二姐姐,她连皇子都敢杀,你在她眼里又算什么?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要说舒雅园的晨昏定醒,以前是挺热闹的,不管是沉鱼还是粉黛,包括从前的沈氏,都争抢着巴结老太太,后来有了金珍,更是围着老太太又是捏腿又是揉肩。可是渐渐地,这些待遇老太太都享受不到了,就像今日,凤羽珩的话说完,堂厅里便静悄悄一片,只偶尔能听到茶盏的落桌声,再就是众人不规则的呼吸。
老太太心里开始烦闷,干脆挥手赶人:“行了,没什么事就都散了吧。”
这一句话就像特赦令般,人们长出一口气,站起来行了礼转身就走。
老太太看着这一个个匆匆急去的背影,忽然就腾升起世态炎凉的感觉,再看看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康颐,心里便有些发酸。她跟康颐说:“好歹能让你进宫去看看,也算不错了。”
康颐轻叹了声,道:“都是茹嘉自己惹的祸,母亲放心,康颐不会埋怨谁。”
老太太点头,“是啊,她的新钢若是炼成,只怕在这大顺就该横着走了。”
康颐想说,凤羽珩现在也是横着走啊!但这话就只能藏在心里,哪是能说得出口的。更何况,此时此刻,她要担心的是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凤羽珩要去炼钢了。
千周与大顺一向都是表面臣服实则凶涛暗涌,原本千周还想方设法要弄到宗隋的铁精术,可惜还不等得手,铁精就已经被凤羽珩的新钢淘汰。听说那宗隋皇子与御王交好,如此一来,千周危机更甚。
她微眯双目,绝不能让凤羽珩炼成新钢,绝不能!
柳园与凤府连接的那道小门已然被凤羽珩命人封死,她来凤府是走了正门的,所以此番再回去,还是得绕回前院儿从大门而出。
想容从舒雅园一路跟着凤羽珩,一直都出了凤府大门,凤羽珩实在是无奈了,停住脚回过头来问她:“你若想与我说话,大可以叫我一声,就这么一直跟着是想跟到哪儿?一会儿我就进县主府去了,你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想容的眼圈儿一下就红了,“二姐姐。”
“你别哭。”凤羽珩指着县主府门口的御林军,“我都跟她们说好了,以后你若有事就找清玉说,过来时他们也不会拦着,只是我不在府里的日子你可得多省着点神,别被这座凤府给吃了才好。”
想容的眼泪噼里啪啦地就掉了下来,“二姐姐你不怪我?”
凤羽珩轻叹了声,“我知这事情与你们无关,若是什么人我都去怪,以后还不得人人都视我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了。”
说话间,安氏也从府里追了过来,凤羽珩嘱咐她:“凤府这边若是康颐有意为难,程氏姐妹必会出手相帮,若是遇到再难的事,就去找清玉,她自会联系我。”
安氏没想到凤羽珩给她们母女二人的竟是这样的宽容与信任,一时间感动万分。
凤羽珩却笑了笑,对她们说:“回吧,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去准备,记住,你们能平安活着就好,其它的一切都待我回来之后再说。”
别了安氏母女,凤羽珩带着黄泉回了县主府,一边走一边同她说:“跟门房打好招呼,今晚之前凤府那边还会有人过来,让他们放行。你也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就要去大营了!”
第370章 生命那么短,天下那么乱
凤羽珩所料不错,晚饭前果然又有凤府的人来到同生轩,来的还不是一个,而是一双。
程氏姐妹的到来是凤羽珩早就想到的,这二人进府之后并未与她有过多的交流,如今她要离京,她们就必须得来这一趟了。
程氏姐妹向凤羽珩一向都是规矩地行礼,问着县主安好,凤羽珩亲自将二人请进堂厅,又赐了座,有丫头送了茶来,再退出时,便关了堂厅的大门。
她二人到也是痛快人,顾不上寒暄,便由姐姐程君曼开口道:“姑母让我们嫁到凤府时就说过,县主早晚是要去炼钢的,家里这边我们姐妹就一定要盯紧。”
程君美也道:“姑母不放心千周那位长公主,因为此番千周进贡来的广寒丝,被发现全部都是用麝香浸泡过的。”
凤羽珩微怔,麝香?促使子。宫收缩力逐渐增强,节律增快,抗早孕。广寒丝是贵重物件,大顺得了定是赏给中宫皇后或是宠妃,千周打的竟是这样的主意吗?
见她沉思不语,程氏姐妹也没有催促,就耐心地等着,直到凤羽珩微松了口气,面上又恢复那种平和的笑,然后就听到她说:“千周狼子野心,早晚是要自食恶果的。父皇不是赏了两匹广寒丝给茹嘉么,你们想办法把那两匹送进宫去给她用着,记着,一定要贴身用。”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皆领会凤羽珩言下之意,不由得笑了起来,“县主放心,我们都明白。”
“恩。”凤羽珩点点头,又道:“你们在府里要盯好韩氏的胎,一定要让她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给生下来,千万不能让别人动了手脚去。”
程君美不解,“韩氏是县主的人?”
凤羽珩摇头,“不是。但她的孩子必须得生出来,那样,这个家才会更有趣。”
程氏姐妹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出宫前皇后说过,来到凤府,一切都听济安县主的,凤瑾元不会是她们的依靠,凤羽珩才是。
程君曼赶紧表了态:“好,我们姐妹一定会保住韩氏的胎。到是宫里,这几天有个传息递了出来,安嫔的疯病更重了,竟然让宫里的人大跳梅舞,正好被皇上撞见,下令赐死。听说赐死之前五殿下就已经在宫里侍候着,虽然能坐到安嫔跟前去尽孝,可惜安嫔一直把他当成是三殿下。”
凤羽珩这两日多半时间都关在药房空间里,要不就是在看帐本、安排同生轩的大小事宜,哪里有心思去关心外头的情况,对于安嫔的事她还真没听说。
不过想来,上次她往清安宫一去之后,安嫔若是还能像从前一般好好活着,到也是不太可能的事。发疯而死或许是她最好的归宿,对于那个女人,她自己算是很仁慈了。否则,以翡翠蜂鸟毒害三军,她但凡跟皇帝提上一句,安嫔的下场绝对比发疯还要凄惨。
“说起安嫔,我到是想起个事来。”凤羽珩跟她二人说:“清安宫有个宫女,名叫引兰,我曾答应过关键时刻保她一命,你们能否想办法周旋一二?”
二人想了想,齐齐点头,“可以。”
凤羽珩这便放下心来,“人保下之后便由她去吧,派人盯一阵子,只要不与凤家人接触,她想怎么生活就再与我们无关。”终于把事情都交待了,凤羽珩看了看这程氏姐妹,平和地道:“我如今没有什么可以给你们的,却可以许你们一人一次帮助,算是我对你们替我守好凤府的谢意。”
程氏姐妹双双起身,认认真真地给凤羽珩行了个礼,算是将凤府的担子接了过来。
次日,凤羽珩起了个大早,扔开了平日里穿惯的明丽衣袍,换上一身素青色的冬装。除去她所有衣物都有着的标志性的广袖外,腰身下摆都是利落收身,看起来十分清爽。
忘川和黄泉为她收拾了一小箱衣物,早已抬到马车上,姚氏那边,也已有下人将人扶到凤羽珩的宫车里。
此时,姚氏是清醒着的,虽然精神依然萎靡,却还能认得出哪人是哪人。
清兰将外袍又帮她裹严实了些,同她说:“小姐说了,夫人不能着凉,咱们往里头坐坐,千万别被风吹到。”
姚氏听了也像没听一样,人没什么反应,只能由清兰拦着她又往里面挪了挪。
凤羽珩上了车时,就看到姚氏的目光有些发直,因毒瘾发作频繁的关系,面部总会不自觉地产生奇怪的抽动,她见了,心里便也一揪一揪地疼,那股子强压熄的怒火像是又要复苏一般,在胸中熊熊燃烧。
“阿珩。”姚氏忽然开口说话,表情有些慌乱,视线也没个焦点,但头脑却是清楚的,她说:“我到大营去,不好,军营里不能住女人,你别让九殿下为难。”
“娘亲放心。”凤羽珩握着她的腕脉,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那头都安排好了,咱们不会住在太显眼的地方,他不会为难的。”
姚氏“哦”了一声,呼吸便有些急促,她同凤羽珩商量:“能不能再给我些点心吃?我就吃一块儿,不!一口!一口就好!”
凤羽珩摇头,“娘亲,别怪阿珩心狠,您但凡吃上一口,这些日子的罪可就都白遭了。”她说着,手腕翻动,一只银针夹在两指间,再抬手,刺入姚氏的颈处。
姚氏沉沉睡去,清玉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准备着的锦被给她盖好。凤羽珩拍拍她的肩,嘱咐了句:“好好照顾着。”然后返身下了宫车。
外头,玄天冥已然等在那里,白泽同她说:“夫人坐的这辆宫车属下亲自赶,县主跟殿下同坐吧。到了山脚下您跟殿下直接翻山过去,属下带着夫人和行李车队绕路。”
她点点头,走到了玄天冥身边,“娘亲的情况还是不好,我心里很难受。”
玄天冥拉过她的手,告诉她:“西北军所在之地归属平虚山脉,你是去过的,那边重山复岭,层峦迭嶂。我认为,夫人到那边去住,要比住在县主府里好。或许换个环境,于她身心都有好处。”
凤羽珩是也认同这一点,于是点了点头,终于绽开个笑脸:“我就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宽我的心。”
他笑,“这不是宽你的心,而是事实。珩珩,生命那么短,天下那么乱,我总归得在有限的生命里把你和你的亲人都照顾好,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为你做的。”
她面上笑脸绽放得更加灿烂,就像心结开解,一刹间便复了天真容颜——“玄天冥,我们上车!”
两辆宫车,外加两辆放置杂物的马车,还有骑着马的随侍,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却不知,凤府门前,想容探着小脑袋一直躲在角落里目送着他们离开,目光中满是羡慕与企盼。天知道她有多想跟她的二姐姐一样,可以不被这座凤府束缚,可以跟自己心爱的人并肩同行,可站在她身后的安氏却把这小女孩从满心的幻想中拉回现实来。安氏说:“我还是要提醒你,二小姐不把那笔帐算到我们头上,那是人家宽容,但是你绝对不可以有再多的非份之想,不能再指望她能给带再多实质性的帮助。人的命运是要自己去改变的,而不是靠别人。你若想从这府里逃出去,那就得自己想办法,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不存害人之心,那就没有错。若有一天真成了,姨娘会亲自把你送出门去,让你开心自由。即便不成,至于努力过,也没那么多的遗憾。”
想容回过头去看安氏,长大了一岁的小姑娘想事情也比从前周到了,她知道姨娘是为自己好,也明白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的道理。只是她根本就没有信心,这座凤府那么深,那么大,她要如何努力才能走得出去呢?
“回吧。”安氏伸手去拉她,“天色还早,你能再睡一会儿,醒了之后就要去给老太太和大夫人请安了,那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事。”
想容被安氏拉着回了府里,依依不舍地回头去看,却已见不到凤羽珩车队的影子。
从京城到大营,从天刚蒙蒙亮一直到走到傍晚。终于行到群山连绵处,宫车开始有较大幅度的倾斜颠簸。凤羽珩迷迷糊糊地从玄天冥的怀里爬起来,问他:“是不是进山了?”
他伸手去帮她整理额前垂下来的碎发,“再走一刻就到屏障山脚下了,你精神精神,我带你翻山!”
马车终于停下来,玄天冥把小丫头抱坐在自己怀里,运起轻功直窜上山时,寒风凛冽而来,打得脸颊生疼,但她却觉得十分开心,甚至张大了嘴巴去迎那寒风。
玄天冥笑着将人收进怀里,再一运气,十几息后,已然翻过山岭,进入大营所在的山坳子里。
众人刚一落地凤羽珩便发现不同,空荡荡的山坳子一个人都没有,他们越是往里走就越是觉得冷清得出奇,那种寂静总让人觉得有些渗得慌。
她有些担忧:“这是进大营唯一的一条路,平时这里不是都有重兵把守的吗?”她问玄天冥,“是不是出事了?”
话是这样说,但却并没有那种危机四伏的感觉,反而心气平和,就像在走自家园子一般。
一行人通过小路,一直走到了大营前面的那一大片空场,却还是不见人。
可眼前却立着一根竹竿,很粗,很长,应该是几根竹竿接到了一起,就像东海里的定海神针,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突然,就在人们的正前方,有一道劲风疾驰而来,戾气呼啸,厉风刮耳。
凤羽珩瞪大了眼睛,赫然发现就在数十步开外,正有无数只利箭脱弦而出,直奔着他们的队伍射了过来——
第371章 神射天机,请县主检阅
她大惊,下意识地就往前跨了一步,想站到玄天冥的身前。
可她的动作却没有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快,一步迈出,脚还不等落地,突然一只手臂就环上了她的腰,然后就觉那手臂也没怎么用力,却把她直接就给捞了回来。
她一屁股坐到玄天冥的腿上,换来那人一声闷哼,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你坐的可真不是地方。”
凤羽珩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可那红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恢复过来。一手绕到后头毫不犹豫地往他腰上拧了一把,狠狠地道:“坐死你也活该!”
心情却跟着放松下来,因为她发现,玄天冥虽然把她给捞回来了,却是让她坐到了他的身上。她这么一坐可就把他给挡在背后了,如果此时有危险,玄天冥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拿她来挡箭的。所以眼下这种情况就只说明一个事实——对面射箭的,是自己人。
这想法一起,再看那些射来的箭,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满心的戒备,而是带了研究和欣赏。
箭支至少二十,这是凤羽珩在一刹内用肉眼分辨出来的,乍一眼是直奔向她们,可再细瞅,却又觉得不像,反而箭尖略微向上,越往近来走势也越朝上去。
但这种变化一般人却看不出来,要不是同行众人不是随从就是暗卫,都是跟在二人身边很久的,根本就承受不住这种压力,眼看着箭来,不躲,这需要强大的信任去支撑,才能做得到。
所有人都紧盯着那二十支箭,由远及近,眼看着就要到眼皮子底下了,突然,凤羽珩伸出手去,指着那些箭说:“向上!”
那箭就好像是受了她的控制一般,毫不犹豫地就发生了转折,由平势转为上行,顺着立在他们眼前的那根竹竿就业追了上去!
二十支箭将竹竿团团围起,拼力奔向竹竿顶端,渐渐地,箭的走势似乎又起了变化。就见原本紧贴在一起的二十支箭突然散了开,拉大了彼此的距离,箭头的地方有东西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看起来像是一块布。
这一切,说起来复杂,但发生却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都还没看出门道,箭支们已然扯着一块展开的暗红色旗帜钉到竹竿顶上。然后箭支回转,又以同样的厉势向反方向疾射而去,眨眼的工夫便像茫点一样消失在已经扬起的尘土间。
玄天冥指着那挂到竹竿上的旗帜扬声道:“珩珩,你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凤羽珩眯起眼,就见那红底儿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白字,正是她的名字——珩。
即便是她,也免不了激动起来,抓着玄天冥的胳膊,五指都因兴奋而收得过紧,她说:“是神机营!是我们的神射!他们把追踪箭法练成了!”
话说完,又忽然扭过头,把目光投向适才那些箭支消失的地方。就见那片空地上扬起的尘土比之前更多,隐约能听见有马蹄飞踏和战马的嘶鸣声,却并不见人。
马踏之声越来越近,那些原本散落在地上的零碎石子竟然直飞冲天,看似混乱实则规则自在其中,几番方位变转过后,形成了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尘土微扬变成了飞沙走石,也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轰鸣声与这些石子产生了共鸣,嗡嗡的声音震得人们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可却依然挡不住声音穿透耳膜慑入心脑。
凤羽行兴奋得从玄天冥身上跳下来,指着在沙尘中已经若隐若现的无数将士大声地道:“经我改良过后的新碎星阵,一百八十一处阵眼全部触发!玄天冥,我们的神机营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只队伍,你看着吧!有了他们,这四海八荒都将尽在掌握!”
她话音刚落,沙石中的将士彻底现身出来,两千神射,后面跟着两千天机,再后面,是西北军两万多将士。
原本空旷的广场瞬间被挤满,就连白泽都惊叹地说:“就好像是从天而降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碎星阵法太可怕了!”
西北军副将钱里从后方队伍中走出,经过天机组时,身后便跟了天机组的副将西放,走到最近面时,神射组的副将何甘也跟了过来。三人站到玄天冥与凤羽珩的面前,单膝跪地,大声地道:“末将叩见将军!叩见济安县主!”
随即,后头三万将士齐齐下跪,亦大声地道:“属下叩见将军!叩见济安县主!”
这还不算完,就听神机营的四千将士紧接着又道:“神射天机,请县主检阅!”
玄天冥哈哈大笑,运起内力震臂高呼——“众将平身!”
这一句话,就连最后面的人都听得个清清楚楚,于是纷纷起身,面上都挂着兴奋的笑。
钱里再上前一步,道:“末将得了将军与县主要一起回营的消息,赶紧就跟何副将与西副将一起商议出这个迎接的法子。本来还应该更隆重一些,因为西副将带着天机组又练好了一种新的阵法,但时间太仓促了,实在来不及准备。”
凤羽珩满意地看着何甘与西放,这两个她当初亲自挑选出来的副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带着神机营将士把追踪箭法和碎星阵练得如此炉火纯青,她实在是满意至极。
她对着二人道:“碎星阵所有阵眼你们已经能够全部激发,且还能在阵法中施展追踪箭法,我当初离营时就说过,再回大营之日便是检验神机营之时,如今看来,你们的考核——全部过关!”
她是扬了声说出“全部过关”四个字的,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些平日里只顾着埋头苦练的将士们原本还有几分忐忑,不知道自己做得够不够好。此时听到凤羽珩亲口说他们过关,将士们一下子就欢呼起来!
都是些大男人,有三十几岁的壮汉,有二十出头的青年,也有才十几岁的小伙子,所有人都高兴得跳了起来,面上笑容那么真实,看得凤羽珩竟现了一刹的恍惚。就好像又回到了前世,陆战部队几次特殊任务执行下来,将士们也会露出这样的笑脸。
她转过头去看玄天冥,发现对方也正看着她,四中相撞,除去爱意,还带着敬仰与崇拜。
凤羽珩突然眨了眨眼,笑嘻嘻地当着玄天冥的面儿,又把自己的右边手伸到了左袖里面。
玄天冥神经一震,直觉告诉他,这丫头定是又要拿出什么东西来了。
果然,就见她手从袖中又出来时,诡异地就抽出一把半长的刀。
玄天冥嘴角又是一阵抽搐,虽说对凤羽珩各种奇怪的袖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接受能力,可这种感观上的刺激偶尔还是有点抗不住的。特别是现在,他认得这把刀,大年初一那天,她就是用这样一把刀斩断了宗隋的铁精武器,并且把“钢”的概念传递给了大顺人,同时也一语道破了那宗隋的铁精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又把钢刀拿出来,莫非……
果然,就见凤羽珩抽出钢刀后,立即转向三万将士,将手中钢刀一举,对着那钱里道:“当日我入大营,闯关时你们谁也不肯与我比试,是御王殿下跟我打的。但是今日,我以钢刀为约,邀你们上场试器!”
钱里一愣,眼睛死死地盯向她手里的刀。身后将士也听到了这话,渐渐地安静下来,也纷纷将目光往凤羽珩手中投了去。
钢,他们只听过,却没见过。想那宗隋铁精已然让天下震惊百年,据说这钢削铁精就跟削泥似的,人们早就想见识见识了。眼下听凤羽珩说邀他们试器,众将全都跃跃欲试。
玄天冥无奈地笑:“你们这帮猴崽子,一说打架就来精神,让你们洗衣裳的时候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呢?”
队伍里有大胆的将士回话:“将军!只要让咱们试试那钢器,以后县主的衣裳都由咱们洗!”
“滚蛋!”玄天冥随手抄了个石头扔过头,正好打在那人额头上,不轻,也不重,那人疼得一咧嘴,手捂着头呵呵地笑。“老子媳妇儿的衣裳哪里用得着你们洗!都给我一边儿待着去!”说完,又看了看钱里何甘西放三人,然后道:“就你们三个试吧!把最好的、看家的兵刃都拿出来!”
钱里有些犹豫,“将军,看家的家伙拿出来,万一被县主给斩断了,以后咱们用什么呀?”
旁边听着的白泽“噗嗤”一下就笑了,“老钱,不是万一被斩断,是一定会被斩断。不过既然是被断的,就说明那些东西以后也保不了你们的命,不要了也罢!县主此番前来大营主要就是为了炼钢的,待新的钢器炼制出来,你们还要那些铁家伙干什么?”
钱里一想,对啊!有钢了,谁还要铁?于是一挥手,立即有人将一柄大刀递到他手里——“县主!这把长刀陪着末将征战多年,无数次救了末将性命,今日,末将就用它来与县主试器!”
何甘西放二人也各自持了保命兵器上得前来,三个人,一刀两剑,寒光柄射锋芒乍露,却都不及凤羽珩手中那钢刀出鞘时磨出的星点火花,以及那亮得可清晰照人的刀面——
第372章 誓死追随
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高手,手上的人命数都数不过来,一举一挥之间都带着浓重的戾气。虽说这样的戾气并不是针对凤羽珩而来,但自然而然的散发和流露依然能让她感觉到那股子浓烈的肃杀。
凤羽珩与他们三人的气场完全不同,她身上没有杀气,却并不代表她不会杀人,更不代表她没见过杀人。她上一世是外科医生,救活的人不计其数,死在手术台上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再惨烈的战争她都见,再恶心的伤口她也处理过,甚至上学时,还亲手从福尔马林里捞过尸体练习解剖。
所以,战场杀气吓不住她,这一刀两剑上不管斩过多少人命,留下多少亡魂,她也不怕。
身子微躬,势向前探,手中钢刀一举,迎着那三人就冲了过去。
白泽在后头看得直咧嘴,“三个大男人打一个小姑娘,真是太……不要脸了。”
黄泉听了却笑道:“等你发现三个大男人打不过一个小姑娘时,就会觉得真是太丢脸了。”
玄天冥点头,“珩珩的功夫有一半是她自己原本就会的,还有一半是本王亲自传授的,你认为她对付那三个家伙还会吃亏?”
白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也不认为凤羽珩会输,就是觉得在气势上有些看不过去。
不过,那仨男人可不这么想,他们眼睛都红了,都紧盯着凤羽珩手里那把刀,简直比老鹰看到小鸡还兴奋,大叫着就照那钢刀上软了过去。
凤羽珩以一敌三,却丝毫不见势弱。三人兵器一来,她先是直起了身,然后微微向后仰了一下,蓄了力,再这才将手里钢刀往前头一横,直面就迎上了那一刀两剑。
第一式,是三人的兵器大力齐唰唰地砍到钢刀上,只听“叮”地一声,火花溅起,清脆又响亮的声音传来。凤羽珩双手齐握住刀柄,奋力挡住三人合力带来的冲击,再猛地用力,生生地把那三道寒光给抵了回去。
钢刀再度传出嗡鸣,他们定睛一看,那钢刀半点未见变样,依然光亮如初,丁点儿的痕迹都未见留下。可再看自己手中的兵器,却已崩开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三人大惊,特别是钱里。他这把大刀是特制的,曾经与宗隋将士比试过一次,虽是友情之战,对方留了情面,但也算是与铁精武器碰过面的,并未有损伤。他一度认为有这柄刀在,就是他战场上杀敌保命的利器,是他钱里的标志之物,也是他的骄傲。
这骄傲今日崩开了豁口,钱里好生心疼,同时却也震惊万分。新钢兵器的坚硬绝对是他生平未曾见过的,他有些好奇,如果是那钢刀主动挥砍过来,自己的长刀还能否挡得住那攻势?
思绪间,凤羽珩已然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只见她突然飞窜而起,虽然并非离地太高,却也弥补了她小小的身子与三个大男人的身高差距。就见这丫头手举大刀呼啸而来,跟那三人之前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三人精神振奋,也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将自己的兵器架到面前,却见那迎面而来的丫头忽然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弯诡异的笑,然后一个腾翻,竟收了钢刀,改由另一只手往前探来。
这一探竟是探向他们三人举着兵器的腕间,从最左边西放开始猛地往右边一带,西放整个儿被她扯得一个咧斜,胳膊下意识地就往何甘那边挪去。然后她再去拽另一头的钱里,从左往右又是一扯,三人的兵器竟就集中到一处,且位置前后交错,叠出了一个绝不容挑衅的厚度来。
这三人马上就明白了凤羽珩的意思,这是要他们合三器为一,她要以一断三!
钱里大惊,就想说这不可能!嘴巴才刚张开,凤羽珩的钢刀已然挥了过来。仓促间,三人不及有更多反应,只能暗自发力握紧器柄,正面迎敌。
第二式,是凤羽珩的钢刀以一己之力砍上三器合一,这一次,人们再没听到那声清脆的撞击声,就好像那钢刀是砍入了泥土间,只闻得一下没入淤泥的摩擦,紧接着就是兵刃断裂掉落地面霹雳啪啪。
一把钢刀,断了一刀三剑堆叠出来的厚度,那么的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也没在自己的刀身上留下任何损坏。
此刻,三人已经顾不上心疼碎断的兵刃了,一个个眼睛都是红的,死盯着凤羽珩手里的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再看那执刀之人,笑嘻嘻将手中钢刀挥了挥,然后转过头问玄天冥:“酷不酷?”
玄天冥哪里知道酷是什么意思,但却总是能听到这丫头偶尔就能从嘴里吐露出来,每次都带着炫耀与赞扬。他这人解释能力比较强,他认为,酷,应该就是厉害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酷!太酷了!”
凤羽珩开心地笑起来,然后跑回玄天冥身边将钢刀往他手里一塞,“你看,一点都没坏呢!”
玄天冥将那柄刀举起来,仔细去看,果然未见一丝损痕。
他将钢刀高举,冲着三万将士振臂高呼——“就用这样的兵器,带着你们,开疆拓土,众将可愿?”
三万将士齐齐跪地高呼:“誓死追随将军!誓死追随县主!”
凤羽珩面上笑容更甚,玄天冥也笑了起来,却是一改之前严肃,大笑道:“一群猴崽子!都散了吧!”
将士们哪里肯散去,都留在原地纷纷议论着刚刚那一场试器之斗。钱里三人走上前来,何甘和西放是神机营的副将,凤羽珩亲自挑选出来的,二人对凤羽珩的感情非同一般,甚至已经超过了玄天冥。何甘最先开口道:“县主,神射组的追踪箭法已练至八成,后面最关键也是最难的两成还需要县主亲自指点。”
凤羽珩点点头,“你们做得已经很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练出这样的成就,我为你们骄傲。只是如今技术在手,剩下的就是技巧和力度,还需再勤加苦练。如今我人已在大营,有的是工夫把最后两成教授明白,你们放心。”
何甘感激地抱拳,“多谢县主。”
西放紧接着说:“天机组这边,碎星阵全部阵眼都已经启动自如,另外,县主留下的另外两套阵法也在研习中,其中一套障眼阵也已熟练至七成,剩下三层需要县主再指点一二。”
凤羽珩笑了起来,由衷地道:“你们真好,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兵!神射天机,没有枉费我的一番功夫,也没有辜负殿下对你们的厚望。”
两人被她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心里却是压不住的激动。凤羽珩留下的那些箭法兵法,他们越是练就越是能发现其中精妙高深之处,往往都是越练越兴奋,兴奋到根本停不下来。别的将士都睡觉了,神机营的人却还在山里反复琢磨,带着股子探究和好奇,学会一步就想着下一步,步步有惊喜,步步都让他们为之惊叹。
就这样,神机营的训练速度就像坐了火箭一般,简直让人叹为观止。从年前到现在,两个月都不到,就让他们练到了这般成就,凤羽珩怎能不为他们骄傲。
不只凤羽珩骄傲,玄天冥也高兴。这支队伍是实实在在的一支异军,有了他们,不说所向披靡,那也绝对是战无不胜。
一时间,众人脸上都洋溢着说不尽的振奋与希望。
黄泉凑到近前跟凤羽珩说:“小姐一定得罚白泽,说好了带夫人绕路,结果她自己为了看这场热闹,居然是背着夫人翻山来的,就跟在我们后头,咱们才进来没多一会儿他们也到了。”
凤羽珩早在白泽说话时就知他定是带着姚氏翻了山,虽然也觉得有些冒险,但还不至于要罚白泽。她说:“白泽的轻功好,既然有胆子带着母亲翻山,想来一定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否则,他不敢冒这个险。”
白泽听了她的话,尴尬地挠挠头,“王妃……”
“罢了。”她笑笑,“我本还在算计着如果母亲绕路过来,半路会不会醒,她清醒时容易犯瘾,我一直担心着你们应服不来。”
白泽瞪着黄泉:“听见没,多亏了我带着夫人翻山!”
黄泉也狠瞪回去,却没有再说什么。
凤羽珩无意跟他们绊嘴,只问了声:“母亲可安顿好了?”
白泽赶紧道:“王妃放心,已经送到营帐里,那个叫清玉的丫头看着呢!”
她点点头,又转向玄天冥,同他商量:“我总惦记着炼钢的事,地方可准备好了?”
玄天冥看向钱里,“虚天窟那边准备得如何?”
钱里赶紧答:“将军,县主,虚天窟已经全都准备利索,就等县主来呢。另外,末将着人从京城以及周边几座州府寻来的打铁高手也集中在了虚天窟,只等县主亲自挑选。”
玄天冥点头,问凤羽珩:“先休息还是直接过去?”然后不等她说话,又自顾地道:“眼下正兴奋着,你自然是闲不住的。走吧!带你去看看虚天窟。”
凤羽珩笑着去帮他推轮椅,“正合我意。玄天冥,果然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由钱里带路,众人往那传说中的虚天窟走了去。凤羽珩不知道所谓的虚天窟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跟着众人穿过大营,一直往山坳子里头走,过了一条小溪,经了二十步长的一条一线天,终于在一座极高极高的山脚下停了下来——
第373章 虚天窟
面前是一座石头山,光秃秃的全是岩壁,不长一丝杂草。这山不但高,而且还大,更要命的是,它几乎没有坡度,完全是直上直下的。
凤羽珩仰头去看,下巴都抻得生疼,才能在云端末稍看到一点点的山尖儿,不由得感叹:“耸天而立,说的也就是这样的山吧?”
玄天冥给她讲解:“这山名为虚天,是平虚山脉最高的一座山,也是最险的一座。这山垂直而立,峰入云霄,四面都是岩石,没有任何攀爬的可能。”
她好奇地问:“那你们呢?能凭借轻功翻过去吗?”
玄天冥摇头,“我们又不是神仙,纵是借用轻功翻山,中途也需要多次踏脚。更何况,我们翻的屏障山虽高,却仍不及这虚天山的三成。入云的山,就是再厉害的轻功高手,累死也翻不过去。”
“原来是这样。”凤羽珩还是仰着头往上看,心下犯起琢磨,“你说,这大营所在离京城并不远,这么高的山,按说在京里也能看得见啊,为何我从来都没留意过?”
玄天冥指着前方告诉她:“京城在山背面的方向,那边有一条大河,空气常年湿润,水雾腾升起来直接连上云,正好把这山给虚掩住了。”
凤羽珩听着只觉神奇,如今只身山脚下,也极为震撼。然而,更震撼的事还在后头,就见钱里指着面前这座大石头山告诉她:“县主,虚天窟就在这大山的里面。”
“恩?”凤羽珩直接就愣了,山里面?难不成……“这山竟是空的?”
玄天冥看着她这傻样儿不由得笑起来,轻声说了句:“你要真觉得好奇,可以把这山连根拔起,塞进你的袖子,拿回去慢慢研究。”
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的袖子可没有这么大的地方,这可是一座山啊!”
说话间,钱里已经又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有重兵把守着,她仔细瞅了瞅,发现正对面这处山体似乎有些不同,但究竟是何处不同她却也说不上来,只能推着玄天冥,跟着钱里一起往前走去。
终于,山体触手可及,守山的将士一看是她们来了,赶紧跪地行礼。玄天冥叫他们起来,淡淡地吩咐了一声:“开山。”就见数十名将士集体涌上前来,一起朝山体上推了去。
凤羽珩抚额,寓言故事里听说过愚公移山,现在她看到了一幕现实版的将士推山,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这时,就听“轰隆”一声,山体上竟被这些将士生生地推开了一道缝隙,然后将士动作继续,那缝隙越来越大,最终形成了一道巨石门。
依山而开的门,如此巨大,亲眼所见时给人的震慑还是相当大的。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机械性生产工具的时代,能开出这样一道山门,实在是不容易。
可不容易的还是在后面,山门一开,将士们立即归了位。钱里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大步向前,率先进了山门里去。
玄天冥捏捏凤羽珩的小手,道:“走,咱们也进去,让你看看这传说中的虚天窟。”
她怀着十二分的好奇心推着轮椅迈开脚步,跟着钱里进了山门。
阴凉的风直面而来,吹得她平地打了个哆嗦。忽就想起了前世南方地区的天然溶洞,也是掏空了山体而建。她还跟着旅游团去参观过一回,里面大夏天,里头冰冷如冬,却美得一如仙境。
再看这里,耸入云霄的虚天山给掏空了有二十一世纪的七层楼房那样高,然后在这空心的山里再建上各种奇怪的建筑。她注意到山壁四周还有盘转的阶梯,有巡视的将士在上面不停地走来走去,还有岗楼,五步就是一个很高,站在上面的士兵应该可以看得清楚这虚天窟里的全貌。
这还只是一眼能看到的部份,在四周,还有许多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
里头已经有人上前相迎,行礼之后便道:“十六名铁匠和他们所带的学徒都已经在熔炉地候着了,将军是到那边去见,还是叫他们过来?”
玄天冥说:“我们去熔炉地。”
那人点了点头,便主动在前走带路。
凤羽珩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玄天冥已经开始给她讲起有关于虚天窟的由来——“这里是大顺开国皇帝所建,倾注了大顺三成劳动力才把这山开凿修建到如此程度。而后一代又一代国君均致力于虚天窟的修建,比修自己的陵墓还要上心。一直到我曾祖父那一辈,这虚天窟才算是真正修建完成可以投入使用。”
凤羽珩可以想像得到古人一代又一代地倾注于一项伟大的建筑时那股子坚韧不拔的毅力,可她不能理解,掏空这么一座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玄天冥知她心中听懂想,便主动道:“其实,大顺立都之初,这里是为了躲避灾祸而建。那时大顺的国土还没有这般辽阔,长常征战下来,举国上下百废待兴,再加上周边四国虎视眈眈,稍有不甚就会遭遇灭国之灾。所以,国君不得不在京都近郊挑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做为关键时刻保命之所,挖虚天窟的提就是在那个时候被提出来的。大顺前几任国君都不长寿,经了三代,国危也没有彻底解除,所以这虚天窟就也一直挖着。直到第四任国君继位,江山是坐稳了,但修建这里却也成了一个习惯,也成了一个信仰。”
凤羽珩明白了,“虚天窟已经成为一个象征,只要这里好好的,国君就能心安,也寓意着大顺国泰。现在,大顺已然是最强大的中土之国,四方国界均有重兵防范,即便真有战事,那也必然是要真刀真枪的上战场拼命,国君自然也不会再想着躲进虚天窟里。于是这地方就便宜了你,对吧?”
玄天冥纠正她:“是便宜了我们。我把炼钢地选在了这里面,只怕未来的日子,这里将会成为你每日耗费光阴最多的一处地方。”
凤羽珩笑笑,“不错,我喜欢这里。”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那将士所谓的熔炉地。那地方是一处独立出来的空间,由一条小道连着外面的正窟,小道顺进来,就是这处小山洞。
说是小山洞,那也是跟外头那个大窟比的,实际上,这山洞一点都不小,依凤羽珩的算数,这里最少也得有两百平米。山体四周开凿出无数的壁洞,已经有人在那里支好了炼铁的炉子。
钱里冲着这熔炉地的人拍了拍手,大声道:“大家都过来,来见过我们将军和济安县主!”
人人都知西北军的将军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皇子,人人也都知济安县主就是九皇子未来的正妃,也是那个据说比她外公姚显还要厉害的神医,更是人人都知,大顺唯一一人会制钢的人,就是这位济安县主。
于是一听说他们来了,十六名铁匠和他们各自带的学徒一齐涌了上来,纷纷跪地叩拜,口中念叨着:“殿下县主千岁千千岁!”
凤羽珩头一次听到有人在高呼千岁时把她也给带上了,一时有些不适应。玄天冥自然是对这场面再习惯不过了,一抬手,道:“都起来吧!”
人们战战兢兢地起了身,凤羽珩瞅着这些铁匠,多半是上了年纪的,最年轻的看起来也有四十五岁往上。到是他们带的学徒都很年轻,多半也才十几岁的样子。
再打量四周,熔炉的边上都放着很多工具,有大风箱,还有木炭和铁炭。他们毕竟是铁匠,一切准备都是按着打铁来的,不过工具到是十分齐全,也很专业。
她主动开了口,问那些人:“知道把你们找到这里来是做什么吗?”
众铁匠纷纷点头,答:“知道,是炼一种叫做钢的东西。”
有胆子大一些的问道:“听说,那叫做钢的东西十分坚硬,能断铁如泥,是这样吗?”
他定问,所有人都张开了期待的眼,等着凤羽珩的答话。
她却故意没有马上做答,而是借此机会观察了一番这些人的眼神。十六个全看下来,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的确是最好的铁匠,虽然没有看到他们的手艺,但这种面对新生的、好的事物而表现出来的单纯的狂热却是假装不出来的。只有对自己的职业有着绝对热情的人,才会在听说可以更进一步提高境界时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这些铁匠,便都是这样的人。
她微微放下心来,炼钢,怕的就是只有手艺而没有狂热。这个时代没有人接触过真正的钢,第一次炼制,很有可能连着十炉、二十炉,甚至上百炉都要失败。或是没有一份坚定的信念和执着,根本耐不住这个性子,也受不起这样的折磨。也要的就是这样的人,哪怕手艺差些,大不了她一点一点的教,只要热情还在,一切便都有可能。
她告诉众人:“要说断铁如泥,是太夸张了些,但钢与铁的坚韧对比的确是有很大的差别。钢是一种比铁还要坚硬的金属,从理论上讲,钢属于合金,而铁是单独质地,它们两个的主要区别在于碳的含量多少。说得直白些,钢就是含碳量大于小于一个固定数值的、以铁为基础的合金。我这样说或许大家并不清楚——”她一边说一边将自己那把钢刀递给白泽,“白泽,你去给大家试试,让大家明白,钢与铁的差别,到底在哪里。”
白泽很高兴地接过那刀,就要上前去试,却听到铁匠堆儿里,有一名老者突然喊了声:“等一下!”
第374章 玄天冥,你看着吧
白泽不解地看向那老铁匠,“老先生是何意?”
那老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凤羽珩和玄天冥面前跪了下来,开口道:“老朽打了一辈子的铁,人人都说我是萧州最好的铁匠。然而,铁终究是铁,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打制一柄比铁更要坚硬的武器。宗隋的铁精咱们碰不到,如今大顺有了新钢,老朽就算老命不要,也要追随将军和县主,为我大顺尽毕生之力。可是……”他顿了顿,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那个小学徒,眼中露出不舍。
凤羽珩看出些门道,问了句:“老先生可是有不必要的担忧?”她说着又问向钱里:“你们寻找铁匠时是怎么说的?”
钱里也有些糊涂:“就是说为大顺炼新钢。”再想想,“哦,是说了会闭关很久,让他们把家里都安顿好,一年半载算是少的,弄不好三五年都回不去。将军让我们给每个被选中的铁匠家里都发了银子,足够半年生活,半年之后若是回不去,就再发。”
凤羽珩点头,看向那老者:“老先生,炼钢就像人类最初炼铁一样,都有一个探索和发现的过程,虽然我掌握技术要领,但要你们亲手实践便又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们的副将说得没错,这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可能终年不见天日,你们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当然,如果决定留下来参与到这份见证历史的事业中来,你们的家人,我们保证会让他们衣食无忧。而且,你们为人类做出的贡献,将永载史册。”
凤羽珩的话让众人再次激动起来,一来得到了家人衣食无忧的保证,二来,“见证历史”四个字太激动人心了。他们今生有幸能够为大顺甚至全天下写上这一笔全新的开始,便将是后人世代相传的荣耀啊!
还跪着的那名老者又给玄天冥和凤羽珩嗑了一个头,面上虽也激动,可还是不无担忧地道:“老朽明白,但凡参与到一项关乎国运的大事中来,事成之后,我们这些人是一定要被灭口的。就像那些参与皇陵修建的匠人,最后都逃不出殉葬的命运。老朽不怕死,我们这些人都不怕死,这辈子能炼一次钢,豁出命去也值了。但是,我的孙子还小,如果真要被灭口,那我就想让他回去,趁他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回去,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
他这话一起,后面的众匠人也跟着道:“是啊!我们不怕死,我们就想炼钢,但让这些孩子回去吧!”
还有人说:“老伙计们!咱们互相给对方当学徒,一定把这新钢给大顺炼出来!好不好?”
众人齐呼——“好!”
一时间,凤羽珩也有些热血沸腾,可却也被这些人的话说得心里犯了合计。她转看玄天冥,小声问:“我也听说了这个规矩,可是……”
玄天冥知她要说什么,朗声道:“我大顺自四代国君之后就不再秘密修建皇陵,所有参与皇陵扩建和改造的工匠也再没有殉葬之说。这次炼钢,虽然关乎国运,本王却也从来没有动过杀人灭口的念头。”
他这话一出,凤羽珩心里就有了底,不由得暗松一口气。炼钢是好事,但要用这些人的性命做为代价,她还是做不到的。
“我是大夫。”她回过头来,扬了声,对那些铁匠说,“想必很多人应该都听说过,之所以皇上封我为济安县主,就是因为我有一手好医术。正所谓医者仁心,我毕者都致力于如何将人救活,如今为了炼钢,怎么可能让你们去死。保守秘密是一定的,但这个问题我们会从其它角度去考虑如何解决,不会对你们做出任何伤害。所以,各位带来的子子孙孙,若想回去,我们便会派人送走,若想留下,那就踏踏实实地留。给大顺炼钢,给九皇子做事,不会被杀。”
“真的?”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问她:“县主所言属实?”
凤羽珩点头,“属实。”
玄天冥也道:“大丈夫一言九鼎。”
“太好了!”人群中瞬间爆发出片片欢呼,小学徒们甚至都跳了起来。有人大声道:“是啊!给大顺修皇陵的人早就不用殉葬了,咱们也不会死!”他们一边说一边又集体跪了下来,冲着玄天冥二人不停地嗑头。
玄天冥问凤羽珩:“人都在这里,你还有没有要跟他们交待的?或者,考量一下他们的技术?”
她摇头:“不用。打铁打到这把年纪,怎么可能没有好的技术。我相信钱副将找人的能力,只是……这些人还不够。”
钱里大惊,“这么多人还不够?”他担忧地说:“人再多了,秘密就更不好保守了。”
凤羽珩道:“正是因为人多,秘密才能保守得住。再去找吧,至少还需要比现在多两倍的人。”
钱里乍舌,更想不明白为何人多就能守住秘密。但他知道,凤羽珩既然能这样说,自然就有这样说的道理,便不再多说,只点点头应了下来。
她再对面前跪着的铁匠们说:“我今日刚来大营,还需休整两日,一会儿让这位小哥给你们试试新钢制成的刀,大家可以多琢磨琢磨,待军营里的事务处理完,我便会过来带着你们炼钢。”
铁匠们十分高兴,纷纷上前将白泽围住,而凤羽珩则推着玄天冥出了这熔炉地。她一边走一边跟钱里说:“再找来的人,就不要把他们都安排在一起,分散开,五人一组,单独安排熔炉,且要保证每组跟其它组的人都不能认得,永远不能让他们见面。”
钱里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县主的意思是……”
“分散开,流水线作业,一方面人心好控制,另一方面他们也不知道其它环节到底是怎么样的。既然将来所有环节都外露,我敢保证,当今世上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些步骤的先后顺序。”
钱里兴奋地点头,“县主真是厉害,末将这就去办。”
“去吧!”她将钱里打发走,再跟忘川黄泉说:“你们去看看娘亲吧,我跟殿下在这虚天窟里转转。”
两人也点了头,完全没有担忧地离了开。凤羽珩跟玄天冥在一起是最安全的,更何况这还是在大营,根本不用她们操心。
见身边人都被打发走了,玄天冥笑着逗她:“这是准备跟为夫好好亲近亲近?”
凤羽珩翻了个白眼,“美的你。”却还是收不住唇角泛起的笑,“这虚天窟如此壮观,我就是想多转转,顺便趁着你在时多刷刷脸,省得有人不认识我,以后走动起来也麻烦。”
玄天冥没听明白,“刷脸?”
“恩。”她给他解释,“就是混脸熟,让守在这里的将士都认得我,然后你不在时,我也能进来,进来之后还能得到跟你一样的待遇。”说到这儿,她有些不确定,停下脚步绕到他轮椅前头问他:“能得到跟你一样的待遇吗?要不你先告诉我,这地方有没有禁区?哪里是我不可以去的?也省得我碰丁子没面子。”
两人正好停在一个岗哨前,凤羽珩的话被那站岗的将士听到,那人没忍住,“噗嗤”一下就笑了。
玄天冥笑话她:“你看,站岗的都听不下去了。这片大营都是我的,你是我媳妇儿,怎么可能还有你不可以去的地方。”
“万一呢!”凤羽珩立了眉,然后瞪了那将士一眼——“你不许笑。”再回过头来问玄天冥:“大营里,我真的没有什么地方是不能去的?”
玄天冥点头,“你没有禁地,更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你不但是我未来的王妃,也是神机营的统帅,更是大顺唯一一个会炼钢的人。在这里,我所拥有的权利,你都有。所有敬我爱我的将士,对你也是一样的。珩珩,哪怕你有一天把这三万将士都调出大营跟你去打天下,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他们也不会。”
“可是……你就不怕我造反?不怕我哪天真的把人都带走?”凤羽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这么大的权力,她不解地问玄天冥:“这是你心里的想法,还是将士们都这样想的?”
玄天冥没正面回答他,只将目光投向刚刚那个偷笑的将士,大声问道:“说说你们的想法!”
那将立即道:“属下忠于将军,也忠于县主,县主在属下心中的地位,与将军是一样的!”
凤羽珩有些激动,也有点小小的骄傲,小嘴紧抿着,不知道还该怎么说话。
玄天冥又道:“至于你会不会造反,珩珩,即便你做了,那也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再退一万步说,你若真的存了坏心思,那也只能怪我玄天冥看人不准,不怪你。”
她面上笑容渐收,换上的是一脸肃穆郑重,她告诉他:“我从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做一件事,请你放心,我凤羽珩会对得起全军将士的信任,会对得起你,对得起大顺,也对得起这个天下。玄天冥,你看着吧,早晚有一天,咱们的将士会手握新钢武器,百无不胜,攻无不克!你看着吧,早晚有一天,那些曾经陷害和辜负于我们的人,都会得到他们应有的报应!”
第375章 她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虚天窟很大,凤羽珩算计着,她推着玄天冥在里面已经转了至少两个小时,可还没转过这虚天窟的三分之一。
山体上无数甬道,每条甬通都通往一个新的洞窟,她实在走不动,干脆停在一个台阶处坐了下来。
玄天冥笑她:“也不知道是谁誓言坦坦地说要把这虚天窟都逛一遍,这才多一会儿工夫就受不了了。”
她干脆也认了怂,“谁成想这里这么大啊!”一边说一边抹汗,“大冬天的,又是阴凉的山里,居然还走了一头的汗。这地方要是能一直留存到后世,都能申请世界遗产了。”
“什么?”他又没听明白,这丫头说的话他总听不明白。
凤羽珩随口解释道:“就是说这里很壮观,举世瞩目。”无意在这个话题上再做纠缠,凤羽珩伸手去扯玄天冥的袍角,“有个事情,关于炼钢的,你帮我拿个主意。”
“你说。”他亦正色道。
“还是关于技术保密的事。虽说可以划分流水线作业,每个环节我都亲自来盯。但我毕竟不是专业的匠人,有很多地方我不懂,所以,身边必须得有一个匠人全程跟着。也就是说,这一套炼钢术,说到底还是得传给一名手艺人,这样才能保证炼钢顺利进行。可是这样的人,上哪里找呢?”
玄天冥也在合计着她的话,“这人不但手艺要好,还得对大顺绝对的忠心……你看我行吗?”
“你?”凤羽珩震惊了,“你会打铁?”
玄天冥点头,“少时曾痴迷过一阵子,皇宫里的铁匠师傅被我缠着教了我整整一年。一年之后,我自己制铁,自己打器,第一柄剑做成之后,那铁匠师傅居然去跟父皇请辞,理由是,一个皇子都比他打铁打得好,他实在没脸再在宫里混饭吃了。”
凤羽珩抚额,“人家说得没错。当主子的什么都会,还要奴才干什么?你给人留条活路不行吗?”不过……“你会打铁,那就太好了!玄天冥,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玄天冥点头,很是得意地等着这丫头再夸他两句,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要扔出去台词就是:珩珩放心,有为夫在,什么都不怕。
可是他媳妇儿却没了下文,不但没了下文,人家甚至连瞅都没再瞅她,正低着头,手里拿了只她惯用的那种奇怪的笔,还有一个奇怪样式的本子在写写画画。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你这些东西从哪儿拿出来的?”
她理所当然地说:“袖子里。”
他嘴角抽得更厉害。凤羽珩的袖子!哼!早晚有一天、就是她嫁给他的那一天,一定要把她的袖子好好的检查一遍。
凤羽珩还在奋笔疾书,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写了满满一大篇子,然后又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另外几张纸来,而后扬音道:“班走!”
黑影一闪,班走站到了二人面前。
她将本子上写满的那一页扯了下来,再将另几张纸一齐递过去给他:“这些东西你亲自去采办,记住,所有东西一定要买好的。”说完还不忘嘱咐:“不是说贵的就是好的,你要看清楚质量。”
班走看了看几张纸上写的东西,全部都是一些匠人用具,专业性还挺强,他想了想,跟她说:“最好能带个铁匠师傅一起去。”
凤羽珩点头,“行,你到熔炉地去挑一个吧,总之,东西尽快买回来,一定要齐全。”
“主子放心。”再想想,又道:“我再调两名暗卫在你身边。”
“不用不用。”凤羽珩连连摆手,“我这些日子哪里都不去,就只在大营,时时刻刻都跟你们家殿下在一起。有几万将士在,你还怕什么。”
班走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不再多说什么,闪身走了。
凤羽珩跟玄天冥说:“等班走把东西采办回来,我想,咱们俩个先试一次,从头开始,一步一步的都亲自来,看看经由你的手法,这炼钢的难易程度究竟如何。”
玄天冥也是有些期待,摩拳擦掌地就准备再跟她问问炼钢到底需要怎么做,他好提前做些准备。可话还没等开口呢,就见一个将士匆匆地跑了过来,也来不及行礼,急声道:“将军,县主,快去看看吧,姚夫人的病又犯了!”
两人匆匆而回,待到姚氏所在的营帐前时,就听到里面传来姚氏凄厉的大喊:“我受不了了!点心!给我点心!”
她脚步顿住,心里狠狠地揪了一下。
玄天冥拍拍她的手背,“快进去看看,别多想。”
她也知道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推着轮椅就进了营帐里头。
此时,忘川黄泉正合力将姚氏抱住,习武之人力气大,可即便是力气大,还是被发了疯的姚氏给折腾得满头大汗。而其它的丫头根本就近不了身,清兰就只能在边上干着急的抹眼泪,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见凤羽珩来了,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忘川道:“小姐快来看看夫人,奴婢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她轻叹,其实她也没有办法,可这话却不能说。
黄泉问:“夫人醒了好一阵子了,吃了点东西,要不就让夫人继续睡着?”她知道凤羽珩总会给姚氏打一种针,打了之后姚氏就会沉沉睡去,最少也能睡上几个时辰。
凤羽珩没说什么,走上前,自袖子里将针盒拿了出来,又像平常一样将针剂推注进去,然后再把那盒子塞回袖口。
谁也没心思去想她是怎么把那么大一只盒子塞到袖子里的,人们都在等,等姚氏再像从前一样昏睡。可是这一次也不怎的,针都打完快半柱香的工夫了,姚氏却还是十分精神,还在叫着闹着,但是明显的比之前的疯势要轻缓了许多。
忘川不解,还以为姚氏的病情加重了,担忧地问:“现在不能让夫人睡了吗?”
凤羽珩摇头,“不是针剂不管用,而是我给母亲打的根本就不是那种让她昏睡的针。”
“啊?”黄泉小吃一惊,“可是如果不睡,夫人这样子能行吗?”她一边说一边上前去给姚氏擦汗,几次都险次被姚氏咬到了手。
凤羽珩轻叹着摇头,“不行也得行,总昏睡不是办法,人的身体抗不住的。”她一咬牙命令二人:“把人塞到棉被里,再用绳子绑到床榻上!”
两个丫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凤羽珩。她无奈,只得再说一遍,却被黄泉抗议:“那怎么行?”
“必须要这样。”这一次,凤羽珩的态度十分坚决。“我告诉你们,想要戒掉离魂散,这是最直接的办法。赶紧动手,刚刚的针只能缓解一小会儿,药劲儿过了之后你们就绑不上了。”
“听小姐的吧。”忘川主动开口,“黄泉,去拿被子。”
黄泉抱来棉被,把姚氏强行裹住,再用绳子将人固定在床榻上。姚氏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可很快就被浑浊所替代,人还在拼命的挣扎,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那些捆紧了的绳子。
凤羽珩走到床榻边,就坐在那里,不停地跟她说话,从西北的生活,一直讲到她们回到凤府。说起凤家人情淡薄,说起凤瑾元真不是人,说皇上早就应允姚家子嗣可以科考,也说起凤子睿在萧州念书门门功课都是第一名。最后,她说:“阿珩想过了,待娘亲病好,就送您到萧州去,让子睿在您跟前,承欢膝下。”
一提到子睿,姚氏的眼中明显的闪过一丝清晰的神彩。凤羽珩抓住这个机会,急声道:“娘亲,这个离魂散没有更好的办法解除,您必须得挺着,熬过了这一关,就全好了。娘亲,为了子睿,您可一定要好起来!”
姚氏的反应越来越强烈,就听她拼着力从已经嘶哑的嗓子里挤出一出一句话来:“真的,可以去萧州陪子睿?”
她点头,“真的,只要娘亲能挺过十次发病,阿珩保证您可以痊愈,即刻便命人在萧州那边买好宅子,送您过去。”
这个信念就像强心剂一样注入姚氏的心里,她头脑不清楚,但却把“能陪着子睿”这句话突显出来。满脑子都是这一个念头,满心都想着去萧州陪子睿。原本挣扎不停的身子也停止了扭动——“好,为了子睿,为了我亲生的孩子,我一定要撑过去。”
凤羽珩能看得出来,她是在硬撑着不让自己爆发,全身都在哆嗦,牙关紧咬,额上都崩了青筋。
她不停地鼓励姚氏:“对,就是这样,娘亲做得很好。现在的一切苦难早晚有一天会结束,等你好了,咱们就去萧州!”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这一轮毒瘾总算是被强行压制下去。姚氏再受不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凤羽珩松了口气,嘱咐丫头们好生照看着,然后再不多留,推着玄天冥就出了营帐。直到呼吸到大山里的空气,这才觉得身心顺畅了些。
玄天冥看出门道:“你心里不痛快。”
“恩。”她也不瞒,点点头,承认了去。
“因为夫人心里念着子睿那孩子?”他有些不解,“你的亲弟弟,这吃的是哪门子醋?”
凤羽珩无奈苦笑,走到前面的小土包上坐了下来,这才道:“我不是吃醋,我也想子睿,如果可能,也希望他能陪在身边。那孩子生得可爱,除了凤家的人,谁不喜欢他呢。只是,娘亲的话让我突然认清了一个事实。”她抬起头,认真地看向玄天冥,突然说了句:“原来娘亲知道,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第376章 我的媳妇儿就得横着走
玄天冥的眉毛一下就拧到了一处,干脆抬手喝止了凤羽珩:“别说了。”
她到是上来了倔脾气,睁大了眼睛看向他:“为什么不让我说?你是不是也很介意这个?凤家二女儿自幼就跟你订了亲,我不信你就没查过我。”
她一口气说了一堆,玄天冥却只是道:“竟说些气话。”
“不是气话!”凤羽珩干脆站起来,也不怎么的就较起了这个真儿,“玄天冥,你到底查出了什么?”
他见这话题躲不过去,只好摊摊手说:“我查到的就是你的的确确是凤家的二女儿凤羽珩。”
“我不信!”她生起气来,小脸蛋气得鼓鼓的,“我娘亲心里都跟我有隔阂,她都只认子睿是她的亲生孩子,你怎么可能什么都查不到?”
玄天冥也无语了,“那你指望我能查到什么?查到你是假的?是冒充的?那你到说说,你是用了易容术,还是你本身就跟凤羽珩长得一模一样?”
“我……”她语结,这个话题其实是探讨不下去的。从生理上来讲,她不管怎么查怎么验,都是凤家二女儿无疑,可是……“可是你就没觉得我回京之后变化就有些大吗?”
玄天冥摇头,“没觉得。小时候偶有远远碰面就不提了,就说在西北大山里我第一次与你打交道那次,你就是这个德行,敢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敢用石头子打人,敢跟我斗嘴,也敢说一句累了就把我扔到地上。”
好吧,她的变化应该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前开始算起,但是那时,玄天冥并不认得她,自然也不知道过去的凤羽珩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有些挫败地坐回土包上,凤羽珩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胡乱划拉着,“玄天冥,刚刚你也看到了,娘亲其实是喜欢子睿的,她只喜欢子睿。当然她也惦记我,但是在她的心里,她只承认子睿是她的孩子。因为我的变化太大了,她跟我不亲。”
他自己转着轮椅到她面前来,一伸手把这丫头的小手握在自己手里。凤羽珩仰头看他,认真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不是我,会怎样?”
这话颇有玄机,玄天冥却只问了一句:“现在的你,与西北大山里给我治腿的丫头,是不是一个人?”
她点头,“是的,这个我能保证,绝对是的。”
“那就行了。”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摇着她的手说:“傻丫头,我与凤家本就谈不上任何交情,甚至与那凤瑾元还是对立的。你对于我来说,是不是凤家的二女儿根本也无所谓,又或者说,不是更好。我要的只是那个在大山里相遇,一边与我斗嘴吵架,一边又给我用心治伤的丫头。我不管之前的凤羽珩是什么样,那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要你。”
这丫头终于扬起笑脸来,就像捡了多大的便宜,整个儿人像只欢脱的小白兔,笑嘻嘻地跳起来,围着他一直打转。
“玄天冥,你的眼光真不错!恩,真是不错呢!”
班走外出采办,至少也要五天才能回来。这些日子,凤羽珩一头扎进神机营,依然是白天指导神射组箭法,晚上给天机组讲解和分析兵书,每日还要空出一段时间来照顾姚氏。
姚氏也算是让她大开眼界,原本以为毒瘾发作她会熬不过去,没想到只要每次跟她提起子睿,她就真的能为了儿子咬牙忍着。忘川怕她咬到舌头,每次都用软布裹了木棍塞到她的牙齿间,那么粗的木棍一天要咬坏三个,可见人该是有多么痛苦。
凤羽珩这些日子累得够呛,经常是晚上讲着兵书,将士散去之后,她坐在营地里就睡着了。将士们就会悄悄的在她身边升起篝火为她取暖,再给她盖上厚厚的披风,然后玄天冥就在边上默默地陪着。第二天醒来,她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能感觉到暖暖的体温,也能听得到往来将士们轻声偷笑。
第六日清早,玄天冥告诉她,班走回来了。
两人一齐去查看采办回来的东西,这才发现,班走去时,带的就是那个想保护自己孙子的老先生。那老头精神抖擞,看他们来了笑着大声道:“将军,县主,快来看看,这些东西都是老朽亲手挑的,保证都是最好的工具和材料。”
凤羽珩上前查看,果然,每一样都是最佳品质。“果然是打了一辈子铁的匠人,老先生的眼力真好。”她由衷地赞叹,然后对班走说:“叫人送进虚天窟。”再回过头来问玄天冥:“钱副将那边寻人还要多少日子?”
玄天冥说:“时日怕是要久些。”
她想了想,干脆地道:“我们先试一炉吧?怎么样?”
玄天冥眼一亮:“现在就试?”
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我是个行动派,一向喜欢说干就干。怎么样,你行不行?”
他挑眉:“有何不可!”然后对白泽道:“你去跟营里将士们说,让那帮猴崽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本王和县主开炉炼钢,除非天塌了,否则任何事情不许打扰。”再想想,又回过头来问凤羽珩:“夫人那边有问题吗?”
凤羽珩摇头:“没事。五次发作已过,接下来就是一天比一天好,一次比一次发作的间隔期要长。我多留些药让忘川和黄泉看着,你再跟大营里的大夫说一声,让他也帮着照顾下。”
“好。”玄天冥吩咐身边随侍,“都听到了吗?照县主说的办!”
那随侍立即道:“属下马上去叫医官。”说话间也有些激动,毕竟听到他们说是要去炼钢的,谁都明白炼钢意味着什么。
凤羽珩回到营帐里,留了些药给姚氏,又嘱咐了忘川黄泉遇到突发情况的处理办法。
一切安排就绪,她推着玄天冥的轮椅,二人直奔虚天窟而去。
虚天窟里已经应凤羽珩之前的要求单独分了好些个小洞窟出来,铁匠还没到位,他们便先占了一处小室。有将士把之前采办来的东西都送到这个小窟来,玄天冥吩咐守卫:“将我休息洞窟再收拾一下,加张床榻,再加好被褥。另外,除了送一日三餐,其余任何事情都不可前来打扰。”
那守卫郑重地答道:“属下遵命。”然后转身出了洞窟,石头咣啷一声关上,石窿里只靠四壁上的火把照明。
凤羽珩觉得这样的光线实在是不太适合长时间作业,更何况她还要先给玄天冥看一些她整理出来的理论上的东西。想了想,干脆从空间里调了一盏充满了电的应急灯出来。那灯有两个灯头,每个都是四十度的瓦数,瞬间便将这间石窟照得通明。
玄天冥都震惊了,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如此纯粹的光源,竟恍得他不敢睁眼。下意识地用袖子去遮挡眼前的光,不由得惊呼,“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叫做灯。”她耐心地解释,“跟烛火是不一样的,灯是通过一种特殊的能源点燃,那种能源叫做电。我必须得告诉你,电这种东西……当今世上是没有的。”
玄天冥就想说,当今世上没有,那你是怎么弄出来的?可到底是没问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这样追究,凤羽珩就有太多太多需要解释了。他与她相处这么久,从她这里看到的当今世上所没有的东西还少吗?玄天冥自我安慰,不差这一件,见多不怪,以后慢慢的就习惯了。他有一个袖口子里能随时随地掏出奇怪东西的媳妇儿,这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
于是他十分配合地点点头,“恩,电,我记得了。”再指指头顶上,“本王觉得,挂到上面甚是合意。”
“孺子可教也!”凤羽珩笑嘻嘻地赞他,“灯就是这样用的。不过这壁洞很高,怎么挂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玄天冥二话没说,从她手里将灯接过来,立即从轮椅上飞身而起,直奔着洞窟的顶就飞了去。
凤羽珩也没看明白他是怎么鼓捣的,反正就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又回到轮椅上,而那盏应急灯便稳稳当当地挂到了壁顶。整个洞窟亮如白昼,让她一下就找到了前世的感觉。
玄天冥却有些担忧:“蜡烛会燃尽,电这种东西会不会也燃尽?”
凤羽珩点头,“当然。不过不用担心,这个电用没了我这儿还有一个,到时候把那个换上去,没电的再拿来充就好了。”
玄天冥其实特别想知道她所谓的“充”到底是个啥意思,但他忍住了,他传大的忍功又精进了一层!“咱们开始吧!”
凤羽珩却又笑着从袖子里抽出两张纸来,“别急,你虽会炼铁,但对炼钢还是一无所知。这些是我整理出来的资料,你先看一看,不管理解不理解,先顺读一遍,然后我再与你讲解。”
玄天冥点点头,把那纸接过来。接过来他就迷糊了,“媳妇儿,你写字的这个习惯可真不好。”
“啊?”她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不好了?”
玄天冥将纸张递给她看,“且不说这上面错字太多,本王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横着写字的人,要不是与你相处久了知道你这习惯,真不知道把这两篇东西竖着看下来,会看出个什么结果。”
凤羽珩抚额,“内个……你看,你能不能努力适应一下?我也想竖着写,可是写着写着就歪了,实在别扭。”
“没事。”某人很大气地抖了抖手中的纸,“横着就横着。媳妇儿你记住,以后不只写字要横着,走路也得给我横着。我玄天冥的媳妇儿就是要在全天下都横着走,我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第377章 凤氏炼钢攻略
凤羽珩对于横着走这件事还是比较感兴趣的,但是眼下她又不得不面对一个很头疼的问题:教玄天冥看简体字。
她告诉玄天冥:“我这么写字完全是因为我懒,我想少写几笔,反正自己知道是这个意思就行。”
玄天冥哪信这个,干脆地说:“你可以直接告诉我这是波斯字。”
她摊手:“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事实上,它真的不是波斯字,硬要往上说的话,早晚得穿帮。”
玄天冥就想说,你将来以后要穿帮的事可不少呢,但到底还是没舍得拆穿,在凤羽珩的指导下开始看起用简体字写的《凤氏炼钢攻略》。
所谓《凤氏炼钢攻略》其实就是凤羽珩自己手写的炼钢步骤,从造渣出渣,到最后的增硅、终点控制,直到出钢,一共十九步,每一步都有详细的解释和说明。而且对于一些当今时代无法解决的问题,她自己也做过分析,找到了替换的方法,也都详尽地在上面做了说明。只是这种替换的方式未经实验,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这也是他们炼钢最大的难度之一。
玄天冥接受能力算是快的,凤羽珩给他讲了一些看简体字的规则,又指导着他看了几条之后,后面的他已经能够自己琢磨明白,只是有一些太专业的述语还是需要凤羽珩来解释。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把那攻略放下,然后跟凤羽珩说:“炼钢不是易事,看了这个之后就更加确认了它的难度。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但至少我们可以试试,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二十次。不管试到什么时候,我相信总归会成功,老天不会如此不怜惜我大顺。”
她点点头,一边动手开始整理熔炉一边说:“这个跟老天怜不怜惜大顺没有关系,我虽然没亲手炼过钢,但是却亲眼看着别人炼过。只是有些环节需要用的器械我们不可能会有,所以,那些替代的方法才是我们主要实验的地方。”
玄天冥也正色起来,转动轮椅,开始跟着凤羽珩一起做准备工作。
制钢的第一步是造渣,相对于后面的步骤,这个算是简单的,或者说,从造渣到出渣再到溶池搅拌都是简单的,就是电炉底吹,不知道现有的巨大风箱能不能实现得了。特别是再后面一步的熔化期氧化期和脱炭期,那才是真正考验技术的时候。
两人也顾不上什么形象,甚至连玄天冥都从轮椅上下来直接坐到地上。凤羽珩做技术指导,兼顾打下手,玄天冥为主要操作人。
“造渣就是调整钢、铁生产中熔渣成分、碱度和粘度及其反应能力的操作。目的是炼出具有所要求成分和温度的金属。”她说一句,他做一步,每一样东西的多少,每一次进炉的火候和时间都有严格的规定。他一点都不敢携带地执行,可惜,出渣之后凤羽珩却摇了摇头:“不行,氧化渣放得不够净,很容易造成回磷。”再想想,“我觉得别的都没有问题,就还是时间的掌握,虽然我们算得很认真,却依然不够精确。”
玄天冥点点头,只道:“再来。”
“等等。”她握住他的手腕,再想想,干脆从空间的墙壁上拆了一只挂钟下来。
玄天冥眼瞅着她把那么大、完全不可能塞到袖子里的东西从袖口里拽出来,头发丝都立起来了。好在有年前将士中毒时的经验,他到底是曾经眼看着这丫头从袖子里拽出过一只屁股来的人,眼下虽说也是大惊,却还不至于惊到把凤羽珩当成怪物。更何况,玄天冥明白,物非所常即为妖,这样论的话,他这个小媳妇儿早就得被人浸河祭神了。
“这个东西叫做钟表。”凤羽珩心虚,不敢对东西的来历做任何解释,只避重就轻地讲着钟表的用法。她告诉玄天冥:“这上面三个指针,一个叫时针,一个是分针,还有一个是秒针,与我们大顺用的日晷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日晷是十二个时辰,钟表分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日晷上的一个时辰,相当于钟表的两个小时。”
她耐心地给玄天冥将钟表给讲了明白,再道:“这出渣的过程需要一个小时四十五分钟,这回咱们用钟表来准确计时,再试一次。”
“好。”他点点头,指着钟表上正上方十二点的位置说:“分针和钞针都走到这里就开始,这一次,一点都不能差。”
两人把重来一遍的一切准备工作做好,紧盯着钟表上最后两分钟,一秒一秒地看,终于,滴嗒的秒针走过最后一格,一落在十二点的位置,玄天冥手中的动作马上运转起来。
凤羽珩亦紧张地盯着,随着他的动作一句一句地把步骤再说出来。
玄天冥记得极快,经了上一次亲手试验之后,这回已经完全能把整个流程都记在心里,且动作纯熟,看起来竟像是个老手,就连凤羽珩都不得不叹这人的脑子真是够用,干什么都这么像样子。
终于所有工序完成,剩下的就是守着时间。上一次在守时间时,她们还偶尔能说上几句话,可是这一回,哪怕有了钟表立在这里,两人却更加紧张,一句交流都没有,眼睛一直盯着那只挂钟,半点不敢离开。
时间就剩下一分钟时,凤羽珩小声提醒:“做好开炉准备,还剩两秒的时候就得起炉。”
玄天冥点头,手已然放到了炉避讳的把手上。
终于,最后一分钟结束,几乎就在秒针走向十二点的同一时刻,玄天冥手起炉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炉铲从里面拿出来时,就听到凤羽珩大叫一声:“成了!”
这二字一出口,纵是玄天冥也跟着一阵激动,再定睛去看那炉铲上的渣子,不确定地问凤羽珩:“真的成?”
凤羽珩点头,“成!不但成,你还造出了最好的渣,有了这些东西,我们后面的步骤就有了坚实的基础。玄天冥,你可真有本事!”
她是由衷地夸赞,玄天冥也跟着松了一口气。这才第一步,如果在第一步上就要反复太多次,士气都要被打得低下了。
“咱们还得再继续造渣。”凤羽珩说:“虽然我们只是尝试先制一块钢,但是中间的环节却是要历经无数次失败。每次失败,前面的材料就都要报废。造渣是第一步,必须要保证第一步材料充足,后面才能进行得下去。”
玄天冥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再多造几炉,总归也是要多多熟练。”他说着,将成品的渣子挪到一边放好,再开炉添材,开始新一轮的造渣。
这一次比上次更要熟练一些,对于钟表的时间规律也掌握得更明确,几乎就没用凤羽珩再提醒,他自己就能把整个环节全部一个人操作下来。
然而,玄天冥没有想到,这一次出来的渣他媳妇儿却摇了头:“不对,品质不如上一次,应该是最初的火候没掌握好,有些着急了,你得再稳着点。”
“那再来。”他二话不说,又再次动起手来。
第四次,成功。
第五次,成功。
第六次,失败。
第七次,成功。
凤羽珩在心里算计着,最初差不多是成功两次就要失败一次,有的时候也要一连失败两次。直到玄天冥炼到第十六次时,成功率开始直线上升,一连出了十次全部都是优品。
凤羽珩告诉他:“你已经完全掌握了造渣和出渣的精髓,咱们现在出来的成品不如意外的话,应该也够挥霍了。先做这些,继续往下进行,实在不够再回过头来补。”
玄天冥点点头,再往那只钟表上看了看,道:“不能再继续了,你必须得休息。”他指着钟表说:“按照你说的时间规则,现在应该是用晚膳的辰,而且,是咱们进到这地方来的第二天晚膳。珩珩,一天一夜没合眼,也没吃东西了。”
“啊?”她有些吃惊,关在这洞窟里精力集中地做着一件事,完全也感觉不到年月的流逝。却没想到,外头竟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这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到是让她觉得有些饥肠辘辘,不由得埋怨起来:“真是的,咱们不出去,难道就没个人想着进来给送口饭吃?”
玄天冥无奈地告诉她:“其间一共有六次进了人来,我连饭菜的味道都闻着了,可是人又被你给赶跑了。”
“我赶跑的?”凤羽珩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干过这事儿,“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玄天冥指了指地上放着的一堆空矿泉水瓶子说:“如果不是有这些东西,估计咱们得渴死。”
凤羽珩暴走!
她是什么时候拿了那么多矿泉水出来的?看那空瓶子的数量,没有一箱也有多半箱,妈个蛋啊,这么多东西从袖子里拿出来,玄天冥肯定是要把她当成怪物了。
正胡乱想着,再去瞅玄天冥,惊讶地发现这丫居然正在……“你在吃啥?”凤羽珩停止暴走奔到他身边,瞪着惊恐的眼睛一把将人家嘴里叼着的纸袋子抢了下来。
然后,然后她就无语了。
这一天一夜,她自己,到底都干了神马?
第378章 装不下去了啊
“媳妇儿,你要是不想为夫饿死,最好还是把那东西还给我,那个挺管饱的。”
能不管饱吗?凤羽珩看着手里的东西,伊利酸奶,瞧瞧,造个渣的工夫她到底都干了什么?果然又犯了老毛病,一旦特别专心地去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会忘记吃饭喝水等身体所必须的东西。但她只是主观上忘,大脑却仍然会传达来相应的讯息,同时肢体就会迅速地被大脑支配去做相应的事情。这种支配往往是专心做事的她所感觉不到的,就比如炼钢造渣的过程中,她喝了,就自己从空间里一瓶一瓶地往外拿水。饿了,也会自己从空间里往外拿诸如酸奶这一类的吃的。总之,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她主观上根本就感觉不到。
凤羽珩就在想,空间里还有方便面,还好,她没把方便面拿出来泡着吃。
“那个……”她有点儿装不下去了,这一地的瓶子,还有几个散落的面包袋子就摆在那儿,玄天冥又不是傻子,她再不说点什么实在也是没法交待。于是她无奈地道:“你要是有想问的,就问吧,我能招的就招,实在招不明白的,你也别挑我。”
玄天冥苦笑,冲她伸出手来。凤羽珩一愣,想了想,就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结果玄天冥说:“要你手干啥,我是让你把那个酸酸甜甜的东西再给我喝几口,为夫实在是饿。”
好吧!她认输,乖乖地把剩下的半袋酸奶又给替了过去,心里却在想着,待闲下来时,是要往空间里多备点儿货了。什么包子饺子面条子,点心水果的,多放一些,万一有个什么急用的,在吃的种类上也多一些选择。
玄天冥很认真地把那半袋酸奶喝完,这才对凤羽珩道:“我没什么可问的,知道你那袖子里有乾坤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西北大山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你当时穿的衣裳袖子都磨破了,里头怎么可能带装东西,可是你真就从那里面掏出奇怪的药瓶来,我自然会感到惊奇。年前你给将士解毒,在我们面基本就是毫无顾及地往外掏东西了,我不傻也不瞎,什么都看得到。”
他越是这样说,凤羽珩就越是心里不踏实,不由得上前来半跪在玄天冥身边:“既然什么都看得到,为什么不跟我询问?你都不觉得奇怪吗?”
玄天冥却理所当然地说:“就算你是妖怪,我也是要把你娶进家门的,更何况你不过是机缘巧合下得了个内有乾坤的袖子,恩,或者说,是手腕。”
她不得不佩服玄天冥的观察能力,同时也对他给自己找的这个理由觉得很是不错。
于是这丫头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在机缘巧合下得以在手腕上藏个乾坤,但这是一个大秘密,玄天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也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即便是七哥,也不能告诉他的。”
玄天冥忽然就很高兴,这丫头说不能让老七知道,那就说明在她心里,老七跟自己还是不能比的吧!他一直都觉得凤羽珩对玄天华任象很是不错,也知除了自己,玄天华在她心中的地位是最特殊的,也曾吃些小醋。可是现在,听到她亲口这样说,他觉得甚是满意。
“好,谁也不告诉。”玄天冥美滋滋地答应了她,然后抚抚这丫头的小脑袋,“走吧,出去吃点正经东西,再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还有数番苦战呢,再不吃不睡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凤羽珩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点点头,乖乖地跟着玄天冥出了这洞窟。
外头的将士见他二人终于出来了,一个个皆是长出了一口气。班走赶紧上前道:“殿下,主子,饭菜一直都备着,是送到卧窟吗?”
玄天冥点头,“送吧。”然后任由凤羽珩推着,一路往卧窟而去。
这一次休息,两人在次日晌午醒来。左右玄天冥已经知道她腕中乾坤,凤羽珩干脆也不再娇情,直接就跟班走吩咐说:“你去叫人多做些饭菜,用食盒装好,最好够吃三顿的,我跟殿下带进洞窟里去。”
班走不解:“那不是都凉了。”再想想,洞窟里有炉火,便又道:“就算能在火上热,可也放得不新鲜了,不行不行。你净出些馊主意。”
玄天冥却道:“你就听她的吧,去准备。”
班走跟凤羽珩斗个嘴什么的习惯了,但玄天冥说话他是一点都不敢多问一句的,于是赶紧道:“属下遵命。”然后出去吩咐准备饭菜了。
凤羽珩都郁闷了,“明明是我的暗卫,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玄天冥把实话告诉她:“都是你给惯的。”
好吧,可能还真是她给惯的。不过这样很好,她并不想改变。暗卫不是奴才,她喜欢自己的暗卫有自主的思维,而不是像个机器一般,只会按着她的指令做事。
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将午饭吃完,凤羽珩又当着玄天冥的面表演了一下把两只大食盒都塞到手腕里,看得玄天冥目瞪口呆。
终于二人再次进入炼钢洞窟,这一回他们约定,要一口气再往前冲三个步骤,一直冲到熔化期,造好熔化期的炉渣。
洞窟的石门一关,玄天冥再次将那《凤氏炼钢攻略》捧在手里,将接下来要进行的三个步骤仔细地看了数遍,然后才问凤羽珩:“这个所谓的向熔池供应能量,指的是什么?”
凤羽珩叹了口气,道:“这个炼钢方法是针对有先进的炼钢设备来说的,我们现在没有,这一条就得想办法改变。”她再往纸下面指了指:“你看我备注的这一段,这种能量原本应该是电,现在我想变电力为风力,通过风箱来完成,不知道行不行,咱们得多试几次。”
玄天冥指着这洞窟里放着的一只大风箱说:“洞窟是有通气口的,这只大风箱要拉动起来所产生的风力不小,我不知道够不够用,一会儿我来拉动它,你仔细看着。”
“好。”凤羽珩将输风管插到熔炼炉里,再将熔渣倒到里面,然后冲玄天冥点点头,“可以了,你拉动试试。记着,要缓缓的加力,切不可一下就过急。”
玄天冥表示明白,转动轮椅到了那大风箱边上,“准备开始。”话一出口,立即就动作起来。
这动作一开始是缓缓的,之后逐渐加力,大风箱呼呼的声音听起来很过瘾,产生的风力也是极大,可凤羽珩心里
的担忧却丝毫未减。
风力到底不及电力,拉动的风箱怎么可能比得上高压伏的电。她挫败地坐回地上,冲着玄天冥摆摆手,“不行,先停吧。”
他停下动作,并未见疲惫,“不行吗?”
凤羽珩长叹了一声,“看来,我得想办法改造一下这个熔炉。”这想法一起,她立即就明白,这又是自己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呀!改造出来一个能用电的熔炉哪里能那么容易,更何况,就算她真的造出来了,这次是她与玄天冥二人小规模的试验,她可以从空间接出电来。但以后大量生产怎么办?她可没那个本事弄那么多的电。
凤羽珩当场就把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否定了。
“行不通。”她无奈地说:“改造不了,还是得想办法让能量更大化,这样不行,这个风箱你就算拉到最极尽,所能提供的能量还是不够。”
玄天冥想了想,问她:“你的意思是说,失败的原因是在这个风箱?如果它能够提供更大的能量,就可以成功?”
“理论上说是这样的。”她也不敢把话说死,“至少可以一试。”
“那好办。”玄天冥道:“这里受环境限制,能生产出的风力固然有限,但咱们若是到外面去,这个困难立即就可以得到排除。虚天窟外面也是有熔炉地的,只是隐秘性不够,所以最初才选择在里面做。但隐秘性这个是可以解决的,大不了加强防范,总好过咱们在这里憋着强。”
凤羽珩眼一亮,对啊,这座虚天窟把她的思难给禁锢住了,一心就想着怎么能解决在这里炼钢的问题,却忘了还可以到外面去。
她来了精神,也开口道:“我怎么忘了这一点呢,正好借次机会可以把地点分一分,有些可以在窟内完成的就在窟内来做,有些不一定非得在窟内完成的,就可以安排在别的地方,这样一来基本就不需要什么隐蔽性,因为只是其中一两个环节,炼钢一共十九步,学个一两步去是一点用也没有的。”
两人意见达成统一,赶紧就出了洞窟,玄天冥立即吩咐人将东西都搬到外面的熔炉地去,然后着人将那地方进行人为隔离,生生地隔出一块清静空间来。
有将士抬了更大的风箱过来,这一次,不需要玄天冥动手了,将士们排着队想要帮忙。
凤羽珩点了几个人进来帮着拉风箱,这只风箱堪称巨大,要四人合力才拉得动。她将要领讲了几次,四名将士也反复试了几次,总算是能把力道掌握得十之七八。
凤羽珩再次将输风管接到熔炉上,然后拉着玄天冥坐在熔炉边上仔细观察,时不时地还要指挥着将士们的力道。如此,还是一连失败了四次。
凤羽珩没有气馁,她告诉将士们:“如此炼钢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它就成为不了大顺的优势。你们能够参与到第一次炼钢的行动中来,这将是要载入大顺史册的事,你们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有了她的这一番打气,将士们一扫失败所带来的阴霾,再次投入到劳作中。
在将士们第八次拉动风箱时,凤羽珩盯着熔炉的眼突地一下闪了兴奋的光。
玄天冥亲眼看到她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终于,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一个好听到让人心颤的声音喊到:“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