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恻隐之心
宋泠月隔着门看着酷似严熠的这个孩子,着实有几分心酸,这是严熠唯一留下的血脉,虽然和他长得像,却瘦弱不堪,衣服也穿的破破烂烂,看来这孩子跟着宋江月和宋奔,日子着实难过。
再打量一下视线所及的院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堆的到处都是,房子的外漆也脱落了大半,外头看上去还像个样子,内里却是破败之相。
宋江月拄着拐杖走到宋奔和孩子跟前,先是横了孩子一眼,随即又把目光看向宋奔,哑着嗓子说道:“爸爸,你怎么跟孩子一般见识,她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样骂她。”
宋奔如今虽然是老了,身上那股老无赖的劲头却不减当年,跺了跺脚,翻着白眼骂宋江月道:“你还有脸说,想当初我还能过滋润的日子,可现在被你们母女俩拖累的,成天过的是乞丐一般的日子,要不是靠着偶尔赌博挣点儿钱,早饿死了。”
骂完看宋江月和孩子都不吱声,伸手戳了戳孩子的脑门儿,又提高了声音道:“你看看你这个赔钱货,你长到这么大,你老子都没管过你,从前还知道给些钱财,后来是要着才给,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连个影子都见不到,更别说钱。”
宋江月听着这话气不过,忍不住还嘴道:“这能怪严熠吗?还不是你当初抽大烟吸**,好容易戒了又吸,才惹得严熠急了眼,不肯给我们生活费,我大病一场没钱治,落下这咳嗽的毛病。”
说罢这话,宋江月又低头猛咳了一阵,宋泠月在外头听着都觉得难受,宋奔却早已司空见惯,对此毫不在意,还讥讽道:“你找不到可靠的男人怨得着我?我还不是被连累的,说不定,是缺德事儿做多了,老天惩罚你的。”
“你……”宋江月语滞,被这番话气的脸红脖子粗,却只能伸手指着宋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几年宋奔越发老混账,对她和孩子不是打就是骂,她又成了个半残废的人,根本不能拿他这个老子爹怎么样。
这两人斗嘴的功夫,那孩子一言不发,只一味低着头看着脏兮兮的脚尖,头顶和后脑勺的头发垂下来,乱糟糟的,远看真的像是一个行乞的小乞丐一般。
宋奔大约是见不得孩子这样,冷哼了一声,拍拍身上的衣服就往大门走,显然是要出去,宋泠月见势,生怕被宋奔开门撞个正着,也不敢再听,转头就跑。
赶巧冬子开车追了过来,宋泠月不等他停稳,打开车门跳了上去,又让冬子赶紧掉头往回开,越快越好,冬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遇到了危险,也不敢多问,一脚油门车子就弹了出去,逃也似的往回开。
宋奔从家里走出来,就看到一辆汽车绝尘而去,连车上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看到,倒是弄了他一脸的灰土,气得他拍着脸上破口大骂,“有车了不起,想当初你老爷我也是坐过车的,是什么东西,扬灰到我家门口来了。”
饶是他骂的再厉害,车上的人也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了,冬子把油门踩到了底,眨眼的功夫就把宋奔的家远远的甩到了后头。
宋泠月探着头从车后玻璃看了一眼,宋奔显然没有看到她们,离家去了别的地方,宋泠月松了口气,瘫倒在后座椅上。
冬子看她这样紧张,边开车看着前方边问道:“大小姐,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事情?怎么怕成这个样子?跟见鬼了似的。”
宋泠月后怕似的拍了拍胸口,撇嘴说道:“比鬼还可怕,鬼最多就是吓人,可我遇到的,能生生害死人,你说是不是比鬼还可怕?”
冬子嘿嘿笑了两声,“大小姐做生意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还怕这里的人?”
宋泠月摇了摇头,叹声道:“你不知道,这宅子里住的人,本来是我的亲人。”
冬子更觉不可思议,“亲人也可怕?”
宋泠月苦笑一声,“亲人才可怕,毕竟她们要是在背后捅起刀子来,我们是没有任何防备的。”
冬子虽然不明白这宅子里的人到底是谁,但是宋泠月的这句话,他是相信的,毕竟都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些事情,比很多人看的都透彻。
“大小姐,您现在不用怕,因为您背后站着很多人,必要的时候,有人会甘愿为您挡刀子,绝对不会再有人伤害到你。”
宋泠月回到家里,已经是日落西山,唐风还没有从厂子里回来,家里只有容太太和清宁在,清宁这些日子在学习刺绣,和新来的佣人小娇在房间里一待就是半天,宋泠月也不好去打扰她,只好去找容太太。
容太太才吩咐了厨房做晚饭,正在客厅里跟管家说话,宋泠月从楼梯上下来,管家以为她有事情吩咐,连忙转向她。
“大小姐,您有什么事情吩咐?”
宋泠月摆了摆手,“没你的事,你去忙,我要跟太太说几句话。”管家点头应是,转身离开了客厅。
宋泠月扶着容太太坐到沙发上,犹豫半天才开口说道:“干妈,我今天去了一趟北郊,在那里见到一个人,不,应该是一家人。”
“一家人?”容太太不解,“什么人?”
“宋江月,还有她的父亲和女儿。”
“什么?怎么会是他们?”容太太十分惊讶,这么多年过去,她都几乎忘了这些人,没想到他们又出现了。
想到从前那些事情,容太太又紧张起来,打量着宋泠月问道:“小月,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说了什么没有?”
宋泠月看她担心的样子,忙握住她的手放在膝上,笑着解释道:“干妈,您不用担心,我没和他们正面见,只是隔着门看了一眼,听了几句话。”
容太太还是不放心,皱着眉头问道:“听了什么话,不会又是要算计谁吧?”容太太是从前被宋江月他们给吓怕了。
宋泠月摇了摇头,“这倒不是,他们如今的日子已经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心思再算计别人,只是可怜了那个孩子,那是严熠的亲生女儿,跟他长得很像,却骨瘦如柴,看着都让我觉得心酸。”
这番话让容太太有些迷茫,不禁问道:“你姐姐和严熠的孩子?这又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有孩子的?”
宋泠月叹了口气,把从前的过往和今天看到的,一五一十说给了容太太,容太太听的面色凝重,眉头越皱越深,又从心眼里心疼起宋泠月来,想不到当年她不但吃了那么多身体的苦,还吃了这么多心里的苦,亲人的背叛,是最深的痛。
“小月,听你的意思,你很怜惜那个孩子,那你准备怎么做?”容太太听完宋泠月的话,开口问道。
宋泠月想了想,把孩子留在那里继续吃苦,她心里不忍,可是把孩子接出来也没那么容易,不管怎么说,孩子的妈妈是宋江月,她算起来不过是孩子父亲的朋友,是没有抚养孩子的资格的,除非宋江月主动放弃抚养孩子。
“我在想,实在不行就先暗中接济他们一下,毕竟严熠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我,我拿了财产却不管他的孩子,这说不过去,所以我有责任,也有这个义务帮助这个孩子。”
容太太虽然气愤宋奔和宋江月当初的恶行,可孩子是无辜的,宋泠月的话也说的在理,她们又不缺这笔钱,应当给孩子的。
“你说的对,这笔钱应该还给孩子,只是孩子现在还小,你二叔和姐姐又不是过日子的人,要是直接给钱过去,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挥霍一空,孩子照旧是吃苦,还是暗中接济的好。”
两人正说的认真,唐风提着一包东西从外头走了进来,大约是听见了什么,一进门就说道:“我也觉得暗中接济的好,有的人是见不得钱,否则要生事的。”
宋泠月站起身,朝他吐了吐舌头,“你耳朵够尖的,听你的意思,你什么都听到了?”
唐风跟容太太打过招呼,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了迎过来的下人,口中叮嘱道:“这是给太太买的卤味,你让厨房再配些青菜,等一下好给太太做小菜吃。”
又把外衣脱下来,由身后的佣人接了过去,他一边低头挽着衣袖往沙发边走,一边说道:“刚才冬子接我的路上简单说了几句,我一回来在外头又听到几句,前后联系起来,大约知道了。”
宋泠月招手让佣人把凉好的茶端上来,又接过来亲自递到唐风手里,笑说道:“那你还是很聪明的,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都能想到。”
唐风道过谢,接过杯子喝了一口,才坐下说道:“我们相处了这么多年,你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不用给我戴高帽子,听你这语气,八成是要求我的,说吧,我看看我能不能拒绝。”
容太太看这两人还像小孩子一样,说话都打哑谜,忍不住笑道:“你们兄妹一凑在一块儿就是斗嘴,我也不耽误你们说正经事,我上去看看清宁,等一下要吃饭,我去问问她有什么想吃的。”说罢,独自上了二楼。
宋泠月一直看着容太太上了楼梯的最后一个台阶,才把目光转回来,“我跟干妈商量过,最好是暗中接济一下,但是我去的话又怕被发现,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所以……”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眼睛直盯着唐风,等他接话。
第三十三章 有福同享
唐风是了解宋泠月的,外表坚强,内心柔软,尤其是见不得孤老病残,但凡遇到定会伸出援手,更何况这次遇到的是严熠的亲人,她更加不会坐视不理。
“小月,你都开了口,我自然不会拒绝,我只是担心一样,孩子和她母亲的联系是不可能轻易断了的,你一旦伸手了,很可能会引火烧身,毕竟他们不是善与之辈。”
宋泠月笑笑,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淡淡说道:“你说的问题我考虑过,就算有一天被他们发现了严熠的这笔资产,我也不会放手的,我资助的是孩子,与他们无关,如果他们硬要抢,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是当初的我。”
唐风要的就是这句话,他帮宋泠月的忙是没问题的,但他需要知道宋泠月在这件事情上的底线,这样一旦失了控,他也知道该如何处理,不至于伤了他和宋泠月之间的情分。
“这样就好办了,你照旧把房子更到你的名下,我去找人做一份房屋价值的文书,我们就按说明书上的价值为底,加上公司收益的一部分,逐年或逐月的一笔笔接济给他们,照公司如今的收益,孩子直到成年,生活还是会很不错的。”
宋泠月也点头称是,“你这个主意不错,情归情份归份,有文书为证,将来也不至于说我贪了他们的,如果有一天孩子花费多,钱不够的话,我可以自己出一部分,倒是比糊里糊涂的好。”
两人商定这些,又分工确定了各人去办文书和更名的事情,至于宋江月住的那所宅子,还是由唐风出面去办证明文件,不必由宋泠月出面,更名之后也还是由宋江月他们居住,直到孩子长大成人。
宋奔在外头待了一下午,天黑透了才回到家,宋江月已经带着孩子吃过了饭,孩子在厨房洗碗,宋江月在客厅外头煎药,中草药的苦味儿大老远就飘了出去,惹得宋奔一进门就骂开了。
“又他娘的熬药,老子早晚被你这个不孝女给熬死,事到如今的份儿上,家里一个老妈子都请不起,事事处处都得我操心,我这是什么命,倒不如我死去的哥哥了。”
宋江月咳嗽几声,又伸手抿了抿垂落下来的花白的头发,才开口说道:“饭菜给你留在厨房了,家里没有肉,只留了些素菜,你凑活吃几口,明天我去找零工做,说不定能挣些钱。”
说话的功夫,宋奔已经从厨房端了饭碗出来,一边扒拉着里头的青菜,一边皱着眉头说道:“又是清汤寡水,我都半个多月没见荤腥了,这小雨做的饭菜味道真是差,米饭粒还有土渣子,咯的我牙都疼了。”
宋江月没说话,也没有替孩子辩解几句,她现在已经麻木了,自从严家败落的消息传到她耳朵里,严熠就再没来过电话,半年前她给严公馆去过一次电话,却被告知严公馆已经换了主人,如今这么久没联系,她连严熠的下落都不知道了。
宋奔吃了几口饭,实在觉得难以下咽,扭头丢了饭碗,去外头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勉强喝了个水饱。
这会子功夫,小雨收拾好厨房走了出来,看到宋奔丢在台子上的饭碗,默不作声的收起来,又去厨房洗了,才抹抹手出了厨房,蹲到宋江月跟前,帮她看着熬药的炉子。
药熬好了,宋江月摸起拐杖进了屋子,小雨却不等吩咐,拿起两块抹布,熟练的将药罐子从炉子上端下来,倒进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空碗里,滤了三遍,确定没药渣子了,才熄了炉子里的火,把药碗端给了宋江月。
“妈,喝药吧!要还是觉得苦,我就抓一把糖来。”小雨开口说道,声音里还透着几分稚嫩,言语却仿佛一个大人一般。
宋江月白了她一眼,“去哪里抓糖?家里早就没有糖了,要不是你拖累的我不能出去工作,我们也不至于……咳咳”,话没说完,换来的又是一阵猛咳。
小雨见状,立即走过去替她捶起了后背,对于宋江月的话,却当做听不见,她虽然年龄小,却也知道自己在家里不受待见,是个拖油瓶,要是没有她,家里的日子或许真的会好些,所以她拼命的在家里做事,就是希望可以分担生活的重担。
“妈,没关系的,家里没有糖,我就去隔壁伯母那里要一些,我平日里帮她家里做工,她会给我们一些的。”
“你滚开!”宋江月听到这话,不但没有觉得安慰,反而引起了一肚子的怒火,药也不喝了,指着小雨张口就骂,“谁要你去的?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下贱坯子,还嫌别人不够笑话我们吗?你还自己送上门被人作践。”
小雨被她骂的涨红了脸,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并不懂那些大人之间的纠葛,只知道隔壁的伯母并不是一个坏人,平日里还总是偷偷给她吃的,她觉得不能白受人恩惠,所以才帮人家做做工报答,没想到到自己母亲嘴里,就成了不知廉耻,这让她不知所措。
宋奔眼见着宋江月骂孩子,自然也不会上去劝,揣着手倚在门框上,看热闹似的搭腔道:“我早就说过,女儿是赔钱货,你把她养大了,她也未必会报答,如今见识了吧?”
说着话,他鼻子发痒似的,伸手抹了抹,这是烟瘾又犯了,饿肚子容易熬过去,这烟瘾是真的熬不过去,更何况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抽上一口了。
“不行,我得去找点儿东西当了,不然要难受死了,你们娘俩愿意吵就吵,可别连累我。”
宋奔嘀咕着,抬脚就上了二楼,进到小雨的房间翻箱倒柜的找起来,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几样值得出手的东西,最后突然想起来,小雨似乎有个盒子藏在了床底,她对那个盒子宝贝的厉害,平日里很少拿出来,肯定有好东西藏在里头。
宋奔弯下腰钻到床底,扒拉了几下,把底下一袋袋的破衣服扔出来,一直翻到最里头,终于拿到了那个盒子,又倒着从床底爬了出来,坐在地上打开了盒子,顿时喜笑颜开。
盒子里只有一样东西,却是个值钱的好东西,是一把小孩子过满月用黄金打的长命锁,宋奔用牙咬了咬,可是足金,这东西要是拿到典当铺,能换几张票子,足够他过几天的瘾,还能去馆子里大吃一顿,这可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气。
“早知道有这东西,我上次也不用难受的满地打滚了。”宋奔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好几层,随手扔了空盒子,把长命锁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才准备下楼,小雨却从楼下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他手里垂下来的一截长命锁的金链子,顿时变了脸色,也不怕他的打了,嗷一嗓子就扑了过去,拼命的去抢他手里的长命锁。
“你不能拿这个,这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爸爸给我做的,我都没见过他几次,现在连他的样子都不知道了,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我求求你,给我留下吧!”
“我呸!”宋奔啐了一口,“你少提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父亲,说不定他已经死了,不然也不会好几年不管不问,这把长命锁,就当做报答我养育你们母女俩的恩德了。”
小雨却听不进去这些,这是她好不容易才藏起来的,是除了血脉之外,唯一一件让她和父亲有联系的物件,也是家里剩下的唯一一件值钱的东西,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宋奔拿走当掉。
“我明天就出去做工挣钱报答你,以后我会挣很多很多钱报答你,但是这个长命锁,我不会让你拿走的。”
宋奔这时候已经急红了眼,加上烟瘾的发作,让他丧失了理智,看小雨死活都抓着他的衣角不放,心一横,抬腿照着小雨的腰就狠狠蹬了一脚。
他虽然年纪大,却到底是个成年人,小雨又瘦弱不堪,这一脚直接把小雨蹬的后退了好几步,倒在墙角,一手摁着腰上,脸色都白了,饶是这样,她还是挣扎着起来,想要去夺那把长命锁。
宋奔咬了咬牙,过去照着又是几脚,没头没脑的踢打了一顿,直到小雨窝在墙角,一动也不动了,他才冷哼一声,揣上长命锁匆匆下了楼。
宋江月在楼下听到了上头的动静,又看宋奔逃也似的下了楼,急忙拄着拐杖跑到楼梯口,伸手拦下了他,打量着他揣起来的衣袖,一脸狐疑的问道:“爸,你又打小雨了?还有,你手里拿的什么?”
宋奔咧了咧嘴,讪讪的道:“没、没什么。”
宋江月越发怀疑,不由分说,伸手就去扒拉他的衣袖,那把长命锁的一角就露了出来,黄澄澄的颜色,让她的眼睛都亮了,“金子?这是小雨的长命锁,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宋奔眼见着这口独食儿要吃不上,自然一万个不乐意,向后躲了一下,生怕宋江月抢走似的,冷冷的说道:“这是我找到的,谁找的就是谁的,跟你没关系。”
宋江月头都没抬一下,直勾勾的盯着那把长命锁,嘴里说道:“我知道你又要拿去当了买**或烟膏子,我也拦不住,我没有别的要求,有福同享,你当了至少给我一张票子,总不能你吃肉不让我们喝汤吧?”
第三十四章 和善之家
唐风第一次抽出时间去京郊,已经是五天以后了,他按照宋泠月的叮嘱,准备了不少的东西,有吃的有穿的,还有用的,塞了满满一后座,他还准备了十张十元的票子,准备到时候塞到宋江月家的门缝里,好给他们应急用。
“少爷,那地方还很远,我们今天怕是回不来,您还是眯一会儿休息休息吧!”冬子边开车边对唐风说道。
唐风向后仰了仰,让自己坐的舒服一些,懒懒的说道:“没关系,回不来就找个地方住一晚,左右我也想拜托一个周围的邻居帮着照看,怕是要费些时间的,如果能找到可以委托的人,我们也可以少跑几趟。”
“啊?您要找人帮忙盯着他们?”冬子有些担心,“那万一这人不可靠,把我们出卖了怎么办?”
唐风暗笑他不懂,就说道:“没有不可靠的人,只有利益不够,常言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可见钱的好处是很多的。”
冬子这才了然,嘿嘿笑着点头,“少爷这话说的对,再富裕的人,也离不开一个钱字,嘴上不说,心里绝对想着。”
到了京郊,唐风先找了一家旅馆安顿下来,他不想大摇大摆的去,计划着先去找能托付的人,把事情敲定了,等天黑再去,把东西往门口一放,谁也看不到。
两个人把东西扔在旅馆的房间,就开着车子去了宋江月宅子的附近,观察一圈儿下来,唐风瞄准了一户人家,这户人家距离宋江月的宅子不远,但房子建在一个高高的坡顶,从他们家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宋江月宅子里的情况,又不被发现,是个天然的监视所在。
唐风拿定主意,就让冬子过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里头就传来了应门声,大门一打开,出来的是个胖胖的妇人,面容和善,穿着蓝灰色的裤褂,棉底夹鞋,腰上还围着一个布围裙,看来是这户人家的佣人。
“这位先生,您找谁?”妇人一手把着门,开口问道。
唐风扬起笑脸,上前道:“这位大姐,麻烦您,我想问一下这家的主人怎么称呼?我们是来这里找人的,可是对这里人生地不熟,又不知道找的人具体住在那里,只知道在这附近,所以就只能一家家敲门问问。”
妇人看唐风和冬子两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家的,说话也很是客气,顿时放下了戒备,打开了大门,笑呵呵的说道:“这位先生,我家主人姓袁,不知道您找的人家是姓什么的,我在这里土生土长,说出来,或许我知道。”
唐风早已经想好了说辞,就实话说道:“我找的人家姓宋,大姐可听说过吗?”
妇人起先皱了皱眉,后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嘴里“哦”了一声,“宋姓我知道,这条街上宋姓的人家还真是不多,一共有三家,最近的一家就在…就在…”
妇人说着话,走出屋门朝着宋江月住的宅子方向指了指,“喏,就是那一家,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但是的确是姓宋的,另外两家在那个位置……”
又朝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就是那个红屋顶的,还有旁边的那一栋,那是兄弟两人,都是大户人家,你看那房子建的,是这条街上最好的了。”
指完了方向,又转过身对唐风说道:“不知道是不是您要找的宋家,倒是里的不远,您可以去问问。”
唐风笑了笑,正要说什么,大门里又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隔着门在问外头的妇人,“周姐,外头是什么人?是客人吗?”
那叫周姐的妇人立即笑着朝门里回应道:“太太,不是客人,是来这里找人问路的,我给他们指一指方向。”
“哦?”门里回了一句,不一会儿,走出来一位妇人,约摸四十左右的年纪,保养得宜,梳着盘发,穿着水蓝色的旗袍,披着围肩,很是端庄秀丽,说话也温和有礼。
“两位先生好,原来是来问路的,我这里少有客人来,不介意的话,请进来坐下喝杯茶吧!”
唐风没想到这女主人会这样好客,这倒是和他的打算不谋而合,如果这家的男主人也这样好客的话,那事情怕是会好办的多,就应道:“这位太太,多谢您的照拂,走了半天,还真的是有些口渴,那我们就打扰了。”
“请吧!”女主人点了点头,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唐风道了谢,带着冬子一起,跟着主人进了院子。
院子不大,四合院的结构,前头是院子,隔着一道月亮门,中间一条青砖路铺过去,后头就是房屋了,正房和东西厢房,中间隔着花坛,里头稀稀疏疏种着花草,家里头下人不多,所以整个环境都很安静,透着一股清幽的气息。
“先生,我姓袁,还没问您的贵姓?”女主人走在前头,即将进屋门的时候,回头问了一句。
唐风一怔,她姓袁,那也就是说,她是这家的主人,没有男主人,这可不妥,跨进门槛的脚就停住了。
“袁……”唐风想称呼袁太太,又觉得似乎不妥,就继续称呼道:“这位太太,我们两个大男人,这样跟着您进去,实在是唐突了,依我看,就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稍坐坐就好,就不麻烦了。”
袁太太却转身笑了,坦然道:“这位先生,其实您大可不必在意,虽然我是一介女流,但我认为人贵在自清,又何必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我丈夫走的早,也没有给我留下一男半女,只留下了一笔财产,我在京都的繁华都里厌烦了,就搬到了这里,寻个清净,所谓的规矩束缚,于我都不想干,我也不在乎。”
这番话说的坦荡,唐风要是还计较,反而显得他没心胸,也就不再别扭,介绍了自己和冬子,随着袁太太进了屋子。
周姐是个手脚利索的,三个人各自落了座,她就已经端着沏好的茶走了过来,按照主次一一奉了茶,就顺从的站在了袁太太身后。
“唐先生,您要找的是个什么人家?周姐是本地人,对这里的住户大多很清楚,或许能帮您的忙?”袁太太笑着说道。
唐风放下茶杯,也笑笑道:“周姐是个热心的,刚才已经给我们指了方向,我找的人家姓宋,是我的一位故人,不过我这次来,不想直接去他们家里,这源于我的一点儿小心思。”
袁太太是聪慧的人,话听到这里,约摸猜到了什么,就说道:“那唐先生是想暗中接济一下这位故人吗?如果有想法,不防说出来听听,兴许我们可以帮上您的忙。”
唐风脸上一热,想不到这位袁太太心思这样细腻,竟然猜到了,他本来还千方百计想办法要瞒过人家,如今看来,是他小心眼儿了。
“袁太太,您这番话真的是让唐某自愧弗如,既然这样,我就有话直说了。”唐风说道:“我的这位故人,就是您坡下的那一家,女主人叫做宋江月,家里还有一位老人和一个孩子,之前我们有些过节,很多年没来往了,如今知道他们艰难,所以想帮衬一下。”
袁太太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一家,我倒是印象深刻,看来唐先生是有情有义的人,多年没联系还想着帮衬,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袁太太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目光看向唐风,后者就道:“袁太太有话不防直说,这么多年没有联系,我也的确想知道他们的近况。”
“好!”袁太太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就道:“这户人家这几年的确是很困难,不过他们有今天,也是自己的原因造成的,这家的老爷子沾染了些不好的习惯,起初好像也有位先生接济他们,还来过这里几次,日子倒还不错。”
“后来这位先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再也没来过,再后来这家的老爷子就开始拿财产出去变卖,还为此经常争执,事情闹的周围邻里几乎都知道了,那时候这家的孩子还小,却经常饥一顿饱一顿,我们看着可怜帮衬过几次。”
“可是这家的老爷子古怪的很,孩子的东西也要拿走花掉,还总是对我们恶语相向,渐渐的就把周围的人都得罪了,就再也没人敢出面了,这小女孩长到现在不容易,都十几岁了吧?却瘦弱的像个**岁的孩子。”
周姐这时候接了一句,言语中很是气愤,“十二了,眼看着都十三了,瘦的一把骨头,那天饿的晕倒在坡底下,还是我拿了个烧饼给了她,那孩子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别提多可怜了,这家人真是造孽啊!”
袁太太拍了拍周姐的手,也无奈叹息道:“说的就是,这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唐先生口中的宋江月,我最初见她的时候,还美人一般的模样,说话也和气,后来接济他们的那位先生不再来了,她就性情大变。”
唐风就问,“那后来呢?那位先生是不是姓严?”
第三十五章 老天开眼
袁太太对宋江月家中的情况并不是十分了解,但又想要帮唐风弄清楚情况,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这我就不太清楚,只见过那位先生两面,却是没说过话,不过那位先生是个体面人物,每次来也是开着车子,怕也是个富贵人家的贵公子。”
唐风还想问什么,周姐又接话了,对着袁太太说道:“太太,您记错了,那个宋小姐不是因为那位先生不来才性情大变的。”
袁太太就疑惑道:“那是为了什么?我同他们接触不多,还是你最清楚,你就说给唐先生听吧!”
周姐顿时来了精神,袖子一捋,滔滔不绝的说道:“这是那家老爷子造的孽,他好赌,又一次又去赌了半夜,结果欠了人家的赌债还不起了,人家讨债的追上了门,结果看到那个宋小姐长得不错,就要拉她抵债。”
“宋小姐不从,跟那帮讨债的争执起来,咬了他们老大一口,就被他们老大带来的人给打了,哎呦,造孽啊,那时候天又冷,她受了伤,又大病了一场,还没有钱医治,最后就落下了病根,还成了残疾,这么几年下来,硬是从一个美人熬成了老太婆,可怜呐!”
唐风听的也是心焦,没想到这个宋江月也是命运多舛,也难怪宋泠月会这么急着帮衬他们,一个混不吝的老人,加上一个年幼的孩子,还有一个拖着病躯的残疾,能活下来已实属不易,虽然说自作孽不可活,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多谢袁太太和周姐如实相告,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他们会经历这么多,我这次来,带了一些吃的用的,只是我不想直接面对他们,怕他们会觉得难堪,所以还得请袁太太帮一个忙。”
袁太太似乎早已看穿一切,倒也没有拒绝唐风,只说道:“忙我可以帮,可是唐先生,别怪我说话直接,有句老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好意,我只怕……”
后头的话不用说出来,唐风也明白是什么意思,袁太太这是为他好,只是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不怕被宋江月纠缠,就算被他们纠缠,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只是这话不能说给袁太太,否则还以为他在故意显露财富。
“袁太太放心,我做事有分寸,我是这样想的,我带来的东西等一下趁天黑给他们放在门口,但我毕竟距离这里太远,怕有来的不及时,供应不上的,所以我想,我留一笔钱在您这里,如果他们有短缺了,您就让周姐买些东西悄悄送过去给他们,如果有急事需要钱的,您就给他们一些,不够了我就再补。”
唐风说着话,从衣兜里取出一个信封,打开递了过去,“这里是一千块钱,按照日常的开销,哪怕有个急事,也是足够应付一阵的,希望袁太太替我保管,替我时不时关照他们。”
周姐伸手接了过去,又给了袁太太,嘴里还说着,“要我说用不了这么多,我们太太每个月要给我们发薪水,加上吃用,一个月也就三百多块,这宋家也没有佣人,就两个大人一个孩子,这些钱足够半年花销了。”
袁太太接过信封,也没有拿出来数,随手搁在了桌子上,“唐先生的托付,我自然会尽心,这件事我会让周姐替我想着,不会有问题的,只是我担心,万一被他们发现了追问起来,我该如何应付呢?”
唐风想着这件事终究不能连累袁太太,人家是一片好心,不能给人再添麻烦,就说道:“您就实话实说,说是一位姓唐的帮助他们,如果他们执意问我的身份,您就说是严先生的朋友,他们自然就知道了。”
袁太太点了点头,“唐先生放心,我是很乐意帮忙的,如果方便的话,您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及时跟您沟通,您说呢?”
唐风歉意的笑笑,拿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袁太太,“是我的疏忽,应该给主动给您留一个的。”
袁太太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又打量唐风一眼,忍不住夸赞道:“想不到唐先生年纪轻轻还是经营船厂的,果然是年轻有为。”
唐风笑着摆摆手,“袁太太谬赞了,唐风愧不敢当,不过是做个小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袁太太不是多事的人,也不想探究唐风的来历,“嗯”了一声,就收起了名片。
唐风表示了谢意,又略坐了坐,就带着冬子告辞了,临出大门口,看到袁太太已经回去了,只剩周姐在后头跟着,就停下了脚步,又从钱夹子里掏出几张票子,也没看是多少,直接要塞给周姐。
“周姐,这是我的一点儿小小心意,以后还劳烦你费心了,有什么事情,及时电话通知我。”
周姐一看唐风要给她钱,顿时后退了一步,连连摇头道:“唐先生,这可使不得,我家太太是个热心肠的人,她平日里一个人住着,难得有人请她帮忙,她是不会嫌弃麻烦的,我也一样,很乐意帮助您,您就不必客气了。”
唐风却执意把钱塞到了周姐手里,还说道:“周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你肯帮我这么大的忙,我非常感激,你要是不肯收,我到觉得不好意思了,请一定要收下。”
话说到这份儿上,周姐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了,还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您看这,这多难为情,那、那我就收了,谢谢唐先生,您嘱咐的事情,我一定会帮您办好的。”
唐风笑笑,“好,那我就先谢过了!再见!”
周姐急忙点头,“再见,唐先生。”
唐风和冬子两人回到旅馆里,心情明显放松了很多,想不到这一趟会遇到这么热心的人,把事情变得简单了许多,这样一来,他以后隔一段时间来送一次钱也就够了,就不必再费心思偷偷摸摸的放东西了。
冬子看他心情不错的样子,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不解的问道:“少爷,您就这么把钱给了那位袁太太,不怕她收了钱不肯办事吗?”
唐风喝了一口水,笑指着他道:“你呀,你这是小人之心了,你看那位袁太太家里的状况,还有她的谈吐,绝对不是一般人,就连她的佣人周姐,也跟寻常人家的老妈子不一样,这样豁达的人家,不会贪图我们那点儿小钱的。”
冬子倒是不会看这些,又问道:“您说这位袁太太是个什么来头?一个女人家就敢在这里单独居住,还把家里打理的这样好,我是想象不到。”
唐风没想到冬子这个粗人还能观察的这样细心,他也觉得这位袁太太不一般,不过他不喜欢这样在背后揣测别人,尤其对方还是个女人,就说道:“不管是什么人,我们只需要知道,她是个热心的大姐,别的,不该我们知道。”
冬子咕咚咕咚喝光了一杯水,又嘿嘿笑了两声,抹了抹嘴道:“您放心,我就随口一说,我才不管那么多事儿。”
宋奔在外头浪荡了几天,这天又喝了个烂醉,晃晃悠悠的往家里走,怀里还揣着一只烧鸡,是捎给宋江月母女俩的,那把锁当了个好价钱,让他足足舒服了好几天,好吃好喝,手头还剩了两张票子,又给她们买了烧鸡,也算他有良心了。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宋奔唱着小曲儿往家门口走,眼看着要到门口,却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把他绊了个跟头,手里的烧鸡也丢在了地上,气的破口大骂。
“谁他娘的往我家门口扔东西,差点儿绊死大爷我了,没良心的。”宋奔骂着话,挣扎着扎起身,抬脚朝绊倒他的东西上踢了一脚,又疼的“嗷”了一嗓子,张口就冲着里头喊,“宋江月,你睡死了,你爹被摔死也不管是不是?”
宋江月在里头早就听到了动静,只是她腿脚不利索,半天才拄着拐杖出来,后头跟着小雨,打着一个防风灯,一前一后出了门。
“爸,您这是怎么了?”宋江月打开大门,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借着灯光看到门口放着几包东西,顿时愣了,“咦,这是什么?”弯腰下去翻了翻,发现都是吃的用的,还都是好的,顿时喜笑颜开。
“爸,你这是良心发现了,给我们买了生活用品吗?还这么多,这是什么?怎么还用信封包着。”
宋江月说着话,随手打开了信封,发现里头是一叠十元的票子,还都是崭新的,足足有一百元,这真是喜从天降。
宋奔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看着地上的东西,又看看宋江月手里的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嘀咕着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老天爷开眼,给我们天上掉馅饼了?”
宋江月虽然对生活麻木,脑子却是不糊涂,攥紧了手上的钱,又指使着小雨把地上的几包东西往院子里拖,嘴里说道:“天上还会掉馅饼?你还是别想好事儿了,有这会儿功夫,还是把东西收拾进去,看看都有什么吧!”
宋奔哼笑一声,摆了摆手,他才没心思管这些,他只想着怎么把宋江月手里的钱抠出来,刚才他看清楚了,那可是一百元,足够他出去好好挥霍几天了。
第三十六章 出了人命
小雨吃力的把东西一包包都拖拽到屋子里,宋江月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从里头把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有日常用的柴米油盐,还有一些腊肉咸鱼,都是放得住的吃食,另外几个包里也是类似的日用品,还有几套衣服,都是裤褂类的,虽然样子不时髦,料子却是不错的,大小看着也合适,正适合拿来替换着穿。
“小雨,这个给你,看大小你穿着合适。”宋江月拿着一套休闲的衣服,在小雨跟前晃了晃。
小雨到底是个小女孩,还是爱美的,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洗的发白了,看到眼前的新衣服,笑容掩饰不住,伸手接过来,急忙在身上比了比,稍微大一些,不过总好过她身上的。
“妈,这衣服真是给我的吗?真好,我摸着感觉很光滑,穿着肯定很舒服。”小雨笑眯眯的说道,迫不及待想要换上。
宋江月一抬头看到女儿的笑,笑容像极了严熠,这天杀的,人都不来了,却还丢给她这么个累赘,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就推了一把。
“滚滚滚,拿着你的衣服上楼,没见过世面的东西,真是跟你那个爹一个样子,没担当没骨气。”
小雨撇了撇嘴,也不吱声,拿起衣服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宋江月自己在那里继续翻找,宋奔在一旁看热闹。
“江月,你说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又是邻居给的?可是从前没给过这么多,也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啊!你看看这吃的、用的,这可都是上等人家才用的起的,就算接济帮衬,也不能这样大方吧?”
宋奔一边说着话,一边偷偷往宋江月跟前挪,宋江月只顾着收拾东西,放进衣兜里装钱的信封露了一角出来,这让宋奔两眼都放出光来。
宋江月只沉浸在喜悦里,丝毫没有防备宋奔,眼前这几大包东西,足够他们一个月的吃穿用度了,加上这一百块,省着用,坚持两三个月都不是问题,她再出去找找活儿做,日子就不会那么艰难了。
宋奔挪到宋江月跟前,假装帮她收拾东西,目光却始终偷偷盯着她的衣兜,眼看着宋江月收拾好要起身,他迅速出手,一把就从衣兜里扯出信封,趁宋江月没有反应过来,起身就往外跑。
“闺女,爹把你这钱借用一下,这些日子油盐不进的,日子着实苦,等我豪赌一把赚回来,翻倍给你。”宋奔嘴里嘟囔着,转眼就没了影子。
宋江月“嗷”的吼了一嗓子,脖子的青筋都暴了起来,“有你这样的爹吗?活命的钱都抢了花,活该啊!活该你一辈子过不好,啊!”
吼过了还不解气,转身摸到桌上的腊鱼腊肉,解恨似的朝地上摔,摔了一下又一下,却是欲哭无泪,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却已经让她绝望到了顶头。
当初想尽办法把严熠勾引到床上,又想尽办法从宋泠月手里抢了来,本以为就可以一步登天当上严家少奶奶,却不想算来算去败给了严熠的母亲,被她耍了一通,最终落得连严家的大门都进不去,还躲躲藏藏被严熠安排在这里,为他拼死生下孩子,却连个名分都没有。
“想当初我也风光过,可是现在却落得这样,被严熠抛弃,无名无分,到死都是宋小姐,这是报应,报应啊!”宋江月苦喊一声,瘫倒在地上。
唐风连夜往回赶,夜里车速不敢太快,不过好在天亮之前还是赶回了宋府,宋府的人都还没有起床,管家替他开了门,又打着哈欠回去睡了,唐风和冬子简单洗漱一下,也各自回了房间休息,不然等宋泠月醒了,他们想睡也睡不成。
果不其然,宋泠月不到七点钟就爬了起来,却没有去打扰唐风,今天是工厂大批量出货的日子,虽然有吉诚和童先生盯着,但她还是不放心,每每都要亲自盯着。
收拾好下楼,管家已经备好了早饭,宋泠月边吃边听管家汇报家里需要处理的事情,有些不急的,就等着清宁起床以后再说,如今容太太修养身体,不怎么管家里的事情,除了宋泠月以外,就是清宁再操持,也多亏了她,不然宋泠月一个人还真是忙不过来。
管家说完几件重要的事情,又把宋泠月的吩咐记下来,这才阖上本子又说道:“大小姐,家里新来的那个小娇,人还算机灵,可是前几天清宁小姐发现她偷拿了首饰,清宁小姐好性子,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小娇丢了脸面,可谁知道这丫头得寸进尺,昨天又被我撞见偷了您的镯子,可不能再纵容了。”
宋泠月咽下嘴里的油条,又拿起一枚水煮蛋,一边细心的剥着蛋壳,一边说道:“既然这样,就找个由头把她辞了,清宁考虑的也对,小娇到底是个姑娘,传出去怕是难做人,我估计她也是遇到了难处,工钱照旧给她,至于偷的东西,就不要了,给她好了。 ”
管家虽然觉得那些东西给了小娇可惜,但是宋泠月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准备下去,临出饭厅的门,却又被宋泠月叫住了。
“等一下,小娇这个毛病终归是不好,我们不能助长她的恶习,你这样,在她临走的时候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言语上敲打她一番,让她知道她不能再做这样的事情,也让她知道我们都是知情的,现在是放她一马,让她好自为之。”
管家应声,“大小姐说的是,我一定会把您的意思传达给她。”
宋泠月点了点头,“嗯,你去吧!”
吃过饭从饭厅出来,正巧唐风也下了楼,宋泠月就上前招呼他道:“休息好了吗?凌晨才听到你车子回来,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唐风抿了抿头发,笑笑道:“今天不是出货的日子吗?你一个人去太劳累了,我陪你一起吧!顺便跟你说说我昨天的奇遇。”
宋泠月顿时起了好奇心,追问道:“什么奇遇?这你得好好说说,你知道的,我这个好奇心最重了。”
唐风笑得神秘,故意吊她的胃口,转身朝饭厅走去,“那得等我吃完饭,我现在饥肠辘辘,有事情也讲不好,你要是着急,不如帮我沏一杯咖啡,让我提提神。”
“哎呀!”宋泠月跺了跺脚,小跑过去扯住了他的衣袖,蹭着他一起往饭厅走,撒娇似的道:“你说说嘛!做人不能这么小气,快说!”
唐风被她缠的没办法,只好一边吃饭,一边慢吞吞的说给了她,宋泠月听的惊奇不已,巴不得下次跟着一起去,也好见识见识他口中那位作风坦荡的女君子。
两人正说的热闹,管家就从外头跑了进来,一脸急色,“少爷,大小姐,不好了,工厂来了电话,出事了。”
宋泠月“蹭”的站起了身,“出了什么事?”
管家急的语无伦次道:“童先生打来的,说是出了人命,还残疾了,还有好多报社的记者也赶去了,都乱套了。”
唐风也顾不得问那么多,吞下嘴里的鸡蛋,起身拉着宋泠月就往外跑,“先别问了,去了再说。”
工厂的确如管家所说,已经乱成了一片,唐风和宋泠月的车子才到工厂门口,就被好几个记者拦在了车前,闪光灯对着车子里的人就是一通拍,还有心急的记者拍打着车门,让宋泠月下车说话。
宋泠月心里着急,可她更觉得奇怪的是,这些记者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竟然来的比她还早,唐风显然也想到了这些,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外头记者纠缠的他心烦,随后拉上了车窗的布帘子,命令冬子直接把车开到院子里,谁要是敢拦着,就让他试试看。
冬子是个狠角色,唐风的命令一下来,他接连滴了几声喇叭,也不管那些记者在不在车前,踩下油门就往前轰,这样一来,吓得那些记者都躲了开来,报道虽然重要,可是他们也知道惜命。
院子里已经停了几辆拉货的大车,本来这时候应该往上装货的,可是两边的工人和司机围成了一团,却谁也不敢去搬货,运货的管事急的直跳脚,童先生在一群人中间说着什么,却还是压不住,吵吵嚷嚷,隔着车门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车子停下来,外头的人看清是宋泠月的车子,一群人呼啦啦都围了上去,宋泠月开门都费力,还是冬子在外头扯了一把,才护着她从车上下来。
“大小姐,车间里出人命了,机器出了故障,两个工人被卷进机器里,一个当场就没命了,另一个胳臂和腿都挤变形了,已经派人送到医院里,现在还生死未卜。”一个工人挤在前头,抢先说道。
宋泠月皱了皱眉,这个工人也太没有眼力,当着这么多货商的面,他竟然这样直接的说出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机器的鼓掌,忍不住盯着那个工人看了几眼,觉得他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工人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立即低下头躲到了一旁,不等宋泠月喊住他盘问,后头的记者又围堵了上来,把那个工人挡在了外头,宋泠月想找出他都困难。
“宋小姐,您的工厂出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难道是上次没有吸取教训,还留着那些破旧的故障机器使用吗?这样不把工人当人,您良心何在?”一个记者举着照相机,言辞凿凿的大声质问道。
第三十七章 祸从中来
宋泠月听到记者质疑她工厂的机器,还质疑她的人品,言辞凿凿,显然有备而来,心里的火气“蹭”的就被点燃了,可她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发怒,否则言多必失,反而落了把柄。
“多谢各位的关心,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我工人的安危,诸位消息这样灵通,那就更应该关系受伤的人,不是吗?”说着话,推开跟前的记者就要往车间走。
那记者看她拒绝正面回应,还要躲避他们,立即就急了,伸手就去扯宋泠月的衣服,“宋小姐,宋老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请您说完再离开。”
记者的手还没碰到宋泠月的衣服,就被唐风的手隔空掐住了手腕,疼的他吱哇乱叫,“你怎么能动手呢?在你们的地盘,这是仗势欺人吗?”
唐风不怒反笑,把宋泠月护在身后,对着记者说道:“动手的不是你吗?我只是阻止你犯错误,对女人动手,传出去怕是你这记者不好当吧?”
“你!”记者语滞,一时间被堵的答不上话,又看了唐风两眼,认出他是唐氏的东家,还是商会的会长,顿时又来了精神,把照相机和矛头对准了他。
“原来是唐会长,看来外界传的没错,您和宋小姐关系亲密,她这边才一出事,您就一起跟着来了,真是及时雨啊!您身为会长,难道这时候不该表个态吗?还是说,您因为和宋小姐的关系,所以藏了私心?”
这些问题句句犀利,听的唐风都暗自咋舌,怕是一个回答不正确,就会被他们拿捏住,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应对这些毛头小子,还是有把握的。
“要说及时雨,你们比我来的更及时,我还得谢谢你们,至于你说的私心,这事情才出,还没有处理,你怎么知道就有私心呢?你这是在给我出主意吗?嗯?”
唐风这话说的圆滑,偏偏语气又像是开玩笑一般,在场的人听了都忍不住哄笑出声,嘲笑这个记者不专业,还有工人起哄,说让他学习学习再来采访,弄得记者脸的红了,却无可奈何。
唐风趁着这帮人哄闹的时候,推开其他涌上来的记者,护着宋泠月跑进了车间,外头的工人也知道护着自己的老板,纷纷跑到车间门口,阻住了记者,防止他们进去捣乱。
车间里只有三四个工人还有几个管事的守着,那个死去工人的尸体还在机器旁边,被一块白布盖着,白布上头还有血迹渗出来,可想而知当时的惨状。
“大小姐,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他的家人了,不过他家住得远,估计还得半天的功夫才能来。”一个管事说道。
宋泠月点了点头,问了问当时的状况,那管事也一一都说清楚了,虽然言语说的简单,却听得宋泠月心惊肉跳,活生生的人被卷进机器里,想想都疼,这让她心里对死去的工人更加觉得愧疚。
“我知道了,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只能面对,我一定会给他家人一个交代,不会让他白白死去。”宋泠月说着话,又对身旁的工人和管事说道:“你们放心,我也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管事和工人也是心有余悸,听到她这番话,虽然多少有些安慰,但还是怕的,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也不再言语。
宋泠月知道他们此刻很难过,不是几句话能安慰的,她的心情更加不好,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那些曾经一起经历过的老工人,怕是都有了心理压力,这次的事情一出,他们心里的伤害会更难以弥补。
唐风看出她心情低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宋泠月也知道他的好意,这次的事情已经连累了他,不能再让他操心,就让管事把童先生叫了进来,说有事情要吩咐。
童先生是一边擦着汗水一边进的车间,外头的那群记者不好对付,货商也闹得厉害,着实让他费了些心思。
“大小姐,眼下这情况,您看该怎么办?外头的货商还是要应付的。”
宋泠月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童先生,你找几个身强力壮的人把记者们请到办公室,好茶好食的伺候着,就说等一下我会给他们单独采访的机会,然后再把办公室的门守住,不许他们出来捣乱。”
童先生“嗯”了一声,又问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让还可以劳作的工人辛苦些,大家一起努努力,把货品先给货商搬上车,他们的问题是外部问题,好解决,至于我们的内部问题,要先把他们打发走,我们才好关上门一起想办法解决。”
童先生和管事都纷纷点头赞同,宋泠月又说道:“这位不幸去世的工人,先抬到一个阴凉的房间,派人买些香火纸钱摆上,让人守着,再让人去订一副好的棺木,雇一辆大马车,等他家人来了,我们一起跟着过去。”
“好好好,大小姐吩咐的是,我这就派人去。”童先生应了,带着几个管事和工人,抬着遇难的工人出了车间。
宋泠月绕着机器看了一圈儿,发现了问题所在,不等唐风问话,她抓着他的衣袖就往外跑,边跑边道:“外头有个工人有问题,一定要抓住他。”
两人跑出车间,外头的哄闹已经消停了,记者都被工人堵进了办公室,有几个受惊吓的工人,蹲在大树下相互安慰,其余工人都在忙着装货,宋泠月扫了一圈儿,发现那个可疑的人已经不在厂子里,顿时懊悔不已,刚才就该抓住他的。
唐风看她急的直跺脚,忍不住问道:“小月,到底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吗?”
宋泠月就把她发现的不对说给了唐风,唐风不等听完,叫上冬子,两人飞奔着出了厂子,想着还没过多长时间,兴许能追上那个人。
两个小时过去,货商的车都装齐了,虽然还有抱怨耽误时间的,但好在货物都齐全,宋泠月又说了几句好话,还说改天亲自请客赔罪,都是长久合作的,抱怨几句也就罢了,纷纷开着货车离去,厂子里总算安静下来。
这时候,唐风和冬子也返回来,两人都跑的气喘吁吁,汗水都浸湿了衣裳,宋泠月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一无所获,也不再问,只说道:“先别忙了,这人总是有踪迹可寻的,以后再找吧!你们先去歇歇,喝口水,等一下还要应付工人的家属,有的忙呢!”
冬子是累的不行,接过工人递过来的水,一仰头喝了个干净,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坐到树底下,呼哧呼哧的喘气。
唐风比冬子也好不了多少,水是喝不下的,寻了个台阶坐下,稍作休息,宋泠月跟着坐下来,不时用手给他扇扇风。
“小月,看来这次的是**无疑了,还有那帮记者,来者不善,等一下可得小心说话,不能给他们握住把柄。” 唐风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叮嘱道。
宋泠月一只手托起了下巴,发愁的说道:“这我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善了,我们宋家的实力也不算小,可是还有人敢动手脚,看来这人背后有人撑腰,我得好好想想,到底是得罪了谁。”
唐风忍不住苦笑,“我们这样的人,得罪的人还少吗?你要是这么找,一年半载也找不出来,对手、货商、甚至那些达官权贵,都有可能。”
“那该怎么办?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该怎么揪出来。”
“等等看吧!既然要陷害栽赃,那这就不是结束,只是开始,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迟早的事情。”
三天以后,死去工人的尸体还没下葬,京都里报道宋氏工厂出人命的小报已经漫天飞了,还有的报社翻出了宋泠月昔日在金凯门做舞女的事情出来做文章,直说她根本没有经营的才能,只是一味的靠男人上位,红颜祸水,一时间把宋泠月推到了风口浪尖。
宋府也不太平,隔三差五就有记者在门口偷偷拍照,或者围追堵截宋泠月的车子,害的宋府鸡犬不宁,家人连出门采买都要偷偷摸摸,日子过得像做贼一样。
宋泠月接连几天都没有出过大门一步,厂子里的事情只能靠唐风和童先生去出面解决,赔了死去工人的家属一笔巨款,还请了最好的大夫给受伤的工人治疗,另一面,还让冬子暗中寻找那个可疑的工人,可惜几天过去,一无所获。
这天一早,宋泠月正无精打采的吃早饭,容太太这些日子心情不好,懒得下楼,早饭都是佣人给送到卧室,唐风又在外头忙碌,能下来吃饭的,也就她和清宁两人。
清宁起的晚些,宋泠月收拾好下来的时候,她还在洗漱,宋泠月只好先吃,正夹起一个包子往嘴里送,管家就拿着一份报纸跑了近来。
宋泠月一看管家奔跑的姿势,就知道没好事,说不定是报纸又登了什么荒唐事,反正她这些天也见的多了,多来一个也无妨,无奈放下包子,皱着眉头伸出了手。
“拿来吧!今天又登了什么?是我勾搭有妇之夫了,还是红颜祸水惹的某某家的大少爷散尽万贯家财了?”
第三十八章 查上瘾了
这些日子以来,宋泠月已经见识了各种各样的报纸,刊登的消息也是五花八门,颇有些不挖出宋泠月八辈祖坟就誓不罢休的架势,宋泠月也觉得奇怪,从前她在金凯门都没这么大的阵仗,如今厂子里出了事,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看来关心她的人还真的是无处不在。
管家把手上的报纸递给宋泠月,语气却比宋泠月还急,“大小姐,这次的事情可真的是不好了,报纸上说您偷藏了妙音园的戏子在家,还把清宁小姐当初、当初抽大烟的事情也登上报了,说您二人在宋府,咳,言语不堪的很。”
宋泠月把报纸抖开,一眼就看到上头“戏子”“白面客”诸如此类不堪的字眼,底下还有清宁在妙音园唱戏时候的照片,还有她护着清宁离开妙音园的照片,还真是事无巨细都给登了个全面。
“戏子?哼!”宋泠月冷笑一声,“这些所谓清高的人以为取这么个名字就能侮辱到别人了,殊不知,人生如戏,别人做他们口中的戏子都能过好这一生,那些碌碌无为却自视清高的,也只能在嘴头上图个快活了。”
说着话,徒手将报纸撕了个粉碎,丢到了废纸筒子里,语气平淡的对管家说道:“以后这样的报纸就不用往家里头拿了,这件事也不用告诉清宁小姐,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管家咂了咂嘴,“大小姐,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由着外头这么谣言漫天,咱们这家里都不敢出门了,太太的药快吃完了,总得去医院开,这可不能耽误。”
宋泠月咬了一口包子,慢慢的嚼着,嘴里含糊不清的道:“嗯,是不能由着他们闹了。”
管家竖起了耳朵,“大小姐,您说什么?”
宋泠月看了他一眼,咽下嘴里的包子,笑笑道:“没什么,你下去吧!顺道派人去给太太送一碗小米虾仁粥,我喝着这粥不错。”
管家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得应了一声,吩咐厨房盛粥去了。
清宁下来的时候,宋泠月还在餐桌旁,筷子在手上握着,心思却没在夹菜上,只看着前头的碟子发呆。
“小月,你在发什么呆?怎么不吃了?”清宁手攀在宋泠月肩头,问了一句。
宋泠月回过神来,笑笑说了句“没什么”,又扭头吩咐厨房的佣人,“清宁小姐下来了,把她的早饭端上来,还有她的碗筷。”
碗筷拿上来,清宁坐在了宋泠月身边,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慢悠悠的吃着早饭,清宁只觉得宋泠月有些不对劲,却又问不出什么,只能闷在心里。
用过早饭,宋泠月也无事可做,索性陪着清宁在客厅里做刺绣,她曾经也学过,可惜很久没有动手,倒是有些生疏。
“小月,你是经营纺织品和服装的,对于刺绣应该不陌生,我有些针法总是绣不好,干妈眼睛又不太好,我不好缠着她一直教我,不如你指点我一下?”清宁把手上的刺绣半成品递到宋泠月跟前,笑说道。
宋泠月接过来看了一眼,本以为清宁初学,绣的该是不成气候,却不想细看之下,竟发现她用的是苏绣的针法,苏绣图案秀丽,构造巧妙,且针法讲究精致,有时候错一针,整副图案都会作废,由此可见苏绣之难。
“清宁姐姐,你怎么会苏绣的针法?我知道干妈会刺绣,可是并不知道她也会苏绣的,你这当真是跟干妈学的吗?”
清宁把刺绣接过来,低头抚摸着上头图案,说道:“也不全是跟干妈学的,我只是跟干妈学了构图,这针法,其实是得于我母亲的教授,我母亲是苏州人氏,外祖母曾经还是宫里的绣娘,所以我小时候耳濡目染,略会一些。”
宋泠月不知道她还有这样的身世,更觉惊讶,只是清宁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她的身世,宋泠月也不好追问,只说道:“那看来姐姐是得到了你外祖母的真传,在刺绣这方面具有极高的天赋,姐姐要是以这个做营生,也一定会成就一番事业的。”
清宁倒是没想过这个,在她看来,她唱不了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此残生了,宋泠月的提议,倒是让她眼前一亮。
“我能以这个做营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是我要怎么做呢?我并不懂得这些。”
宋泠月点点头,语气恳切,“姐姐,一定可以的,你忘了,我可是开衣裳铺子的,我那花想容多的是豪门贵族来订做衣服,尤其是女眷,最注重这衣服的料子和图案,如果那些衣服加上姐姐的苏绣,一定会身价百倍的。”
清宁喜出望外,“真的?我的刺绣可以秀在你铺子里的衣服上吗?”
“当然可以。”宋泠月拼命点了几下头,伸手拿过她的刺绣品,指着上头的图案说道:“姐姐你看,这线条精细均匀,针法排列紧凑,不露针迹,这样的绣品,放在衣服上那就是精品的了。”
说罢,又把绣品放下,伸手握住了清宁的手,笑看着她道:“姐姐听我的,从现在开始,姐姐专心练习刺绣,我就聘姐姐当我花想容的第一刺绣师,以后花想容最昂贵的旗袍和长衫上,都要用姐姐的绣品。”
“真的吗?”清宁万没想到,她日常里的小爱好,竟然还有这样大的作用,宋泠月还要聘她当第一刺绣师,这简直是在做梦。
“我话都说了,当然就是真的,如果姐姐不信,我现在就那纸笔,跟姐姐签订一份聘书。”
宋泠月说着话,就要起身去拿纸笔,清宁这才行了,伸手摁住了她,却已经激动地眼眶都湿润了。
“我信,小月,我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我只是没想到,我还有这样的一天,我都以为、以为我是个废人了,这辈子就要这样庸碌的过下去了。”
宋泠月晃了晃她的手,感慨的道:“不会的,姐姐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这么好的人,上天一定会给你最好的安排,虽然有些迟了,但终归是来了。”
清宁喜极而泣,一只手握住宋泠月,另一只手掩在嘴边,不让自己哭出声,连连点头,“我接受,我接受小月的安排。”
这天晚上,唐风从医院看完受伤的工人,照旧来了宋府,宋泠月一见到他,就喜滋滋的跑上前,准备把白天的意外之喜告诉他,没想到她还没开口,唐风倒是给了她一个“意外之喜”。
“小月,你上次让我在厂子里追的那个人,我已经查到眉目了,虽然还没有找到他的人,但是我基本可以确定,他曾经当过董家的司机。”
“董家的司机?董丽娜?”
宋泠月一下子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工人面熟,因为她曾经在商会的时候见过那个人,见过他送董丽娜下车,只是当时过于仓促,她并没有对一个司机上心,想到这些,她恨得想给自己两巴掌。
“我怎么早没想起来,当初童先生让他进厂子的时候,我也在场,我总觉得他面熟,却没有在意,也没有派人去查,如果当时我多存一份心思,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了,都怪我。”
唐风看她自责,就安慰她说,“这也不怪你,你的事情那么忙碌,不可能记得住一个司机,也是背后的人有心,选了这么个人进厂子,在机器上做手脚再简单不过,这居心真是不良。”
宋泠月几步走到楼梯角,一手把着栏杆上的圆柱头,垂头丧气道:“但是这人抓不到,就算知道了是董家做的,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个董丽娜,我还真是小看了她。”
唐风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也是我们慢了一步,那个司机当初给童先生的是个假地址,等我查到真的,这人已经跑了,这几天下来,恐怕已经远离了京都,再想找,就要费些力气了。”
宋泠月就道:“那眼下还是不要找他了,厂子里的事情还没有平息,我这几天都不能出门,被束缚了手脚,真是憋屈的很,我总得想个法子,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唐风揣着手,也沉思着点头,“嗯,想顾也顾不上,今天厂子里有点儿不妙。”
宋泠月一听这话,神情又立即紧张起来,转过身看着他,皱眉问道:“又出了事情吗?还是工人闹事了?”
唐风摇了摇头,语气却并不轻松,“不是工人的事,却不好摆平了,是司法的人来调查,还说厂子里接二连三出事情,听他的意思,下一步恐怕要查封。”
“又查封?”宋泠月都急了,要不是在家里,她都能跳起来够到房顶,“这司法是查封我的厂子查上瘾了吗?”
唐风却在这时候火上浇油,嘀咕着道:“这次的查封,恐怕和以前不一样了。”
宋泠月瞪大了眼睛,“怎么个不一样?难不成还要将我的厂子关了不成?这又跟司法的有什么干系?”
唐风表情有些僵硬,犹豫道:“不单单是司法,还有税务,工商那边,也问了话。”
第三十九章 大雨倾盆
宋泠月听的头都大了,看来这次是祸不单行,有人将矛头稳稳的对准了她,软硬兼施,先是把宋氏的名声弄坏,接着又报了管理的部门,作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是要把这件事钉死,让宋氏再不能翻身。
“如果是这样,这背后的人就不可能单是董丽娜,凭着董家现在的能耐,恐怕请不动这么多的部门。”
唐风心里犯嘀咕,宋泠月的猜测与他是不谋而合,如果真的把背后这人揪出来,恐怕又是一场折腾。
“小月,这世上的人心并非都是善良的,大部分人的心里,是见不得别人好的,要是见到了,或者有机会,肯定是想伸把手,把这好人拉下水的……”
唐风说到这里,就把目光转向了宋泠月,神情之间,似乎有难言之隐,宋泠月也不是个傻子,他能这样,多半也是想到了这桩事情背后的人,看来这一次,还是免不了要跟夏夜清那个冤家打交道了。
宋泠月却故意不说破,还哼唧一声,装作撒娇的样子道:“说话就好好说话,突然来这么几句不清不楚的,我是个糊涂人,听不明白。”
唐风大笑几声,指了指她,“听明白也好,听不明白也罢,外头的风雨我可以替你拿个斗篷遮一遮,这里头的浑水我是不打算了,你只能自己解决。”
宋泠月看着外头地上落下的雨点,最初稀稀落落,渐渐变得密集起来,不多时,院子里凹的地方就汇集了一条小水沟,就好像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一样,起初不管不问,时间一长,就汇集成了灾祸。
“是得解决一下,不然这雨水汇多了,怕是要闹水灾,我这院子不大,要真的被雨水冲了,我这十几年的辛苦可就白费了,所以说,我这次要的不是遮风挡雨的斗篷,是一条彻底疏通雨水的管道,让他们再也汇集不起来。”
她话里话外说的都是雨水,唐风却是能听明白的,转身走到屋门口,看着渐渐下起来的大雨,借着这一丝清凉,感慨道:“说的是,斗篷嘛,就是一时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我也是拦不住你的,算起来,夏夜清也是有福气。”
宋泠月眼神一跳,疑惑的看着唐风,“你都知道?”
唐风背着手,昂头抬了抬下巴,“说这么多干什么,看雨!”
宋氏工厂一夜之间被查封,还有税务下了通告,宋氏工厂偷税漏税,数额巨大,宋氏工厂想要被解封,只能等税务和工商查清楚账目和税务,司法也要查清楚工厂伤人的事情,这样一来,没个一年半载,事情就别想了干净。
宋泠月也知道这次是动了大阵仗,不杀够她的血本,那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唐风纵然有工商的关系,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最多是不让再恶化下去,想要挽救,也已经是有心无力。
宋泠月坐在车子里,看着工厂门上大大的封条,心也跟着沉了下去,冬子还不知好歹的说道:“大小姐,东边那两个厂子也跟着被查封了,现在只有蓉城还没涉及到,不过蓉城那边出货都靠着这边,眼下也运转不开了。”
宋泠月倚在后座上,一只手在窗户上敲打着,心里盘算着宋氏如今还有多少产业可用,铺子的经营和工厂是分开的,这次没受连累,可是厂子一查封,布匹就只能从外头进,这样一来,成本高了不少,怕是衣服的销量也会受影响。
再退一步来讲,就算成本的问题不考虑,宋氏如今被查封,名声上对花想容也是有影响的,那些权贵家眷是最要脸面的,从前在花想容定制衣服,也是因为花想容的名气和衣服样式布料上乘,能撑他们的脸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这些人怕是会避之不及了。
“冬子,童先生跟着去了税务司,百货公司那边吉诚也脱不开身,唐风那边更不用说,要不是忠叔帮衬着,他这会儿也忙不开。”宋泠月垂着头低声说道。
冬子从后视镜里看过去,这几天她看着不急不躁的,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实际上心里还不定急成了什么样子,眼见着瘦了许多,脸都削尖了,想着这会儿她该是急需要帮助的。
“大小姐,之前我跟玉生一起共事,他可是比我还得力,我跟他私下也有往来,这些日子他可都闲着,不然我把他叫过来,我跟着童先生您能放心,玉生替我在您身边,太太和我家少爷也放心,您说呢?”
宋泠月嘴角弯了弯,冬子倒是机灵,反应也挺快,只是他未必能想的到深处的事情,又转而一想,借着他这层关系也好,不会显得她太刻意,就说道:“你说的办法也不错,玉生能文能武,也在我跟前待过,我是信得过,只不过,你一定要告诉他,这件事情他自己同意了就好,就不用他跟别人说了。”
冬子嘿嘿笑了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大小姐放心,我又不是傻子,肯定会嘱咐他的。”
宋泠月脸上还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只点头道:“嗯,那你把我送回家去,就快点儿去吧!我还有别的事情处理,这里,就这个样子吧!”
冬子“嗯”了一声,快速调转车头,朝着宋府家里赶去,天上阴云密布,又是一场大雨倾盆而至。
京郊外围,那幢酷似从前宋家的宅子里,正上演着一出好戏,小雨躲在大雨里,看着一群彪形大汉把宋奔拉到大雨里,一顿拳脚踢打,宋江月在门口哭喊着让他们住手,那群人去置若罔闻,不但没有停止,反而破口大骂。
“你个老东西,欠了几百块的赌债,还有脸去赊账买白面儿,买不到就去抢,你胆子狗肥的,今天要是拿不出钱,我就打死你个老骨头。”
宋奔被摁在地上的雨水里,呛了好几口,弄得一脸都是泥污,却也顾不得还嘴辱骂,只一味的挣扎着要逃出这毒毒打,奈何他一把年纪,远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挣扎了几下,却又被拖回去,又是一通拳脚。
宋江月虽然恨宋奔的不争气,可到底是她的父亲,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打死,返身回去拿了一根长竹竿子,对着那群人就轰了过去。
“你们滚开,别打我父亲,他已经这把年纪,禁不住你们这样打,要是打出人命,我就去报警察厅,到时候谁也跑不了。”
那群人听到这话,其中一人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看着宋江月,恶狠狠的道:“你还有脸报警察厅?你父亲三番五次去我们那里赌,欠下一笔又一笔的赌资,这笔账还没算清楚,还又从手底下抢了好几包的白面儿,把你一家子卖了都还不起,你要去报,那就去啊!”
那人说着话,大眼珠子一瞪,还对着宋泠月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转身对着宋奔又是恶狠狠的一脚,这一下子,吓得宋江月手里的竹竿也掉了,缩在门框下,再也不敢出声了。
宋奔被打的皮开肉绽,满脸都是血,连带着身下的雨水都染红了,他已经急了眼,逃也逃不出去,眼看着这条老命要交代,挣扎之余却看到小雨躲在跟前,脑筋转了转,腾出一只手指向了小雨。
“她,我拿她抵钱,她还不到十三,正是个最好的年纪,你们把她拉走,卖到馆子里也好,卖给富人家也好,都能抵钱,再不然,拉回去给你们家老爷当小,别看她穿的破烂,模样周正的很,不信你们去看看。”
这番话一处,那些打人的立即停了手,为首的那个朝着雨水里啐了口唾沫,抬脚就朝小雨走过去,小雨见状,吓得腿都打起哆嗦,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哭泣。
“就是这丫头?这瘦的一把骨头,我看未必有人肯买吧?”那人说着话,伸手就把小雨拉了出来,又拉到屋檐下,细细的打量。
“啊!放开我女儿!放开!”宋江月突然想疯了一样,见有人打小雨的主意,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把小雨搂在了怀里。
“这位大哥,我女儿还小,你们不能把她带走,我身子也有病,需要她照顾,不能带走她。”
那人皱了皱眉,一把推开宋江月,再次把小雨拉到跟前,伸手把小雨脸上的雨水和泥污擦干净,顿时眼睛一亮。
“啧啧啧,不错,这小丫头虽然瘦弱,可这模样,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这要是长开了,定是个赚钱的好货色,还送什么人家,直接卖到馆子里,做清倌儿做红倌儿,那定然是大把大把的票子赚。”
“对对对!”宋奔不挨打了,也从地上挣扎起来,走到避雨的地方,揉着一只被打肿的眼睛,附和道:“这丫头你们拉走抵了我的债,正好一举两得。”
“不行,谁敢把我女儿卖到馆子里,我跟她拼命!”宋江月红了眼,她这辈子已经过的够惨,也没想借着这个女儿翻身,但要把她女儿卖到馆子里做娼妓,她死都不能同意。
院子里闹腾的正厉害,院门却被人敲响了,一院子的人都跟着诧异,这大雨天,谁会来?
第四十章 另辟新路
门打开,袁太太和周姐穿着雨衣,又打着雨伞,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宋江月是认识袁太太的,见她这时候过来,心里又急又羞愤,急忙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袁太太,您怎么冒着大雨过来了?”宋江月抿了抿凌乱的头发,防止被袁太太看到她的狼狈样子,低头小声说道。
袁太太笑了笑,知道宋江月心里不自在,也不看她,慢慢的脱下雨衣,又接过周姐递过来的干布擦了擦手,这才开了口。
“宋小姐,我是才从外头回来,路遇你家,听到里头吵闹,所以回家换了衣服赶过来。”
袁太太说着话,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搓了搓手,接着说道:“不知道是有什么事情,这么多人,非要在大雨天来找人家孤儿寡母的麻烦吗?”
为首的男人一听这话,就有些不乐意,瞪了瞪眼睛,冲到袁太太跟前吼道:“你懂什么?要你一个外人管闲事,他们老头子欠了我们钱,这事儿你个外人管的了吗?”
袁太太并不惧怕,也不躲闪,扫了他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是管不了,但是钱可以,你们不是要钱吗?这个好办,把孩子放了,有话跟我说。”
那人一听有钱拿,再看袁太太这周身的气势,穿着考究,珍珠首饰的,俨然像个官太太了,不像是诓他的,扭头对手下吩咐一声,放开了小雨。
“这位太太,既然你要管这家的闲事,那我是没意见,您能拿出多少钱来,要是都能给还了,那咱们就坐在一起说道说道。”
袁太太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没接他的话茬,只看着宋江月问道:“宋小姐,我是有心要管这件事情的,钱嘛,也由我来出,你觉得怎么样?”
宋江月眼神躲闪了一下,看向宋奔,后者在拼命对她使眼色,显然是同意的,再看小雨,那孩子已经被吓坏了,使劲儿往墙根儿里缩,眼睛都哭红了,这情景,由不得她不同意,可是这样一来,她又要欠袁太太的人情。
“袁太太,我们家的事情麻烦,你是好心,可是这人情我还不起,您的钱,我怕是更加还不起。”宋江月的人矮了半截,说话也都没了底气。
袁太太当然不是有意要来趟这趟浑水的,之所以来,一是因着唐风的拜托,二是看孩子可怜,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丫头被这帮人拖走卖了,但她既然来了,这事情就得办成。
想了想,就说道:“钱的事情好说,只要你同意了,我就把钱给他们,先打发了再说,也免得再生事,至于你我之间,你给我写个条子,将来有了再还,不着急。”
有袁太太这番话,宋江月感激涕零,却也更加自卑,同样是女人,她如此落魄,别人却能轻松解了她的围困,这世道,太不公平,但是这话她不能在这时候说出来,毕竟还有求于人。
“那就多谢袁太太费心了,等我手头宽裕了,一定第一个把钱还给您。”
袁太太点了点头,“有你这句话,事情就好办了。”又把目光转向为首的男人,招了招手,“你跟我们进来,我带着宋小姐和你,把这账目了了,你拿着钱,再给我签个收钱的条子,我们就两清了。”
那人不想袁太太竟然是这样明白的一个人,心里纵然有猫腻,也不敢再使了,只得点点头,跟着进了屋子。
不多一会儿,袁太太就拿着一张签了字的条子出了屋子,后头跟着宋江月和为首的男人,那男人拍着手里的厚厚一叠票子,笑的嘴都咧到了耳朵根,招呼了手底下的人一声,几个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宅子。
袁太太看着院子里的一团混乱,叹了口气,转过身看着宋江月,这个曾经貌美如花的姑娘,如今脸上却灌满了沧桑,也不忍苛责,只说了一句,“好了,雨停了收拾一下院子,好好的照顾孩子吧!”就带着周姐离开了。
宋江月目送袁太太离开,再看看自己这不成器的爹,还有不懂事的孩子,欲哭无泪,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有这样的报应。
袁太太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出来,又拿出账目和纸笔,把今天用出去的钱财一笔笔记在了账目里。
周姐在一边叠着试衣服,忿忿不平的道:“太太,要我说今天的事情不该管,这宋家这个老爹,也真是不成器,几百块钱,小半年的开销,说没就没了。”
袁太太记完账目放下笔,看着忙碌的周姐,说道:“是啊,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看来当初答应唐先生,也是办了桩错事,这宋家的这样行径,实在是耗费他的钱财,这样下去,有金山银山也供不起。”
周姐把衣服抱在怀里,作势要往外头走,嘴里还哼声道:“可不是,要我说,您就告诉唐先生,以后不要他再送钱了,也不要再管这家人,让他们就这么过下去算了。”
袁太太却摇了摇头,“这不行,管不管是唐先生的意思,不过,以后要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就得找唐先生好好谈谈了。”
周姐看她不听劝,心里为她觉得不值,跟这唐先生非亲非故,操这门子心做什么,真是不明白,哼唧了一声,扭头抱着衣服气呼呼的走了。
奔跑周折了一个多月,宋氏工厂是彻底无法解封了,唐风都跑到了总统府上,也没起到什么作用,毕竟唐氏和宋氏不过是商人,不牵扯到官家就什么都好说,一旦牵扯上,有关系也不好使。
晚上回到宋府,宋泠月正在家里和清宁一起研究新的绣花样,见唐风回来,宋泠月放下手里的样板,起身迎了过去。
“怎么这么晚回来?”又闻到唐风身上的酒气,皱着鼻子后退了一步,嫌弃的道:“中午又去喝酒了?晚饭又没吃?”
唐风挥了挥胳膊,想要挥走一些酒气,却并没起到什么作用,就嘿嘿笑着说,“这不是钟部长宴请吗?我又不能不去,多少喝了几杯。”
宋泠月知道他肯定又去请钟部长帮忙了,结果肯定不如人意,所以他才会扯谎,也不揭穿他,让管家给他准备晚饭,又动手给他倒了杯茶,等他在沙发一侧坐下,伸手把茶杯递了过去。
“其实我想了,这次工厂查封,跟我平时的管理疏漏也有关系,童先生哪里都好,就是这个节省的毛病改不了,偷税漏税也不是没有过,这把柄被人结结实实的握在了手里,加上海关那几次行方便,也被翻了出来,我又不能说是托了关系,这苦果也得自己咽了,两处加起来,是笔巨款。”宋泠月说道。
唐风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看着她反问道:“所以呢?”
“所以,我打算放弃工厂。”宋泠月语气很平静的回答了他一句,好像这个结果,早已经被她接受了一样。
其实她私下里已经想清楚了,工人的工资已经支付齐,死伤工人的抚恤金也都给了,再把货商的货款都结了,税务和罚款都补齐,估计还有一笔富余,再拿这些钱去乡下买些农田和房屋,种些瓜果,经营粮食,也是个好开端,另外,她也想好了出路。
唐风听完她的话,没有说什么,近来京都不太平,越来越多的日本人和英国涌入京都,明里暗里抢占了不少生意,宋氏如果继续经营,树大招风,怕是迟早也会被盯上,到那一日,局面会比现在更加难办。
宋泠月看他不说话,只一味的转着手边的杯子,就推了推他,说道:“其实你不用再费心思了,工厂的经营早已经让人眼热,巴不得有这一天,要是总这么闹下去,这厂子不但经营费心,也没有利润可图了,既然这样,索性关了。”
唐风无奈的放下了杯子,“你这是在给我宽心吗?如果厂子真的关了,海外的生意怎么办?空有一个贸易公司,却没有货出去吗?”
宋泠月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冲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唐风起初不解,伸手推了推她的脑门子,没好气的道:“傻笑什么笑,已经火烧眉毛了,有话快说。”
“那好吧!”宋泠月叹了口气,环抱住手臂,故意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道:“你悟性太差,还是我来教教你吧!我是这样想的,京都做生意的虽然多,可是有海外路子的,还有海关这层关系的,算起来只有我们一家,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只做经营,不做生产,是这个意思吗?”唐风总算明白了她的打算。
宋泠月点了点头,“你总算想到了,我就是这个意思,不然我为什么这么干脆的放弃工厂,那可是我的心血,既然有人眼红工厂,那我干脆不做这劳心劳力的产出,只做贸易经营商,赚差价,这条路开辟出来,我们在京都就是独占头鳌。”
“这办法不错啊!”唐风赞许道,就差开口叫好了,真是看不出来,这丫头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活络了。
当初她经营精梳棉和混纺生意的时候,在京都也算是头一份,那时候钱容易赚,但现在这块生意做起来的人越来越多,人人都想分一杯羹,的确是越来越难,这时候放弃纺织品,转做海外贸易,又是拔了另一处头筹,她可真是算准了啊!
想到此,唐风却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不由得多看了宋泠月两眼,她看上去很是平静,一副有把握的样子,难道另一件事情,也是她算准了的?
第四十一章 听者有心
宋泠月的心思,唐风如今是越来越琢磨不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她已经由当初那个莽撞,处处需要人帮助的小姑娘,成长为一个成熟的大女人了,她已经不需要他,也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了。
夜深人静,唐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只好起身穿衣服出了卧室,打算去楼下转转。
不想才下楼梯,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唐风以为是宋泠月,心跳不由得加快了,那人也听到了唐风的动静,伸手打开了桌上的台灯,原来是清宁,唐风紧张的心情瞬间平息下来,走过去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侧。
“清宁,你怎么也没睡?是屋子里太热了?还是外头的虫鸣声太吵了?”唐风开口问道。
清宁摸到桌上的茶具,给唐风倒了一杯茶递过去,笑着说道:“都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情,一来二去,也就睡不着了。”
唐风道了谢,接过茶喝了一口,才又说道:“过去的事情想太多,是会扰人,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要去想了。”
清宁笑看了唐风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低声说道:“风哥不也是辗转难眠?还是说,因为小月的事情睡不着了?”
唐风的心事被看穿,尴尬的笑笑,又叹了口气,说道:“小月现在是越来越让我看不懂了,不过,我觉得我是想多了,她现在的想法,已经连我都及不上了。”
清宁没有细想他话里的意思,就随口说道:“是啊!昨天小月还跟干妈打听乡村里田地的事情,说是打算购买一些田地,打算大量种植粮食和瓜果蔬菜,还说要收购一些经营粮食的商铺,准备经营粮食生意,我以为她是心灰意冷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风自然是想不到,就问道:“她怎么说?”
“她说最近京都和周边省城的日本人越来越多,他们还大量的收购米面工厂和商铺,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被他们垄断了粮食行业,一旦提高粮价,我们的老百姓饮食都成了问题,所以,她也打算从这方面下手,从源头和销售两方面入手,遏制住他们涨价。”
唐风沉思着点点头,苦笑一声道:“原来她还有这样的心思,果然了,夏家现在大量收购面粉工厂,也是为了阻止日本人垄断米面生意,她也想到了这一层,果然是天生的一对。”
清宁没有听清他的话,探了探身,疑惑道:“风哥说什么?和谁是一对?”
唐风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我是说,我得让冬子开车送我去船厂了,凌晨四点钟,有船要试水,现在已经凌晨两点钟,我得提前过去。”
清宁站起身来,想要叫人进来帮他换衣服,唐风却制止了她,嘱咐她趁着时间还早,再上去休息一会儿,他自己拍拍身上的衣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宋府,如今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站在宋泠月背后,他可以专心去做自己的事情,宋泠月也一样,她自己的路,还是要靠她自己走下去。
一大清早,董丽娜气呼呼的走出了民政部门,手里的文件当纸扇子,扇的呼呼作响,扭着腰上了外头的车子,慕雪正在车里头等她。
“怎么样了?严公馆可以归到你的名下吗?”慕雪问她。
董丽娜把手里的一叠文件都摊开给慕雪看,“你看看,这结婚的文书都在里头,可是这里头办事的人说了,没有房子的证明,也没有房主的声明,这房子不能直接给我,更气人的是,严熠居然背着我还在外头买了宅子。”
慕雪挺了挺腰身,打起了几分精神,一张张看着文件,嘴里问道:“那办事人员有没有告诉你,严熠买的宅子在什么地方?现在谁在住着?”
董丽娜想了想,从手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皱着眉道:“倒是给了一个地址,只是里头住着什么人,他们是不知道的,这个人还说,前几天也有人来这里办这样的事情,也问了这个宅子。”
慕雪手上的动作停住了,转头盯着她问道:“问宅子的是谁?”
董丽娜摇了摇头,“这个他们也没说,说是要保护人家的**,什么**不**,要我看,就是嫌我给的钱少。”
慕雪嗤笑一声,漂亮的脸蛋上隐隐起了怒气,“你个蠢货,这还用想吗?跟你争公司的是谁,争宅子的八成也是她。”
“啊?”董丽娜瞪大了眼睛,气的鼻翼都忽闪忽闪起来,“她凭什么?她跟严熠非亲非故,这个死男人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给这个女人,他把我置于何地?”
慕雪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她,没好气的说道:“你说他把你置于何地?你除了没跟他发离婚公告,别的跟离婚有区别吗?要是换了我,这点子东西,我才不看在眼里。”
董丽娜被她的目光吓住了,收了性子,撅着嘴轻声的嘀咕,“我能跟您比吗?要是换做从前,我也可以放过的,可是现在,我们董家不必从前了。”
慕雪懒得跟她再废话,伸手猛拍了拍前头司机的座位,“给我开车,送我回慕公馆。”
司机应了一声,启动了车子,缓缓离开了民政部门口,董丽娜见状,以为慕雪不想帮她了,又急忙开始讨好。
“慕大小姐,别掉头就走啊!我这事情还没问清楚呢!你这要是走了,我可怎么去查这宅子?”
慕雪抱着手臂,看也不看她,懒懒的说道:“你没看那个地址是京都外头的吗?那么远的地方,我这样身份的怎么可能说去就去,怎么也要找人查一查,否则出了事情,你承担的起吗?”
董丽娜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尴尬的笑了笑,只好讪讪的闭了嘴,在慕雪面前,她这个董府大小姐,也不得不缩着脖子。
宋奔自上次的事情后,收敛了几天,可是烟瘾的发作实在是难受,无奈之下,只能拿了家里剩下的一袋米,去换了一点过瘾的东西,解了瘾总算清醒过来,却又觉得没脸回家,只好在大街上转悠。
大热天转悠半晌,宋奔渴的厉害,就想寻个茶铺子解解渴,磨磨蹭蹭转悠到老城楼下,正有人搭了茶铺子,宋奔买了一碗凉茶,寻了个凉快的地方,有滋有味儿的喝起来。
城楼底下宽阔,围坐了不少的人,有做小买卖的,也有做活累了来这里乘凉的,人一多,少不得就要说闲话。
有一个人就说了,“西边王大老爷家有个傻儿子,今年长到二十岁,虽然家财万贯,可是竟连个说亲的都没有,这王大老爷十来个孩子,可就这么一个儿子,眼看着王大老爷六十多岁的人了,儿子还没成家,急出了一身病啊!”
另一个就接话了,说道:“可不是,王大老爷最近撒了口风出来,谁要是能给他家说一门亲事,他就打赏一千块,不拘对方什么人家,只要是胳膊腿齐全,能传宗接代就好。”
卖茶的听到这话,心下好奇,就跟着问了一句,“这王大老爷是有名的富户,这要是娶一门亲事,得给女家多少彩礼钱?”
头一个说话的人就道:“这我也问了,说要是模样好的,除了给女家一万块,其余的铺盖、衣服、首饰,该有的一样也不少,要是将来能给王家生个一男半女,王家再送两间铺面。”
说着话,那人还一手拍了拍大腿,恨恨的说,“可惜了我没能生个闺女,不然这好事儿怎么也不能让给别人。”
其余几个就摇了摇头,嘲笑他道:“你这是想钱想疯了,王大老爷家虽富裕,可他儿子是个傻子,五大三粗的个子,行为举止却像个孩子,这要是把闺女嫁过去,下半辈子净是做贴身丫鬟了。”
那人哼了一声,还嘴道:“当丫鬟也值了啊!你们也不想想,王大老爷就这一个儿子,将来王大老爷夫妇没了,这诺大的家业不就成了这傻儿子的,傻儿子不顶用,可不就成了嫁过去的媳妇的,谁家能有这好福气。”
其他人听了这话,琢磨了一下,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可即便这话有礼,谁家也不会正好就有个闺女合适嫁过去啊,一众人唏嘘了一阵,便悻悻作罢,改了别的话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奔坐在一旁,把几个人的话听得清楚,尤其是那人话里说的一万块钱,像个沉甸甸的石头一样,正好压在他心里头,压的他浑身难受,必得要拿了这一万块,才能喘口气似的。
心里想着,嘴上就由不得问了那人一句,“这位先生,我敢问一句,这要是给说亲说成了,有没有谢媒礼呢?”
那人看了宋奔一眼,见他是个眼生的,就问道:“您怎么称呼,我怎么在这附近没见过您呢?”
宋奔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茶,用一袖子抹了抹嘴,放下茶碗,两手抱住膝盖,身子往前佝偻着,嘿嘿笑着说,“我姓宋,住的这里远,今天是闲逛到了这边儿,刚才听您说有人求亲,我倒是认识个合适的闺女,就想多问一句。”
第四十二章 金钱至上
宋奔在城楼底下跟别人聊了半晌,茶都喝了四五碗,终于问清了王大老爷家里儿子娶亲的事情,也问清楚了地址,生怕这消息被别人知道了,叫了一辆人力车,喜滋滋的奔回了家。
才进大门,宋奔就听到宋江月在厨房里摔碗敲盆,原来是她要做午饭,却发现家里唯一的一袋米不见了,质问了小雨几句,小雨说不上来,宋江月就气急败坏,把小雨打骂了一顿,又无计可施,就在厨房里摔东西发泄。
“老的老,少的少,没有一个省心的,这日子干脆就别过了,都饿死算了。”宋江月摔完最后一个碗,拿起拐杖想把灶上的锅也敲坏,扭头看到宋奔进了院子,就一瘸一拐的出了厨房。
“爸,最后一袋米你也拿去卖了吗?你还有没有良心,要把我们都饿死吗?这些日子靠别人接济过日子,还不够丢人吗?你还要厚脸皮到什么地步?”
宋奔瞪了瞪眼睛,“死丫头,现在连你老子都骂了是吗?还有脸说我,你看看你,成天不工作,你要是有本事,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
宋江月恼羞成怒,却又不能真的对着自己的亲爹发作,转头看到小雨在一旁站着,畏畏缩缩的样子,越看越来气,扬起手里的拐杖,朝小雨摔打过去。
“都是你,都是你这个下贱坯子,生下来你亲生父亲都不要你,拖累我十几年,让我尝尽了这世上的苦,我打死你,打死你我也解脱了。”
宋江月打的一下比一下狠,那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母亲,披头散发,活像一个发了狂的夜叉,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小雨挨这种毒打已经如同家常便饭,她也学会了蜷缩着身子,双手抱头跪趴在地上,虽然疼痛不减,但至少不会被打到后脑勺送命,她也不求饶,因为越是求饶挨打的时间越长,只能闷不做声的挨着一下又一下。
宋奔眼看小雨被打的都趴在了地上,生怕他即将到手的钱财再泡了汤,急忙上去拦住了宋江月。
“行了江月,别打了,这次都是我的错,她好歹是你的女儿,把她打死了,你将来老了怎么办?”宋奔为着钱财顺利,也想当一回好人。
宋江月总算住了手,私心里讲,她也怕小雨伤的严重,不但要花钱看,未来一段日子也没人在家里做活,洗洗涮涮的都要落到她自己身上,她可受不了。
宋奔看她停了手,搓着手笑了几声,指了指屋子里,小声嘀咕着说,“闺女,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商量,这件事要是成了,咱们下半辈子可就不愁吃喝了。”
宋江月也不去看地上的小雨,抿了抿散乱下来的头发,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事情不能在这里说,非要进屋子里,屋子里又脏又潮,我待的都起湿疹了。”
宋奔一想客厅地上那一层黑泥,还有脏的变了色的破沙发,也觉得糟心,就拉着宋江月走远了几步,觉着小雨听不到了,才把他在城门楼下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说给了宋江月,最后还刻意提醒她,有一万块的礼钱。
宋江月正愁着没处弄钱买米下锅,这一万块钱要是能到手,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可是转头看看小雨的样子,她又有些担心。
“小雨这瘦骨嶙峋,看上去就是个没长成的孩子,人家能要她吗?”
宋奔想了想,一拍胸脯,十分笃定的道:“放心,这个交给我,大不了先给人家做童养媳,养上一两年再成婚,这年头,这种事情多的是,那王大老爷也是个土富豪,这事情肯定能答应。”
又生怕宋江月会反悔,手肘推了推她,添油加醋的说道:“这王大老爷都六十多了,身体又不好,指不定小雨嫁过去没几年,他就一命呜呼了,这偌大的家业,将来还不都是小雨的,是小雨的,也就是你我的,将来咱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宋江月毕生的梦想,她苦苦追寻了小半辈子,临了却过着这样穷困潦倒的日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而这一切,都是严熠造成的,既然他给不了她想要的日子,那就让他的女儿来偿还吧!
“好,那就这么定了,把小雨送过去,也算给她找个好人家,下半辈子她有个依靠,我们也算是解脱了。”
宋江月狠下了心肠,跟钱相比,亲情算得了什么,小雨嫁过去,她和宋奔能得到丰厚的礼钱,说不定还能得到一些金银首饰,等小雨将来生下孩子,还能得到铺子,铺子可是会生钱的。
这王大老爷活不了多久,宋奔这岁数,也没多少年可活,也或者那天一个不顺,他就先去地府报到了,到那个时候,这一切都是她的,她的后半辈子,就再也不用过这种暗无天日的日子了。
宋奔听她松了口,更是喜不自胜,他已经顾不上去想外孙女嫁的是个傻子,也顾不得考虑她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如今他和宋江月一样,在他心里,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
“小雨啊,小雨,来来来,起来,你看看你妈下的狠手,怎么能这么打孩子呢?”宋奔头一次变得慈祥起来,笑容让脸上的褶子都加深了。
小雨听他的语气变得这样温和,反而不习惯,吓得不停地往后缩,还紧紧的捂着头,生怕他的巴掌再没头没脑的落下来,大大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宋奔见她这样,反而不乐意起来,站在离她尺远的地方,背着手哼声道:“我可都是为了给你找一条出路,你别不识抬举,听我的,起来洗洗脸,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等一下有人来咱们家,你给我好好表现。”
小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肯动,宋奔急了,叫上宋江月,两个人一起,连拖带拽的把小雨弄进了屋子里。
唐府,唐风这一个多月来,头一次回自己家里休息,唐氏庄园虽然收拾好了,他却懒得搬过去,安置了几个佣人住进去,每天打扫打扫,也能增添一丝人气儿。
忠叔打开屋门,把他迎了进去,又接过他脱下来的外衣,跟在后头说道:“少爷,这些日子您没回来,有不少人来过电话,我照着您之前的吩咐,但凡说不着急的,我都写了条子,留下了回电的号码。”
唐风“嗯”了一声,坐到沙发上斜靠着,一手揉着隐隐做疼的太阳穴,闷闷的说道:“把条子拿来我看看,再让厨房给我做一碗面,晚饭没吃。”
忠叔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他忙了一天却还没吃饭,顿时心疼起来,急忙忙的把条子拿来给他,趁着他看着的功夫,亲自去了厨房给他做面,唐风的口味,他是最清楚的。
十几分钟的功夫,忠叔就端着一碗鸡蛋面再次来了客厅,唐风已经看完了条子,看到他进来,接过他手里的面,一手拿筷子挑了挑,让面凉一凉,另一手指着条子,问道:“忠叔,这上头有三个电话是一位姓袁的太太打来的,她说了什么事情,是要我送钱过去吗?”
忠叔凑过去看了一眼,想了想,脑子里有了印象,就说道:“这位袁太太倒没说送钱的事情,只说有事情找您,我说您这几天在外头忙,她也没说什么事情,就挂了电话,我想着该是不着急的,就记在了条子上。”
唐风点了点头,看着忠叔道:“那估计事情不急,现在太晚了,等明天早上我给她回电话,对了,时候不早,您早点儿休息,我吃完也就睡了。”
忠叔却说不急,等他吃完收拾好再说,唐风知道忠叔的脾气,他不睡,忠叔是不肯先去睡的,也就不勉强他,只加快了吃面的速度。
面吃到一半,电话房里传来了急促的铃声,忠叔“咦”了一声,正想去接,唐风却预感到什么一样,拦下忠叔,他自己撂下筷子跑去了电话房。
“喂,这里是唐府,请问您是哪位?”唐风接起电话道。
电话那头先是一个略微憨厚的女声,是周姐,她听出了唐风的声音,没等说话就把电话给了袁太太。
“喂,唐先生吗?我是袁太太,实在是事情紧急,不得不这时候打扰。”袁太太语气很急,还带着一丝歉意。
唐风并不介意,直接问道:“袁太太,应该是我抱歉才对,有什么事情您直说吧?是那家人出了事情吗?”
袁太太喘了几口粗气,似乎疲劳过度的样子,说道:“是的,这次是出了大事情,我白天打过一次电话,可是没有人接,只好等到现在,虽然已经来不及了,但总得要告诉您一声,那家的孩子小雨,被宋江月和孩子的外公给卖了。”
“卖了?”唐风以为听错了,把耳朵贴近话筒,又问了一遍,“什么叫卖了?小雨不是宋江月的女儿吗?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能卖了呢?
第四十三章 软硬兼施
唐风带着一肚子疑惑赶到京郊,已经是第二天上午,这次他没有麻烦袁太太,怕给她招惹来后患,反正冬子认得路,直接驱车去了宋江月住的宅子。
两个人一下车,就见宋江月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传来哭声和叫骂声,唐风紧走两步来到院子里,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的老头子拄着一根拐杖,正背对大门站着,指挥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正拉扯小雨,小雨拼命挣扎着不肯往外走,后头宋奔跺着脚的骂,宋江月冷眼站在屋门口,不帮忙也不说话。
“快把人给我带走,这都什么时候了,误了时辰可不好。”那老头子不耐烦的杵了杵拐杖。
宋奔连忙凑过去,带着讨好的笑脸道:“王大老爷,这孩子小,不懂事儿,您多包涵,但是您放心,这礼钱都收了,她就是您家里的人,随您处置。”
王大老爷鼻息里发出一声冷哼,伸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子,扭头就要往外走,却瞧见门口站着两个人,顿时不满起来。
“我说宋家的,你们这是还找了两个帮手啊?怎么,收了钱不打算放人?”
宋奔一愣,看唐风和冬子十分陌生,八成是来看热闹的,就上前驱赶道:“看什么看,没看过人家嫁闺女吗?走走走,别耽误事儿。”
唐风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往前走了几步,高大的身子挡在宋奔面前,居高临下的道:“见过嫁闺女的,这样嫁闺女的,还是头一次见,这不是嫁,倒是跟买卖差不多。”
“嘿!”宋奔一拍大腿,“你浑说什么?这是我家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
唐风懒得跟他废话,扭头冲冬子使个眼色,冬子会意,卷起袖子上前,一拳一个,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王大老爷带来的家丁,把小雨抢了过来,拉扯着躲到了唐风身后,小雨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但凭直觉,她知道这两个人是来救她的。
宋江月虽然没有好运气,却生就的一副好眼光,一眼就看出唐风不一般,穿着讲究,说话有底气,还带着身手这样好的手下,定然非富即贵,不明白他们来这里的意图,索性就冷眼旁观。
王大老爷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见冬子出手不凡,他带的几个家丁明显不是对手,索性不来横的,把家丁叫到身手,他慢悠悠的踱步到唐风跟前,打量他一眼,握着拐杖拱了拱手。
“这位小哥,不知道跟宋家是什么关系?今天是我王家迎接新媳妇过门的日子,您带人来这里搅和,恐怕不合适吧?”
唐风笑了笑,背着手打量了一眼院子,凌乱不堪,又看了看小雨,根本就是个瘦弱的孩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娶亲的,就开口说道:“王大老爷是吧?既然说是娶亲,我倒是想问问,这么小的孩子,是嫁人的年纪吗?她又同意吗?”
身后的小雨在这时候壮着胆子上前说了一句,“我不同意,是我外公和妈妈要把我卖给王大老爷家做童养媳,我不去,我死都不去。”
宋奔见状,恶狠狠的瞪了小雨一眼,作势要上前打她,“你个小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地方。”
手还没伸到小雨脸前,就被唐风给拦下了,胳膊稍一用力向后推,就把宋奔推了个趔趄,冷眼瞧着他道:“宋先生,您这点儿力气,还是抽烟的时候用吧,现在还是留着力气把话说清楚。”
宋奔一听唐风叫他宋先生,显然是认识他的,可是他并不记得见过这号人物,嘴里啧了一声,拍了拍身上不整齐的衣服,背着手围着唐风打量起来。
“你认识我?可我并没有见过你这号人物,你倒是说说,是谁让你来这里捣乱的?”
唐风不想跟这个无赖浪费太多的时间,索性不再理他,只朝着王大老爷说道:“王大老爷,明人不说暗话,今天这姑娘您是带不走了,至于其他的,钱和物,您可以随便选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王大老爷不怒反笑,双手扶着拐杖,原地挪了挪脚步,又眯着眼睛看向唐风,目光里隐隐透出一丝狠意,“我刚才的话,说的已经很客气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今天这人,我非带走不可,否则的话,你们就都别走。”
唐风无视他话里的威胁,只说道:“王大老爷既然要说狠话,那我也说一句,现在不是前朝了,您怕是还活在那时候没回过味儿来,现在的亲属法有明确的规定,女子十六岁才可以结婚,并且禁止买卖妇女儿童,否则可是要坐牢的。”
王大老爷眼珠子转了转,他是个商人,一贯做的也是老一辈传承下来的买卖,娶妻纳妾也是老一辈的传统,京郊这地方虽说不至于山高皇帝远,可到底比不了京都,现在推行的什么法一类,他向来也不关心,唐风说的这一席话,他一时有些吃不准。
他这一犹豫,就被唐风给拿住了,后者气势更足,继续说道:“我也知道,王大老爷这岁数,经历的事情也不少,可是这几年的风向已经不一样了,新人新办法,老人老办法,您要是喜欢娶个几房姨太太,年龄附和,没人管得着,可是把这么小的姑娘买回家里当童养媳,那就是拐卖**。”
王大老爷听他说的一板一眼,拐卖**、坐牢这些字眼,对他来说那可是要命的,王家现在人丁不足,他要是为这个坐了牢,那这一摊子生意可就别想做了。
唐风来之前也是详细问过袁太太,也算是做足了功课,知道这个王大老爷家里的状况,就是个老一辈的生意人,并非是个恶人,只是行事作风很传统,跟他硬对硬未必容易,但要捏住他的软肋,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王大老爷,您怕是不想坐牢的,且现在的牢房可跟从前不一样,不是您花点儿钱财就能打发的,另一方面,您家里的粮食生意,恐怕也经不起几次波折,毕竟现在竞争很大,稍不注意,可就被同行给吞了,您可不要顾此失彼。”
“这…这…这”王大老爷却步了,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想着赶紧给儿子娶个新娘子,早早的生了下一代,他的生意也有了接班人,可唐风这番话一出,他有些后怕了。
唐风知道拿住了王大老爷的痛处,但是也不能把人逼急了,笑了笑,对王大老爷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大老爷,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大老爷看了看身后的几个家丁,有这么多人在,谅他也不敢动手,清了清嗓子,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昂首挺胸跟着唐风走远了几步。
两人一直走到宅子外头的拐角处,唐风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矮他多半头的王大老爷,低声说道:“王大老爷,我说句实在话,您这样的身家,没必要找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回去当童养媳,于理于法都不和,更没必要涉险。”
“再说了,这孩子您带回去,最起码要养上个两三年,这么久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您细想想,这中间有个万一,您就可能人财两空,这恐怕不换算吧?”
王大老爷攥紧了拐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琢磨着唐风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可是他也有他的难处,嘴里“嘶”了一声道:“小哥,你说的这些,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是我这儿子他,他脑子不好使,肯嫁给他的不多啊!我找了两三年,就这么个愿意的。”
唐风咳了一声,半弯下腰,一副推心置腹的口吻说道:“老兄,眼光何不放长远些?京都那么大,只有这周围有合适的姑娘吗?依我看,去京都最南边找一个家世一般的,到您家里好好教养一番,总能主事,将来您不在了,她娘家里的也远,不久少了一层后顾之忧吗?”
王大老爷听了这番话,顿时眼睛一亮,“哎!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找个远点儿的,懂事的,不但我少费心,也可以跟她娘家少来往,这对我的儿子可是大大的有利啊!”
“对了老哥,就是这个意思。”唐风伸出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使了个眼色。
王大老爷犹豫了一瞬,继而点了点头,“好,小老弟你这软硬兼施,我是老了,斗不过你,这孩子,你带回去,不过……”
唐风猜着他还有后话,不等他说完,伸手就握住了他的两根手指,攥了攥,压低声音道:“老兄,我也是生意人,不会让您吃亏的,放心。”
王大老爷这才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好好好,年轻人,你说了算。”
回到院子里,王大老爷也不跟宋奔废话,二话不说,揣好唐风给的中央银行的支票,又出气似的在院子里啐了口唾沫,带上家丁离开了宋家,留下宋奔和宋江月大眼瞪小眼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唐风冷眼瞧着两人,一个好好地姑娘,一万块钱就干脆的给卖了,可真是“好亲人”,今天卖不成,但孩子要是继续留在这里,迟早还有第二次,要是等她长大成人,说不定下场会更惨,他今天势必要把孩子带走了。
“王大老爷跟我商量好了,这孩子转卖给我了,从今以后给你们没有任何关系,我现在就要带她走。”
第四十四章 请你离开
唐风虽然糊弄走了王大老爷,却也没那么容易把人带走,宋奔和宋江月与王大老爷不同,他们既贪钱,也不讲道理,眼见着如意算盘打空,小雨也要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带走,说什么也不同意。
“你别以为你有个能打的手下,就可以把孩子抢走,你也说了,现在可是**的,你可别知法犯法。”宋奔仗着这是自己家里,故意挺直了腰板说道。
唐风好笑的看着他,不急不缓的说道:“宋先生,你怕是忘了你从前做下的事情了吧?知法犯法,好啊!我是京都唐氏船厂的老板,你尽管去警察厅告我,我倒要看看,知法犯法的人是谁。”
宋江月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几两重,耍无赖或许还行,可要是说动脑子的话,他远远不是对手,更何况是针对一个生意人,这时候她要再不开口,那可就是真的吃亏了。
“唐氏船厂的老板,唐老板?虽然我没听过这号人物,不过,就算是当今的大总统来,也得讲一个理字,青天白日就想从人家里把孩子带走,你以为你是谁?”
唐风虽然是第一次见宋江月,但从宋泠月口中也知道过她,这是个唯利是图,不择手段的女人,而且从前在宋府待过,跟着宋泠月读过书,耍起嘴皮子,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他不能大意。
“宋小姐,跟我来这一套没有用的,我要是被你三言两语就吓跑了,也不会大老远来这一趟,既然来了,就肯定要有个结果。”
宋江月忍不住笑了,她这一笑,倒是真的跟宋泠月有几分像,如果不是她满布沧桑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怨气,唐风几乎都要心软了。
宋江月今天难得梳洗打扮了一回,花白的头发也染黑了,还穿了件像样的蓝色条纹棉布旗袍,这让她有底气走到唐风跟前,并昂起头直视他。
“唐老板,你想要的结果,未必能让你满意,女儿是我的,我要怎么对她是我的权利,你没有资格来干涉,我想要把她卖了换钱也好,把她扔了饿死在大街上也好,那都是我做母亲的权利。”
唐风有一瞬间的犹豫,他并不想咄咄逼人的对付一个女人,更何况这个女人和宋泠月是血亲,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相像,可他若是不狠心,宋泠月的托付就白费了,他更加不想让她难过。
“你错了,如果你是个合格的母亲,我自然没资格干预,可你不是,一个把女儿当做物品买卖的人,不配做她的母亲。”
说着话,不等宋江月开口,伸手掏出了支票簿,边低头写边问道:“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说吧,想要多少,只要在合理范围内,我可以开给你。”
宋江月被他这句话说得脸上一烫,她的确是想要钱,可是被这样一个男人无情的直说出来,她觉得她那唯一的一丝尊严,被这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踩在地上,无情的碾压。
“有钱了不起吗?”宋江月似乎受了刺激,发疯一样的吼起来,“你们这些有钱人,仗着几个臭钱就可以为所欲为,玩弄女人,风花雪月,还有什么是你们不会做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屈服吗?我不,我偏不。”
唐风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不想这样逼迫她,但是相比宋江月,他更想帮助宋泠月,快速的写完了支票,撕下来丢给了一旁等的眼都发亮的宋奔,这个贪财的老无赖,对付他的女儿恐怕是极有办法的。
“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你不知道吗?”又转而对宋奔道:“宋先生,这一万块,加上王大老爷那一万块,足够你醉生梦死一两年了,你不想错过这好机会吧?”
宋奔当然不想错过,王大老爷那一万块,足够让他把良心抛之脑后,唐风的这一万块,自然也足够把尊严和亲情抛之脑后,什么都比不上那一口白烟儿,什么都比不上饭馆子里的好酒好菜,还有戏园子里的妙音小曲儿,他可是好久都没享受过这种大老爷的待遇了,他太想念了,临死之前还能这么享受一番,死也值了。
“江月,你就让他把孩子带走吧!两万块,我们有两万快,我会给你一笔,你好好收拾收拾,剩下的我自己拿着,我们可以好好过一段清闲日子了。”宋奔揣起支票,自发的拦住了宋江月,谁也不能挡了他的财路。
宋江月恨的咬牙切齿,怒目看向宋奔,“你总算说了句实话,这么多年你都不舍得离开我们,你为的就是这一天吧?年轻的时候卖女儿,老了卖孙女,为了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你到底还有几分良心?”
宋奔还是头一回见她这样,向后躲了一下,讪讪笑道:“闺女,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我们好歹是一家人。”
“一家人?”宋江月面目狰狞,仰头发出一阵凄惨的笑,又猛地伸手指向唐风,“你们这些富家公子,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又不负责任,我能有今天,我的女儿有今天,都是你们这些人造的孽,现在又来做救世主,你们会遭报应的。”
唐风看她的状态,显然是疯癫了,这么耗下去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麻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戳穿了宋江月的嘴脸。
“宋小姐,你能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并非没有学好的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你害人害己,这报应是给你的,如果你还有为人母的最后一丝良心,就放过你的女儿,拿着这笔钱,省吃俭用还能供你到老,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小雨到底是个孩子,平日里挨打多了,看到宋江月发火就吓得缩成一团,现在宋江月这样,她更加恐惧不安,躲在冬子身后,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惧意。
“哈哈哈哈!这是我的女儿,我生的女儿,居然这样惧怕我,在她眼里我不是一个母亲,我是比狮子老虎还要凶猛的野兽,哈哈哈哈,严熠,你的女儿,果然是你的女儿,哈哈哈哈!”
宋江月已经陷入疯狂的状态,唐风跟她也已经无话可说,宋奔是不会阻拦的,只顾着沉浸在获得巨款的喜悦里,转身对冬子使了个眼色,后者抱起小雨,离开宅子上了停在外头的车子。
等宋江月清醒过后追出来,唐风的车子已经绝尘而去,她一瘸一拐的追了几十米,就再也看不到车子的影子,朝着车子的方向嘶吼几声作发泄,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她这一生都是如此,想要的,拼尽全力也追不到。
打起精神返回到家里,宋奔已经出去了,不用问,肯定是心急火燎的拿着支票去银行兑现了,她这个父亲,但凡有钱,绝不能让钱在银行里躺着,想方设法都要花掉。
“走了干净,走了干净!”宋江月自言自语的吼了两声,又柱起拐杖,一瘸一拐的开始收拾院子,小雨走了,这日子还是要过的,她虽然恨,但脑子还没糊涂。
收拾完外头的东西正要回屋,就听到外头又响起汽车的声音,宋江月一个激灵,难道是他们后悔了,又把小雨送了回来,急忙摸到拐杖,一瘸一拐的朝外头走去,想要看个究竟。
不等她走到大门口,外头的人已经走了进来,前头的是一个穿着艳红色旗袍,脚上踩着黑色高跟鞋的女人,腕子上挎着一个新式的手袋,妆容精致,头发挽起来,俨然是个富家太太,模样虽然漂亮,只是眉眼间透着算计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好惹,后头跟着一个穿裤褂的男人,看样子是司机。
“喂,你是这家里的佣人吗?这家的主人呢?你把她叫出来,就说严太太来了,有话要问。”
董丽娜本以为严熠在外头这所宅子是个金屋藏娇的所在,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一个半老婆子,穿着土气不说,还一瘸一拐的,竟然是个残废,嫌恶的捏了捏鼻子,挑眉看着宋江月。
宋江月一听来人自称严太太,登时愣在了原地,再仔细打量一眼,顿时认出了董丽娜,可不是,这个富家太太就是严熠当年娶的妻子,董家的大小姐。
虽然两人没有直接见过面,可当初宋江月急切的想要进严家的门,是偷偷打听过这个严太太的,自然也偷偷见过她的样子,只是时隔多年,她几乎要想不起来了,没想到她已经落魄成这样,严熠的太太却依旧这样风光。
“严太太?什么严太太,我没听说过,这里是宋家的宅子,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跟我说。”宋江月爱爱答不理的说道。
“你?”董丽娜嗤笑一声,似乎有些不信,“你是这里的主人?那你叫什么名字?”
宋江月防备的看她一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这里不欢迎外人,请你离开。”
董丽娜皱了皱眉,突然想起什么,几步走到宋江月跟前,染着红色指甲的手突然捏住了宋江月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仔仔细细的打量起她来。
“你说这是宋家的宅子,你姓宋?你是严熠当年在外头养的那个女人,宋江月?”
第四十五章 梦寐以求
宋江月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和严熠的太太坐在一起,还能心平气和的说话谈天,她更加想不到的是,严家居然落魄了,严熠居然早已经死了,临死之前,还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宋泠月,那个让她曾经恨之入骨的堂妹,她不但没死,居然还混的风生水起,连董丽娜这样的大小姐都要忌惮三分。
董丽娜起初是生气的,认出宋江月的那一刻,都恨不得给她几个耳光,报复她当初抢走严熠的日子,可是听到宋江月说她给严熠生过一个女儿,董丽娜一瞬间转了心思,严熠居然还有一个孩子,虽然可恨,可不得不说,这个孩子是上天赐给她的筹码。
“江月,你说抢走孩子的人姓唐,还是唐氏船长的老板,确定没有听错吗?”董丽娜听完宋江月说孩子被带走的事情,开口问了一句。
宋江月点了点头,“是,我绝对没有听错,他们就在你来之前才走的,说不定你的车子还和他们遇到过。”
董丽娜恍然大悟,她来的路上的确遇到了一辆车子,急匆匆往相反的方向开,但是一晃而过,她没有看清车子里的人,现在想来,那车子里似乎真的坐着个孩子,可惜,真是可惜。
“唐氏船厂,那就是唐风无疑了,既然能让他出面,那这后头的人不用想,我也知道是谁了。”
宋江月听她话里的意思,似乎另有隐情,忍不住问道:“丽娜,不,太太,你为什么这么说,难道他是受人指使的?”
董丽娜冷哼一声,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两步,才有坐下说道:“他不是受人指使,他是心甘情愿来替人跑腿的,这得益于你那个堂妹的魅力,这个昔日金凯门的头牌,可是引得京都无数豪门贵公子趋之若鹜,甘心被她驱使。”
“金凯门的头牌?不是说宋氏崛起了,她是东家吗?怎么又是什么头牌?”宋江月被董丽娜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只好问道。
董丽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要么说你们姐妹俩能让严熠牵肠挂肚呢!你这个妹妹更是个狐媚子,当年为了逃脱困境,她去金凯门当了舞女,还一舞成名,惹得无数人为她一掷千金,这才有了宋氏的今天,说难听些,跟那些勾栏里的没两样,只是心计更深罢了。”
这话连消带打的说了宋泠月,也等于打了宋江月的脸,后者却没有底气去辩驳,毕竟董丽娜是严家正经的太太,她不过是个外室,连个名分都没有。
“太太,我这个堂妹真的这样厉害?她当年竟然没有死,还活得这样好?连唐风这样的人物都能被她驱使?还有严熠,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联系?”
宋江月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她实在接受不了宋泠月过的比她好的事实,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宋泠月已经死了,就算不死,也会沦落到青楼成为一个娼妓,绝不该有这样的好日子,绝对不应该。
董丽娜却并没有心思向宋江月讲述当年的过往,她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个破烂的屋子里说话,完全是因为那个孩子的缘故,她得夺回那个孩子,可是要夺回来,就得需要宋江月的帮忙,她还得有点儿耐心。
“江月,这些事情我是不会骗你的,你想啊,你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宋泠月却能不劳而获,凭着严熠的一番情意,就可以得到他的公司和房产,这将你我置于何地,我们可是严熠正经的太太和姨太太,她宋泠月算什么东西?你就真的甘心吗?”
宋江月咬了咬牙,一手撑着沙发站了起来,嘴里嘀咕着道:“不甘心,我当然不甘心,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有这样的好运气?成为了女老板,还有这么多人帮助她,她还要抢走我的孩子,她为什么要抢走我的孩子?”
董丽娜暗暗撇了撇嘴,觉得严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这个宋江月,年轻的时候还算有点儿手段和美貌,现如今落魄潦倒也就罢了,脑子居然也不好使,这时候了,还有心思问这么多废话。
但是嫌弃归嫌弃,路还是要往前走的,就强忍着耐性,走到宋江月身后,还故作亲热的挽住她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道:“江月,你别傻了,她不是为了抢走你的孩子,她是为了利用孩子夺走严熠的财产。”
宋江月侧过头,“这是什么意思?”
“哎呀,我的妹子。”董丽娜佯装生气的扭过她的身子,语气急促的说道:“严熠走了,他名下的财产按说就该是你我和孩子的,我们才是他遗产的继承者,她宋泠月想要拿走这些,就得名正言顺,她靠什么?她为什么迟迟拿不走,非要夺走孩子?因为她要靠着孩子的名义,顺理成章的夺走财产,她想要独吞。”
宋江月绞了绞手里的绢子,又问道:“那严熠的财产值多少钱,能让她费这样的心思?不是说严家也落魄了吗?怎么又有财产?”
董丽娜长出了一口气,几乎要吼出声,话到嘴边,却又换了温和的语气,“严熠的事情说来话长,他之所以很久没来看顾你和孩子,甚至连我都不顾了,就是因为被宋泠月那个狐狸精给勾引的,严熠的财产有多少我不好估价,可是我要告诉你,我们若拿到,下半辈子就可以等着数钱了,你和你的女儿也能团聚过好日子,你说要不要争?”
“下半辈子就可以等着数钱了”,这句话似乎有无限的魔力,把宋江月的心和五脏六腑都勾起来了,这可是她毕生梦寐以求的。
“你说的对,不能让宋泠月这么顺利的得到一切,她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这个做姐姐的要是不替她分担一些,她下半辈子会遭天谴的。”宋江月像魔怔了一样,瞪大了眼睛,脸上挂着诡异的笑,两眼无神的说出了这句话。
董丽娜等的就是她这样,见宋江月心动了,她便趁机又加了一把火,一手拉住她,灌米汤一样的说道:“是啊!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凭什么她绫罗绸缎你粗布麻衣,这不公平,所以我们一定要把孩子夺回来,不能让她得逞。”
宋江月攥紧了袖子,牙齿都咬的咯吱作响,“我这就跟你走,我已经窝在这里太久了,也是时候见一见我这个阔别已久的妹妹了。”
“好,车子就在外头,这宅子托付给邻居,我们即刻就走。”
唐风的车子紧赶慢赶,总算在中午前回到了京都市区,这一路上,小雨都依偎在他怀里,睡的很熟,仿佛疲惫了许久的人,终于可以安心休息了一样,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让唐风觉得很温暖,为了不惊醒小雨,一路上姿势都没换,愣是挺到了宋府门口。
“少爷,到了,大小姐应该还没出去,我进去报信,让他们都来迎接这个小客人。”冬子欢喜的什么似的,车子停稳就跳了出去。
唐风无奈摇摇头,挪了挪被小雨枕的有些酸的胳膊,小声叫醒了她,小雨直起身,揉了揉眼睛,发现到了陌生的地方,车子前头是一户人家,大门上高挂着匾额,上头写着“宋府”两个字,后头是一栋小洋楼,看样子和格局,可比她住的好上太多了。
“大叔,这里是什么地方?”小雨睁大了眼睛,看着唐风懵懂的问了一句。
唐风笑了笑,牵着她下了车,反手关上车门,推着小雨往前走,边走边说道:“这里是你小姨的家,你看,上头写着宋府,和你妈妈一个姓,对不对?”
小雨更加疑惑,眨巴着眼睛看着那个半开的大门,脚步却越走越慢,这里的主人和她妈妈一个姓,是她的小姨,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一个小姨,这个小姨会不会也和她妈妈一样,动不动就发火?她有些怕。
“大叔,我不想去,要不然,还是送我去别的地方吧!去哪里都行,我…我…”小雨脚步退缩了,踌躇着不敢再上前,袖子底下的小拳头攥的紧紧的,满眼都是防备。
唐风知道她胆怯什么,这孩子受了宋江月太多的虐待,如今只怕听到一个宋子,就已经吓得六神无主了。
“小雨,不要怕,这个小姨虽然和你妈妈一个姓,可是性格截然不同,她很漂亮,也很温柔,她会待小雨很好很好的,这里还住着一个慈祥的奶奶和另一个漂亮阿姨,那个阿姨还会唱戏和刺绣,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或许是小雨的柔弱激起了唐风骨子里隐藏的保护欲,不知不觉,他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无比温柔,语言也愈发像是在哄孩子,还生怕小雨有压力,半蹲在她跟前,一只手还握住她的小手,调皮的晃了晃。
小雨咬了咬下嘴唇,她看着唐风的样子,竟然有些想笑,这个看似陌生的大叔叔,却能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凭直觉,她觉得这个大叔不是个坏人,那么他说的话,或许可信。
正想开口说什么,后头的大门从里头打开,由宋泠月打头,一群人都拥了出来,有几个还手拿着玩具和衣服,争先恐后的想要一睹小雨这位小客人的样子。
“我们的小客人到了吗?快给我们看看。”
“啊!”小雨尖叫一声,倏的躲到了唐风后头。
第四十六章 认可身份
小雨是被眼前的阵仗吓到了,她平日里很少出门,偶尔去邻居家里帮忙做工,也只是在厨房做些打扫的活儿,很少和这么多人接触,她有些怕,还有些慌,不知道该怎么做,下意识的就躲到了唐风身后。
宋泠月再次看到这个孩子,顿时心里一阵发酸,她还是穿着一身破烂的衣服,头发乱蓬蓬的,一张小脸儿也满是泥污,加上瘦弱的身躯,若是在大街上遇到,肯定会以为她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
“小雨,欢迎来到我们家,这些都是你的家人,她们都很期盼你的到来。”宋泠月独自走上前,半弯下腰,满脸带着微笑说道。
小雨从唐风身后探出头,偷偷打量宋泠月一眼,见她穿着一件很漂亮的裙子,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头发也是弯弯的,看上去像极了漂亮的洋娃娃,这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加上宋泠月的笑容很温和,这让她安心不少,试探着走了出来。
宋泠月见状,心里一喜,看她目光一直注视在自己的衣服上,顿时明白了,她喜欢蕾丝的衣服,就摸了摸自己的裙角,笑着道:“小雨,你喜欢小姨这件衣服对吗?你过来摸摸看,你喜欢的话,小姨亲自给你设计一件。”
小雨到底是个小女孩,爱美是天性,宋泠月的态度又和蔼可亲,她忍不住,扭头看了看唐风,后者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难得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宋泠月跟前,一只小手伸出来,想要去摸摸衣服,又发现手上有泥,猛地缩了回来。
“不怕的。”宋泠月说道,伸手攥住小雨缩回去的手,摸上了她的裙子。
小雨摸到柔软的蕾丝料子,突然冲着宋泠月笑了,还说道:“这衣服跟我们穿的都不一样,这上头的花也好看。”
宋泠月就歪着头笑问她道:“那你喜欢吗?”
小雨点了点头,“我喜欢,但是这样的衣服一定很贵,说不定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用,我买不起。”说着话,手离开了衣服,眼神也逐渐暗淡下去。
宋泠月最见不得孩子这样的眼神,简直跟剜她的心一样,她半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小雨,把她抱的紧紧的。
“孩子,不会买不起的,以后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你不用再饥寒交迫,也不用再为了生活而担惊受怕,你可以安心的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小雨被她这一抱给抱愣住了,想要挣扎,却又怕伤到宋泠月,就只好僵硬的向后挺着身子,一动不动。
后头的一众人见状,也纷纷上前,一个一个围在宋泠月和小雨身边,有的还忍不住摸摸小雨,动作很轻也很友好,这让小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家庭温暖,渐渐卸下了防备。
“好了,我们还是进去说话,给小雨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等一下都要给她,也让小雨看看她的房间,看她喜不喜欢。”唐风提议道。
一群人欢喜过了头,听到他的话,连连说是,由宋泠月抱着小雨,一大群人前呼后拥的去了屋子里。
果然如唐风所说,客厅的大茶几上,已经摆满了吃的玩儿的,都是照着小雨这个年龄的孩子准备的,小雨一看到,就从宋泠月怀里下来,开心的扑了过去,抱着一个洋娃娃,又抱着另一个,小嘴里还被容太太塞了一颗朱古力,吃的不亦乐乎。
清宁和容太太还有家里的女佣人都很喜欢小雨,拿着吃的玩儿的逗她开心,没一会儿功夫,小雨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还称呼容太太奶奶,叫清宁阿姨,客厅里一时笑声不断,宋府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一群人在笑闹,唐风和宋泠月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前一后的踱步到了外头,在花藤架下的椅子上坐下,相视一笑。
“唐风,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只怕这个孩子是救不出来的,你不知道,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简直担心死了。”宋泠月率先开口说道。
唐风被她这一谢,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动了动自己的肩头,佯装苦恼道:“别的倒没什么,只是这孩子一路枕着我胳膊睡觉,现在胳膊酸的厉害,要是有人给捶捶就好了。”
“好!”宋泠月拿他没办法,真的给他捶起肩头来,还捶的有模有样。
唐风那受得了这个,攥停了她的手,十分认真的说道:“这孩子才十二岁,将来怎么办,你想过吗?”
宋泠月挪了挪位置,顺带把手抽出来,两手交叉着握了握,看着客厅的方向说道:“我想收她为养女,给她好的教育,让她读书上学,让她有一技之长,将来不要做我们这样的商人,让她有一个安稳幸福的人生。”
唐风看她一眼,忍不住笑道:“怎么,这都打算好了?看来真的有做干妈的决心,可是这样对你以后成家很不利,拖着一个孩子,夏夜清不会介意吗?”
宋泠月皱了皱眉,“这是我的事情,和夏夜清什么关系?”
唐风知道她又在逃避,索性也不再追问,就转移了话题,说道:“那好,我去托人办领养手续,让她彻底和那边断绝关系,有那样的母亲,对她以后的人生都不是好事情。”
宋泠月见他说起了正经事,这才点了点头,又道:“你这次把孩子带出来,想必花费了不少,这笔钱不能你来出,应该由我支付。”
唐风并不以为意,摇头道:“不需要,宋家那父女俩是见钱眼开的主,有点儿钱就打发了,不是什么大事情。”
说罢,又觉得这话会让宋泠月听了不舒服,转而说道:“也亏了宋家还有你,这孩子遇到你,是她的幸运。”
宋泠月倒是没有多心,笑笑道:“也是我的幸运,家里有老有小,这个家就齐全了。”
唐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有句话几欲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这个时候,有些话再说出口,就已经晚了,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晚来一步,就步步都晚了。
宋泠月回望他一眼,也觉得无他话可说,再这样坐下去也是个尴尬,就起身看着厨房的方向道:“午饭怕是要做好了,你们跑了一上午肯定都饿了,小雨这年纪怕是也禁不住饿,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
唐风随着她站起了身,掩饰着尴尬笑道:“也是,出来的太久,别人会以为我们有小心思,那就走吧!”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回去。
董丽娜带着宋江月回来的第二天,就动用慕雪和她的所有关系,拿着小雨出生的凭证,去民政部办理了严熠继承人的证明,还第一时间发布了报纸的公告,严家曾经也算是有头脸的,这样的公告一发出来,短短几天过去,半个京都的人几乎都知道了。
宋江月被董丽娜安排在了董府外不远的一个旅馆里,给了一笔小钱供她花销,不但有吃有喝的供着,还派了家里的一个丫头来旅馆里伺候,说是伺候,其实也跟监视差不多,董丽娜是生怕宋江月临阵脱逃,坏了她的好事。
这天一大早,董丽娜拿着一份报纸,兴冲冲的跑到旅馆里找到了宋江月,把报纸上的新闻指给她看。
“江月你看,我把公告放上去没几天,就有记者闻风而动,开始了各种小道消息的报道,你看看这个标题,严氏有了合法继承人,严氏资产有待重新分布,这内容虽然没有涉及到严家财产的名目,可是有了这个,就说明所有人都觉得严家的资产该是给合法继承人的,这样我们就多了一层保证。”
宋江月是不懂这些的,她空有个读过书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不学无术,认得字,耍耍嘴皮子和坏心思还行,真动起这些咬文嚼字的理论,她却是不行的。
“太太,这些事情就靠您做主了,如果需要我做什么,您就尽管说。”宋江月说道。
董丽娜笑笑,从她身后的镜子里看向她,宋江月正在梳妆,头发染黑了以后,编了麻花辫盘起来,再薄施粉黛,又穿了一件蓝色印染着金丝菊花图案的无袖半高领旗袍,耳朵上带了小小的珍珠耳钉,看起来青春恬淡,显得年轻了不少。
“江月,你这么一打扮,看上去真的是漂亮,要是能一直这么打扮下去,那该有多好,你说是不是?”
宋江月当然渴望能有这样的生活,不为衣食发愁,每日里能好好收拾打扮自己,让自己容光焕发,再也不要前几年那样邋里邋遢的过活,可这样的生活,她可望却不可及。
“好是好,可是我哪里能有太太这样的好福气。”宋江月低眉顺眼的道。
董丽娜一手攀在她肩头,晃了晃她,“你会有的,只要严熠的资产归了我们,我分你一半,你的下半生就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
宋江月扭过头看着她,“那到底要我做什么?”
董丽娜弯下腰,贴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其实很简单,只要我认可了你的姨太太身份,你让你的女儿叫我一声大妈,我们就可以以这个身份,夺回严熠的资产。”