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靠男人是真舒坦哪
随着一声“成了”,预示着他们终于实现了从电力炼钢到风力炼钢的成功转化。
“开始熔化!”凤羽珩朗声道:“风力可行,开始进行熔化!”
拉风箱的将士不明白她所说的熔化是什么意思,但成功的喜悦已经把他们的兴致托升至了最高点,哪怕已经累得胳膊发酸,他们还是一点都不觉得辛苦,信心满满地道:“咱们有的是力气,咱们就给将军和县主拉风箱,县主想要多少风,咱们就拉出多少风来!”
“好!”凤羽珩点头,再对玄天冥说:“炼钢的熔化期主要是对平炉和电炉炼钢而言,咱们现在这个既不是平炉也不是电炉,而是风炉,但原理还是一样的,从兑完铁水到炉料全中化完为止,这个阶段都叫做熔化期。这熔化期的任务就是尽快的将炉料熔化及升温,并造好熔化期的炉渣。”她说完主动上手去兑铁水,同时道:“我这样说可能还不是很明白,没关系,由我先来试一次,你看一遍应该就能懂。”
这一回,凤羽珩亲手完成了一系列操作,但她自认为不是很规范,又反复试了两次,直到第三次才点了点头,“没有问题。熔化这一关不难,你来试试。”
玄天冥把她的工作接过来,到底他有制铁的经验,操作起来比凤羽珩顺手许多,竟是让他一次就做成了。
两人一口气将之前的材料全部熔化,这一熔,就又熔了一天一夜。
拉风箱的将士都换了四拨,可是换下来的人谁都舍不得回营帐去休息,干脆就在这边上支个临时的帐子,大家换班去睡,睡醒了马上就又过来帮忙。
凤羽珩觉得这样效率也算挺高,便跟玄天冥商量:“不如就抽调一些将士来拉风箱,这是体力活,体魄跟不上的人还真是拉不动。更何况,以后开始大量的生产制作,就靠这一个风箱是不行的,最少也要保证一个炉子一个。还要多备一些以防止有损坏。”
玄天冥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便问她:“大概多少人能够?”
她想了想,“最少也得一百人。”
“没问题。”他转过头对一个将士道:“听到县主的话了吗?去,抽调一百名将士随时准备着。”
那将士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兵,平时最多就是离得远过多的看玄天冥一眼,连话都说不上。这几日跟着他二人打下手拉风箱,偶尔还能交谈几句,已经让他觉得是天大的荣耀了,心里还在想着,以后出去跟人吹牛也算有了资本,怎么说也是跟将军和县主说过话的人。
眼下,玄天冥居然让他去调兵?这小将士一下就愣了,再想了想,有可能是将军让他去通知钱副将吧?毕竟这大营里平日调兵一事都是钱副将说了算。可是……“将军,钱副钱亲自去找铁匠了,还得些日子才能回来呢。”
玄天冥一皱眉:“他去找铁匠,跟我让你去调派人手有什么关系?”再想想,有些明白过来,随手摘下了自己身上的一块令牌,“传令下去,抽调一百兵将协助县主炼钢,这一百兵将就归你所管,你把精神头儿给我打起来。”
凤羽珩眼瞅着那小将士都蒙了,不由得笑起来,“你们将军给你升官儿了,还不快谢了恩赶紧去办差。”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给他们跪下了:“属下谢将军,谢县主!属下这就去办。”说着接过玄天冥的令牌,转身就跑了。
凤羽珩又道:“我一投入到工作中就容易忽略身边的事,你到底是比我观察仔细些。”
玄天冥点头,“恩,虽然只是一个拉风箱的简单活儿,但这里面还是有一定的技巧性,同时也很考验人的耐力。咱们虽然不缺人手来拉风箱,但是有经验的就是他们这十几个,我们不可能把那一百人都重新再带一次,就只能让这十几个人去教。所以,这临时组建起来的风箱队也需要有一个小将领,不只教他们技术,还得负责调配人手,不能让秩序乱了。刚刚那孩子看起来就机灵,这两日做事也是最勤快最卖力的一个,风箱队交给他到也能放心。”
凤羽珩在他身上倚着,这一歇下来人就有些懒,胳膊腿都感到发酸。“你觉得好就好,在御人方面我照你实在是差远了。”
两人说话也没怎么避讳旁人,声音都没刻意放轻,那些还围在四周没散去的将士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一个个激动万分。有人忍不住,干脆主动道:“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还可以留下继续跟着炼钢?”
其它人也纷纷开口发问:“咱们真的能够参加炼钢?”
玄天冥哈哈大笑,“当然,你们是第一个学会用这种力道拉风箱的人,调派来的那一百名将士还指望着你们来教呢!”
众人大喜,纷纷起身欢呼。
凤羽珩看着这一幕幕,唇角不自觉地就上扬起来,她跟玄天冥说:“还是军营里好,将士们心思单纯,笑就是笑,怒就是怒,生气了两人就打一架,打完就好了。不像深宅内院,明争没有,全是暗斗,一个个心怀鬼胎,父不父,女不女,老不慈,少也不孝。我真是厌倦透了那样的生活,玄天冥,你能把我带出来真好。”
他撇撇嘴,“早知道你不是喜欢内宅的人,死丫头,要不是有我护着你,给你撑足了腰,你以为你可以那样肆无忌惮的凤府里横行霸道?你以为一朝左相,真的就是一只软柿子?你这脾气从来都不会转弯,那些女人心里都拐着九十九道花花肠子,你就是直来直去,我若不护着,实在是不放心啊!”
凤羽珩“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玄天冥,你的脸皮要不要那么厚?”可也只这一句便住了口。
其实想想看,他说得没错啊,自己凭什么在凤府能那么快的就直起腰板?凭什么能一次又一次地让凤府人既痛恨却又忌惮?又凭什么得了这济安县主的名头?只是因为她医术高明吗?说到底,凭的就是她跟御王的关系,而并不是她自己有多本事。
“这样也好。”她转了话锋,很是满意地说:“以前什么都靠自己,还挺瞧不起那些靠男人的女子。如今想想,靠男人是真舒坦哪!什么都不用多想,只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的男人就可以在背后帮着我扫平一切障碍,这种感觉,简直酷毙了!”
玄天冥失笑,“能让一个强大到足以支撑你全部梦想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也是你自己的本事,所以说到底,你靠的还是自己。”她拍拍凤羽珩的肩,“又熬了两天一夜了,你回大营去看看夫人,然后泡个热汤浴,好好休息一下。”
“那你呢?”凤羽珩听出他的意思,“你不休息,还要继续做事?”
玄天冥道:“我到底是男人,体力怎么说也比你强一些,我准备去见见那些铁匠,挑一些人来把前两步教给他们,让他们在虚天窟里先造渣。待钱里找的人回来,就可以再继续做下面的事。”
她想想,这样也行,但还是嘱咐他:“先找来的人都是些经验老道的铁匠,只让他们造渣出渣实在是太浪费了,莫不如把前两步教给他们带来的小学徒,让他们那些年轻人去做前面的事,有经验的人留下来,往后面步骤进行。”
玄天冥点点头,“有道理。你快回去,我这就去做。”
凤羽珩回到大营时,将士们正由副官们带着操练,她先去找何甘和西放问了神机营的情况,听说一切都没有问题时,这才放下心去看姚氏。
姚氏经了这么些天,毒瘾已经基本上得到了控制,忘川告诉她:“夫人近三日都没有再发作,人看起来也比前些日子精神了许多。”
两人一边走一边挑帘进了大帐,姚氏正由黄泉陪着在喝粥,见凤羽珩来了赶紧问她:“阿珩,你是不是也没吃东西呢?”再紧着催黄泉:“快去,再盛将粥来给阿珩喝。”
她也不客气,坐到姚氏身边跟着她一起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观察,发现姚氏的确是好了很多,面色也泛了红,眼神也不再像前些日子那么涣散,虽然还不能跟健康的时候比,但总的来说已经算是不错。
凤羽珩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看到娘亲一天天好起来,女儿心里就轻松多了。”她实话实说,“我还真怕治不好娘亲,日后没法跟外公交待。”
姚氏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碗来,叹声道:“阿珩你不用有太多的顾及,姚家是医药世家,虽说我并没传承到手艺,却也是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的。我知道,离魂散这样的东西即便是你外公亲自来了,只怕也是束手无策,如今你能把我医治到这样的程度,算是奇迹了。”
奇迹不奇迹的凤羽珩不知道,但她还记得,姚氏之所以能挺过来完全是靠着见子睿的信念在支撑,便又主动道:“娘亲现在的身子还需要再养养,毒瘾虽然这几日没有发作了,可还是没有彻底脱离危险期,怕是十几日后还会有小程度的发作,不及之前那般痛苦,却也会让人大病一场。我算过,怎么也得小半年的日子才能算痊愈,到时,阿珩亲自送娘亲到萧州去,可好?”
姚氏眼里又闪出止不住的期盼,连连点头,“好,好。”
说话间,忘川从外头进来,俯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番话。凤羽珩面色不易察觉地变化一番,很快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对姚氏说:“殿下差人来叫我了,最近营里事忙,不能多陪娘亲,娘亲可别怪阿珩。”
姚氏赶紧道:“你快去,我这边没事,别耽误了你们炼钢。”
凤羽珩笑着点了点头,起身带着忘川出了帐,脚步匆忙,现了几分慌乱……
第380章 这位爷,你毛病还挺多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人突然就板起脸来,玄天冥瞅着她脸色有些发白,心中暗道不好,这丫头一向预感很准,莫非有什么意外被她发现?
再想想,不对啊,若真的有事,第一个发现的人也是应该他,没理由他的直觉会落在她之后。txt小说下载
玄天冥伸出手,一把将小丫头拽到自己面前,凤羽珩踉跄了一下,他就纳闷了,“这怎么还迈不开步了呢?脚麻了?”
“没,没麻。”
“没麻就走啊!”
“腿,腿麻了。”凤羽珩冷汗都冒出来了,她觉得自己不是腿麻也不是脚麻,现在是嘴有点儿麻,话都说不明白了。“那什么,你自己进去行不行?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跟铁匠们交待,我得再回去一趟。”说着话,抬腿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某人贼暴力,一把就把胳膊给拽住了,“该交待的我都已经交待完了,我确定在前造渣和出渣这两项任务上已经说得很清楚,也没有任何落下的。不管你有什么事,都给我先把觉睡足了再说。”他一手转动轮椅,另一只手却一直拽着凤羽珩的胳膊,“走,陪本王睡觉。”
她急了,拼命地甩起袖子——“我不!我不要跟你一起睡,要睡也是我自己睡!”
玄天冥特别不明白这丫头闹的是哪一出,边上站岗的将士都憋不住笑了,他觉得必须得拿出些男人的力度来,否则这面子该往哪放?
于是某人下了狠手,干脆用力一轮,直接把还在挣扎的小丫头给带到了自己怀里。
凤羽珩一屁股砸到他腿上,还不小心把玄天冥的手给坐了。她脑子“嗡”地一声炸了起来,暗道不好,可还不等她有反应,就听玄天冥“咦”了一声,然后把手抽出来,再一看,不由得大惊——“你受伤了?”
他愣愣地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终于没了开玩笑的心情,抓过怀里的小丫头急声问:“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受的伤?你怎么不跟我说?”
凤羽珩死的心都有,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通红,头都抬不起来。
玄天冥急了,“你看着我!”
“我不看。”她头低得更甚。
“来人!”他大叫一声,“快请医官!”
“哎!”凤羽珩瞬间崩溃,一把捂住玄天冥的嘴——“不用请不用请!请你妹的医官啊,我自己就是大夫请什么医官啊!不用不用。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800小说网(www.800book.net)”
他气得用力把她的小手给掰下来,“那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伤的?”
“我……”她看看玄天冥,再看看边上围着的几个也是着急忙慌的将士,欲哭无泪。“咱们先进卧窟吧,进去再说。”这一次,是她主动说进去的,因为她觉得再被这些将士看下去,她就没脸见人了。
“好。”玄天冥迅速转动轮椅,抱着她直接就进了卧窟,然后关上石门,这才又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凤羽珩同他商量:“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虽然你穿的是紫色衣袍,但染上血迹也还是能看出来的。”
“不好。”他摇头,“我现在就想知道,你到底是如何受的伤。”
看着面前这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凤羽珩觉得自己真的被他给打败了。这人脑子一点都不转弯儿的吗?他就一心想着是她受伤,就不往别的地方想想吗?
凤羽珩无语抚额:“我没受伤,我只是……大姨妈来了。”
“谁来了?”
“哎呀!我来葵水了!”她气得大叫一声,什么尴不尴尬的都抛在一边儿了,挣扎着从玄天冥身上跳起来,气得直瞪眼,“我来葵水了你懂不懂?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那玩意随时随地都会光临,你有没有点基本常识啊!”
这一喊到是把玄天冥给喊蒙了,葵,葵水啊!再看看自己的手,恩,好像也是跟受伤时的血迹不太一样。
凤羽珩瘪着嘴瞪他,“你还看?有你这样的吗?”
他到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到是贼兮兮地来了句:“来了葵水,就说明你是真正的女人了,知道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大夫,我当然知道。”
“恩。”某人点头,“我们家珩珩终于长大了。”
于是凤羽珩也给了他一记有力的回击——“长大了就不能再跟你睡一个床了,不然你就是不要脸!”
“脸?”他失笑而笑,“自从跟你在一起,本王出门就没带过脸。”
她还能说什么呢?这人不是不要脸,他根本就没脸啊啊啊啊啊!
凤羽珩崩溃!
好在某人也算是有同情心的,“不过既然是葵水造访,那本王若要邀请爱妃同床,也显得太不人道了。”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这卧寝里后加的那张床,道:“要不,这几日就委屈爱妃在这张榻上休息一下吧。”
凤羽珩瞬间复活——“不委屈不委屈,我觉得甚好。”她都想给玄天冥鞠躬了,“那什么,你先睡着,我去洗手……呃,我去茅房。”
说完就要往外跑,却又被玄天冥一把给捞了回来。
她哭:“你到底要怎样啊?”
谁知人家并没有使坏的意思,只是提醒她:“你的袍子后头染了血,就这么跑出去,怕是不妥。”
对哦!她差点忘了这茬儿,真是太久不来大姨妈,基本规则都给忘了。
玄天冥见她一脸懊恼的小模样觉得十分好玩,可又不忍心再逗弄她,女人来葵水时听说是很难受的,这丫头的脸都白了,他怎能再欺负她。
一把扯下身后披风将这小丫头给包裹起来,再贴心地系上带子,这才道:“去吧,这样就没有人能看到了,我叫人给你送新的衣裳来。”
她心里一阵感激,点点头,快速出了卧窟,没看到身后玄天冥嘴角漾起的那抹止不住的笑。
他的珩珩终于长大了,养了这么久的小白兔终于长大了,虽然这只小白兔会吃人,不过总的来说,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挺乖的。他得再好好养养,过两年,养得更肥一些,才好吃。恩,才好吃!
对于来大姨妈这个事,其实凤羽珩原本是有心理准备的。这身体到了十三岁这个年纪怎么说也该来了,她早就备好了卫生棉和特殊时期穿的底裤,就放在空间最显眼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可这段时间在炼钢,炼得太投入,居然就把这个茬儿给忘了。现在算算,前世她的生理期就是在月初,这次也是一样,这两具身体巧合地在这方面得到了统一,不知道今后在其它方面还会不会有更多相互交融的时候。
就在卧窟的旁边就有专供他二人方便之所,凤羽珩进去之后立即隐入空间,抓起柜台上放着的卫生棉就冲进了卫生间里。
再出来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她有这个随身空间在,若是只身穿越,只怕这种时候就只能效防古代女子,以棉布裹石灰用了。
她直接穿着空间里的一套珊瑚绒睡衣出来,染血的衣袍已经塞进洗衣机了。玄天冥的披风被她拿在手里,走一路被人围观了一路。她暗里腹诽,没见过睡衣啊!
久违的大姨妈再度造访,给凤羽珩带来的痛苦就是——根本无法入睡!
玄天冥就看到边上床榻上的死丫头翻来覆去的折腾,一会儿脸瞧里,一会儿脸瞧外,一会儿挺着身,一会儿拱着身,一会儿又干脆坐起来。他无奈了,“你到底睡是不睡?”
凤羽珩瞪他:“女人来葵水的时候肚子会疼你知道吗?”
玄天冥摇头,“不知道。”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肚子疼,很疼,疼的睡不着。还有,你屁股出血试试,看你还能不能安稳的躺在床上睡大觉。”
玄天冥再一次感叹,“媳妇儿真是威武,不拘小节。但是媳妇儿,这样的话咱们也就在家里说说,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能行说啊!”
她又不傻!
“我不想跟你睡了。”她穿鞋下地,“边上不是还有个卧窟吗?我到那边睡去。”
“那怎么行?”玄天冥不干了,“这睡到一半你走了,你让外头的将士们怎么看我?”
凤羽珩真是快要气炸了——“我们还没成婚呢,就这么天天在一个屋里睡着,你让外头的那些将士怎么看我?”
他有些理亏,可还是不甘心,“左右都睡了这么久,要有看法也早就有了,你现在改变根本也来不及。”
“怎么来不及?”她瞪他,“反正我来葵水的这七天,是绝对不要和你睡在一间屋子里的。”
“哎?”似乎柳暗花明,“你的意思是,只是来葵水的日子要单独睡?七天之后还会回来?”
“恩。”凤羽珩点头。
“那你去吧!”他再不拦着,很大力地挥了挥手,“去吧去吧!本王也困了,要休息。”
她咬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她好了的,定是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出门不带脸的家伙!
凤羽珩忿忿地走出卧窟,拐了两个弯,到了另外一个卧窟内。送她过来的将士苦着脸说:“县主,您确定要搬家吗?将军醒了会不会生气?”
“你家将军本来就是醒的,放心吧,他准了,不会为难你们。”
那将军这才松一口气,然后帮着她把石门打开,再道:“那县主您好好休息。”
她当然要好好休息,不过肯定不是在这地方。凤羽珩笑嘻嘻地一头扎进空间,再扑到休息室的床上时,脸上总算现出满足。
就是要睡在这种有现代化卫生间的房子里才能安心嘛!
她闭上眼开始琢磨着跟玄天冥大婚以后,一定得想办法在御王府鼓捣出一个有抽水马桶的卫生间出来。还有,如果把药房空间那只马桶给刨下来挪用,那里面会不会自动再给补充一个?
到底是疲劳过度,想着想着,人就睡着了。却不知,就在她刚刚进入梦乡的时候,空间外面的卧窟里正轻手轻脚地摸进一个人来……
第382章 媳妇儿你太豪迈了
凤羽珩抚额,“让你洗你就洗,哪那么多废话。”
他失笑,死丫头终于翻脸了。有时候想想,自己也是有点找虐的倾向,这丫头和颜悦色的时候他就觉得怪异,反到是彪悍起来他心里更加踏实。
玄天冥最后总结出来的是:本王也是个怪胎啊!
两人洗漱完毕,凤羽珩挑衅一般地又当着他的面儿把那一盆水给塞到袖子里倒空了。再拿出来时,脸盆都洗得干干净净的。
他已然淡定,觉得有这么个媳妇儿真是不错,人生处处有惊喜啊!
“珩珩。”他扯了扯自家媳妇儿的袖子,“改天你把本王也塞到袖子里试试呗?本王也想看看你那里究竟是何等乾坤。”
凤羽珩贼兮兮地瞅着他,瞅了半天终于来了句:“美的你。”
然后小身子一恍,眨眼工夫就溜到了石门口,用力将门一推,冲着外头的将士道:“有没有准备吃的呀?饿死我了。”
外头那两人原本正趴在石门壁上听声儿呢,凤羽珩突然这么一推门,他们触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直接把鼻子给磨破了皮。
二人捂着鼻子苦着脸道:“县主,饭菜早就备好了,属下这就去给您端。”
玄天冥在屋里摆弄起了鞭子,“看来,卧窟外头的守卫是该换换人了。”简直没有隐私!
不一会儿的工具,将士们把饭菜给端了上来,玄天冥告诉她:“本王特地嘱咐帮你预备的饭菜,快看看合不合胃口。”嘴上是这么说,那表情简直就是:快看看本王贴不贴心。
凤羽珩怀着疑惑的心向那几道菜看了去,当时就囧了……溜猪肝,蒸猪血,炒猪腰,炖猪蹄。
前三道她还能理解,来大姨妈么,需要补血,但那个炖猪蹄是什么鬼?下……下奶?
她嘴角都抽筋儿了,特别无奈地问端菜的将士:“有没有清淡些的?”
将士点头,“有粥。”
好吧,红枣桂圆莲子粥。
凤羽珩怀着万分复杂的心情吃完了这顿饭,虽然心中腹诽不断,却并没有埋怨玄天冥半句。她知道这个男人是为了她好,只不过毕竟是个大男人,又是个皇子,他哪里懂得女人经期到底是应该怎么个养护法。能琢磨出来要补血就已经够难为他了,自己再挑剔就实在说不过去。
两人闷头吃饭,偶尔筷子相碰,到是显得十分温馨。只是卧窟里却有些沉闷,她开始琢磨着,要不以后吃饭的时候放点音乐吧。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玄天冥忽然开了口,是同她道:“你到底去了哪里我可以不问,但是珩珩,至少你得让我知道你很安全。你不知道,找不到你,我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
她听出他言语里带了委屈,鼻子有些发酸,用力吸了两下这才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管去哪,我一定会告诉你我很好,很安全。”
他想了想,又道:“当初凤桐县凤家祖宅起火,你是不是也这样躲过去的?”
“是。”她不瞒他,听到七哥的声音才出来。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这样我以后就可以少为你操一点心。”
终于把饭吃完,凤羽珩虽然小肚子胀胀的,但依然精神头十足。她对玄天冥说:“走吧,我们继续去炼钢。”
他有些担心:“你要不要休息几点?”
“不用。”她摇摇头,“心里惦记着炼钢的事,怎么可能睡得着,实在太困了再睡就行,咱们走吧!”
他被这丫头强拉着出了卧窟,两人先到虚天窟内的熔炉地去看了一次,铁匠们已经掌握了造渣出渣的技术,但学徒们却学得慢一些,正在由他们的师父指导。
凤羽珩跟他说:“等学徒们把这前两步学好之后,这边留一位铁匠师傅监工,其它人就调离开,分成几组去做别的。”
两人一边说一边往窟外的熔炉走,拉风箱的一百一十六名将士已经练习得十分纯熟,见他们回来了,一个个高兴地围上前,那个被选为头领的小将士道:“将军,县主,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玄天冥扬声道:“即刻开始!”
将士们一阵欢呼。
她推着轮椅走到熔炉前,自己也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先是对那将士说:“一次不需要这么多人,还是像以前那样,四人一组,轮着来,累了就歇。其它人可以留下来看,也可以去休息,但是不可以乱,也不要喧哗,”
“县主放心就是。”那将士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去跟其它人交待。
凤羽珩问玄天冥:“你可知我们接下来要进行的是哪一步?”
玄天冥正色道:“可是氧化?”
她点头,“没错,接下来是两个十分重要的环节,氧化期和脱炭期。氧化期的主要任务就是氧化钢液中的碳和磷,去除气体以及杂物,使钢液得到均匀的加热和升温。我这样说你或许还不明白,咱们一边动手一边再仔细琢磨。”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熔炉,玄天冥知道,又一轮新的挑战即将开始了。
“脱碳其实也应该归到氧化期里,因为它是氧化期的一项重要的操作工艺,为了保证钢的纯度,要求脱碳量大于百分之零点二左右。”她说到这里便顿了顿,“或许你还不明白百分之零点二这个概念,我这样来讲,一百个馒头,其中的一个,叫做百分之一。零点二呢,就是把这一个馒头再分成十份,其中的两份对于这一百个来说,就是那零点二。”
玄天冥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明白。”
“好。”凤羽珩越来越觉得跟玄天冥一起工作是一件十分快乐的事,很多现代化的理念一说他就通,很多现代化的东西一次接触他就能习惯运用,比如说钟表。这让她很是欣慰。“那咱们开始。”
随着她的一声开始,所有人都进入了工作状态,连带那些留下来围观的将士也屏住了气息,认真地盯着凤羽珩和玄天冥的动作,一眼都不想错过。
凤羽珩告诉拉风箱的四名将士:“这个环节,对于风箱的要求十分之高,你们可能根本没有休息时间,一组拉不动了马上就要换另一组,千万不能疲劳作业,否则力道稍有偏差,对炉里的东西影响就太大了。”
她不是危言耸听,风力到底不如电力那么稳定,一切都靠人工,这就有了太多的不确定性。
好在操作风箱的这些人是军中将士,不管过去还是未来,将士都是最执行力最强的一股力量,抢险救灾要将士,国际体育盛世的开幕演出也要将士。因为人们知道,只有部队里的将士,才能把长官的指令当成生命一样的去重视,去完成。在他们的脑子里,下级对于上级就是无条件的服从,军令如山倒,有将士在,万事皆成。
氧化期和脱碳期耗费了凤羽珩极大的精力,她顶着胀痛的小腹坐在熔炉前,小脸蛋被炉火映得红红的,煞是好看。但谁也没有精力去欣赏,就连玄天冥都一心盯着炉子,炼钢的步骤越往后面就越难,很有可能到了最后一步就全盘失败,那是他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终于,这一炉到了时间可以打开。就见凤羽珩冲着拉风箱的将士一扬手,喊了声:“停!”
风箱停,熔炉开,她将经过熔化期得来的钢液从里面取出去,置于地面,然后用一只小勺子舀起一点看了许久,却是摇了摇头,“加热不均,脱碳量连百分之零点一都不足。再来!”
没有人气馁,因为有了前面几次的经验,人们都知道一次就想成功那是不可能的。越往后越费劲,折腾十回八回都是少的,搞不好十天八天都有可能。
然而,事情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是对它抱有太大的希望,它就越是要失败,反过来你若觉得无所谓或是肯定不行,它反而到是容易成功。
就像这氧化与脱碳期,她虽然也没觉得这关太难过,却也绝对没想到居然第二炉就得到了成功。当她的小勺舀上钢液的一刹那,熟悉的手感、色泽、味道扑面而来,她心头狂喜,几乎难以置信地看着玄天冥:“成功了!这份钢液的脱碳量至少达到了百分之零点三!玄天冥,这是极品呀!”
一句极品,说得玄天冥以及周围这一百多名将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种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人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振奋之情无处宣泄,甚至已经有人跪了下来。
凤羽珩决定一股作气继续开炉,终于在连接了三十六炉之后,出了二十八炉成品。
玄天冥很高兴,抓着她的手说:“这是个好现象,至少将士们的气势鼓舞了起来。只要气势在,气场就会在,咱们的钢一定能炼得顺利。”
她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接下来是精炼期,不需要这么大的风箱发力了,虚天窟里的熔炉地就可以完成。于是她提议:“进窟作业,精炼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用人多,却需要极其仔细。咱们两人来完成是最好,而且……我长时间在外头也不方便。”
玄天冥明白她的意思,自去跟将士们交待一番,二人这才回了虚天窟内。
凤羽珩随即宣布他二人全面闭关,闭关期间除了送饭的将士之外,他们不见任何人,也绝对不会走出虚天窟半步。军中大小事务暂且由各小营统领负责,直到钱里回来再全面接管。
人们本以为他二人就算闭关,有个十天八天的也该出来了。却没想到,熔炼地内年月模糊,春夏交替,待凤羽珩与玄天冥终于从虚天窟内走出时,已经是一百零八天之后……
第384章 新钢大成
“外头怎么这么热?”这是凤羽珩出关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熔炉地温度高,她们二人都是穿着薄衣,可出了熔炉地走在虚天窟里,却又觉得凉,便又将冬装换上。虚天窟常年低温,即便是三伏天也要穿棉袄。
这两人炼钢炼糊涂了,根本就没意识到闭关到底有多久,直到听到她说热,玄天冥这才留意了下外头众将的衣着,然后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丫头,小声道:“咱俩在里头关了多久?”
凤羽珩想了想,“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不可能。”玄天冥指着这些将士道:“你看看,人家都穿夏装了。”
她大惊,仔细去看,可不是么,薄衣薄衫,甚至有人干脆光着膀子。
忘川黄泉也在人群里,一见二人出来,赶紧就上前行礼道:“奴婢见过殿下,见过小姐。”
凤羽珩抚额,这俩丫头都穿纱裙了,不由得问道:“现在是几月?”
忘川答:“已经六月中了,小姐和殿下这次闭关,足足有一百零八天。”
二人再次大惊,一百零八天,三个多月,农历的六月中相当于阳历七月下旬,酷暑啊!凤羽珩二话不说,赶紧把身后的披风给扯了下来。
而此时,玄天冥却也顾不得自己也热着满头大汗,面上难掩兴奋,将手中一块硬物高高举起,朗声道:“我大顺的第一块钢,成了!”
这句话出,四周皆静。就好像时间突然被定格住一样,所有人都不说话了,甚至连呼吸都屏了去。夏季的大山葱郁茂密,鸟蝉轻鸣,却在他的这一句话下,鸟不动,蝉不语,一刹间,就只剩下远处大河湍急的水声。
人们一个个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玄天冥手里的那块东西,老铁匠们跌跌撞撞地上前几步,看珍宝一样看向那块叫做钢的东西。就连忘川黄泉都双眼放光,原本隐于各处的暗卫们也纷纷现身,谁也不愿错过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有人颤着声音问了句:“这……就是钢?”
玄天冥点头,“没错,这就是钢!”
哗!
众欢呼,掌声雷动,喜悦之情不知如何言表,将士们冲着大山大声欢吼,铁匠们则干然冲着那块钢跪了下来,老泪纵横。
许是这边的气氛太过浓列,大营那边的人们也有所感应,一批又一批地往虚天窟这边集中,加入到狂欢的队伍中来。
别说是将士和铁匠们,就连凤羽珩自己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一百零八天的闭关,没有人能够想像她与玄天冥二人熬过了怎样的苦。
熔炉地就像个大蒸炉,闷得透不过气来。虽有通气口,但也仅能保证人在那样的环境下可以存活,想要活得舒服,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事。炼钢是二人心中的一个信念,凤羽珩是为了挑战自己,想要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高科技可言的时代造出新钢来。而对于玄天冥来说,大顺有了钢,就相当于在这个天下的地位又高出一截,比之其它各国又往前迈出一大步。
总之,这钢一炼起来,那就是根本停不下来的节奏。起初他们还会每隔两日就到卧窟去休息一次,可是越往后越进入关键环节,不但难度逐步提升,也更要求操作的精准度和持续性。两人完全没有时间再往卧窟走,一日三餐都并做了一餐,困了就靠在石壁上眯一会儿,可最多也就眯几十分钟,马上就要醒来进行下一步操作。
最苦的时候,两人炼着炼着全睡着了,结果错过了时辰,料全废掉,一觉醒来还得重头开始。
还有一次烧干了炉子,要不是外头的将士硬闯进来把他们给救了出去,恐怕两人都得被烟呛死。
好在她还有个随身的空间,冰镇的水从来没有缺过,时不时的还会拿出几桶方便面来凑合一顿。
可光是解决吃喝还不行,人还有许多必须的生理需要,特别是她大姨妈已经造访,每月都会准时光临,她就必须要随时随地进空间里去处理。
而玄天冥,这些日子也习惯了一个大活人在眼前突然消失,最初觉得新鲜,后来也就不去在意。他知凤羽珩是安全的就好,能有这么一个隐身的本事,日后若是遇到危险,好歹也能保住一条命。
总之,所有的苦都熬了过来,终于让他们炼成了一块真正的钢。虽然只是手掌大的一小块,但通过这块钢的炼制过程,他们也制定出了一系列新的炼钢方法。凤羽珩相信,有一这次的成功,钢这种东西在大顺军中的普及,已经指日可待。
将士们的兴奋持续不减,凤羽珩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铁匠中,为首的就是那个想要为自己孙子求情的老者。她走上前,亲手将那老者扶了起来,然后问道:“老先生,你看这样大小的一块钢,打一柄刀出来,可够?”
一听到凤羽珩与他探讨技术性问题,老者马上严肃起来,盯着那钢又看了半晌,点了点头,“如果不废料,应该够打两柄。”
凤羽珩道:“如此甚好,那我便将这块钢交给老先生,您就用它来打制一柄刀出来,再由我和殿下亲手逞献给皇上,可好?”
老铁匠眼一亮,“真的?”
“真的。”
铁匠狠命地点头,颤抖着手把那块钢从玄天冥的手里接了过来,激动得一刻都不等,狂笑着就跑进了虚天窟里。给他当学徒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爷爷就是这个性子,怕是这钢刀不打出来,他觉也睡不好呢。”说着,冲二人行了个礼,也跟着进去帮忙。
玄天冥朗声宣布:“众将听令!备酒肉篝火,今晚大宴三军,明日整休,自后日起,正式投入炼钢!”
主帅亲手炼钢得到成功,这相当于给所有人打了一剂强心针,原本那些因为在军中等了太久而变得心里没什么底的铁匠们,也再次振奋起来。很多人已经跑进虚天窟去看那老铁匠制刀了,剩下的也由领头的人给分好了小组,就等着后日分派任务。
钱里走上前来对二人道:“末将早已将另外五十名铁匠带了回来,五人一组,共分出十组来。全部都候在大营里,就等着将军和县主出来派遣呢。”
玄天冥一摆手,“一切事宜后日再说,眼下,得让你们县主好好歇歇。”
凤羽珩是真的很累,一直在里面炼钢或许还感觉不到,如今钢成,精神松懈下来,浑身的乏劲儿就都上了来。她带着忘川黄泉回到大营那边,先去看了姚氏。
姚氏的身体如今已然恢复了八成以上,整个人乍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只是脉象还有些浮,却已无大碍,只需继续调养便可得彻底康复。
见她来了,姚氏很高兴,拉着她的手不停地问些关于炼钢的事。听说新钢已经造出来,便长出了一口气,很是有些庆幸地道:“我还真担心你炼不出钢来,咱们给军营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这钢炼不出来,可怎么跟人家交待呀!”
凤羽珩拍拍她的手背劝慰道:“娘亲想多了,女儿从不打诳语,说能炼,就是能炼。”
姚氏也叹道:“我的阿珩是个有出息的孩子,娘亲放心,只是……”她顿了顿,才道:“你在军营里能帮得上忙,我在这里就没有那么明正言顺,所以,我想……”
“萧州那边我会尽快着人安排准备宅子,现在新钢出炉,铁匠已经拿去打制,制好之后我与殿下会亲自将钢刀送到皇上面前。待这些事情办法,阿珩会亲自送娘亲到萧州去。”
姚氏松了口气,又道:“其实也不用你送,你那么忙,派些人送我就行了。”
凤羽珩摇头,“子睿不只是娘亲的亲生儿子,他也是我的亲生弟弟,天底下哪有不疼爱弟弟的姐姐,娘亲就别劝了。”
她没在姚氏这边多待,说完了要说的事,就带着忘川黄泉出了来。忘川看出她面色不好,劝了句:“夫人也是让这离魂散给闹的,小姐别太往心里去。少爷年幼,夫人多惦记些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她面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语气里却带了点点失落,“待事情都办完,尽快送她到萧州去吧。”
三人回到凤羽珩的营帐内,黄泉忙着帮她备水沐浴,忘川则紧着跟她说这三个多月的消息:“清玉来过几次,听说小姐在闭关,便只住了一晚就回去了。千周的人早在小姐闭关一个月左右就到了京城,抬了不少嫁妆到凤家,也把那一千万两黄金悉数送到了县主府。清玉说她留了八百万两收入府中暗室,另外两百万两则兑换成了小额的金票,以便随时取用。”
凤羽珩点点头,“清玉在这方面总是考虑得很周全,把家里的财政大权交给她,我很放心。”
忘川继续道:“茹嘉公主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地,只剩下疤还没除净,人暂时还留在宫里。康颐长公主几次提出要把人接走,皇后娘娘都没同意。”
她想了想,问忘川:“可知道千周这次来的是些什么人?如今可回去了?”
忘川摇头,“来的是位皇叔,带着两名文官和两名武将。人如今还没回去,被皇上留下了,说是要等县主炼出新钢来,给千周的人开开眼。哦对了,那皇叔还带着自己的小孙子,是个四岁的小男孩儿,论起辈份,是那茹嘉公主的表弟。”
凤羽珩琢磨了一会儿,这样的人员配置到也算是正常。送嫁妆,有个长辈,随行的有文官武官,还带着个小孩子,看起来很是和平友好。可她怎么总觉得这事儿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呢?
“凤府可有什么动静?”
忘川沉下脸来,“有!”
第385章 你猜你猜你猜猜猜
“千周的嫁妆很给康颐提气,老太太见钱眼开,一下子对康颐的态度就好转起来。小姐不在府里,即便程底姐妹极力打压,还是压不住康颐如日中天的势头。她很会做人,千周抬来的嫁妆多半充了公中,还有一部份直接抬进了老太太的院子。一个月前,康颐成功地从老太太手中带到了凤府中馈,且也早在小姐离京后没多久便跟凤相圆了房。韩氏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据说康颐照顾得很是仔细,请了十个千金科的郎中一起照料,四小姐对她的态度有所改观,凤沉鱼更是跟她关系极近,到是三小姐……”
“想容怎么了?”凤羽珩隐隐觉出不对劲,且不说康颐,韩氏那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当初想容撞到她衣衫不整地夜行于湖边,此事必将成为韩氏心头的一颗毒瘤。从前她在府里对方还不敢怎样,现在她离京那么久,难保那韩氏不会动些歪主意。
忘川轻叹,“当初木耳粉毒害韩氏之事也不怎么的转嫁到了三小姐身上,她人现在已被送到普渡庵关着,有近两个月了。”
对这个结果,凤羽珩并不意外。她走之前刚刚发生了离魂散的事,在凤家人眼里,安氏和想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已经不可能再与她交好了。一个失了靠山的庶女,还不是任人揉捏。
“罢了。”她摇摇头,“想容那个性子也是该磨炼一番,不让她经些事,怕是那孩子永远都长不大。左右没几日就要回京,到时再想办法。”
三个多月了,算上闭关前的日子,她离京已满四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凤羽珩知道,何止忘川所述这些。只不过,她逃开了那个地方,便是置身事外,可一旦回去,便又是躲也躲不开的纠缠。
黄泉的水已经备好,她坐进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再狠狠地睡了一白天,夜幕降临时,黄泉把她叫了起来:“晚宴就要开始了,小姐可得起来打扮打扮。”
凤羽珩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对着黄泉捧到跟前的艳丽衣裙却一点兴趣都没有。
军营里进来个女人不容易,但这个女人你最好老实点,别动不动就穿红戴绿的四处招摇,将士们不是不爱看,而是看完了干着急,于身心不益。
她推开那裙装,对黄泉道:“我自己早有准备,不要这个。”
黄泉也没多想,笑嘻嘻地去给她备水洗漱。凤羽珩却将意念投进空间里,休息室的柜子打开,翻了半天,终于在最下面一层翻到了一套她珍藏多年的宝贝。
那是一套女式迷彩装,和一双军鞭,长衣长裤,薄款的料子,最是适合初秋的天气。而眼下虽是盛夏,但山坳子里夜风极凉,比初秋还要冷上一些,穿这身刚好。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给她的礼物,从此以后,注定了她一辈子都要跟那片军绿色打交道。十五岁那年还在读初中,平时上学都要穿校服,以至于这套当时十分喜欢的迷彩装只能在放假的时候穿起来美上几天。后来个子长高,这衣裳就再穿不进去,却因为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拥有迷彩,而被当成宝贝一样一直收着。
没想到,十五岁那年的衣裳,如今却派上了用场。现世这个身体比前世要高上一些,虽然才十三岁出头,但她换上这身迷彩却并未觉得不合身。只是忘川黄泉看傻了眼,忘川为难地问她:“小姐,外头不再套一层裙子吗?”
她无奈,坚定地告诉她们:“不用,这衣裳就是这样的,你们来看看——”她指挥着二人上前来摸摸料子,“这种衣服叫做迷彩服,是专门为军队训练和作战而设计的制式服装。你们看这些颜色,有绿色、黄色、茶色,这些颜色组成不规则的图案,目地在于形成一种新式的保护色,便于着装人员隐藏在丛林、深山、沼泽等特殊的环境下,有效地抵御敌人侦查,迷惑对方视线。你们可以理解为跟夜行衣是一个道理,夜行衣适用于暗卫,这种迷彩服就适用于部队作战。”
忘川黄泉原本听得有些迷糊,但最后一个夜行衣的比喻到是让她们开了窍,瞬间就明白了这所谓迷彩装的绝妙之处。
黄泉赞呗:“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忘川却比她心思细腻,抓到了凤羽珩关键的一句话:“小姐说这是专门设计的,是谁设计的?你自己?”
凤羽珩点头,“没错,就是我自己。”她还能说什么?有的时候,丫头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好在忘川没有再追问下去,二人侍候她洗漱之后就准备出帐,一掀帐帘,就看到玄天冥正在门口,坐在轮椅上往这边看来。两个丫头立即闪身,把凤羽珩给让了出来。
凤羽珩的这一身打扮让玄天冥也是眼前一亮,这三个月来他见过这丫头穿各种奇怪的衣裳,可却从来没见过这一套。怎么说呢,虽然颜色看上去并不适合女孩子,却可以穿出那种飒爽英姿来。衣服还不是最大的亮点,亮点是那双鞋子,那是什么材质?皮的?皮能做得那么亮那么硬?
可以打磨得那么亮?这一切都是在玄天冥的知识范畴之外的。越是跟凤羽珩接触得多他就越是有感触,这丫头脑子里有太多太多新鲜的、有用的东西来等待着他探索与发现,一来二去的,他开始喜欢上这种游戏,总会不自觉地去猜测这丫头的袖子里还能掏出些什么。
他冲着面前的丫头伸出手:“媳妇儿。”
凤羽珩笑嘻嘻地跑上前,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大宴三军,将军,你是不是也得给我一些奖励?我可是炼钢的功臣啊!”
玄天冥失笑,“你要什么?”
她歪着头想了半天,却不知道该要点儿啥。
玄天冥捏捏她的小脸儿,“死丫头,我所能给你的,不用你开口来要,只要我有,就都是你的。即便我没有,若那东西真好,我也会为你找来。恩,找不来咱就抢,管它到底是谁的。”
她觉得甚是满意,这个未来夫君越来越上道儿,很是合她胃口啊!
篝火宴早就准备好了,一坛一坛的陈酒开启,离着老远就能闻到那种浓郁又纯粹的酒香。三万将士围在空地四周,一层层的,十分壮观。有人把已经处理好的牛羊架在火上翻烤,还有人将白天打到的野味也拎了出来。
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到场上时,所有人都放下了职位尊卑,就像老朋友似的跟他们打着招呼,甚至有年轻将的将士大声地赞叹:“县主好美啊!”
可也马上就有人纠正他:“这不叫美,这叫英气!”
玄天冥听了哈哈大笑,半回头对她说:“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仙女。”
有耳朵尖的人听到了,立即响应:“没错,县主就是仙女,只有仙女才能把钢这种东西带到我们大顺。”
一提到钢,就意味着话题要进入今晚欢宴的主题,那些同样参加了晚宴的铁匠们纷纷站了起来,冲着凤羽珩和玄天冥齐齐跪下,有一人带头道:“我等平民百姓,一辈子靠打铁为生,本以为能在本州本府被人赞一句好铁匠已是这辈子最大的荣耀,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可以为大顺炼钢出一份力。钱副将召集咱们前来大营时就说过,炼钢之事虽是大顺密中之密,但事成之后我们并不会被杀了灭口。其实咱们想说,就算是将军和县主杀了我们,我们也是愿意的。打了一辈子铁,如今居然可以炼钢了,若能死在炼钢炉前,那将是我们家族世代相传的骄傲啊!”
这话一出,后面有人立即表态:“咱们愿意倾尽毕生之力为大顺制钢,请将军县主放心,咱们这几十名铁匠,还有咱们带来的徒孙已经商量过,决定立下生死状,一辈子不出大营,为大顺守一辈子的秘密,炼一辈子的钢。”
这话一出,众铁匠齐声高喝:“为大顺守一辈子秘密!炼一辈子钢!”
老铁匠和小学徒的齐呼自然不如将士们那样响亮,那样中气十足,但凤羽珩却没来由的鼻子发酸。
没有什么比这样以命相抵的承诺更加动人,她用炼钢的技术换这些人生死相随,一句话,就上交了一辈子。她对玄天冥说:“咱们可一定得对得起人家,留在大营炼钢,他们就是大顺的宝,而不是奴隶,他们的家人应该因为他们的付出而得到更好的生活。”
玄天冥点头,朗声道:“济安县主说得没错,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我西北军的一份子,军中将士有什么你们就有什么,军中将士的家眷得到什么样的待遇,你们也将得到什么样的待遇。我,大顺朝九皇子、西北军主帅玄天冥在此起誓,定视你们为亲,为友,定照料好你们的家眷,你们的子孙若想从军,我敞山欢迎,若想习文,我亲自举荐他们到萧州云麓书院。你们放心,大顺定对得起你们,我玄天冥也定对得起你们!”
铁匠们一个个老泪纵横,就连那些少年的学徒也受到感染,一个个欢呼起来。
有将士燃起烟花,砰地一声在上空炸响,绚烂花朵空中绽放,就听有个正在烤羊的将士喊了起来——“羊烤好了!快来吃肉!”
人们哈哈大笑,纷纷去拾酒坛子往篝火旁走去,还有将士笑嘻嘻地给他二人也递了两坛子酒来。
凤羽珩右手往右袖里一伸,眯着眼跟玄天冥道:“你猜,我这次能拿出点什么?”
第386章 烤肉加啤酒,永远是朋友
玄天冥对凤羽珩的袖子有一万种猜想,但他依然想不到那些不属于这个时代、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过的东西。
比如说——“当当当当!”凤羽珩从袖子里拿出两只易拉罐装的啤酒!
他十分新奇,“这是什么?”一边问一边接到手里,冰冰凉凉的,在盛夏的夜晚拿到手中实在是过瘾之至。他对凤羽珩袖有中制冷的能力已经不奇怪了,酷热难耐的熔炉地她都能掏出冰水来,眼下哪怕这丫头拿出一块冰他也不会觉得意外的。只是这物体十分特别,软软薄薄的,却又很结实,轻微晃动一下,里面好像有水。
凤羽珩没拿,到是把自己手里的那罐给打了开,然后接过一名将士递过来的烤肉,咬一口肉喝一口酒,那样子就像是在吃着人间最极品的美味,看得周围众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她到也不吝啬,背过身去又掏了好多啤酒来,然后跟人要了碗,分了三十小碗给将士,还大声地说:“这个东西叫啤酒,我的波斯师父说,夏天的夜晚,烤肉配啤酒是最惬意的事。”
将士们一听,纷纷品尝,而后大惊。
啤酒的味道他们还不是很能喝得惯,但这种冰爽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瘾了。有的人一仰脖就把一碗都喝没了,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凤羽珩,她却摊摊手:“没有了。”不能一下子拿出太多,实在太惹人眼目了。
将士们面带遗憾,但兴致却被挑了起来,喝过啤酒的人围在一起,开始谈论啤酒的口感,温度,还有味道,以及配着烤肉吃时的感觉。
玄天冥也忍不住了,学着凤羽珩的样子把自己手里那罐也给拉了开。可他拉的时候口子冲了自己,再加上之前好奇心作祟不停地摇晃,凤羽珩这死丫头故意看他笑话,也没出言提醒,结果玄天冥这么一拉开拉环,摇晃产生的压力一下子被释放出来,“噗”的一声啤酒喷了他一脸。
“哈哈哈哈!”某人笑得形象全无,指着他那狼狈样子肚子都笑痛了。
凤羽珩笑,将士们就也跟着笑,谁也没再把玄天冥当成军中统帅,谁也没把他当成一国皇子,没大没小没尊没卑地笑闹着,却又是那么的其乐融融。
玄天冥气得拿剩下的啤酒去淋他们,连凤羽珩也没放过,被他浇了一脸的啤酒,人们的笑声却更响亮了。
这样的气氛强烈地感染着那些入营来参与炼钢的铁匠和小学徒们,在大顺,人人皆知有一位黑白不分任性妄为的九皇子,人人皆知九皇子最得皇上宠爱,连龙椅都随他喜欢想坐就坐。九皇子征战西北,大捷,人们叫他战神,可人们也知道,他在西北一战中伤了腿,回京之后,脾气更加诡异暴戾,更是谁都敬而远之。关于九皇子的传闻数不胜数,哪一个都讲述着他的喜怒无常和不通人情,原本铁匠入营,他们还担心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九皇子,稀里糊涂地就掉了脑袋,甚至还有很多人就是因为这个,拒绝了钱副将的邀请,说什么也没敢来营里。
可是今日他二人齐齐出关,晚上这一宴才刚刚开始,就让人们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九皇子!
这哪里有暴戾?哪里有任性妄为?分明就是和蔼若亲,分明就把这全军的将士当成他的亲兄弟。不但对将士们好,还给了他们这些铁匠那样可靠的承诺,这真的是外界传闻成那般的九皇子吗?
铁匠们一个个傻了眼,有心细的将士见了,多少猜出他们的想法,便主动解惑道:“很意外是不是?其实你们听到的一点都没错,将军在以殿下身份存在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的。但他现在在军中,是我们的将军,我们的将军是对将士最好的人。他说过,咱们是他的兄弟,不是下属,谁的命也不能用来去填没有用的坑。所以打仗的时候,他都是冲在最前面,还曾经为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小将士挡过一刀。”
又有人补充:“其实做殿下的时候,也并不是对谁都不好,至少他对县主好啊!听说他们两个经常合伙出去害人。”
铁匠们开始擦汗,合伙出去害人……这听起来的确是像九皇子能干出来的事啊!
再瞅瞅玄天冥,已然跟凤羽珩二人玩起了划拳的游戏,边上还有将士在当监督,谁输了谁喝酒。
于是人们发现,在这个军营里,一切都不能按着常理来衡量,九皇子不像九皇子,济安县主也并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个样子。这个女孩没有柔弱,全身充满了英气,以如此独特的面貌陪伴在九皇子的身边,简直就是绝配。
突然有人开始幻想,如果大顺朝将来由九皇子即位,济安县主做皇后,这个天下或许又是另外一番模样,或许整个天下都会变得像这个军营,天下一家,该有多好。
此时此刻,玄天冥并不知道人们心里都在想着些什么,他就知道凤羽珩掏出来的这种叫做啤酒的东西特别好喝。还有,这死丫头还从袖子里掏出了一种酱,说是叫做烤肉酱,涂在烤肉上真的特别好吃啊!他一口啤酒一口烤肉,吃得那叫一个香。
两人划了一会儿拳,玄天冥就被将士们推着去另一边喝酒,凤羽珩笑眯眯地自己坐在地上啃羊腿,有个看起来年不过二十的小将士蹭到了她身边,不好意思地给她递了一块羊排。
凤羽珩接过来,爽朗地说:“谢谢。”然后把身边还剩下的半罐啤酒送给他。
那将士受宠若惊,见她并不排斥自己,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来,然后好奇地问:“县主,你怎么会得那么多?又懂医术,又懂箭法,还会兵法,居然还会炼钢!太神奇了。”一边说一边看了看手里的啤酒,又补了句:“好东西也跟本事一样多。”
凤羽珩笑着同他说:“因为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好师父呀!他是一位奇人,不但有很多好东西,还会许多这天下人都不会的好本事,我跟着他学了三年,其实也只不过学到了他的一点皮毛而已。”
那将士十分惊奇,“就这样还只是一点皮毛啊?天哪!县主的师父难不成是仙人?”
凤羽珩故意逗他:“也有可能哦!”
小将士又问:“那县主还能再见到你的师父吗?”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应该不能了。师父是奇人,云游天下,如今不知道走到哪里,也许在海的另一边,也许在山的另一边,也有可能是在沙漠、草原的另一边。总之,一定离我好远好远,再见不到了。”
“那真是遗憾。”那将士有些失落,“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我也有那样一个师父,我一定跟着他,他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这个话题持续了有挺长一段时间,凤羽珩看出这小将士是心里有话,不敢说出来,也不舍得离开。她便主动开口,问了对方:“你是不是有事想同我说?”
小将士一怔,然后猛地给自己灌了一口酒,这才道:“既然被县主看出来,那我就说了。我就是想问问,县主您是神医,可知眼疾都是如何治疗的?”
“眼疾?”她问,“是谁患了眼疾?”
小将士说:“是我娘。我娘今年还不到五十,可是打从十年前眼睛就已经开始看不清楚。我爹死得早,大哥也战死在沙场了,家里就一个妹妹在照顾着娘。妹妹今年十七了,已经过了说亲的最好年岁,就是因为担心她嫁出去之后没有人照顾娘,所以一直把自己留在家里。我想……想跟县主问问看,这样的眼疾能不能治?我不能耽误了妹子。”
凤羽珩放下手中的啤酒,认真地问他:“你同我说说,你娘的眼疾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是什么症状?”
那将士赶紧道:“她也不是完全看不清,到是能透光亮,可是总说眼前就像有一层白色的东西糊着似的,看什么都是朦胧的。起初只是薄薄的一层,这些年却越来越厚,从最开始的能看到人影,到如今连人影也快看不清了。”
“可有疼痛?”
“没听她说过疼,就是说像糊了一层东西似的。”
她心中已然有数,不出意外的话,这肯定就是典型的白内障了。
“你家在什么地方?京城吗?”
那将士点头,“就在京城的,在京城西北边的林源巷里有个小院子。其实家中条件还算可以,军中将军给的军饷挺多的,我吃住都在营里,衣裳也是营里发,所以基本不用什么银钱。发了饷就送回家里,再加上去世的大哥也有抚慰金,家里吃穿不愁,天天都能见肉。要不是因为我娘这个眼病,我妹子一定能嫁个好人家,可是……”
“在京城就好办。”她伸出手拍拍那将士的肩安慰他,然后回过头跟忘川说:“回头你把他家住的具体地方记下来,待钢刀打造出来我跟殿下就要回京一趟,正好过去看看。”
一听说凤羽珩要亲自去看,那小将士乐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一个劲儿地就要给她跪下磕头,被凤羽珩硬生生地给拦住了。
“将军当你们是兄弟,我也一样当你们是兄弟,兄弟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为自己的家人看病,讲什么谢啊!”她大方地说:“真要谢,等你娘的眼疾治好了,你请我到你家里喝顿酒吧!”
小将士眼泪不停地流,感谢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一直点头。边上有听到他们对话的将士笑着拍拍他:“你小子可真是有福气,有县主出手,你娘的眼疾一定能治好,你这么些年的心病也算去了。”
小将士被人起着哄拽到另一边去喝酒了,凤羽珩趁着没人注意,又从袖子里掏出啤酒来。这一次,掏出来的是两罐,一罐摆在自己面前,一罐放到对面的空地上,然后扬着头小声喊了句:“你小子,出来吧!”
第387章 本县主带你们干的事儿就是高端啊
身前人影一晃,已有三个多月未曾见到过的班走闪身出现,直接就坐到了她对面,熟练地拿起啤酒开了罐子,一仰脖,灌了一大口进去。
在暗处瞅了老半天,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东西是这个味儿的。他琢磨着到底哪里好喝?再尝一口,品一品,又喝了一口。一来二去的,一罐就下肚了。班走这才明白,有些东西你一下子说不出来它到底哪里好,可一旦喝上了,却怎么也放不下。
他朝着凤羽珩伸手:“还有吗?”
凤羽珩又掏了一罐给他,“你喝慢一点,我还有话问你。”
班走一仰脖又是一大口灌了进去,不等她问便主动道:“萧州那边一切都好,少爷挺了的,并没有再遇到危险。书院那边也给了全力的保护,叶山长把少爷安排在自己院子里住,由他的护院亲自守着。我暗里查过放火一事,却怎么也查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
凤羽珩耸肩而笑,“如此干净利落,就更是说明问题了。”
班走问她,“你为什么不认为那纯粹就是一场意外?”
她翻了个白眼,“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曾看到过真有意外发生?不是我心里阴暗凡事都爱阴谋论,而是敌人总会在触不及防的时候突然出现,凡事想得太好,实在是太容易被人得手了。”
班走还能说什么,的确,这世上哪里来的那么多意外,云麓书院这么多年下来从未失过火,怎的就是凤子睿到了厨房就会失火了?他无奈地摇摇头,“还真是触不及防。能把事情做到这样,看来那云麓书院也并不安全,歹人多半已经混进了书院里,我会立即飞鸽传书让留在那边的暗卫多加堤防。”
凤羽珩点点头,没再就萧州的事多说什么,只道:“辛苦你了。”
班走一愣,下意识地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我是你的暗卫,你不要再赶我走就行了。”话说完,闪身不见。
凤羽珩觉得自己好像喝得有点多,不然不会在向来不该有一丝感情的暗卫眼中看出留恋。
一恍神的工夫,玄天冥已经转着轮椅回到她身边,她不愿再想些有的没的,精神头儿再次转回到晚宴中来,借着点儿酒劲儿跟玄天冥说:“我给你唱首歌吧!”
玄天冥目露惊喜,这丫头主动说给他唱歌?哈哈!他还以为这死丫头根本不会女孩家的那一套呢,没想到她也会唱歌啊!
他故意刁难人:“唱歌都是要配曲的,爱妃应该边弹边唱,那才应景。”
凤羽珩笑嘻嘻地看着他,扯过边上忘川的广袖往腕上一盖,再打来时,一把吉它就拿在了手里。
忘川觉得不能自己瞎,赶紧把黄泉拽过来,指着那吉它道:“小姐又变戏法了。”
三人愣愣地看着凤羽珩手里的东西,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玄天冥瞅着那上头带着弦,猜想可能是琴类,伸手去拨弄一下,果然有声音发出。
声音不大,还是惊动了离得不远的一群将士。人们纷纷围过来,集体疑惑地看向那只吉它。
凤羽珩许是真喝多了,人明显比之前要兴奋,只见她用一只手将那把吉它高举过头,朗声道:“这个东西叫做吉它,是一种乐器,在我师父的家乡,这种乐器十分盛行。”一边说一边又用手拨弄了一下,吉它特有的声音发出,不同于古琴,有着谁也没听过的韵味。
有将士喊道:“县主给咱们弹一首吧!”
这话一起头,所有人立即附和,“县主弹一首”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甚至连玄天冥都跟着起哄来。
她笑嘻嘻地对众人说:“好啊!弹一首就弹一首,不但弹,还要唱一首。”说着,主动往一个土坡上走去,然后席地而坐,把吉它抱在怀里,还在面前摆了个曾经在军营里用过的扬声器。这才又对着玄天冥道:“我给你唱首歌,我自己改良过的,还没给别人唱过呢,你听听看。”
语毕,琴起,后世的乐器,后世的曲子一响,仿佛带着人们进行了一场时空旅行,就连凤羽珩都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大顺朝的军营,还是二十一世纪的陆战部队。
恍惚间,开口,熟悉的旋律朗朗而来——
江山如此多娇
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美人如此多娇
英雄连江山都不要
一颦一语如此温柔妖娇
再美的江山都比不上红颜一笑
《念奴娇》本是一曲节奏偏快的歌,前世她喜欢,无聊时便根据自己的喜好稍微做了一些修改。吉它轻弹慢唱《念奴娇》,有一种电子和弦无法抵达的意境,特别是配上此番身临之地,哪里能是前世靠意识幻想而得来的些许古意能比得了的。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的雪
羽扇纶巾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
原本是伊能静娇柔的声音唱的歌曲,被凤羽珩唱起,却多了几分硬朗,多了几分钢气,更不再轻哼笑唱,转而变成水墨江山,儿女情长,不失波澜壮阔,大气浑成。
吉它尾音收住时,久久没听到本该响起的掌声。凤羽珩不乐意了——“哎!你们到是有个表示啊!”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好”!随即,掌声轰鸣,三军齐奋。
其实,仅一个好字又怎么能表达得了这一曲之妙,只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士们没有太多文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华丽的辞藻去表达心里所感,就只一个劲儿地拍着巴掌,将凤羽珩惊为天人。
玄天冥也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指着凤羽珩,朗声道:“丫头!你这是在告诉本王,整座江山也抵不过你的一笑么?”
凤羽珩挑眉看他,神色中带了些许挑衅:“你觉得呢?”
玄天冥很是给面子地点了点头,“本王也是这样认为。不过你歌里有一句唱得不对,不应该是三国,而是天下列国。三国哪够,娶我们家珩珩,本王总得给你一片最好的天下,最好的江山!”
“好啊!”她从土坡上站起来,“这么多兄弟都听着呢!玄天冥,是你自己亲口说的,要给我最好的!”
“没错!”他将声音再提高了些,痛快地道:“就是要给你最好的!天底下最最好的!”
“耶!”她高兴得跳起来,眨眼间又变成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还怂恿着将士们——“你们都听见了吧?帮我记着啊!如果他说话不算话,可得帮着我讨回公道!”
将士们亦笑着道:“县主放心,咱们可都听着呢!”
这样一番互动再次刷新了那些铁匠和学徒们的“皇子观”,他们更没想到的是,这济安县主居然开口闭口就是玄天冥玄天冥,直呼九皇子大名,这……这简直不合规矩啊!
可他们随即也意识到了,在九皇子与他未来的妻子之间,哪里有什么规矩可言,他把这个女孩都宠上了天,这个女孩的本事也大过了天。这样的一对碧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将士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喝酒,好多人往凤羽珩这边围过来,轮着番的敬她酒喝,虽然玄天冥一个劲儿地提醒:“千万别把本王的媳妇儿给灌醉了。”可喝开了的人们哪里还听他的,一碗接一碗的敬啊!凤羽珩也是一碗接一碗的喝啊!
喝着喝着就真喝多了,她扯着玄天冥的袖子笑嘻嘻地说:“我刚才唱那歌名叫《念奴娇》,是为了给你展示一下我的小女儿情结的,证明唱歌弹琴什么的我也是会的。但那歌只适合我唱,不适合男人唱。”
玄天冥抽了抽嘴角,有一丝不好的感觉,“怎么的?你还想让男人也唱?”
“为什么不行?难道你不知道行军打仗也是有战歌的吗?或者叫军歌,总之,是那种一唱起来就很能鼓舞气势的!”
她说得玄天冥有些心动,听到的将士们也有些心动。玄天冥问她:“你会那样的歌?”
“必须的!”凤羽珩从地上跳起来,“不过不用我教,我来放原唱给大家听,大家跟着一起学啊!”
她背过身去,在袖子里鼓捣鼓捣的就鼓捣出一个随身听来,再拽出外接音响往上一插,玄天冥也没看明白她按了什么机关,突然就听那两只叫做音响的怪东西里传来好大的曲声。那曲声十分怪异,他竟完全分辨不出来是用什么乐器演奏而出,只觉曲一入耳便精神振奋,胸腔里的热血呼之欲出,恨不能马上就冲到战场上去!
除了这种振奋,还有一种很难言说的情怀在里面,曲子过后还有唱词,家国天下,三军将士,四海为家,哪一句不是人心所向?哪一句不是热血儿郎?
这歌就那么一直放着,放着,也不知道放了多少遍,人们完全听不够,越听越好听,听着听着就可以慢慢的跟着唱了。一个人唱,两个人唱,到最后,三万人都在唱——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象首歌
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唱得山摇地也动
唱得花开水欢乐
……
三军将士苦为乐
四海为家
越唱越响,越唱越有气势,连连着玄天冥和凤羽珩也跟着一起唱,铁匠和学徒们也唱,所有人都在唱。歌声就在这大山里回荡着,伴着阵阵回音,成了全天下最好听的曲调。
就在人们觉得今日的晚宴将在这样的军歌声中达到最巅峰的高潮时,喝多了的某个死丫头脑子里又蹦出了新的念头。她再次拉了拉玄天冥的袖子,在将士们歌声中大喊着说:“光唱歌没意思,咱们再来跳舞吧!”
虽然跳舞这个事跟男人有些不沾边儿,但有了唱歌的经验,玄天冥认为凤羽珩所说的跳舞也应该是个很高端很能让人惊叹的舞蹈,于是点了点头,“好!你教他们跳舞吧!”
然后,就见凤羽珩的小手指头往那随身听上一点,原本好好的军歌瞬间就转了曲风,一首绝对“高端”的歌从那两只大音响里传了出来——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第388章 红孩儿还是白骨精?
次日晌午,宿醉的某人是在一阵《小苹果》的歌声中醒来的。就听着身边有人不停地走来走去,嘴里轻哼着:红红的小脸儿温暖我的心窝……
凤羽珩突然就打了一个激灵,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该不是又穿回去了吧?
她有些害怕,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时代,好不容易混得还算是风声水起,连终生伴侣都找到了,这种时候再给她送回去,老天爷绝比是在玩儿她啊!
“小姐你醒啦!”是忘川的声音。
她扭头,又一眼瞄到端着水盒还在哼歌的黄泉,昨天晚宴的记忆匆匆而来。
好不容易眼开的睡眼又闭了起来——老天!昨天晚上她到底干了神马?唱军歌也就算了,居然还带着全军将士大跳广场舞!哦上帝,简直没脸起来见人。
“小姐。”忘川坐到她床榻边,“都晌午了,小姐该起了。奴婢叫人煮了白粥,小姐喝点清清胃。”
她指指黄泉:“能让她别唱了吗?唱得我……胃疼。”
黄泉不解,“小姐,挺好听的呀,虽然话是有些直白了,奴婢也不好意思唱,但只哼哼曲调还是不错的。”
她嘴角有点抽筋,这时,帐外有个将士叫了声:“县主起了吗?”
黄泉赶紧答应着出了去,再回来时,手里就提了一篮子苹果。“小姐你看,这些都是将军一大早去山里摘的,可新鲜呢。”
凤羽珩大囧,这一篮子苹果带给她的刺激实在太大了。
她发誓,一定要——戒酒!
随着第一块钢的炼制成功,新钢在西北军中全线投入生产。所有铁匠和学徒分成了十二个小组,分别在不由的熔炉地内进行炼钢工作。玄天冥和凤羽珩分头指导,确保每个小组要至少先有一人将该组所需进行的环节彻底融会贯通。
与此同时,第一柄钢刀的打制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老铁匠第一次打制这种新型材料,多少有些下不去手,生怕打坏了浪费这块钢。后来看到全营人都已经投入炼钢,玄天冥告诉他,很快就会有大量的成品钢被造出来,他这才放开手脚。
十天之后,大顺的第一柄钢刀终于出炉。
那老铁匠几夜没睡,熬得眼睛通红,刀终于制成时,一下就跪到地上了。他的小孙子在边上扶着他不停地劝:“爷爷,你千万别哭,您的眼睛可禁不起再流泪了。”
对于第一柄钢刀的产生,全军将士都异常兴奋。玄天冥将钢刀交到钱里手里,又亲自点了五名将士上场试刀。
将士们怀着激动的心情,带了自己的随身武器上场。钱里还记得当初自己的长刀被凤羽珩斩断那一瞬间的震惊,他哈哈大笑,“今日就让你们也试试断器的滋味。”
虽是断器,但将士们却并不觉得是耻辱,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几个回合下来,刀断剑裂,就连一把大斧都卷了刃。
钱里从来也没感受过这样的成就感,即便当初在西北打仗,他一刀连砍十个敌人,也没让他像今天这样痛快过。
五名将士的兵器全废,立即又有五人冲上前来。又是几个回合下来,对方一样的下场,可他手里的钢刀却依然崭新如初,连边儿都没见破。
钱里乐得都要蹦起来了,提着钢刀到了玄天冥和凤羽珩面前,将刀往二人眼前一横:“将军,县主,你们看!”
凤羽珩心里自然有数,玄天冥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过去,直见到钢刀无一丝破损,这才点了点头,然后对凤羽珩道:“准备一下,咱们明日回京。”
钢刀制出,自然是要带进宫里向天武帝呈禀,只是这大营正在炼钢,是全国防范的重中之重,他二人这一离营,将士们心里还真是有些没底。
玄天冥将三军将士做了重新部署,从大营到虚天窟熔炉地,多加了三层守卫。凤羽珩也带着天机组连夜布下了一套防御阵法,并将神射组安排在所有防守的最外围。
大阵布完,人员当排妥当,天都已经亮了。此番回京,姚京也跟着一并回去,凤羽珩打算见完皇上之后便挑个空档亲自送姚氏去萧州。
车队一路奔着京城的方向疾行,她躺在玄天冥的宫车里,睡得极没形象。忘川几次想把一张薄毯子给她搭到身上,好歹把自家小姐的不良睡姿给遮一遮。可盖一次被踢下来一次,盖一次被踢下来一次,如此折腾了几个来回,玄天冥看不下去了——“你就放弃吧!这丫头今儿睡的已经算是好看了。”
说笑间,就听到前方突然有个声音传来——“救命啊!救救我!”声音清脆,听起来像个孩子。
紧接着,就又是姚氏的声音也传了来——“停车!快停车!”
那辆车一停,玄天冥的宫车也只能跟着停下来。马车不再颠簸,凤羽珩一下就醒了过来,皱着眉问:“怎么了?”
黄泉正掀了车窗帘子往外看,边看边说:“有一个小孩被倒吊在悬崖边的歪脖树上,整个身子都悬着。他在呼救,夫人听到了就叫车停了下来,现在人已经被清玉扶着下了马车了。”
听说姚氏下了马车,忘川再坐不住,赶紧也跟了下去。
玄天冥提醒她:“看仔细了,小心有埋伏。”然后再回过头来跟凤羽珩说:“有点儿意思,本王从这条路来来回回不知有多少趟,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
凤羽珩也爬起来,坐到车厢边去看,边看边说:“这是官道,虽说邻着悬崖,却也只是一小段而已。京郊的官道上有人绑了孩子吊在树上,这事儿蹊跷啊。”
说话间,姚氏已经由清兰扶着往悬崖边走去,忘川迎上前把她们给拦了下来,说了几句什么,姚氏便不再往前走,但却仍然大声地嘱咐忘川:“可一定要把他救下来啊!”
凤羽珩无奈,姚氏的同情心又发作了。
忘川小心翼翼地上前,就见那孩子因被倒吊着,脸上已经充血,面色胀红。她不由得也有些心疼,却始终记着玄天冥的嘱咐,便谨慎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缘何被吊在这里?”
那孩子哭得眼睛都红了,“有一伙坏人把我爹娘都推到悬崖下面去了,他们抢了我脖子上的金圈,还把我吊在这里说是喂老鹰。姐姐,救救我。”
这孩子四五岁的模样,一身狼狈,衣裳都被划破了。忘川再看看四周,很明显的能看出打斗的痕迹,心下稍微放松下来,但还是又问了句:“你的家在哪里?”
孩子哭着道:“我家好远,我不知道,爹爹说要搬来京城做生意,可是被他们推到悬崖下面了。”
姚氏又在后头喊了句:“忘川,你把他救下来吧。”
忘川点了点头,快步上前,就准备跳上歪脖树去把绳子解开抱孩子下来。可是没想到,她飞身而起,人才刚落到那树上,原本还能吊得起来一个孩子的树突然就连根而起,直冲着悬崖下面就栽了去!
姚氏和那孩子同时发出“啊”地两声惊叫,凤羽珩亦神色微动。黄泉却道:“没事,忘川最见长的就是轻功,这样的高度她可以轻松上来。”
话刚说完,就见那悬崖下面忘川的身影又回到人们的视线,不只她自己回了来,手里还拎着那个孩子。
两人一落了地,那孩子“哇”地一声就大哭起来,也不理忘川,甚至顾不得起身,直接就在地上爬着奔向姚氏。
姚氏本就心软,眼下一见这孩子可怜的小模样,慈母心瞬间就被彻底激发,奔上前一把就将孩子给抱在怀里,不停地拍着他说:“不怕不怕,乖,咱们现在安全了。”
忘川在后头,递给了凤羽珩一个无奈的眼神,也在向她询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凤羽珩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孩子身上,看着她在姚氏怀里撒娇,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扯了扯玄天冥的袖子,小声道:“小孩子被人摸头是不是很正常的事?我也总会摸飞宇的头,他都没有表现出不乐意的样子。可是你看他——”她用下巴呶了呶那个小孩,“娘亲每次摸他的头他都会故意躲开。”
玄天冥冷笑,“何止是摸头,这孩子撒起娇来也不是很得心应手。”
“我过去看看。”她起身跳下了宫车,快步往姚氏那边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她神经太敏感,总觉得那孩子见她过来时,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也带了一点戒备与紧张。两只小手死死地抓着姚氏,怎么也不肯松开。
清兰笑着说:“这孩子还挺粘夫人呢。”
姚氏爱听这样的话,笑着道:“这可能就是缘份吧,这些年除了子睿,还是第一次有小孩与我这样亲近。”
“娘亲这是想弟弟了。”凤羽珩已经走到近前,笑着对姚氏说:“待回京逗留几日,我便送娘亲去萧州。”说着话,又看向那个孩子,看时一愣,随口就来了句:“哟!这孩子长得可真难看。”
小孩面色沉了下来,姚氏赶紧又把他往怀里揽了揽,然后跟凤羽珩说:“这孩子够可怜的了,你别吓他。”再跟那孩子说:“不怕不怕,姐姐逗你玩呢。”
凤羽珩也道:“没错,是逗你玩呢,小孩子无关好不好看,可爱就行。所以你不要总是皱着眉头,那样会失了童趣,显得过于老成。”她一边说一边朝着孩子伸出手,“来,悬崖边上吊了这么久,我来给你看看身子有没有什么不适。”
孩子想躲,却被姚氏给拽住了,劝着他说:“乖,姐姐是大夫,让他给你看看,咱们也好放心。”
他再躲不过,只好极不情愿地把手腕递了过去。
凤羽珩一点都没客气地把人拽到自己面前,手上加了劲儿,用力往脉上一掐,心道:果然。
第389章 姐可真是没有那个好心肠
什么四岁的孩子,这分明就是个侏儒,还是个连面部特征都随着身体一起停止生长的侏儒。
凤羽珩中射出精光,在面前这侏儒脸上转了一圈。那侏儒到也聪明,一下抽回手腕,又揽住姚氏的脖子,嘴里还学着小孩子一样的叫着:“姐姐好可怕,我要阿娘。”说着,眼泪还掉下来了。
姚氏赶紧把他抱住,轻斥凤羽珩:“你别吓他了。这孩子爹娘都被歹人杀害,咱们可不能放任他不管。”
凤羽珩怕的就是这个,无奈地跟姚氏说:“把他救下来已经是尽了道义,娘亲难不成想收养他吗?”
“也不是不可以啊!”姚氏目中带着企盼,参被我们遇见,这也是种缘份,阿珩,你的心肠不能总是那么硬。”
凤羽珩皱着眉看着姚氏,说实话,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是十分委屈的。自从回了凤府,她为了护着母亲和弟弟,拼了命的跟凤家人周旋,就连姚氏的和离书都是她用自己的恩典跟皇上换来的。结果到头来,她的母亲就给她冠上了一个心狠的罪名。
她心中不甘,随口就来了句:“我若不心恨,咱们娘仨早就被那座凤府给吃了!”
姚氏也知自己的话是说重了,有点后悔。但凤羽珩已经指使忘川要把她怀里的孩子抢走,孩子的哭声传入耳来,撕心裂肺的,听得她心都碎了。
她不顾凤羽珩的情绪,干脆站起身来强硬地道:“我是一定要把他给留下的,如果你觉得住在你的县主府不妥,那我可以带着她去住客栈,等你办完事,我再带着他一起去萧州。”
“夫人!”忘川都听不下去了,“县主府也是您的家。”
“可是我却连带回去个孩子的权力都没有。”姚氏跟凤羽珩算是较上劲了,怎么的也不肯松口。
看着面前这个娘亲,凤羽珩突然就笑了起来。虽然有着十分相像的面容,但姚氏终究不是她前世那已去世多年的母亲,自己占了原主的身体,给这身体带来的变化根本没办法逃得过人家的亲娘。姚氏早就看出不对劲,却一直忍着没说,想来,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宽容了。
“娘亲。”她说,“如果从前在面对凤家人的时候你也能这样强势起来,咱们娘仨也不至于被赶到西北去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你有本事去护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了,当初怎么就不能也像现在这样,护好我跟子睿呢?”她话语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罢了,你想留就留着吧,他也可以跟你一起住到县主府,那不只是我的府,也是你的家。”她说着,转过身往宫车那边走,边走边说:“忘川,夫人体弱,让那孩子跟我们一起坐吧。”
姚氏见她终于答应下来,总算是松了口气,连声劝着那侏儒跟忘川走。侏儒虽不是很乐意,却也知道能被留下十分不易,乖乖地跟着忘川也往宫车那边去了。
姚氏看着她们上了宫车,这才由清兰扶着也回了自己的马车上去,直到马车重新前行,她这才怔怔地问了清兰:“你说,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夫人是说小姐吗?”清兰赶紧劝她:“怎么会呢?小姐待夫人最是好了,不想带那孩子也是怕有危险,夫人千万可别多想。”
“是我想多了吗?”姚氏自言自语,“我和子睿于她来说总归是个累赘,指不定哪一天她心烦了,不想再负这个责任了,就会把我们也给扔了。”
清兰被她吓得不轻,不停地劝着她,生怕姚氏再说些什么过份的话来。万一传到二小姐耳朵里,把她给惹火了可怎么办?
她又怎知,姚氏想的这些即便凤羽珩听不到,也能猜得个八九不离十。通过这次中离魂散,姚氏的性子照之前相比是有变化的,从前那么顺从娇弱的人如今也懂得了反抗,只不过,这种反抗没对着别人,却是对上了自己的女儿。
凤羽珩心里不痛快,倚着玄天冥坐在宫车里,那侏儒被黄泉忘川二人带着,到也算听话,只是小眼睛四处转悠,还在玄天冥的腿上停留了许久。
黄泉虽然没下车,却也将刚刚那事情的整个过程看在眼里,眼下对这侏儒一点好印象也没有,看他眼睛乱转,便狠狠地训斥道:“瞎瞅什么呢?再乱看小心我把你眼珠子给挖出来!”
那侏儒装模作样地一哆嗦,嘴一撇就要开哭,却听玄天冥道:“本王最讨厌有人在面前哭。”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鞭子,再盯着那侏儒道:“不信你就试试,敢出一个动静,看本王一鞭子能不能把你抽成两截。”
忘川觉得有点儿血腥,虽然这孩子惹了小姐不痛快,但到底他还小,也不懂事呢。她不敢说玄天冥,便只能拉了那侏儒一把,声音平和地道:“你到我这边来坐吧。”
侏儒瘪下去的嘴又被玄天冥给吓得重新鼓起来,愣是一个眼泪瓣也没敢掉。凤羽珩背过身去,对着玄天冥用唇语无声地道:“不是孩子,是个身体和皮相都不生长的侏儒。”
玄天冥到也没多大惊讶的反应,只点了点头,又看了那侏儒一眼,而后不解地问:“你很热?”
他这一问人们才发现这孩子冒了一头的汗,虽然他极力的控制着,却还是止不住汗透过皮腺自己往外流。
忘川皱了皱眉,“虽然是伏天,但现在还没出山,山风是有些凉的,怎也不至于热成这样。”
凤羽珩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玄天冥,见对方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这才道:“咱们觉得凉快,但是对在更凉快的地方待习惯了的人来说,却实在是酷热难耐了。”
这话一出口,那侏儒明显的怔了下,然后就别过头去,不再看凤羽珩。
她亦懒懒地靠在车厢上,翘着二郎腿,目光却未曾从那侏儒身上移开。
忘川看出门道,向她投来疑问的目光。凤羽珩没办法立即跟她解释侏儒症的事,便只用唇语讲了两个字出来:千周。
忘川大惊,黄泉也看到了凤羽珩的口型,下意识就要去抓那侏儒,却被忘川给拦了下来。“你性子好动,一会儿下车之后随你便玩耍,现在可别吓到孩子。”说着,冲黄泉使了个眼色,黄泉心领神会,笑着在那侏儒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两人一边一个,将侏儒夹到了中间。
马车继续前行,又走了近两个时辰,山区已出,渐渐的便能听到河水流动的声音。
凤羽珩说:“马上咱们就要看到的那条河,我对它很有感情。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落难就是被人逼着跳到那条河里,是吧,忘川。”
忘川点头,“是啊,多亏了七殿下路过救了咱们。小姐可是想在河边稍做休息?”她看出凤羽珩的心意。
凤羽珩笑道:“好啊!舟车劳顿,是该歇一歇。”
说话间,流水声愈发的清晰了。忘川走到车厢外跟车夫吩咐了一声,就见车夫冲着另一辆车一声吆喝,然后两辆车直奔着河边就驶了去,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停了下来。
黄泉主动抱了那侏儒一起下车,凤羽珩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另一头,清兰也扶着姚氏下了车来。
侏儒一见了姚氏就要过去,黄泉却根本也不撒手,他挣扎了几次无果,干脆叫起来:“阿娘!阿娘!”
玄天冥提醒他:“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亲也不能乱认,谁是你阿娘啊?”
这话姚氏也听到了,但是她敢反驳凤羽珩,却一点儿也不敢跟玄天冥较劲,便只当没听见,走过来就要从黄泉手中把孩子接过去。
黄泉看了看凤羽珩,见对方微微摇头,便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开口道:“夫人,这孩子身上脏,还是奴婢来抱吧!等回去之后给他好好洗洗,再让他陪伴夫人。”
姚氏心里有些不快,她觉得凤羽珩实在是管得太宽了。只是她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在中那离魂散之前,凤羽珩管的也不少,只不过她都觉得理所当然,还很乐意听女儿的安排。自从中了离魂散,现在虽说已经没事了,可这脾气秉性却有了不小的变化。这种变化连清兰都看得出,她自己却无从察觉。
凤羽珩推着玄天冥又往前走了走,一直走到河边才停下来。她挑了边上一块高点的石头坐下来,扬声道:“还真是凉快呢。”说着,又瞅了一眼那侏儒,对方还是一头的汗。她笑着问,“从来没过过夏天吧?也真是难为你,这么热的天还要演出这么一场漏洞百出的戏,想想都累得慌。”
那侏儒警惕地看了凤羽珩一眼,低了头做委屈状。
黄泉冷哼一声,一松手就把他给扔到地上。侏儒触不及防,“砰”地一声落地,摔得个结结实实,连门牙都掉了两颗。
姚氏“呀”地一声惊叫,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一把将他从地上给抱起,大声喝斥黄泉:“你这丫头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再低头一看,孩子的门牙没了,心里就又是一揪一揪地难受。“跟着你家小姐跟久了,也学了个冷漠的性子。这孩子还这样小,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凤羽珩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姚氏吓得一哆嗦,就见她一步一步往自己面前走来,一伸手,猛一用力,一把就将那侏儒给拽到自己身边。
那侏儒原本是因为掉了牙疼得哇哇大哭的,突然被凤羽珩扯了这么一下,到是给吓得把哭声都憋了回去。
凤羽珩说:“娘亲别急,我看这孩子热得一头的汗,带他到河边洗洗。”说完,也不等姚氏有何反应,拉着侏儒就走。到了河边,一把将人脸往水中一按,再抬起来时,脸不但没洗干净,还沾了好些淤泥。
那侏儒终于忍受不住,突然别过头看向凤羽珩,目露凶光,头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凤羽珩一下就笑了,“怎么,嫌河边洗的不干净?那本县主带你到河中间去洗洗吧。”
话毕,猛地一抓那侏儒的衣领,身形突然窜起,施展开她那没学多久还半颤着的轻功,直接就往河中间飞窜了去。
姚氏大惊,就想喊她快点回来,却突然发现凤羽珩身形一晃,人像是飞不稳一样,在空间直打了两个转。她手里抓着的人也跟着转了两圈,然后就听“扑通”一声,那侏儒被凤羽珩扔河里了——
第390章 本王的媳妇,凭什么给别人偿命
人刚落水,玄天冥这边立即轮椅一拍,眨眼就向河面上空直窜上去,一把将身形不稳也在下跌的凤羽珩给抱在了怀里。
小丫头冲着他咋了咋眼,玄天冥手臂便收得更紧了些,抱着人落回地面。
大河湍急,那侏儒落水后瞬间就没了声音,甚至连扑腾一下都没来得及,直接就被浪花给拍下去了。
姚氏都傻眼了,这……这是在杀人吗?
清兰看到姚氏表情不对劲,赶紧小声跟她说:“夫人,小姐也险些落水。”
可姚氏哪里顾得上这个,她心里认准了凤羽珩杀人,满脑子都是凤羽珩把那孩子扔到水里的画面。她开始害怕,到底一个才见面的孩子抵不过自己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她一直心有怀疑,可那也只是怀疑而已。眼下出了事,她母性的一面再次被全面激动,直冲上前就要给玄天冥跪下,却被忘川眼疾手快给拦了下来,“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姚氏求着玄天冥:“那孩子就算我杀的好不好?你别抓阿珩。我知道杀人得偿命,这命就让我来偿好了!阿珩她还小,她不能因为个孩子就去死啊!”
这话到是让凤羽珩有些吃惊,心下也生了几分感动。之前姚氏与她表现出来的隔阂与生殊,在生死一线间全部抹杀掉。
她突然就明白,姚氏的确是因为自己不像她原本的女儿而心里存了顾及,这种顾及定不是一日两日才形成的,知女莫若母,她相信,从西平村回京的路上姚氏应该就已经起了疑心,只不过她选择了顺从。
虽然顺从,但心里的疙瘩还是在的,直到她中了离魂散,那种东西可以将人一切的潜意识无限放大,哪怕是已经戒掉了毒瘾,那些被激发出来的潜意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消退回去的。
所以便有了姚氏与她的抗衡,也便有了她一心想去萧州陪着子睿的想法。
好在姚氏还是善良的,当她意识到凤羽珩有危险,她马上就可以站出来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当然,也正是这种善良,让她在凤羽珩心中的母亲形象再一次树立起来。
玄天冥把凤羽珩放下来,这才对着姚氏正色道:“夫人多虑了,本王若存了让她偿命的心,刚刚就不会出手相命。更何况,本王的媳妇儿,凭什么给别人偿命?”
姚氏大喜,“殿下的意思是,阿珩不用背上杀人的罪名?谢谢殿下,谢谢殿下。”说着话,又要往下跪。
凤羽珩上前去把人扶住,很是有些无奈地道:“娘亲,有些事情我不告诉你,一来是怕你知道得太多会有危险,二来也是怕把你吓着。荒山野岭,哪里来的孩子?那条道是官道,虽然有一段在山崖边,可歹人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的就把人给挂到官道边上,这事有蹊跷。”
听她这么一说,姚氏心里也犯了合计,但她到底想不到更深的层面,一边想一边摇头。
这时,就听站在河边的黄泉突然喊了一声:“你们快来看!”
人们被这一嗓子吸引了去,经黄泉一指,这才发现,原来在大河中间的一块暗礁上,那侏儒正死死地抱住礁石拼命地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姚氏一看这场面就又受不了了,不停地跟凤羽珩求着:“就算他是坏人,带回去送官就好了,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阿珩,咱们被送到西北时,你弟弟就也像他这般大,你就全当是救子睿,好不好?”
凤羽珩紧锁着眉心,正在想该如何反驳姚氏,或者再拖一会儿时间让那侏儒自己抱不住了被河水冲走。这时,玄天冥却突然来了句:“夫人说得对,咱们不能见死不救。”
“恩?”她不解,扭头看他,却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狡黠。凤羽珩立即明白,这人定是心中有了打算,于是赶紧对忘川道:“去把人救上来。”
忘川道了声:“是。”然后飞身而起,轻轻松就把那侏儒又给提了回来。
侏儒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上跟姚氏撒娇,就坐在地上打哆嗦。却不知,这种小模样更是疼化了姚氏的心,她赶紧吩咐清兰:“快,到马车里取个毯子来,这孩子这么冻着可如何是好。”然后再跟阿珩道:“他身上湿,跟你们做宫车不方便,还是我带着吧。”
凤羽珩没再驳姚氏的意,只是对忘川和黄泉说:“你们跟着夫人一起坐,夫人大病初愈,是万万做不得抱孩子这种累人事的。”
两个丫头点头应下,众人再不过多逗留,纷纷返身上了马车。
车子一启动凤羽珩立即就问玄天冥:“你可是有何打算?”
玄天冥摇头,“打算还没想好,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情。”
“什么事?”
“听说,千周给康颐送嫁妆,给县主府送金子,派来的使臣是一位皇叔和文武双将,外加那皇叔的小孙子?”
凤羽珩道:“传来的消息是这样说的。”再想想,便有些明白玄天冥话里的意思,“你是怀疑那人就是千周的世孙?不对啊,他分明是个侏……”她说到这里突然就顿了住,一下子也想到了什么,赶紧又道:“你的意思是,千周表面上来的是个世孙,可实际上却根本就是世子?那侏儒不是皇叔的孙子,而是他的儿子?”
玄天冥点头,“保不齐就是这么一回事,而且单看那侏儒这一番行事就知道了,他是冲着咱们来的。或者说……是冲着你来的。”
凤羽珩吸吸鼻子,“给康颐和茹嘉报仇么?”
“报仇是其目的之一。”玄天冥冷声道:“只怕还是为了那制钢术而来。或者说,即便得不到制钢术,也要把会制钢的你,杀了灭口。”
凤羽珩一哆嗦,“好害怕啊!”
玄天冥哈哈大笑,“是啊!本王也好害怕啊!”
这边二人嘻嘻哈哈地笑闹开来,而那个与姚氏同车,此刻正被黄泉忘川一边一个牢牢牵制住的侏儒,内心正极度崩溃。
那济安县主狡猾得像个鬼,那九皇阴森邪异得更像个鬼,原本想从这姚氏身上下手,结果又来了两个比鬼还难缠的丫头。该死的,他此番行动之前一定是没翻黄历,否则怎么会如此倒霉。
姚氏见他面色不对,好心问他:“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侏儒不语,他已经没有耐心在姚氏面前再装小孩子撒娇了,他一直在想,如果把姚氏挟持,凤羽珩会不会将制钢术给交出来?再不济就是他干脆把姚氏给杀了,得不到制钢术也得给她个恶心。千周的公主被她们如此欺负,用这女人的命抵茹嘉一身的伤,也算划得来。
侏儒目光中冰寒乍现,两手握紧成拳,全身骨骼开始了缓慢却又有规则的拧动。或许单打独斗他不是黄泉忘川的对手,更不可能对付玄天冥和凤羽珩,但若论偷袭和逃命,他这一身软骨功却是常人所及不上的。他算盘打得好,虽然身边有两个丫头,但触不及防的袭击一下姚氏还是可以的,不出意外姚氏应该可以毙命,成功之后他立即逃脱,累死这俩丫头也抓不住。
之前姚氏怕他冷,给他盖了个大毯子,包着上身也包着头,到是正好掩饰住了他悄悄施展缩骨功。这侏儒十分得意,甚至已经能想像得到凤羽珩因母亲惨死而发疯的模样,唇角下意识地就挑起一丝笑来。
可惜,关节才刚开始拧巴,突然面前有个人影闪了一下,就见那人伸出手往他胳膊上随便那么一点,正好点在肘间的麻筋上,缩骨一下就卸了力,骨骼瞬间回归原位。
他大惊,抬头去看面前突然出现的人,他能确定这人原本并不在凤羽珩的队伍中,可眼下却又出现在此,那就只能说明一个事实,这人是暗卫。
侏儒再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与一名暗卫动手,很有可能他连自己怎么死的都来不及看清。
车里坐着的姚氏也奇怪班走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不等问呢,就听班走道:“主子说来了一个长得特别丑的孩子,我过来看看。”
侏儒又听到有人说他丑,气得脸都瓢了,可是又能如何呢?除了姚氏,这一行人里一个比一个精明,一个比一个武功高强,看来,此番行动真的是太冒失了。
侏儒开始后悔,早该听父亲的话不冒然行动的,这下好了,事没办成,回去定会遭到训斥和笑话。
两辆马车快速前行,总算是在傍晚时分赶到了京城门口。
玄天宴的宫车行在前,姚氏的马车走在后,就听城外处闹哄哄的有许多百姓喧哗,赶车的白泽轻掀了帘子跟里面的人说:“不知道在查什么,进城的和出城的都在仔细盘查。”
凤羽珩走到车厢边往外看,正好有个守城门的将士也往他们这边走来。那将士一看就是个愣头青,手拿长枪,枪口对着白泽大声喝道:“停车停车!里面的人都给我下来!”
白泽一下就乐了,“这是哪来的毛头小子?”
那人听到他的话,气得跳脚,大喝一声:“来人啊!这有一群贼人,快把他们围起来!”
其它守门的人一听这边有贼人,赶紧就围了过来,一个个枪口直接着宫车,一脸的戒备。
凤羽珩拍了拍白泽的肩膀,示意他先别说话,然后主动开口问道:“你们堵着城门逐一排查,到底是在查什么?”
“哼!”有将士朗声道:“千周世孙被歹人劫持,上头已经下令,所有往来京中的行人车辆都要逐一排查,绝不能放过一个!你们,赶紧都给我下车来!”
“千周世孙?”凤羽珩提高了声音问他:“你是说,你们这样堵着城门口,扰得百姓出入不便不得安生,就是为了千周世孙?”
“没错!”那将士一仰脖,一点都没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话,还大声地道:“千周世孙身份贵重,出一点小事都非同小可,哪里是这些贱民百姓比得起的!”更何况千周皇叔还说了,谁能把世孙找到,赏金子一百两。那可是金子啊!
结果,他这话一说完,就见那个居高临下站在马车上的女孩突然就变了脸,俏丽的脸蛋刹时覆起阴霾,然后再拍了拍那个赶车的车夫,朗声道:“白泽——给我打!”
第391章 胆大还是心大?
白泽可不管那些个,他原本只听玄天冥一个人的话,后来有了凤羽珩,就开始听他们两个的话。别说只是让他打几个守门的兵,就算让他去杀皇帝老子,他都不带皱皱眉头的。
凤羽珩一句话出,再一眨眼,白泽已经飞身下车,佩剑都没往外抽,就挥起双拳,对着那些守门兵砰砰砰砰地就敲了过去。
守门的兵能有什么真功夫啊,杆杆长枪挑起的架势还没等拉开呢,白泽鬼魅般的身影就已经到了眼前了。这些人完全看不清楚白泽的拳是什么时候挥出来的,没有一点点防备的,鼻子、眼睛、脑门、脸颊、胸口的重创便接踵而至,打得他们眼冒金星,扑通扑通的就往地上坐。
等着出城进城的百姓对着场面纷纷叫好,因为他们不只受了被盘查的气,刚刚有人说他们是跟千周人不能比的贱民,可把百姓们给气坏了。眼下看到将士被打倒,有脾气大的就喊了起来——“打得好!居然逞千周的威风骂我大顺的子民,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你胆敢殴打我们!”倒地的人里总算还有人能说得出话,但他完全不敢相信,面前这伙人到底有什么来头?这里可是京城啊,居然敢打京城守卫?
上前与白泽对峙的并非所有的守卫,还有一部份人依然在城门口站着,完全不与这几名同流合污。那些在正常站岗的将士算是守城的老人,虽然也不过三十多岁的壮年,这守门的活却已经干了十几个年头了。他们这些人整天都在四个城门轮翻站岗,对京里大大小小的各类人物那是认得比谁都清楚,甚至连京中经常出入城的百姓都记得个大概。
早在玄天冥的宫车到了城门前时人家就认出来了,那是九皇子的座驾,赶车的也不是普通车夫,而是他的随身侍从,车厢里出来的女孩更不简单,那是赫赫有名的济安县主。哼,几个向着千周不知死活的毛头小子,这回算是惹上大祸了。
眼见被打倒的人还在指着白泽叫骂,凤羽珩一声冷哼,扬声道:“打的就是你们这群狗东西!为了给千周找孙子,居然如此折腾我大顺子民?今儿就是把你们打死了也是活该!说我大顺子民是贱民是吧?”她突然往百姓堆儿里一指,随随便便就点了一个年青人:“你——进城去跟京兆尹说,让他把这些人的户籍从大顺给我清出去!我大顺没有这样的败类!不是说千周好么?有本事让他们去入千周籍,本县主到是要看看,千周收是不收!”
“本县主”三个字一出口,那些原本就看着凤羽珩有些眼熟的百姓一下就反应过来了,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呼:“叩见济安县主!”
被打倒在地的守门兵也傻了,什么?济安县主?这个女孩就是济安县主?糟了,听说济安县主嫉恶如仇,他们此番得罪,会不会被杀头?
也有人心里松了口气,只道,还好,还好只是县主一人,如果九皇子也在,他们可真就不用活了。
正想着,就见那宫车的帘子一掀有个紫衫男子坐着轮椅从里面出了来,脸上的黄金面具在夕阳的余辉下,晃得人眼生疼。
那些守门兵心里头瞬间就升腾起两个大字来——完了!
对,完了。
九皇子也是在的,济安县主跟千周本就不睦,九皇子又是个护妻狂魔,栽到这二人手里,怎么可能还有命在。
果然,玄天冥才一出宫车,第一句话便是冲着人群里那被凤羽珩点到的青年人说:“县主让你去找京兆尹,怎么还不去?”
那青年一蹦高就跳了起来,朗声道:“刚才只顾着给县主嗑头了,草民这就去!”话音一落就已经跑没了影。
玄天冥和凤羽珩一表露身份,城门口那些还在站岗的将士也跑上前来,行礼之后有一人带头道:“启禀殿下,县主。”他指着那些倒地的人说:“这些人原本不是城门的守门,他们是守驿馆的。千周使臣进京,他们就负责保护使臣安全,一来二去的,也不知道千周人许了他们什么好处,竟就能如此偏向。从今日一早直到现在,出入城的百姓可是没少受苦啊!”
原来是这么回事,玄天冥的面色再度阴暗起来。
白泽说:“殿下,这样的人真不配留在大顺,要我说,打断手脚把他们扔到北界千周去吧!”
玄天冥冷哼一声,“舟车劳顿,我大顺的车夫可不载这样的败类。等京兆尹给他们办完户籍,就让千周使臣把人领走吧。”他拉过凤羽珩的手,“别在这儿站着,咱们回去,赶在天黑之前进宫。”两人转回身,就听玄天冥在回到宫车之前扬声扔下一句:“千周来的都是大人,连个小孩都看不住,这样的脑子就算孩子找回来,他们也养不好。大顺没义务为一群脑子不好使的人如此盘查自家百姓,都给本王散了,谁也不许生事。”
这一句话引起百姓欢呼,那些城门本身的驻守者也松了口气,张罗着放开关卡,让玄天冥一行人先过去,然后百姓再行。
姚氏车里的那个侏儒被班走偷偷摸摸的点了昏睡穴,此刻正躺在姚氏身边睡着。姚氏无奈地说:“千周的世孙也丢了,这世道真是越来越不太平。”
进了城门之后,两辆车就要分开两路,凤羽珩亲自下车来到这边跟姚氏说:“我跟殿下要立即进宫,娘亲先回府,您可一定要记着,莫理凤家的人。柳园那边的小门早已经堵上了,凤家人现在只能从大门进,忘川,你嘱咐好,一个人也不能给放进来。”
忘川点头,“小姐放心。”
姚氏却指着那侏儒有些为难:“阿珩,他可以进去吗?”
凤羽珩看了那侏儒一眼,耸耸肩,“他要是能跟着娘亲进去,那就进吧。”
姚氏没听出她话里意思,只当她是同意了,便很高兴地道:“那你们快快进宫,家里不用惦记。”
凤羽珩依然留了忘川和黄泉陪着姚氏,班走左右进不去皇宫,便也留下来暗中保护。宫车与马车分开两路,往皇宫行去时,玄天冥说:“你算好了那侏儒不会进府?”
凤羽珩道:“他若不傻,就不会自投罗网。眼下他已经作茧自缚,想跑都困难了,若再冒失的进了县主府,你说,待我回去,还能留他命在?”
他哈哈大笑,“媳妇儿,不要这么暴力。”
“哪有。”她翻了个白眼,笑嘻嘻地说:“对敌人宽容就是对自己残忍,若是友,我可以倾尽家财真心相待。倘若是敌,我至少有一万种方法把他给弄死,另外还有一万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事实证明,凤羽珩想的是对的,那侏儒只是身量残疾,脑子可并不残疾。他半路劫杀凤羽珩和姚氏不成,已经算是失算一次,眼瞅着一名暗卫加两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把自己团团包围,一路上就被点了昏睡穴从大河边一直睡到进了京城,他眼下连姚氏的身都近不了,还妄想着进县主府去,那不是找死是什么?
他从进京城之后转醒过来就一直在想着脱身的办法,这侏儒明白,眼下已经不是他想害人的买卖了,他这相当于反被目标人物所劫持,这个脸可真是丢到了姥姥家,该怎么才能逃离这伙人的魔爪呢?
思索的工夫,县主府就已经到了。这地方他到京城之后也来过几次,知道这县主府守卫森严,门口都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皇家的御林军。从前他曾经想过该怎么样才能混进去探探虚实,可现在却恰恰相反,现在他想的是,该如何能不被带进府去。
姚氏看他脸色不对劲,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黄泉冷哼一声,“怎么,嫌咱们的府门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那侏儒没说话,小眼睛提溜乱转,终于看到街上走过一队巡逻的官兵,他眼一亮,突然大叫一声:“救命!我是千周世孙,这帮人劫持了我!”一边喊一边拼了命的往那队官兵面前冲。
姚氏吓了一跳,张着嘴巴看向那侏儒,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是她救了这孩子,为何现在对方却说是被劫持的?
侏儒的行动没人拦着,忘川叹了口气,跟姚氏说:“小姐早就看出他是千周的人,不敢说出来是怕撕破脸他再出手伤了您。可是夫人却因此误会小姐,还说了那么重的话,夫人可知小姐有多伤心。”
姚氏还傻愣着,千周二字在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终于意识到这一路上是有多危险。
可眼下哪里容得她多想,那队官兵自然知道千周世孙被劫持的事,也早看过世孙画像,眼下一看这孩子,立即就认了出来,赶紧就上前把姚氏众人团团围住。
可守在县主府门前的御林军不干了,就见其中一人走上前来,冲着那队官兵大声质问:“你们在干什么?”
官兵态度到是不错的,立即回话道:“千周世孙被劫持,如今他亲自指控,咱们多少也得做个样子不是。”
御林军冷哼,“做样子?做样子也得分拿谁做样子。你可知你们围住的是什么人?”
官兵自然知道这是济安县主府,又听这话立即便意识到八成是冲撞了哪位贵人,赶紧都撤了回来。
就听那御林军又道:“带济安县主的母亲、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做样子,我该说你们是胆儿大还是心大?”
第392章 本王的轮椅送给你
那队官兵悔的肠子都青了,纷纷将憎恨的目光投向侏儒。可侏儒没看明白,还指着姚氏说:“就是他!我出城去玩耍,谁知半路被她们劫持,她们还把我扔到了河里。你们快把人抓起来,送到宫里去听凭皇上发落!”
“你闭嘴!”还送到宫里?这帮人都恨不能一人给他一脚。
不过御林军又说了:“应该送去宫里的,毕竟他是千周童子,听说千周人也正在皇宫里等着消息,你们快去吧。”
官兵点点头,拉着那侏儒就走了。
忘川和黄泉二人合力将依然没回过神来的姚氏扶回县主府,并叮嘱门房:“任何人也不能放进来,夫人不见客。”
而门外的御林军却意识到这事情似有不对,快马加鞭赶往皇宫想要跟玄天冥和凤羽珩说一声。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到了宫门口时,守卫告诉他:“九皇子和济安县主这会儿恐怕已经走上长央大道了。”长央大道是通往乾坤殿的路,除去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一般人是走不了的。
御林军一跺脚,干脆坐在宫门外死等。
而此时此刻,凤羽珩正推着玄天冥穿过长央大道,走上乾坤殿门前的广场。远远看去,乾坤殿内站着不少人,有熟悉的,有陌生的,凤羽珩还看到了他的父亲凤瑾元。
玄天冥耸耸肩:“老头子好显摆的劲儿又上来了,这是得了我们要回京的消息,召集众臣等着试器呢。”
凤羽珩盯着大殿里那几个陌生的侧影,伸手指了指:“是千周的人吧?”
玄天冥点头,“应该是。”
说话间,两人已到殿前。章远早就在门口等候多时,见他二人到了,赶紧上前行礼道:“殿下,县主,你们可算回来了,皇上已经等候多时,快快随奴才进殿去吧。”
他说话声音故意没有放得很轻,足够殿里面的人微微听到。此时,大殿上所有人都扭过头来往门口看,就连原本端坐在龙椅上的天武都瞪圆了眼睛。
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在玄天冥手里捧着的那样东西上,东西用红布盖着,看不出是什么。但他们此番回京的目的却是人人皆知的,因此也不难猜出,那红布下盖着的东西,应该就是大顺制出的第一把钢材武器。
平南将军性子最急,第一个冲上前来,声音都有点打颤:“成了?真的成了?”
凤羽珩笑着冲他点头,“老将军,成了。”
一句话,说得平南将军的老泪差点儿没掉下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赶紧把路给他们让出来。凤羽珩推着玄天冥步步向前,终于站在大殿之上,面向天武。
她放开轮椅,上前两步,跪地行了大礼:“儿媳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万岁!”
天武是越看这个儿媳妇越觉得满意,都有心亲自起来扶人了,结果他儿子咳嗽一声,把他的念头给止了住。
“阿珩啊!快快平身。”天武觉得自己的声音里怎么带着谄媚呢?
章远走回他身边,小声道:“皇上,矜持点儿。”
天武咬着牙抽着嘴角小声回他:“矜持个屁!”然后又急着道:“那什么,钢炼出来了?”
凤羽珩点头,“不但炼出了钢,还用炼出来的第一块钢打造出了我大顺的第一把钢材武器。”说着,转头去看玄天冥。
就见玄天冥将手中之物高高举起,将全场目光吸引过来之后,这才由凤羽珩伸出手去,一下就将那红布给揭了开。
随着红布的揭开,人们集体倒吸一口冷气,就连开武帝都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只见玄天冥手里托着的那柄长刀正迸发着逼人的寒气,锃亮闪光,刀身照人,那清晰程度几乎相当于把人给还原了。
他们见过一次这样的兵器,就是大年初一时凤羽珩用来断了宗隋铁精的那一柄。可那到底是属于凤羽珩个人,即便她答应要将炼钢术为大顺所用,但能不能炼得出来还是两说。
这半年多来,朝野上来皆提心吊胆,特别是得知凤羽珩已经去了大营之后,就更是终日里都在担忧,一边急着想听到有关炼钢的消息,一边又害怕听到有关炼钢的消息。
人们都害怕失败,怕辛苦等了半年,最终却等来大顺根本炼不出钢的结果。今日天武帝说召集众臣议事,可这事一直从晌午刚过议到傍晚时分,明明都没什么事儿了,但就是不让走,就是扯着他们唠闲嗑。有聪明的人就猜想,这里面肯定有事。却没想到,竟是九皇子与济安县主要回来了。
新钢初成,钢器在手,平南将军是唯一一个可佩器进乾坤殿的人。他再等不急,一把抽出自己腰间宝剑,奔着玄天冥手里的钢刀就砍了过来。
凤羽珩看出他手里的那柄剑是致宝,那是先帝所赠,打从平南将军上战场的第一天起就带着它,一直到今天依然保存完好。
她怕剑断伤人心,刚想要阻拦,却看玄天冥正冲着自己微微摇头。于是便转而开了口道:“若将军剑断,阿珩会用新钢再帮你打造一柄。”
话音刚落,平南将军一剑斩上刀身,砰的一声下去,剑身崩成两段。
剑柄还在手里握着,虎口处的宝石渐失光泽,竟像是随着断剑而逝了生命一般。平南将军看着手中这柄陪了自己几十年的宝剑,突然就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看着凤羽珩激动地道:“丫头,刚才的话可算数?”
不等她回答,龙椅前头站着的天武急了,“造出剑来也是先给朕啊!平南老儿你别跟朕抢好不好?”
平南将军回过头,一点都不客气地道:“丫头先答应我的!”
“不管!”天武不讲理的劲儿又上来了,“反正就是得很给朕。”
玄天冥无奈,一个皇上跟臣子争东西,老头子也好意思。他大手一挥,“一人一柄,一齐送上。”
两个老家伙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齐声道:“这还差不多。”
他们几人到是有说有笑把自个儿的福利给定了,那些傻乎乎张着大嘴惊讶的臣子们还没回过神来。人人皆知平南将军那柄宝剑对他来说是有多重要,更何况那是先帝赏的,不说是上方宝剑也差不太多了。可如今,就这么一下便断了去,平南将军居然一点都不心疼。
人们知道,这就是新钢的魅力,这就是新钢的压力。
大顺朝臣齐齐跪拜,高呼:“恭喜皇上新钢成!”
剩下三人没跪的,也不太好意思再继续站着,便也跟着跪下,大声道:“恭喜大顺,一统天下。”
天武帝哈哈的笑了一阵,笑够之后这才道:“什么一统天下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凤羽珩抚额,这说的叫什么话,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早晚有一天我要一统天下,你们都给我等着。
果然,那三人面色不太好看了。其中一人站起身来,一身威怒之力迸发而来,看着玄天冥道:“不知在下可有试器的荣幸?”
玄天冥将那钢刀放下来,看了看这人,随口反问:“千周武将?”
那人点头,“在下刑海生,请九殿下赐教!”
这话一出,却听他身边那位同来的千周皇叔生气地喝斥了句:“住口!大顺新国宝诞生,哪里是我等番邦小国能试得起的!再说,九殿下腿有重疾,怎么给你赐教?”
“哎!”天武大手一挥,“我大顺向来视番国为兄弟,从未把你们看轻了去,如今大顺得新钢,这位将军想试试也是应该的。至于冥儿的腿……你多虑了,他就是坐轮椅上打,你们也打不过他。”
凤羽珩唇角抽搐,这爷俩这个不要脸的劲儿可真是一样一样的。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推着玄天冥的轮椅往殿外走,一边走一边说:“要打就出来打,外面宽敞。”
这句邀请一发出,那千周武将立即跟了上去,连带着大顺的人也都跟了出去。
天武帝由章远扶着走在最后面,小声问身边这个常年负责跟他抬杠的太监:“朕吹出去的牛,老九能接得住吧?”
章远点头,“皇上放心,从小到大,九殿下啥时候让您没脸过?”
“这话到是真的。”天武面上自信又多了几层,“也不知道千周那孩子找没找回来,你说说,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的几个笨人,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那么老些金子给运过来的。这里头甚是蹊跷啊!”
他嘟囔着走到场中,早有小太监把座椅给抬过来摆好了。章远扶着天武坐下,凤羽珩这时也松开轮椅退到边上,广场中心就只剩下玄天冥和那千周武将刑海生。
刑海生闷哼一声,接过宫中御林军递上来的武器,看了一眼,撇撇嘴,显然是对这兵器并不满意。
玄天冥却道:“直接上兵器怕是才过一招就打完了,你既然说是让我赐教指点,那一招定胜负可就没多大意思。这样吧,三十个回合之内,本王的刚刀绝不碰你兵器,如何?”
那刑海生也不逞强,这本就不是他自己的兵器,质量根本保证不了。于是他点点头,“如此,便多谢九殿下了。”
话音刚落,人突然就向前冲去,手里长剑直对着玄天冥就刺了开。
大顺将军纷纷皱了眉头,平南将军一点都没客气地哼了一声:“不要脸!”说出了所有大顺臣工的心声。
可随即人们就发现,那刑海生不要脸的工夫练的可真是到位,打架就打架吧,他不打人,手里剑专门往玄天冥的轮椅上使劲儿。打着打着把玄天冥都给打笑了——“看来你很是喜欢本王的轮椅,既然如此,那本王就把它送给你吧!”
这话一出口,就见原本坐在轮椅上的某人,突然一下飞身而起,两腿凌空踏步,跃至刑海生身后,一脚踹上他的后背,“砰”地一声就把人给踹得向前跄去。
踉跄几步,扑通一下跌落到原本由玄天冥坐着的轮椅里。
而那离了轮椅的人,则潇洒落地,稳稳当当,哪里还有半点残废的模样!
第393章 本王懒,不行吗?
说起来,封坤并不仅仅只是侏儒症,在他身上并非只有短人的体现,最严重的是,他居然连相貌和声带都停止了发展。
其实这种情况但凡有经验的大夫诊脉或是摸骨,都可以发现其中蹊跷,只是,一来这封坤从外貌上看,确是与少儿无异,二来,谁又能想到千周居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明目张胆的欺骗大顺国君。
凤羽珩在前世时曾经遇到过这种病例,人的身体停止发育生长,不再分泌生长激素,这样的人基本活不过十八岁。当然也不排除例外,m国就有患者存活过三十岁的例子,但也仅仅一例。
这封坤若真是千周皇叔的儿子,那他就是跟康颐属于平辈,据玄天冥所述,这千周皇叔确有一子,是康颐的表哥。这样算来,他的年龄就应该在三十五岁往上。这样的病症加身,还能活得这么久,简直就是医学奇迹了。
凤羽珩认为,之所以封坤寿命如此之长,应该归功于他的生活环境。千周是极寒之地,千年冰封,连地面儿都看不到,皇宫都建在冰川之上的。正是这种寒冷抑制住了他的病情发展,以至于他苟延残喘至今。再加上这人有武功在身,也是存活的因素之一。
玄天冥当面戳穿千周这一行人最最隐秘之事,着实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大惊。天武阴沉着脸瞪向千周皇叔,虽然没说话,可那眼神摆明了带着杀意。千周皇叔只觉得有一股寒气袭来,大热天的,却让他从头凉到脚。
被识穿了?怎么可能!临来之前他特地问过千周的国医,那国医说,即便有术士摸骨,也不可能摸出封坤之症。而他有一个这样的儿子,除了千周皇室之人,再算上国医在内,一共也不超过十个,甚至就连这次一行而来的文官和武将都被蒙在鼓里。这是千周皇室多年以来一直保守着的一个秘密,他可以确信绝对不可能有人走露风声,可是为何这九皇子却轻易道破?
这次来大顺他们是做了密谋和打算的,以封坤迷惑众人眼目,要刺杀天武帝是不可能的,但探听些关于新钢的秘密,或者出其不意的对那济安县主的娘下手,还是万无一失的。康颐和茹嘉在凤家受了那么多的苦,千周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还有那一千两黄金。
千周皇叔的脑门子冒了汗,一脸茫然地看着玄天冥,过了好半天才终于能开口说了句话来:“九殿下这是何意?这……这明明就是个四岁的孩童啊!”
玄天冥好大一个白眼翻了起来,随即伸手直指过去——“千周人,本王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再给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别说我把你这孙不孙儿不儿的东西给抽筋扒皮,让太医们都来测测,看他到底是几岁。”
这话说得阴寒渗人,黄金面具下,那朵紫莲逐渐绽放,明明是好看的紫色,明明在凤羽珩眼里是那么美,可看在千周皇叔眼里,却像食人花一般,看得他一下就别过了头去。
“皇上。”他无奈之下求助于稍微比玄天冥能不下人一些的天武帝,一把将封坤又往前推了推,“您看看坤儿,短人是不长身量只长样貌的,但是您看看坤儿的脸,他确是少儿无异啊!”
这话一出,大顺的臣工到是也仔细向封坤那张脸上看去。封坤做出很委屈很害怕的模样,一个劲儿地要往皇叔怀里躲,千周皇叔就哄他:“坤儿乖,你抬起头给他们看看,咱们可不能随意被人冤枉啊!”
凤羽珩耸耸肩,只道他俩装得还挺像,只是再像又能如何?假的就是假的。
这时,就听臣工中有一人惊讶地喊了声:“不对呀!”所有人都向他看去,那是个正三品的官员,凤羽珩并不认得,只见那官员伸手去指封坤的脸,大声道:“你们看!看他的脸!前些日子刚来大顺时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怎么……怎么好像老了许多?”
这话一出,众臣工又纷纷转过目光再去看封坤,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之听了他的话后再这么一看,的确发现不大对劲。
“千周世孙的额头怎么有皱纹了呢?”
“皮肤也黯了。”
“你们仔细瞅瞅,是不是脸颊的肉有些松垮?”
“何止,眼角也能看出细纹来。”
就连凤瑾元都大惊失色,死死盯着那封坤,心思千回百转。
封坤有问题,他不瞎,已然看出门道。如果真如玄天冥所说,这人根本不是什么世孙,而是患有侏儒之症的世子,那么,千周人此行定是别有目的。他府上的主母就是千周长公主,一旦千周事发,他这个丞相坐不坐得稳事小,若被连带着砍了头,那可就太冤了。
凤瑾元一想到这,赶紧又往前上了两步,盯着那封坤仔细打量。
这一看去,他心头惊骇更甚。封坤刚到大顺时,的确是个天真的孩童,可这才多久,怎么样貌竟然起了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十分显眼,如果没有人如此仔细去看,也是看不出来的。但眼下有玄天冥的指认在先,本来从心理上来说就已经抢占了先机让人生了疑,再加上仔细看去,封坤确是能看出不对劲来,这就让凤瑾元真的是不寒而栗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占尽主动,大声向那封坤喝斥过去,同时也看向天武,跪地道:“皇上!臣请皇上一定彻查此事,若千周有不臣之心,请皇上一定不能放虎归山!”
他自认为自己这样说,多多少少也算是表明心迹,至少不会因为家里有个千周的主母而纵容包庇甚至同流合污。谁知凤羽珩却冷哼一声,纠正他道:“父亲可莫要扬了敌人的灭风,什么放虎归山?区区千周,也能算得上是虎?”
“对!”臣工中有人附和:“他们根本就是狼子野心。”
还有人更干脆地道:“连狼都算不上,不过是只冰虫!”
这些大臣们的意见十分统一,依如今的情势看来,选择一边倒地向济安县主靠拢,那是最正确不过的事情。且不说九皇子在前阵子大皇子之势逐渐冷却后,又恢复了皇上的宠信,单单是凤羽珩现在正在给大顺炼钢,这一条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功劳,皇上都得捧着她唠,不巴结能行吗?
于是有人好心提醒凤瑾元:“凤相还是听听看县主是怎么说吧!”
凤瑾元回过头来看向凤羽珩,目光中带了求助。他特别想让凤羽珩明白,如果这个事情闹大了,凤家搞不好就要被抄斩,到时她做为凤家的女儿,也脱不了干系。
可凤羽珩是什么人啊!她这性子哪怕那个,看都没看凤瑾元,挑着小唇角阴嗖嗖地就对那千周皇叔来了句:“冻不住了,怕是命不久矣。”
千周皇叔突然一激灵,似明白了凤羽珩的话,又似不明白她到底什么意思。只是心底的冰寒愈发的重,有一种在劫难逃的预感由心而起。
不由得瞪了那封坤一眼,要不是封坤沉不住气非得要去在半路会会人家,怎会闹到这般下场。
而这时,凤羽珩已经开始跟天武帝从医学的角度讲起封坤的情况,她说:“侏儒症一般来说只是身材短小,但人身体的其它器官及功能是按着身材比例正常进化的。但是这封坤却是除了侏儒症之外,还有另外的一种病,这种病导致他从容貌到身体器官都停止了生长,以至于他能永远保持着四岁的样子和声音。按理来说,得了这种病症之人活不过十八岁,但千周地理位置极其特殊,常年的冰寒竟让他体内的恶性病症得到冻结,不再增涨,同时也延续了他的生命。可惜,他若一辈子不离开千周还好,一旦离了那种冰寒之地,老化便加剧来袭。眼下大顺酷暑,只怕再继续逗留,不出三月,这位冒充世孙的世子便要一命呜呼了。”
其实她心里想说的是,不出三个月你就要去见阎王了,但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这里好歹也是个正规场合,总得弄两句文雅的。
凤羽珩是个神医,这一点众人皆知,听她这么一解释,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千周人居然带着一个假冒成小孩子的世子混进了大顺,还混进了皇宫,这帮千周人究竟是想干什么?
一时间,大顺臣工的怒火齐齐喷向千周四人,那千周皇叔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着,竟然抱着封坤自语道:“三个月?还有三个月?”然后再低头去看封坤,突然大叫起来:“坤儿我们回去!我们马上回千周去,三个月肯定能赶到,只要回到千周你就有救了就不用死了!”
平南将军都气乐了,“回去?你他妈的做梦吧!没安好心的狼崽子,老子今儿非砍了你不可!”他说着话就要去抽腰间的佩剑,可一把抽了个空,这才想起来,佩剑已经被那钢刀给崩断了。
这时,就见那原本跪在地上的封坤突然站了起来,身上薄毯一甩,直接露出上半身结实又迷你的肌肉。
玄天冥意识到不对,立即手向上抬,一个响指打起来,皇宫中无数人影闪现而出,将天武帝及众大臣保护起来。
与此同时,就听那封坤道:“父亲,事到如今,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依我看,与其被人家生擒活捉,莫不如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第395章 来自地狱的战神
随着封坤这一句“你死我活”,下一刻,那四岁孩童般的身子就像只皮球一样,突然一下蜷缩成一团,直朝着正前方的天武就射了过去。
玄天冥大喝一声:“护驾!”然后手中长鞭一甩,人也从轮椅上飞身而起,追着那颗圆球就去了。
与此同时,凤羽珩已经将那柄钢刀握在手中,人往那千周皇叔身前一站,厉目道:“想动手?先跟本县主过过招再说!”
那三人齐齐将腰间暗藏的佩剑抽了出来,包括那文官,此时一看,竟也是隐隐瞒了身份的武将。
凤羽珩轻挑唇角冷声一笑,手中钢刀一斩,奔着那三人就杀了过去。
一时间,广场大乱,充耳的“护驾”声此起彼伏,玄天冥追着那封坤几乎就要追到天武面前。虽然前面有一排暗卫保护,可场面看起来依然十分凶险。
封坤是柔术高手,一身缩骨功法出神入画,好好的一个人竟生生被他自己团成了一颗圆球,这种圆球在凤羽珩看来,就是利用肢体形状有效地减少了风与空气产生的阻力,让他往前冲得更快,更疾。
这样的速度也就是玄天冥去追,否则即便是班走在这里,只怕也没有办法追得上。而那些保护在天武帝身前的暗卫则会被圆球撞击,就算挡了住,也免不了收不住身形步步后退,最终撞到天武的厄运。
所以,就在玄天冥冲出去的一瞬间,凤羽珩用极小的声音说了句:“速度要最快!”
玄天冥有了心理准备,瞬间爆发出来的冲击力达到体能上限,几乎像箭一样的追着封坤而去。可封坤到底是先行一步,即便追到最后,还是差一个身位的距离。
不过,这样的距离对于手握软鞭的玄天冥来说却是刚刚好。只见他长鞭一挥,鞭梢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奔着封坤就探了去。
冲在前面的封坤感觉到后面厉厉风声,心道不好,却也十分疑惑,大顺居然有人能及得上他的速度?莫非到了这中原国度,他不止老化加速,就连行动力也有所减缓吗?
不及他多想,玄天冥的鞭子已经够到他身上了,封坤就觉得屁股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缩骨功破,团成正圆形的身子再维持不住,变形一样地回复了本来面貌。
他这才看清楚玄天冥是甩了鞭子,与此同时,暗卫也冲上前来,刀剑光影一闪,直朝着他就斩了下来。
封坤是偷袭和隐蔽的高手,硬拼功夫却不太在行,可他胜在身子矮小灵活,再加上柔术实在是高,几道刀剑下来,居然真被他躲了过去。
暗卫们眼中杀机迸现,此时,却听到坐在后头的天武突然来了句:“别给打死了,抓活的!”
章远正扯着他的胳膊,不停地劝:“皇上你能不能先站起来啊?咱们进大殿去躲一躲,这里太危险了。”一听他说还要抓活的,章远急了,“砍死就得了呗!抓什么活的啊?那小子跟条泥鳅一样,抓活的得抓到什么时候?”
天武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屁股就跟生根发芽了似的,死活也不从椅子上抬起来。“必须要活的!就算是泥鳅,也得给朕抓活的来!妈了个巴子的,千周是皮紧了。冥儿!给朕狠狠的抽!留口气儿就行!”
章远急得直跺脚:“这怎么说着说着还来劲儿了呢?行了,九殿下也点头了,咱们赶紧进殿去吧!”
天武都看激动了,哪里能听他的话,胳膊一甩,力道没掌握好,劲儿使大了,一下把个章远给轮出去好远。
打斗的人群一片混乱,刀剑哪里长眼啊!也不知道是谁的断剑正好腾空飞起,直朝着章远摔倒那处就甩了过去。
边上有个小太监惊叫一声:“章公公小心!”
天武帝被他给吓了一跳,一扭头,就见章远还傻乎乎地瞅着那半截儿断剑往自己个儿脑袋上落呢,气得他大吼:“你到是躲呀!”说着话,竟亲自起身就要去救人。
暗卫们哪能让他去救啊,立即有人轻功运起,身形一闪就到了章远近前,拉了人就往回撤。也就是章远刚离开地面的一瞬间,那刀落地,把个章远吓得魂都没了。
天武帝气蒙了,骂那章远:“你肆不肆傻?”
有暗卫提醒他:“属下护送皇上进大殿去吧。”
天武点点头,没再反对,只是嘱咐那暗卫:“别把小远子给扔下。”
他这边一撒走,外头的那些大臣们便也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撒回了大殿,只留下几名暗卫和凤羽珩玄天冥二人,还有平南将军和另外两名武将。
其实千周区区四人,虽说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但要凤羽珩和玄天冥两人对付,那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帮手在。
可眼下费劲就费劲在天武帝说要活的,一说要活的这事儿就难办了,其它三人到好说,凤羽珩钢刀在手,三招废了三剑,然后一刻也不懈怠地轮起大刀就往那三人身上拍。
那三名千周人是死也相不到,十三岁的济安县主居然有如此之高的武功,以至于他们三人合力之下竟然连她的身都近不了。都没等过招呢剑就断了,后面该怎么打?
三人早被凤羽珩打乱了阵角,再精湛的武功招式一乱,那也只能落得个惨败的下场。再加上平南将士跟着搅局,专往他三人破绽的地方捅刀子,二十个回合不出,就见凤羽珩大刀自上而下猛地拍起,啪啪啪,三下,以千周皇叔为首的三名千周人立即昏迷倒地。
她担忧封坤那头,无心与这三人恋战,把人拍蒙之后立即就对平南将军说:“请将军派人把这三人押起来!”然后也不等平南将军应话,提着大刀返身就往封坤那奔了去。
平南将军看着那丫头提着长刀大步而去的背景,忽然就感觉好像是在看一尊战神,这战神从地狱而来,专门收缴人命的。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凤羽珩真正与人动手,以前虽说知道她武功高强,也听说了她靠一根软鞭把三皇子玄天夜给抽得起不来坑,但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一见,他不得不叹,也不得不赞。叹的是凤羽珩的本事,赞的是天武帝看人的准头儿。有这样的儿子和这样的儿媳,大顺江山兴旺无忧啊!
思绪间,凤羽珩已然走近前方战团。因为玄天冥觉得有那些暗卫在身边跟着一起打实在是太碍事了,于是干脆把人都赶到四周围观,自己到是甩着鞭子逗得那封坤提溜乱转。
凤羽珩都无语了,你说打架就打架,怎么还带欺负人的呢?人家就算长得小,可心智成熟啊,就这么被你当球踢是不是也不太好?
她开口提醒:“差不多就杀了吧!”
玄天冥叹了一声:“咱爹说要抓活的。”
“哦。”她摸摸鼻子,抓活的真不太好抓,封坤太滑溜了,目标又小,玄天冥跟他打就像大象抓蚂蚁,再加上封坤身体的柔韧度实在是太高,虽然完全占不了上风,可躲得到也是不亦乐乎。
玄天冥很是无奈地跟凤羽珩说:“要不本王就这么玩着?玩到他累?”
凤羽珩摇头,“他是忍术高手,体力不弱,想到累怕是得玩到明儿天亮。”
“那怎么整?”玄天冥就琢磨着,点穴吧,到不是不行,可目标太小了啊,这封坤时而是个人,时而是个球,时而是个方,时而又是个弯儿,身体拧巴得跟蛇一样,上哪能找得准穴道去。
凤羽珩想了想,道:“我来吧。”她伸手入袖,一把麻醉枪掏了出来,然后扬声喊:“你们都闪开!全都闪开!”
玄天冥立即撒出战团,连带着那些暗卫也都往两边闪去。
此时,正把自己拧成一根麻花的封坤有点儿蒙圈,怎么打着打着都退了呢?济安县主到底要干什么?
他用眼角余光往凤羽珩这处瞄了一眼,就见她手里拿了个奇怪的东西,那东西让他完全没有概念,别说认识,甚至连形容都没办法形容出来。可他也知对方必是要以那物将他制服,心头大骇,最可怕的是,他完全想不出来那东西该如何进行攻击。
被扔过来吧?
还是像鞭子一样有一头要控制在主人手里的?
又或者能变成一柄利剑?
封坤对那东西做了无数种猜想,却怎么也想不出,凤羽珩只需扣动扳机,一丝力气都不用费的,就把一根根银针从里头射了出来。
封坤一下反应这来这是暗器,他开始拼命躲闪,可还是有针把他的皮肤刮开了一小道血痕。
本来他觉得这根本也不算中暗器,擦皮而过,自己算是躲过去了。却没想到,眨眼间,一阵酸麻自那伤口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就是阵阵眩晕。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再往伤口处看上一眼,腾在半空中的人便“砰”地一声落地,就趴在那青砖地面上呼呼大睡起来。
暗卫们看傻了眼,一个个盯着凤羽珩手里的东西就流口水。不亏是济安县主出手的暗器啊,针针带毒,能毒得人没有过程地直接睡觉,这真是太秒了,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若是能给他们分点儿,以后保护皇上应该更有力度吧?
玄天冥看出他们心中所想,翻了个白眼道:“想要?”
暗卫齐点头。
他说:“给钱,给钱就卖!”
凤羽珩咬牙!握拳!——“等我回去好好定个价!”
暗卫一人头上三根黑线就淌了下来。
这时,就听乾坤殿里,章远嗷地一嗓子叫喊了开——“皇上!皇上你怎么了?”
众人大惊!
第397章 狡猾的老骗子
章远一听凤羽珩这话,乐得屁颠颠的就去传话了,天武帝也笑着眯弯了眼睛,心里不住地念叨,这个儿媳妇好,这个儿媳妇可是真好啊!
不多时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妃嫔来到了乾坤后殿,还离着老远,就听见最爱撒娇哭鼻子的花妃扯着嗓子就嚎起来:“千周那帮杀千万的,本宫一定要活刮了他们!”然后快步往前奔,到了天武帝榻边就跪了下去:“皇上,您没事吧?臣妾可真是担心死了。”
皇后无奈地让身边宫女上前去把花妃给搀扶起来,然后再开口道:“皇上本就受了惊吓,你这大呼小叫的,小心别再把皇上给吓着了。”然后转问凤羽珩:“皇上究竟怎么样?”
凤羽珩冲着众人行了礼,这才回皇后的话:“千周刺宫一事来得突然,父皇原本还沉浸在得到钢刀的喜悦中,从大喜到大惊只一瞬间的工夫,心气上着实是有些受不了。此番疾症……是挺棘手的。”
听她这样说,皇后也起了忧心,赶紧上前去查探。可天武就闭着眼睛谁也不理,众位娘娘轮番的上前来说话,都没得一句答复。
花妃抹着眼泪哭了开,连带着几个小妃嫔也跟着哭起来,后殿一片混乱。
凤羽珩的目光却是往谷贤妃那里看了一眼,而后便又很是自然地收了回来。当初与大皇子玄天麒联手,着实坑了老三一把。如今老三被打得了那副德行,他那一方的势力正以极快的速度瓦解溃散。甘州的兵马供不上军饷粮草,玄天冥早就暗中派人去扰乱军心,如今也是散的散离的离,早没了当初的盛况。
所有的一切都按着她这边既定的步伐在走着,凤羽珩想,她答应给大皇子的交易筹码,也该是兑现的时候了。
趁着妃嫔们围着皇上和章远问东问西的时候,凤羽珩悄悄走到了谷贤妃身边,小声道:“阿珩离京数月,娘娘身子可好?大哥可好?”
谷贤妃眉间一动,凤羽珩能主动与她说话,便意味着这丫头没有故意躲事,再听她主动提到玄天麒,谷贤妃就更是满意了几分。于是点头道:“都好。麒儿前些日子进宫来看本宫时,还提到说很是想念他九弟,想着等你们回来可是要好生聚上一番。”
“他们兄弟情深,自然是要一聚的。”凤羽珩平和地说:“离京之前大哥嘱咐我带回些山果,还放在宫外的宫车里,待宫中事情处理完,我便亲自给大哥送去。”
谷贤妃点了点头,老脸上难得地露出点笑容。
她再等了一会儿,见所有妃嫔差不多都上前去说过一次话了,这才清了清嗓,开口道:“夏季闷热,还请诸位娘娘到偏殿等候吧,病人需要通风换气,实在不宜被这么多人围着。”
皇后听了便也跟着道:“是啊,咱们在这儿闹哄哄的,皇上也不得休息。依本宫看,莫不如这样,咱们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诸位妹妹随本宫一起到宝德殿去给皇上诵经祈福,可好?”
众妃其实一点都不愿意走,她们见皇上的机会本来就少,好不容易被召过来侍疾,现在又去诵经,那不是太亏了。
可皇后发了话又不能不听,更何况谷贤妃也跟着补了句:“心里想着皇上才是真的想,而不是在这里做着担心的样子,实则却搅了皇上静养。”
凤羽珩对着众妃嫔抱歉地笑笑,再跟皇后道:“娘娘放心,阿珩定尽全力医治皇上。”
皇后看了她一眼,面上点了点头,心里却好一阵感慨。老皇帝这是又拉了一个强有力的帮凶啊!她们这万年陪跑团浩浩荡荡地往乾坤殿走这一遭,想来效果也应该达到了。此刻消息定已传遍整个后宫,该听见的人自然会听见,只是不知道人家是上心还是装傻。
她最后看了天武帝一眼,然后站起身来,带头出了后殿。后头那些妃嫔见皇后已经走了,自己便也不好再待下去,只得跟着一起走。
凤羽珩跟章远往外送了一段便又走了回来,章远把刚才叫进来装样子的宫人打发出去,这才站到天武身边,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道:“都走光了。”
天武没言语。
章远撇撇嘴,“奴才叫人往后宫各院传话时,特地叫他们大喊着说的,又派了人往那边也传了话,该做的都做了。”
天武还是没言语。
章远看看凤羽珩,有些尴尬。凤羽珩笑着耸耸肩,“没事,你继续。”
章远继续:“起来坐会儿吧,万一真来了可有得装呢,还不得难受死。快起来快起来。”
他加了些力去扯天武,可是对方还保持着一个状态在榻上躺着,动也不动。章远愣了下,心头大惊,扭头看了看凤羽珩,见她没什么反应,于是自己壮着胆子伸手去探天武的鼻息。
有气儿啊!
他不解,怎么就不醒呢?再想想,干脆动手去掐天武的人中,终于把人嗷一嗓子给掐了起来。
天武怒了——“干什么玩意?”
章远被他吓了一跳,一下蹦出老远,再看天武一脸怒火的样子,他也蒙了——“奴才看皇上怎么叫也不醒,这心里害怕,这才……”
“不说朕昏迷吗?醒什么呀?”他还有理了。
章远无奈地说:“那是做给外人看的,眼下这后殿里就咱们仨,皇上您就别装了。”
“这叫装吗?朕这是在练习,小远子,你说说,朕刚才装的……不是,朕刚才表现的像不像?能不能瞒得过那个女人?”
章远点头,“像,太像了,奴才要是再叫不起来您,估计就得请县主出手了。”
天武冲着凤羽珩招手:“丫头,来来来,你也过来试试,看能不能瞧出破绽。”
凤羽珩实话实说:“父皇,刚才如果章公公真请儿媳出手,儿媳不会就这么干叫,我直接用针扎……”
天武一脑门子黑线冒了出来,“得了得了,一个比一个无趣。”说着,又瞅了瞅窗外,“是不是天都黑了?”
章远告诉他:“早就黑了。”
天武有些坐不住了,“要不你往那边去迎迎吧,天黑,可别把她给摔着了。”
章远特别无奈地看着天武,组织了好半天语言这才又道:“皇上,不是奴才打击您,您想的也太多了。云妃娘娘指不定来不来呢,再说,就算来了,那也是有宫人一路抬着软轿来,摔不着。”
天武眼一瞪:“你要说别的事儿她不来也就罢了,朕如今是遇刺!她怎么可能不来?”
章远也跟他杠上了,“那以前您也没少演遇刺的戏啊!哪次人家来了?”
“那不一样,这回是千周人刺的,而且事情属实,她不可能不往心里去。”
章远不再劝了,他知道劝也没用,这老皇帝的心全都在月寒宫那位身上,偏偏那位的姓子实在叫人不敢恭维。他干脆蹭到凤羽珩身边,小声道:“左右也是闲着,县主,要不咱俩下一注?”
天武猛地把一个枕头给甩了过来:“混帐东西!居然敢拿朕下注!”
章远一点儿都没怕他,把那枕头给捡了回去,再道:“奴才赌十两银子,云妃不会来。”
凤羽珩笑嘻嘻地说:“那本县主赌一百两黄金,母妃会来。”
“什么?”一个皇上一个太监齐声开口,二人面上皆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章远劝她:“县主啊,这么多年了,云妃娘娘就没见过皇上,您这是可怜奴才穷故意想给奴才送金子么?”
天武帝捅了他一把:“你别废话!”然后再跟凤羽珩说:“阿珩乖,你说说,为啥如此相信你母妃会来啊?”
凤羽珩想了想,说:“儿媳其实……真的只是想给章公公送点零用钱。”
“拉倒吧!”天武一万个不信,“就你们两口子那个贪财劲儿朕还不知道?以前老九还没这么严重,现在被你拐带的看着金子眼睛都红,送给小远子一百两黄金这说法靠不住,靠不住。”
凤羽珩心说这天武帝还没被爱情冲昏理智啊,基本的道理他还是能分析明白的,于是便与他说了实话:“其实正如父皇所说,此番千周行刺是确有其事,而且事发突然,在乾坤殿这边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母妃这些年来虽然避着不见您,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这种时候,母妃在月寒宫里定是坐不住了的。”
天武一分析,觉得凤羽珩说得很有道理,于是赶紧招呼章远:“快,给朕换身衣裳,好看一点的。翩翩喜欢白色,去给朕拿件白袍来!”
章远都快哭了,“本来您就是昏迷,再穿一身白那成什么了?不行不行,依奴才看,就这身最好。”
“哎呀不行!翩翩爱干净,朕这一身都穿一整天了,闻着都有汗味儿,你赶紧给朕换掉。”
章远实在拗不过他,只得重新找了一套衣裳给换了起来。天武帝一边穿着新衣裳一边说:“阿珩啊,如果这次你母妃真的出来了,那朕一定要重重赏你!”
凤羽珩一脸苦色,“儿媳只是给父皇一点信心,可并没有做多少实际的贡献啊!父皇千万不要把这个事儿推到儿媳身上。”
“哎?”天武不解,“得赏是好事啊,你怎么还往后躲呢?你帮朕……”
“我啥也没帮!”凤羽珩认真地告诉他:“儿媳真的是什么也没做。”
随着她这话一出口,就听着从前殿到后殿的过廊里突然传来一个听在天武耳朵里无异于天籁的声音:“我就知道你这老东西没那么容易死!哼,骗子!狡猾!”
此时此刻,扯谎被人逮了个正着儿的天武帝,心中一万只国骂奔腾起来,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